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老亡魂墳頭烏雲
昨晩那情形,把劉翠華真是駭得三魂掉了二魂,天終于亮了。
劉翠華看着剛剛入睡的女兒,不忍心叫醒她去紫沙河邊打探,自己又不敢去河邊看究竟。她惴憷:公安人員正在河邊檢驗“毛子狗”的屍體。
這時,汪木元來了。
他一夜未眠,總覺得與自己相依為命的老媽媽沒有離他而去,朦胧中,媽媽一次次對他說,“木兒,一定要讓小華華讀上書......”
他沒有提起有關“毛子狗”睡在河邊的事情。
她懸着的心終于落地,這次真的與“毛子狗”結下死怨了。唉,走一步說一步,能活一天就活一天,誰叫自己這般命苦。悄悄告訴女兒,這亊兒對誰也不能提起......
——我汪木元,也就是大家說的是個“木沙罐”,又說不來好聽的話,該堅持的事情肯定要堅持下去。不然,說我這個撿垃圾賣的黨員,真的做不出好一點的事情。他們還要說共産黨員除了當老貪、個個都是逃兵、是一些說話不上算的人。真是讓人傷心,怎麽要說個個呢?老子......就是好黨員,雖然沒有啥子本實。這些錢是鄉親們捐的,讓小華重新讀書,大家也同意了的......這點兒事情肻定要堅持下去。
他心裏在這樣說,扁臉膛上卻是傻傻地笑容。
見汪叔叔真的要帶她去學校補交學費,小華高興得嗚嗚直哭,拉着汪木元的手團團跳。
但是,即便做夢,也沒有夢到他和小華去學校回來,會遇到特大的麻煩。
來到學校,校院裏冷冷清清,原來是星期天。
守學校的老校長也是一個迂夫子老頭,見這樣的一個人來為這樣的一個娃兒交學費,感動得搖頭晃腦。
汪木元很現實,謝過校長的茶水,提出要幫助學校打掃衛生。因為他看見學校的垃圾池裏有很多可回收物,校長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同意,并同他一起淸理垃圾池。
看着滿滿的一背簍廢書廢紙,還有飲料瓶子。他樂呵呵地對校長說:“多謝你做好事,我們幾個人又有幾天的生活喽。”
這時,小華急急走來。在他耳邊嘀咕,“汪叔叔,我發現廁所裏有幾張五圓的鈔票。”
“當真?我們去找根棍子把這些錢挑起來。”
聞言,老校長的頭像貨郎鼓似的搖起來。“現在的娃兒呀,家長太嬌慣。家裏有錢小孩子也變成有錢人了。廁所裏扔錢,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有個叫汪霞的女生兩周前,就和同學打睹,用錢擦屁股。這次可能又是她吧......批評她,還信誓旦旦:我的錢想怎麽做就怎麽做,誰也管不着。不服?你也可以用錢擦屁眼......唉唉,這種心裏差異和物質差異,太可怕了。将來怎麽辦喲......”
校長幫助找來一根丈多長的竹杆,可是,忙乎了好一陣兒,怎麽也把那幾張五元鈔票挑不上來。
這是一個樓房式的廁所,人蹲在上面解手,糞坑距離三米,十分衛生。
汪木元想了想,問校長。“下面那個鐵門能打開麽?”
