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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摘朵荷花,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老九:?????

☆、若是長久時(九)

玉榮坐在鏡前, 而九阿哥站着, 所以她也看不見他臉上的神色, 只能聽到他一如既往的溫柔的說話聲。

九阿哥垂着眼,一臉漠然,心裏卻“砰砰”直跳, 不知是氣憤的還是緊張的。仿佛她選了誰挑的花,就代表她心裏有誰一樣。

而玉榮一聽見他的話,心也剎那間涼透了。

他的确什麽也不知道, 什麽也不記得。

這也就罷了,可他似乎真的脫胎換骨了,跟之前的九阿哥的喜好、脾性完全不一樣了,只是一個擁有同樣相貌的陌生人罷了。哪怕他剛才看見她精心打扮的裝束, 也沒有露出絲毫欣喜的神色, 反而還有些陰沉沉的。

怎麽之前每個九阿哥都好好的,到他這兒就變了呢?

“不要,我不喜歡那個,我就要戴這個。”玉榮生氣惱怒之下失了理智,口吻也變得嬌縱蠻橫。

不過她話一出口就想起來, 這周目的九阿哥可不像上周目的那個人,他大概不會像那人一樣無條件寵溺縱容着她的小性子,不會因為她任性就輕易地滿足她的各種要求。

他還年輕, 怕是不會讓步哄人的。

“我也不喜歡這個!”果然,他一聲冷語落下,那朵白荷花也随即被擲到了妝臺上, 可憐兮兮地翻動了一下。

九阿哥即使那樣緊張,也不曾想過自己真的會是被舍棄的那一個。

畢竟他們有着青梅竹馬的情分,那是八阿哥無論如何也抹殺不了的。

可是剛剛呢,玉榮卻毫不留情地将他抹殺了。

她對八阿哥的驚鴻一瞥似乎已經超越了他們以往十數年的日日夜夜。

她的一句不喜歡,于他自以為是的青梅竹馬的情分而言,無異于莫大的羞辱。

想到這兒,九阿哥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再也不能在這兒待下去了,因為心中對玉榮有怨,所以連等着看她的反應也不願,轉身奪門而出。

而玉榮看着那花,眼眶驀地酸了。

她沒有擡頭,也沒有轉身,更沒去看九阿哥狼狽逃走的背影,而是低着頭看着那朵白荷——她好想好想那個會為她親手簪花、會摟着她喊她“蓉蓉”的胤禟。

與九阿哥不歡而散之後,玉榮又恢複了深居簡出的日子。

荷花試探法也失敗了,她一下子變得懶懶散散的,也不知還有什麽試探的法子。本來九阿哥那日的表現就讓她有些心灰意冷,她一時也不願去想。

“格格,八貝勒身邊的小貴子公公來了,說八貝勒有東西給您。”涵月打了簾子進來,走到榻邊通秉道。

玉榮枕在小塌上,昏昏欲睡地讀着一本《詩經》,卻是停在《澤陂》那一篇,好久沒翻頁了。這會兒她聽了涵月的話,還睡眼惺忪的。

“誰?”

“八貝勒。”涵月無奈道。

玉榮一聽是未來的衣食父母派人來了,稍清醒了些,理了理發鬓便喚了人進來。

誰知一同來的不僅只有小貴子,還有四盆開得正盛的碗蓮,都是白色的重臺蓮花。

“這是?”玉榮愣了。

小貴子躬了躬腰,仔細說道:“格格,這是我們爺的一點心意。我們爺聽說格格之前與良嫔娘娘有過一面之緣,想送些謝禮給格格,但也不知道格格喜歡什麽,唯有那日見格格對池子裏的荷花情有獨鐘,我們爺便親自挑了幾盆品相好的讓奴才給格格送來。”

“八貝勒費心了。”原來八阿哥是知道了她跟良嫔的淵源。

可能真是命中注定吧,想着盼着會送花給她的那個人就是不見人影,而窺破她心意的又偏偏是她最可能遵循歷史安排要嫁的人。

八阿哥行事并不高調張揚,大概也是為了兩人的名聲着想,除了她殿內伺候的幾個人,也沒人知道這幾盆碗蓮是哪裏來的。

玉榮命涵月把屋裏以往擺的花替換下來,改擺了這幾盆。後面過了幾日,八阿哥又遣小貴子送了幾盆,這次有些黃的和紫的,玉榮也讓涵月擺上了。

等小貴子來了第三趟之後沒多久,玉榮終于又在消食散步時遇見了八阿哥。

仍是在那人工湖畔,接天的荷葉遮住了大半視線,八阿哥就像是從荷葉後面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将漫無目的随便亂走的玉榮吓了一跳。

這天天空陰着,但難得沒有悶熱,八阿哥穿着一身鴉青色的衣裳,腰間綴着碧綠的玉環,眉目清逸,讓人眼前一亮。

“八貝勒。”玉榮向他行了禮,想起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

熱河行宮不比紫禁城大,出來轉上一圈能遇着不少熟人。他們雖只見過兩面,可玉榮也一共就出來過兩回,其實也算得上是有緣了。

玉榮為着這幾日的花向八阿哥道了謝,但他的關注點卻全然不在這上面,而是問道:“這幾日不見格格出來走動,難道是悶在屋子裏賞花了?”

