第32章 汪木元撿電視機
第三十-章汪家嘴出四奇怪汪木元撿電視機
“安逸”沒有去問“醉秀才”,孔聖人為何要翻越千山萬嶺來訪問長弘。
汪木元卻去了“醉秀才”家裏,直接了當地問:“專門來讨教一個問題,孔夫子為啥要從天那邊,來資陽拜長弘當老師?”
“噢呀,太陽從西邊出來。汪木元同志,你怎麽關心起歷史來?”
“說不上關心,只是想弄清楚,我們這位老祖宗在哪方面,有了不起的地方。”
“我們資陽這位老祖宗的确是流芳百世的偉人!”“醉秀才”呻吟着,泛泛白眼球。“說出來怕你聽不懂......”
汪木元向前伸了伸頸項,一臉的卑謙。“說來聽聽、聽聽嘛,二天聽人家擺龍門陣,才曉得他是不是放胡白屁。”
醉哥撓撓腦頂,思索怎樣才能把問題講得簡單明了。
“呃......這位老祖宗住在而今的忠義鎮訪弘村,概括起來——他了不起的地方有兩點,第一他的禮樂、禮樂,嗳......給你說簡單點,他就是當時的音樂大師。孔聖人當然不及,才會從萬水千山那邊到資陽來拜訪他。第二點,他是當朝的大忠臣,被奸臣陷害遇難,有人把他被害時的鮮血裝在一個匣子裏,三年後打開來看,變成了碧玉、就是寶石。長弘化碧、碧血丹心,這兩個成語就是為了紀念他。你說,這是不是流芳百世?”
“醉秀才”直勾勾地盯着他。“這些話你聽得懂麽?”
汪木元連聲“喏喏”,“聽得懂、聽得懂。”
看着他一靸一趿遠去的背影、還有那只在他背上一甩一跩的拾破爛的背簍。“醉秀才”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些迷糊:這個“木沙罐”撿垃圾賣,當真變精靈喽?居然來打聽幾千年前的歷史人物......犯了那門子神經?奇怪奇怪。
“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
有了“安逸”又活躍起來。
“醉秀才”來的時間明顯減少。“舒服”很久很久都沒有來過,他是個生意人,他有他的事業。“鐘老咬”倒是常來,一個人坐得遠遠的,鐵青着臉發呆。
不知是善意還是惡做劇,很多的汪家嘴人,都希望老祖祖汪木元真的能和劉翠華走到一起,成為一家人。
“毛子狗”一聲不吭地和大家玩着牌,傳言:他的頭腦被打壞了。但是,那天他還與“醉秀才”、“安逸”他們一起唱歌,卻表現得那麽童真。
唉,有那麽嚴重?不就是被小孩子用小鐵棍敲打了幾下麽,別吓唬人。他怎麽受的傷,在汪家嘴人嘴裏沒有過半天的新聞,比媒體炒作還來得快。第二天早上,大多數家嘴人就知道了他受傷的原因。
當時,大家沉浸在“老亡魂”走了的悲痛中。
現在,人們開始過平常的生活,嘻笑擾樂、惺爾河山,催豬不吹牛,亂擺龍門陣,味兒都差不多。
然而,幾位正義感較強的人:“鐘老咬”、“想幸福”、“我文明”、“黃南瓜”、“啬家子”、“二神仙”等,都替劉家母女捏着一手心的汗——“毛子狗”越是不吭聲越是讓人膽顫心驚,他遲早是要報複的。
當然,那個高談闊淪的、一心要保衛共産黨在汪家嘴的陣地,不讓人們堕落的“醉秀才”,更是憂心忡忡地注視着——哪怕他沒有來到這“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
在狗咬起來各顧各,吃涼水不分你我的年代,在汪家嘴,居然還有那麽多人關注着劉家母女的安危,也算一咄咄怪事。
汪家嘴唯有“望月亮”夫婦與衆不同,從不參與“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的嬉笑擾樂,兩口子一天到晚在自家的責任地裏辛勤勞作。
到了豐收的時候,“望月亮”用火三輪運載着自己的産品到集市上批發與零售,“蜜蜜甜”在家采摘。有一天賣早番茄的收入高達四千多元。就是“老亡魂”走的那幾天,他賣遲番茄的收入每天也是出千元。
盡管“蜜蜜甜”累得精疫疲力盡,見着鄉親,總是一付笑眯眯的表情,熱情招呼。“哈笑”譏笑他兩口子掉在錢眼裏了,他們差不多都是回答那句話,“勞動致富光榮!”