“可是,下到糞坑邊去撿這幾張錢,太不劃算,下面太臭,天氣又這麽熱,擔心你中毒,有生命危險。”校長搖着頭阻止。
小華也在一旁勸說:“汪叔叔,算了吧,我們不要這幾張錢。”
汪木元笑笑。“我有辦法,先把廁所門打開,透一會兒空氣,就沒有那麽臭。我再用衣服捂住嘴......哎呀,弄得跟打仗一樣。”
好心的校長去弄來一條濕毛巾,并噴上花露水,遞給汪木元。再用鑰匙打開糞坑地下室的門。立刻從門裏蹿出來一股薫心惡臭的氣味,校長捧着頭,跑到很遠處倒海翻江地嘔吐。
只見這個“木沙罐”,真的像打仗-樣沖了進去,一只手用毛巾捂住鼻息,一只手以極迅速的動作,用篾片扒過那幾張五元鈔票,撿起,立刻跳出來。還好,這幾張鈔票沒有飄到糞坑中心,若是在糞坑中心。那樣,汪木元又執意要撿,恐怕真的要壯烈犧牲。
他倆到校門外的小溪邊,漂洗好了這些鈔票,一數竟然有五張。
“管他的,臭是臭,收入還可以。”汪木元傻笑着。
老校長給這五張五元鈔噴上花露水消毒,并分別夾一本廢書裏。他被這個身子矮小的老頭的悲壯行為,深深地折服,硬塞了一百元錢到汪木元手中。“我也是窮人,略表心意。”
早上八點鐘,殷殷的太陽照紅了落魂崖。
那邊是殷殷的城市新貌,這邊是殷殷的山巒、田園、村莊。
鎮政府的一輛小車,停在了“諾爾你”嬉笑山莊的牌子下面。鎮民政辦公室主任唐見雙和工作人員小菊,徑直走向“諾爾你”的家。
見政府的工作人員走來,“諾爾你”那張打不濕擠不幹的長條條臉上,呈顯出一種莫明其妙的興奮。搖着蒲扇迎上,不像點頭卻像哈腰。
尖起他那老鴨公一樣沙澀的嗓子,致歡迎詞。“嗄嗄......領導早,辛苦辛苦。汪家嘴哪河水漲啦?大熱天的,敢驚動領導。嗄嗄......”
他的聲音特別大,像是故意說給很多人聽似的。
這個“諾爾你”和“毛子狗”的關系特別,他的小兒子在追他的幺女。
更由于“毛子狗”的大兒子在外地搞房地産開發,大大的有錢。而且,他本人牛高馬大,扯得起靶子,無人敢惹這樣的老太爺。
汪家嘴人都清楚:“諾爾你”捧着“毛子狗”,目的是“諾爾”到他這個“贛棒”的幺女,別無他心。
“諾爾你”的臉幾乎笑爛了:嗨,真靈驗,打個電話,公亊人就把腳杆蹿斷。“老亡魂”、老先人......別怪我。我這樣做,是受“毛子狗”委派的。我為了......為了啥?你曉得噻。他為了啥?和你的兒子争美女。嗄嗄.......
此刻,唐見雙和小菊正接受着“諾爾你”的殷勤,吃着西瓜、吹着電扇。
真是活見鬼,今年的氣候很奇怪,伏天熱死人,白露過後,還熱得讓人傷心。早晨就大汗淋淋,往年可是陰雨綿綿。
“汪木元的媽媽葬在什麽地方?聽說這個老太婆已經八十三歲,而且是拒絕醫治才死去的。請你說說他家具體的情況......”唐見雙看着他的眼睛問。
在來的路上就己經與小菊商量好,如果阻力不大,他想和浠泥。因為,現在只是殡葬改革的試行階段......
因為,支書兼村長的“康而喜”與他通過電活,述說了大多數人,對“老亡魂”土葬一事的堅持太度。
但,這又是一個較敏感的事情。
“嗄嗄。汪木元是個撿垃圾賣的人,家庭經濟很困難......”“諾爾你”的長條條臉上依然是一付笑爛了的表情,鬼眨着眼睛,揚着他那老鴨公一樣沙嗄的嗓音。“吔,是哪個舅子打電話去上告的?唉,和一個撿垃圾賣的人較啥明堂的勁?”
他這些話真的想說給其他人聽,不知什麽原因,擾樂莊客們今天遲遲沒有人來擾樂、打牌。
唐見雙見他這做眉做目的表演,心裏也明白稍許。肚裏說:你這個角色,是你打電話舉報的,罵啥呢?有什麽蹊跷?
“移風易俗是新風尚,汪木元是個黨員,應該率先響應。他家庭困難,組織上可以考慮減免他母親的火化費用,他為啥要偷葬呢?”
“嗄......唐領導,你不曉得,有一個叫‘鐘老咬’的家夥,一天到晚只曉得咬到卵子犟。他說——‘老亡魂’這麽大的年紀要土葬,弄去燒了,會燒掉汪家嘴人的魂兒。你看他淨說些莫球明堂的話,我的魂在我腦殼裏嘛......”說着,拍拍自己的後腦勺,“不忙,摸摸我的魂還在不在......嗄嗄.”