八阿哥的話頗有幾分冷幽默,拐着彎地王婆賣瓜,自誇他送的花好,竟還讓她沉迷了。

玉榮被他問得一噎,真教人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這話說得,好像他這幾日時常在行宮內出沒捕捉她似的。

見她面上微微一哂,八阿哥也不由得笑了笑,那笑容讓人看了十分舒心。

“是也不是,”玉榮跟着笑了笑,卻是有些不好意思:“這幾日天熱,就在房裏抄抄詩練練字。今兒難得涼快,就出來走走。”

兩人不約而同地繼續沿着水邊漫步,隔了對方半步遠的距離,并肩走着。

她說的可是實話。這幾日她無事可做,非但無事可做,還因為閑得發慌害了相思病,心中的想念就快泛濫成災了,只能練練字抒發抒發。

到上周目為止,她對自己的毛筆字還算滿意,就算十三阿哥曾婉轉地提議她可以再仔細練練,她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胤禟得知她曾給十三阿哥抄了不少詞兒、寫了好些東西,還都是些風花雪月情情愛愛的詩句,哪怕知道她寫的是讓十三阿哥譜曲用的歌詞也不成,就是弄得他醋意橫生,紅着眼睛酸了一天,小肚雞腸地不肯搭理人。

玉榮當時沒了辦法,只能又找了一些你侬我侬的情詩抄了送他,誰知他非但不感動,還挑剔她的字寫得不好看。

這下她又不高興了。

她的字寫得是不比土著閨秀要好,但總算辛勤練了好一段時日,也不至于到入不了眼的地步。

而胤禟也非把她惹得不高興了才知道收斂,轉而好聲好氣地說教她練字。

玉榮當時想到第一周目的九阿哥也教過她,一時好奇這次讓他教會有什麽不同,便欣然應允了。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反而是她。

胤禟這回做起傳道受業的事來格外認真,說什麽手把手教的練不好,只是讓她臨帖,若有哪兒寫得不得法了,他才湊過來言簡意赅地指點兩下。

他難得認真,她卻不樂意了,摔了筆不肯寫,非要坐在他懷裏讓他手把手地教。

胤禟冷眼看着她使了一會兒小性子,終于敗下陣來,将她抱到了自己懷裏,然後從她身後圈着她,長嘆一聲,又沒好氣兒地說:“這下真是把你養嬌了,我可真是自作自受。”

因為玉榮這回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學起來也是心猿意馬。胤禟手把手教了她幾回,也不見什麽成效,幹脆也不慣着她了。被她假意哭鬧了幾次之後,只能又認命地換了別的法子哄她。

至此,她的毛筆字還是老樣子,現下他不在這兒了,她反而又有了心思練字,省得以後見了他還要被他笑話。

“練字?”八阿哥眉毛微挑一下。

“嗯,漢字寫得不好,還見得不人,怕給旁人看了笑話。”此處的“旁人”特指胤禟。

玉榮想到胤禟,話裏又帶了些任性,還撇了撇嘴,表情煞是靈動。

八阿哥想了想跟她走得近的人,無非就是五阿哥和九阿哥兩兄弟,但他二人都不像是會笑話她的人,所以他揣測她應該只是随便說說,因此也就放寬了心,莞爾笑道:“旁人我不知道,至少我是不會笑話你的。”

他的語調輕快,帶着幾分自侃之意。

玉榮愣了一下才想起,這位領導似乎也是出了名的寫不好漢字,至少比他的死敵雍正差得不知哪裏去了。只是沒想到他不僅很有自知之明,而且還看得這樣開。

她一時有些忍俊不禁。

八阿哥側頭看見她忍笑的樣子,反倒先一步低聲笑了起來,這下她也繃不住了,跟着一塊兒笑出了聲。

“八哥,表妹。”

一道冷冷的聲音倏地打斷了兩人的歡聲笑語。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目長的我肝腸寸斷……

另外昨天更了個肉,老地方見

☆、若是長久時(十)

“八哥, 表妹。”