大家都在嬉笑擾樂,他兩口子卻在勤巴苦做,夢想從土地上挖個金娃娃,汪家嘴人視他兩口子為一怪物。
汪家嘴還有一位怪人,大名汪鼎,綽號“等于零”精精瘦瘦的身體,頸項上有十幾顆黑痣,他常言:“‘二神仙’說——頸項乃天柱,天柱有黑痣者主有人提拔,我他媽有誰提拔?總是發不了財。”
他沒有“望月亮”的勞動精神,也愛在牌桌上消磨時光,種在地裏的羅蔔長老了才扯去上市,甚至丢掉。
別人掌上玩手機,可他手上玩的是簡易的計算機,有個美女在裏面報音。恰恰那天揣在屁股上,他來“諾爾你”的慈竹林盤打牌,屁股擠在椅背上,摁住了那個“零字鍵”,不住地叫“等于零、等于零。”
衆牌友,東瞅西瞧,發覺他的屁股後面在叫。
“大驚妖怪”上前拍拍他的屁股,“你的這個籮篼當然等于零,有誰會喜歡呢?”
“哈包”接上話頭湊樂,“有人喜歡,他早就嫁給大老板了。”
“哈笑”笑聲一長串“咯咯咯……當老板娘喽。”
“哈包”故意樂得雙腳一颠一踮,扯開他的公母人聲音湊酸,結起舌頭亂說:“他生兒子那、那天,我要請十二個放牛娃給他、給他撿十二個麻、麻雀蛋去祝賀。”
“你們幾個吃多了,脹得說胡話……”“等于零氣得牌也不打了,嘟囔着走了。
于是這個綽號便跟上他,”“等于零”簡直就是他性格的标簽。“等于零”雖然不被人們看好,可他嘴巴蠻乖。在外,對年輕男人稱呼“老表”,對年輕的女人稱呼“表姐”或“表妹”,對年長的一律尊稱“表叔”或“表叔娘”。并再三聲明:“不是江西的,我們是四川的親戚。”
“鐘老咬”私下問他:“嘴巴咋個這麽乖?”
他瞅瞅四下無人,悄聲說:“像我這樣幹筋筋、瘦殼殼的,打不贏哪個,嘴巴不乖點怎麽活呢?你沒有聽那些操社會的人狂言——三天不殺人,不是操社會的人!”
“你還懂游擊戰?打不贏就曉得搞明堂......”
“古人有三十六計,毛主席還說打得贏就打,打不嬴就跑。現在而今,尤其在汪家嘴只有這樣表現......”他攤着手,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之後,他一直苦笑無言。
“鐘老咬”也苦笑無言。
“唉……”在心裏唉了不知多少聲。
之後,兩人又相視而笑,深明其妙而笑……
“鐘老咬”則在心裏偷偷地笑:此人之怪并非常人之怪。
這天下午,通往太平鎮的大客車,在那株歪頸子酸棗樹旁停下。汪木元從車上下來,把他撿破爛的背簍放在地上,轉身從車上抱下一臺二十一英時的舊彩色電視機,臉上露着穩不住的微笑。
“諾爾你”瞅見了,“老祖祖,你把電視機抱到哪兒去?嗄嗄……”
汪木元目不斜視。
“大驚妖怪”把牌扣在牌桌上,飛一樣奔過來。“老祖祖,發財羅,撿到一部電視機?嚯咦……”故做嬌态,雙手在“籮篼”附近擺來舞去。
“小驚妖怪”更像撲燈蛾似的撲過去,攔住汪木元的去路。“老祖祖,把電視機抱進竹林裏為大家服務,怎麽偏心劉翠華一個人?”
