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莊客一律不領情
第五天。
“醉秀才”想乘昨日之東風,把自己認為的好意識灌輸到汪家嘴人頭腦中,讓他們做一個好人,保衛住共産黨在汪家嘴的陣地。他聽到“想幸福”的恭維話,十分陶醉。
早上八點鐘,擾樂莊客們準時就坐,打牌的打牌,吹牛擺龍門的己經做好架式,。“醉秀才”身邊己坐了不少聽衆。
按照他的設計意圖,他環顧了一下他的聽衆,剛才還是晴天的他,臉上突然烏雲密布。“唉、唉、唉......”接二連三的嘆息聲。
“醉哥,今天怎麽了?”“啬家子”驚問,“聲聲呻喚為哪般?”
“我今天忽然忽之,産生了一個想法......”他再次環顧聽衆。“當一個黨員、尤其是當一個好黨員,真不好當。我不當隊長就是為了清白——你貪污一元錢,群衆會說你貪污一百元,甚至說你貪污上千元、上萬元;貪污一元錢,誰也不會相信的,黨的臉面被你抹黒了。”
他攤開手掌左邊一下、右邊一下抹着自己的臉頰,好像自己的臉兒已經黒了。“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要見錢就想揣一把,魚鳅從腳下溜過都想摸一把涎,那就完了,共産黨員要自身腰杆硬。”
“安逸”沖說感嘆話的“醉秀才”,長長地伸出舌頭。“你是共産黨員,應該的,****嘛......都要先聞一下香不香,才讓我們這些老百姓吃,這才安逸嘛。”
“你、你。”“醉秀才”氣得噎住喉嚨,“好好,我先聞......”
“就是嘛,比如說......我打你,你就不該還手,嘻嘻......你是共産黨員嘛。”
“黨員就該挨打?就應該當孫子?試一試,看我敢不敢還手!老子這個老兵一巴掌打你龜兒子進落魂潭,讓你去喂地龍!”“醉秀才”往前一拱,立定。
“安逸”往旁邊跨了一步,他怕“醉秀才”真的上前和他幹一仗。“我逗你耍的、逗你狂的,嘿嘿。”
面對他的惡作劇,“醉秀才”氣得臉青面黒,昨日建立的自豪感一掃而光。
“哈哈......”
“嘿嘿......”
“嘻嘻......”
衆莊客嬉笑擾樂,前俯後仰;哈笑萬聲,笑倒山莊。
他眼裏噙着淚水,掃了一眼整個的“諾爾你”的慈竹林盤,提着酒瓶微跛着、踉跄着,以他獨有的步伐往家裏走去。
“醉幺爸今天又喝高了,醉得有點惱火。”
倏然之間,他擡頭望着天空,頸項一伸一縮,把未喝完的半瓶酒“咕咚咕咚”,吹起喇叭來。将空瓶一甩,雙手舉向天空。“天老爺呀,這成啥事兒,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醉秀才”的陣地保衛戰,已經進行第六天了。
擾樂莊客們依然準時上班,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或者也叫病。
對于“醉秀才”如此這般的表現,莊客們壓根兒就沒有放在眼裏,認為他說的全是酒話,可誰也不知道他在挖空思想,試圖影響大家的意識,真是令人心痛呵。
“安逸”見三歲半的“未來”,拿着一本漫畫書在看圖說話。“我愛北京***......”
湊過去嬉笑着說:“好好讀書,別把女廁所認成文廁所,走進去......嘻嘻,要把******給你割了,讓你當太監。”
嬉笑山莊的擾樂莊客們,笑眯眯地看着“安逸”。
“醉秀才”呷了一口酒。“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教娃兒也不一本正經。‘未來’,聽醉爺爺給你講個故事......”他睥睨了“安逸”一眼,慢條斯理地講起來。
“......有個人和我一樣,也是個爛酒罐,他有一個女兒在城裏一家旅館當服務員。”擾樂莊客們不笑了,看一眼“醉秀才”,又看一眼“安逸”。
那一天晚上,來了一位戴眼鏡的客人,遞過一張紙條給值班服務員,說:“請在淩晨三點鐘準時叫醒我,我太疲倦,怕耽誤乘車的時間。”并再三謝謝。
到了半夜交班,她把紙條交給接班的服務員,也就是那位爛酒罐的女兒。也再三叮囑:“到時間一定要叫醒寫紙條的那位旅客。”
“醉秀才”低頭問“未來”,“知道什麽叫淩晨三點鐘麽?”