唐見雙目暏他如此動作,不禁啞然失笑,小菊更是忍俊不禁。
“嗄嗄.....,汪木元本來就是一個傻瓜,靠撿垃圾賣過日子的人,怎麽立得起主意,就聽‘鐘老咬’指揮吧。”“諾爾你”把嘴湊在唐見雙的耳旁又說,“唐鎮長,依我看......他真是沒有錢去火葬、才土葬‘老亡魂’的。”
“別給我升官,我是民政辦跑腿的。我疑問,他這樣做的具體想法是什麽?”唐見雙也拍拍頭,“聽得我暈乎乎的......”
“別暈別暈,嗄嗄......他真是沒有錢。你不曉得,這個汪木元也是一個犟拐拐,也是個哈膿包,肚皮餓得驚叫喚,從來不向人借一分錢。倒轉還把自己從垃圾堆裏刨出的血汗錢,用來支援別人。你看......我活一輩子,從來沒有聽說過,自己穿褲子都陣不住樓的人,去冒充好人。嗄嗄......”“諾爾你”怪笑着,停止了鬼眨眼。
“這是助人為樂嘛。”
“嗯......”這是良心發現,說的都是實情。
驀然,他醒悟了自己今天所扮演的角色,敲敲前額。“嗯......我今天的腦殼生鏽了,一颠一反,說的話全都是在表揚‘木沙罐’,哪兒是在上告他呀?看來,‘老亡魂’的确不能燒,我這陣兒真的像丟了魂,比‘木沙罐’還二諷諷。”
言罷,轉身要進屋。
“回來,你應該把我們帶到墳地去,未必成了小孩子?你在電話裏說——下來直接找你,你忘了?”
“好吧。”從這時開始,“諾爾你”一言不發,不知道他感悟到了什麽。
唐見雙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怪不得“康而喜”會退避三舎,借故他老婆“奧洲黒”得急性腸炎、上吐下屙,他要到醫院去護理。
見“諾爾你”帶着鎮上的領導,到安葬‘老亡魂’的山嘴去了。
“鐘老咬”第一個跟到墳地,接着,“我文明”、“想幸福”、“黃南瓜”也跟到墳地。
“醉秀才”則是罵咧咧地、微跛着、踉跄着,以他獨有的步伐,邊走邊喝酒來到墳地的。唾沫星子亂濺,“我看哪個敢來敞墳?要逼死一個老好人、要逼死一個牤子黨員,我今天就要打這個報不平!”
他的身後,“月季花”也神情緊張地跟着。嘴裏述述叨叨,“欺負人、欺負人,死人埋了都要摳出來,哪個上報的?打他龜兒子......”
汪家嘴的男女老幼,都來到了安葬“老亡魂”的山嘴。
大花狗伏在墳頭,引頸長嘷,見忽然來了這麽多人,嘷聲更長。它沒有沖向人們,整個兒身軀伏在墳上,長長的嗥聲變成了小婦人“嘤嘤”的哭泣。
很多人不約而同的說:“狗在哭孝哇。”
人們試圖把它趕走,它就是不走,向人們龇牙,淚水長淌。
“爛嘴巴”和汪家嘴的“五精靈”,都停止了往日的嬉笑笑擾樂。咬着耳朵在一旁開小會:毛哥怎麽說、怎麽說......
唯有“安逸”像做了虧心事似的躲着,“胖大妞”在他身後,拿着一小節竹梢在抽他。并罵喝:“快去磕頭!”
“鐘老咬”一把将他拽到“老亡魂”的墳頭。“快磕一下頭吧,等一會兒就要把她暴屍顯天。真不知道是哪個去檢舉的!該檢舉的不檢舉,真是怄人!”
慶幸,這件有悖于新風俗的大事情,汪家嘴的大多數人都沒有那麽認真,人們良心的天平傾斜到了汪木元一邊,大概這叫良心發現,也叫着同情弱勢者吧。或者叫着對殡葬改革沒有什麽認識。
奇怪,圍了這麽多人,唯獨不見孝子汪木元出現,劉家母女也沒有來。
若是往日,這“五精靈”早在那裏上演嬉笑擾樂戲。
今天,他們不敢,見“鐘老咬”臉青面黑地想找人打架。
也不見“毛子狗”出現,不少人都懷疑是他舉報的,他為啥要和撿垃圾賣的“木沙罐”過意不去?大家想不明白。大家都是居住在一個地方的人,該睜只眼閉只眼。
由于,他們不知道他昨晩被“神”打一事。
昨晚,他的腦殼的确被小華用盡吃奶的力氣給打慘了,腦殼腫得像饅頭。
“光亮”醫生用剃胡刀給刮去頭發,凃了一頭的“魚石脂”消炎,魚石脂是黑色的載體,他的頭顱也黒得像鍋底。下身也痛得屙不出尿,****袋腫腫得像豬尿包。又不好意思說。謊稱酒醉,摔在楠竹林的竹樁上給卡了、夾了。
昨晚,痛得“哼哼唧唧”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走回還是爬回家裏的。
“二百六”看見他這付模樣,立刻嚷叫。“是哪個賊把你打成這樣的?我去給你報仇雪恨!”