“哈包”擠眉眨眼地說:“大家心知肚明,一個鼎鍋一個蓋,各人的婆娘各人愛,應該愛、人家愛得深愛得狠。”
見他們又在戲谑老祖祖,“諾爾你”的心靈深處好像記起了什麽丢失的東西,背轉身給了自己一個掌嘴。心裏罵喝:我呀,哪年哪月才管得住自己這張吊二啷铛的嘴……又引起事端,去圍攻老祖祖......
“哈樂”屙秋痢,在家喊舒服安逸。
“哈笑”這次破天荒地沒有笑。
原來,“哈笑”的舅父就是“黑煤炭”。
昨天前去舅父家開的中餐館,給他祝壽,酒至半酣,舅父一下子提起汪木元,要她協助照顧劉家母女。這個壽星感概萬千,“如今的人們有錢了,把不應該忘記的東西都給忘記。一天到晚無原則地嬉笑擾樂,信口開河,亂說三陣,偏排別人的故事憨努力,就像狗一樣聞騷。”
他呷了一口酒,眼角瞟着“哈笑”等後輩。“講正事講不上勁,說——正事有國家主席管、有當官的管、有公安局管。不知道得了那樣毛病,如果整到公安局來管的時候就晚了!”
他見“哈笑”一說一個“咯咯”,有些生氣。“男笑癡女笑怪,娃娃兒亂笑挨擱拽。尤其是跟到人說的事情傻笑湊樂,比跟屁蟲都不如,連屁味都沒有聞到。笑、笑……真是莫明堂。”
“黑煤炭”當時喝高了,不像在教育“哈笑”等晚輩,更像自己在舒發個人觀點。但,“哈笑”聽着,像是指着鼻子在罵她,真有點魂不附體。
舅父還在說,真是人老話多,抱孵的雞婆屎多。
“你們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命真好。一天到晚打牌下棋、打麻将,唱歌跳舞,吃得香香,穿得漂漂亮亮。還說共産黨要不得,要共産黨垮杆。當兩天的共産黨試試,這麽多人要穿衣吃飯,吃好飯好萊,喝好酒好茶。像今天、像今天這個家筵……”
“黑煤炭”說着話兒,動了真情。指着桌面說,“山上長的,地上爬的,天上飛的,水裏游的,嗨……真是山珍海味樣樣齊全。過去的皇帝老兒也沒有吃得這麽好。我們這是家筵,城裏的大老板吃一頓飯用錢幾千幾萬,******,這才是腐敗!”
“哈笑”在肚裏說:舅舅真的在說酒話喽。
不料“黑煤炭”話鋒一轉,直接指着他們幾個後輩。“像你們幾個人已經為人父母,不該忘記的千萬別忘記。二天拿啥精神來教育後人?你難道說,我一天到晚都在哈笑,娃娃們長大也一天到晚去哈笑,那我們這個國家才真的是麻煩大喽……”
“哈笑”在肚裏說:今天遭洗涮慘了,教育安逸了,早知道他老人家要發酒瘋,不該來吃這頓飯……
“我在說酒話,在發酒瘋?”“黑煤炭”像是在自問。
幾個老頭老妞齊聲回答:“沒有沒有,講得全是事實、是真話。”
“哈笑”白了一眼自己的爹媽。她的老子倒來勁了。
“現在有的年輕人把根本都忘記了,一點兒不曉得那樣叫社會公道。西門市場那麽窄的街,竟敢把摩托車橫在當中擺龍門陣;大街上、橋中間,兩輛小轎車居然停下來稱兄道弟、敘家常,堵好長的汽車,假裝眼睛瞎沒有看見……你們敢把我做啥子?——一付砍腦殼的德性!”“哈笑”的老漢“籮篼客”,他的職業是用慈竹蔑絲編籮筐賣。
他呷了一口酒,放下筷子。繼續說:“如今的年輕人太不講禮數,叫自己的爺爺、爸爸叫胎神;碰見大爺大媽在道上,大叫老不死的給我讓開點,撞死你不曉得;桌子上吃東西,好吃的端到身前一個人吃……”
沒讓他述叨完,“黑煤炭”大怒,那張煤炭般黢黒的臉,此刻黒渖渖的快泌出油火來。“哪個敢在我這裏撒野,老子打斷他的腳杆手杆!”