“未來”搖搖頭。“我還沒有長大,不懂。”
“就是要天亮前的三點鐘。”
不知“未來”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嗯、嗯。”回應。
“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靜悄悄的,打牌的也不吆三喝四,尖起耳朵聽,人們似乎進入了一個遙遠的故亊裏。
那位服員漫不經心地把紙條往辦公桌上一放,到了淩晨三點鐘,拿起紙條一看,見上面寫着“熊起端”三個字。她雖然責怪沒交待是那個房間,卻很負責任,在走廊裏走過去走過來地喊。
“能起瑞、同志,時間到了,能起瑞、同志,請起床了。”她這樣反來複去地吆喝,吵得旅客們睡不着,“——老子曉得楞起睡,要你喊。”
“未來”坐在他爸“黃南瓜”的腿上,眨着眼睛不解地問:“醉爺爺,她怎麽要喊楞起睡。”
“醉秀才”和“安逸”差不多同時回荅,“楞起睡安逸噻。”“醉秀才”還做了個“哦哦”的手式。
擾樂莊客們終于憋不住了。“轟”地一聲大笑,笑聲翻山越嶺而去。
第二天早晨,那位眼鏡先生醒來,沖那位服務員大嚷,“為什麽不喊醒我?”
“我叫了一晚上的能起瑞同志,你各自不聽,怪我?”
眼鏡先生哭笑不得,指着紙條說:“我叫熊起端,你喊能起瑞,怎麽知道是喊我?唷唷,你的文化水平真是太高呀!”
“嗨,這才是老狗記得千年亊,嘻嘻......”“安逸”仍然笑嘻嘻的。原來那位服務女生是他的小女兒。
“醉秀才”在“諾爾你”的慈竹林盤裏,保衛共産黨在汪家嘴的陣地已經七天了。七戰七北,心情十分郁悶。
他的身旁始終沒有多少聽衆,莊客們關心的是怎樣打麻将、鬥地主、玩長牌。還有嘻笑擾樂,惺爾河山、擺馊龍門陣,對其它的事情好像一點不感興趣。
他随着“咕咚咕咚”的節拍,頸項一伸一縮,喝酒就像吹喇叭一樣在用功,整下半瓶簡裝“寶蓮”酒,許久才緩過神來。直着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鐵杆聽衆,“啬家子”夫婦、“二神仙”夫婦,還有時不時拄着手杖,前來聽一聽的“黃南瓜”的爹“彎腳杆”,等老年人。
淚流滿面地說:“你們看,這竹林壩壩的部隊,一個個都是散兵游勇,吊二郎铛,歪戴帽子,怪穿衣。倘若哪一天小日本再來打中國,不打都要垮......”
“啬家子”看了他兩眼,“醉哥,你當真喝了早酒啊?你也要喳起嘴巴放毒?”
恰逢這時,“大驚妖怪”與“小驚妖怪”來牌桌上班遲到了。聽見這番話,忙去對“哈包”、“哈笑”、“哈樂”和“黃南瓜”、“想幸福”、“我文明”等人吹大其詞。“醉幺爸又在扯酒瘋,說——中國不打都要垮,說我們國家是垮杆杆部隊。”
“你們兩個一貫扯謊說白,醉幺爸一直都很愛國的,‘我文明’不相信他老哥子會說這種話。”
“就是我說的,怎麽樣?”“醉秀才”的耳朵一下子很靈敏,成了順風耳。
“你誣蔑中國人,倒中囯人的爐子,有誰敢打中國?”衆人讪笑着回答。
“小日本敢來打我們,提起他兩根爪子,丟到海那邊去喂烏龜!”
“像你們這個樣子,何以拒敵?經得起打嗎?二天你們一個二個搖着白旗去領小日本的贈物——小孩,糖的米西米西,皇軍大大的喜歡小孩......”“醉秀才”一臉哈笑,戲谑無比的樣子,沒有了絲毫的酒瘋子氣息。
“你才是那樣的角色,還搖着尾巴說——皇軍大大的好。”
“我呸你,從今天起就不準買日貨,不能讓他們喝着我們的血壯大壯大,又來打中國。從今天起誰去買日貨,我就到他家大門上插杆漢奸旗。”
“那你一個人去抵到,到最後也許你就是一個漢奸”
“天啦!我一個人去抵到?我一個人抵得到麽?我是漢奸?你們全部都是漢奸。”“醉秀才”又擰起酒瓶,随着“咕咚咕咚”的節拍,頸項一伸一縮,喝酒像吹喇叭一樣在用功。将一瓶酒喝幹,酒瓶甩向“安逸”,然後嚎啕大哭。
“安逸”伸手接住酒瓶,怪笑道:“喔喲,我這個爛酒罐,怎麽不像你這個爛酒罐這麽慫樣?”
“他呀......就是喝不得酒,喝酒後啥樣的酒話都說得出來。”衆人搖頭不已。
這天傍晚,由于心情郁悶,“醉秀才”微跛着、踉跄着,以他獨有的步伐在紫沙河邊逛耍。
碰見了前來河邊吆鴨子回家的“諾爾你”。
便對他說:“共産黨員有一個牌牌,像老祖祖那樣做好人好事,別人說你該做,你是黨員嘛。當黨員倒黴、背時。當初我在部隊上當機槍手,争取入黨,想打敵人,敵人沒有打着,現在把自己打着了......”
“醉幺爸,是不是又喝了酒?”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清醒百醒說酒話,你別諾爾我......嗄嗄。”他盯着他的眼睛,不住地鬼眨着眼。
“我諾爾你一下子,有啥關系?你每天都在諾爾人。嘻嘻嘻......”“醉秀才”的嘻笑之情無以言表,有點載歌載舞的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