“摔得、自己酒醉了摔的,摔在楠竹樁上給卡的。快打電話,叫‘諾爾你’去請光亮醫生。哎喲噢,疼死我了......”
是他通知“諾爾你”,并告訴他鎮政府的電話號碼,舉報“老亡魂”土葬的。“諾爾你”哪裏敢怠慢。又通知他的兄弟夥,前來讓汪木元難堪,并許以酒席。
這夥擾樂精英,根本不想一想為什麽,只講兄弟情份。後來,有一天的有一天,他們還是吐了自己的唾沫,“大驚妖怪”還拊了自己的耳光。
劉翠華趕來,又急又氣,臉色慘白,哮喘之聲“嗬嗬......哧哧”,目不忍睹。
恰巧這時候,汪木元也帶着小華從學校回來,背滿滿的一背簍廢書廢紙。
人們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莫明其妙地問:“這麽多人來給我媽成孝,昨天怎麽不來?”
聞言,“鐘老咬”大放悲聲,雙手捂臉,蹲在地上。
“醉秀才”把酒瓶往地上一掼,指着汪木元的鼻子,破口大罵:“牤子呀,別人來敞你老娘的墳墓,你還在做好事!神靈呀,這樣的牤子怎麽辦呀?收了他吧,人間不需要好人啦......嗚乎,颠倒啦、颠倒啦!”
他像瘋了一樣在呼叫。
“鐘老咬”抹淨臉膛的淚痕,站起身,對唐見雙說:“鎮上來的欽差,這個傻瓜去給這個失學的娃兒交學費,剛剛回到家。這是別人捐助這個傻瓜的錢......”
他哽咽着說不下去。
聽說要挖出母親的遺體,拉到城裏去火化。
汪木元懵了,木頭人似的愣着;然後,又像個澆了水的泥人縮成一堆;雙手捂着臉頰,淚水從指縫間一股一股地滲出來。
此刻,全場靜得讓人窒息。
“諾爾你”瞟了一眼汪木元的表情,不禁一哆嗦,猛然覺得被什麽東西杵了一下,似乎聽見心兒在叫屈:疼死我了......
他擠出人圈,走上紫沙河的這坐小橋,望望落魂崖,又瞅瞅落魂譚,頓覺心中有些慌亂,趿靸着腳步走了。自己有過呀......
這讓人窒息的場景,實在讓人難受。
“鐘老咬”忍耐不下去,腳步沉重地走到唐見雙身前。言懇意切地說:“‘老亡魂’是個特殊的例子,為了別人能吃上一口飯,為了別人能生存下去,他拒絕醫治,寧願自己去死。按照民間風俗,這樣的好人死後,還要樹碑為傳,給後人留下一點念想,為啥非要弄去燒?”
他呻吟着。
又把小華拉到他身邊。“她們母女是弱勢中的弱勢,沒有‘老亡魂’母子的救助,也許早已不在人間。政府部門的哪位領導下來關心過?像我們這樣的百姓也不是個東西!”
他伸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過去有見死不救三分罪的說法,現在的說法叫人心疼——不要自己的命去救別人?簡直是說笑話、說天書!我,‘鐘老咬’也有犯罪嫌疑呀......”
他激動起來。“可是,這個靠撿垃圾賣讨生活的共産黨員,他拿着別人捐給他的錢,去幫助別人的孩子上學。這是電影、電視上才有的事情,汪木元老祖祖這樣做了。得到的結果卻是:讓大家來看他的笑神,挖他老娘的墳......”