“舅舅,你醉了,我扶你進卧室休息。”“哈笑”終于找到了機會。
“不,我是借酒發瘋。”他下達了一個任務給她。“回去給汪木元捎信,叫他明天到餐館來抱一臺電視機回去看。共産黨員在關鍵時刻都是挺身而出的,雖然他只是一個撿垃圾賣的人。”
原來“哈笑”是捎信者,怎麽也不敢上前嬉笑擾樂、哈笑萬聲。
想起舅父的話,現在還後怕着呢。可是,她不知道這是舅父用三佰圓錢從修電視機師傅哪兒買來的二手貨,還有七八成新。不至于兒媳婦鬧意見,謊稱是用陸拾圓錢買的。
汪木元抱回這部舊彩電,卻安裝不來天線。恰好,這時“舒服”驅車回家,幫他安裝好天線,并調試好電視頻道。
劉翠華這兩間匍伏在地上的茅屋,從此有電視看。能知道國家的事,能看到各種電視形象。這讓人高興也讓人辛酸,希望這三個弱勢的人兒,能從電視節目裏看到生活的曙光。
“舒服”離去時,聽到電視裏傳來的歡快地聲音,他不禁潸然淚下。
暗自告誡:今後再不能和嬉笑山莊的莊客們一起消渡時光。這三個在生存的路上匍伏前行的人兒,他們的表現那麽地讓人心痛,也那麽地讓人感動。互相攙扶着,一點一點地向前行進着,沒有多少人向他們伸出援助的手,依然堅持着活下去。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咯噔咯噔”地跳:面對七嘴八舌的嬉笑擾樂,無盡的挖苦和戲谑,不知他們的心在怎樣地流血呀。那些只為了自己過嘴巴瘾,全然不顧別人的死活的嘻笑精英們,快休息一下你們的嘴巴!
他望着那些在“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指指點點,自以為是的莊客們。他掐着自已的額頭,暗嘆:我稍為有點生存的能力,為何不去多掙點錢,來幫助他們一把呵。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事情随時都可能發生,誰又知道命運的秤砣什麽時候會砸到自己的腳背上。唉……
可以說,“舒服”現在對“毛子狗”簡直恨之入骨:小華怎麽不打瞎他的眼睛,讓他永遠生活在黑暗之中。
晚上,小華放學回家,高興得快瘋掉,飛一樣奔去邀請鐘大華、鐘小東兄弟到他家看電視。
這三個孩子間的對話,我在這裏不想描寫出來,讓眼淚流進肚裏……
三個孩子樂癫癫地瘋跑的樣兒,被站在自家門前觀望風景的“毛子狗”看見,不知什麽原因,心裏噌地升起一股怒火:是嫉妒別人的笑聲,還是沒吃成葡萄的憎恨,還是被揍之後的仇火?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切齒罵道:“賊樣的,笑,我要你們哭,哭不夠!”
通過這段時間裝牤做傻的表演,善良的汪家嘴人,以為這個狂妄自尊大、忘乎所以的人己經改邪歸正。
那天傍晚,在紫沙诃邊,看見晚霞映托下的劉翠華,以及前兩天前看見的、她那穿着絲質風衣的迷人身段。不禁使他的神經更加短路,眼前總是這兩個美麗的身影在晃動。唉,睡不着,睡不着比死都還難受。
唉,毛哥,你墜入的是什麽樣的情網?
他冷笑着對自己說:“哼哼,劉大美人兒,我要一輩子把你占有,讓汪木元在一旁喝洗碗水,這才叫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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