他走過去,牽起蹲在地上哭泣的汪木元,在人衆面前走了一圈。“誰敢否定他做的不是好事情?這是敢在太陽壩下擺的龍門陣。”
“鐘老咬”冷笑着。
汪木元停止哭泣,仍然低着頭,臉上堆滿沮喪苦痛的神情,好像背負着還不清的債務似的。
唐見雙目睹汪木元這樣的表情,恻隐之心大動。心裏感嘆:不知道汪家嘴的人怎麽了?與一個撿垃圾賣的人較什麽勁,他得罪了誰?他這樣能力的人,能得罪誰?無非就是幫助了孤兒寡母,做善事為什麽會在如今的汪家嘴驚破天空?
他感到,自己的心兒在胸腔裏巨烈地滾動,“噗”地射出一口鮮血來。
這莫非是那些角質文人所指的現象——窮則思變,富則防堕;兩個距離、兩個差異造成的心理麻木;無處不存在新落後的意識。說什麽國家大亊有黨中央管,外敵入侵有解放軍擋着,抓小偷、抓壞人有警察。總之,就是遠離正義,信口抱怨,亂打哈哈,甚至胡言亂語、欺軟怕惡,還有......
看着自己的鮮血噴在地上,卻又不敢承認,哆嗦着問自己——幹嘛胡思亂想,
我又不是角質文人,想這些幹嗎?
眼前的事情怎麽才擺得平?“康而喜”打縮腳退,只有把這個“醉秀才”請過來商量。“汪組長,幫幫忙吧。這件事情真不好整,看見汪木元那樣的表情,我真不願意......”
“醉秀才”微跛着、踉跄着,向前一拱,立定。吼叫道:“說齊天說齊地,‘老亡魂’的墳都不能挖,挖出她的遺體來火化,我堅決反對!”
“那你說怎麽辦?”
“醉秀才”勾着頭,喪着臉,努力地想着對策。
“我知道汪木元很難受,但是......”唐見雙拖長了話音,十分無奈地攤着手。“殡葬改革的方針——是任何人死了都要火化,盡管這項方針才開始執行。汪木元是黨員,他的母親死後不火化,更多的眼睛盯着,殡葬改革怎麽執行?”
“鎮上的領導說得非常在理,群衆看黨員、看幹部嘛。汪木元是我們的帶頭人,我們都要向他看齊,二天我死後也不火化......”站在他們身旁的“爛嘴巴”,擠眉眨眼地點着頭,雙手還向前做着推動的姿勢。
她的男人“地牛兒”,氣得臉色紫成一片。“你針對老祖祖算哪一路貨色?回家去老子才給你說!你不開腔,嘴巴癢得過不得、半夜三更吃桃子只捏軟的......”
“你少管老子,我有我的發言權!”
他兩口子都在争當老子,若是往日,嬉笑山莊的擾樂莊客們,早已笑得推金山倒玉柱滾成一堆。今日,他們的情懷不是來擾樂而是擾亂,想看這個撿垃圾賣的共産黨員的笑神。
“你兩口子少演雙簧。喔喔......聽我講,二天,我死了更不得去火化。道理很簡單嘛......”“大驚妖怪”跩着她肥胖的身體走了個小半圈,一伸頸一縮脖,一眯笑,特誇張地攤着手。“大家想想看,這是為什麽呢?”
“二天......我死了堅決不火化,我要給兒子兒孫說,從前死了的人都要摳出來、哪怕成了光骨頭也要摳出來火化,才輪得到我!”“小精妖怪”搖晃着她那顆美麗的頭顱,說得十分墜毒。
“嘻嘻......”“哈包”扭扭她痩殼鈴铛的身子,晃着她的瘦臉痩腦殼,雙目笑得一睒一睒。這“哈包”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說話分不清五陰六陽,張口就說,哈乎傻兮,有時說話一點不哈,有時傻得像一個三歲孩童。
“你們一個二個死完了,我也不會死。要活着看你們哪個不火化。”
“咯咯咯......”“哈笑”好一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比唱歌還嘹人,無比開心。“今天這兒好鬧熱,‘老亡魂’老先人在墳包裏是如何樣的表情?你們猜猜噻。”
“哈樂”“嘻嘻”一笑,扯開他的公母人聲音湊酸,故意樂得雙腳一颠一踮,結起舌頭亂說。“我猜、猜他在墳包裏高興得跳腳,象我這樣跳着,好歡喜——要把我弄去燒嗦!”
這“哈包”是個男人,聲音卻象個女人,他的另一個外號叫“公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