玉榮擡頭, 果然見到九阿哥獨身一人站在柳下, 他穿着一身绛紫色的袍子,比起八阿哥張揚恣意了許多。她特地向他腰間看了一眼,果然見他還挂着那個青梅竹馬的荷包。

九阿哥嘴邊勾着一絲假笑, 目光輕飄飄地落在玉榮和八阿哥身上,眼裏似乎籠着一層霧。

他方才遠遠地就看見兩人旁若無人地歡笑,看見他們對視, 又各自笑開,而他已經好久沒有看到玉榮對他這樣笑了。

“九弟是從何處來?”八阿哥停下了步子,手負在身後,緩緩問了聲好。

“表哥。”有八阿哥在旁邊, 玉榮便向九阿哥行了個禮。

但這在九阿哥眼裏又變了味兒, 在心裏一個勁地責怪她在八阿哥面前與他疏遠。

何況他記得自個兒的表妹從來不是個守規矩的性子,倆人小時候沒少一塊兒幹過上房揭瓦的事兒,可這會兒她在八阿哥面前卻變成了淑女。

他現在多少也能了解些女人的心思,知道她們一旦站在在心上人面前,言行舉止就會變得小心矜持起來, 如今看來,玉榮竟是也不例外。

九阿哥看着玉榮和八阿哥站在一處,竟然看着像一對兒似的。

他在心中嗤笑了一聲, 居然是因為嫉妒八阿哥。

從小到大,他對八阿哥一直沒有什麽特別的看法。兩人不是一個教書師傅,平時只會偶爾在阿哥所碰到。

他打小就知道八阿哥因為生母出身低遭人非議, 也沒有四阿哥好命,能碰上佟皇後那樣的養母,所以八阿哥自小就在惠妃那兒長大,卻只能跟在大阿哥身後,像個小影子。

因此九阿哥對八阿哥基本只有同情罷了。

後來他見識過八阿哥的才能又生出幾分嘆服。這兩年看到八阿哥熬出些頭來,也能多少生出些感慨,甚至會替他感到欣慰。

可九阿哥委實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嫉妒起八阿哥。

前段時候因為封爵一事,他心裏本就有了疙瘩,這陣子又見八阿哥對玉榮十分上心又殷勤,玉榮更是對他這位好八哥青眼有加,兩人仿佛天雷勾動地火似的互生情愫,快得讓他根本防備不及。

九阿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說話的口吻十分随意,想來也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剛從外面被額娘召回來,說是快選秀了,挑了幾家女子的畫像讓我看看。”

他說完,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看着玉榮的反應。

宜妃的确提到了今年的選秀,她大概是清楚了他對玉榮的心思,所以成心提出要給他挑個側福晉甚至福晉,試試他的反應。

他原本是想瞞着玉榮的,瞻前顧後,就怕她從宜妃那兒知道了這事兒與他生分。何況他本也沒有先娶小的意思,他就想趁這次選秀讓玉榮嫁給自己當嫡福晉,哪兒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娶別人。

可他這會兒見到八阿哥卻是什麽也不顧了,只想着不肯在情敵面前落了下風,想着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非要用這事兒刺激刺激玉榮,看她是不是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

她可以輕易地讓他醋海翻湧,難道她就能對他的試探無動于衷嗎?

九阿哥一門心思注意着玉榮的動靜,只看見八阿哥的嘴唇動了幾下,也不曉得他說了什麽。

八阿哥自然早就看破了他的想法,因此這會兒也是不慌不忙地與他打起了太極。

“那麽九弟就快去吧,我們改日再聊,可別說我耽誤你的好事。”八阿哥噙着笑,見九阿哥眼底越來越冷,笑容也越來越僵,一時說不出心裏是怎麽個滋味兒。

他側頭看了一眼玉榮,見她面上無恙,不見悵惘不見緊張更不見傷心,仍是淺淺笑着,令人也忍不住染上笑意。

再看看九阿哥,則更是因為玉榮這般反應妒火中燒。

八阿哥心想自己總歸算個俗人,看着自小比他高貴受寵的弟弟這樣嫉妒他,心裏很難不産生一絲快意與欣慰。除此之外,九阿哥的嫉妒仿佛更是讓他從自卑的枷鎖裏解脫出來。

而九阿哥哪裏還有多餘的心思去了解八阿哥的笑有幾分深意,他看着玉榮,卻沒在她臉上找出一絲一毫自己期盼看到的表情。

他試圖啓齒,卻好像發現自己的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

九阿哥收回落在玉榮身上的目光,看了八阿哥一眼,臉上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落下一句語調毫無起伏的話,然後錯身繞過八阿哥,決絕而去。

等他快步走遠了,卻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他緩緩轉身,見到八阿哥和玉榮仍在水邊站着,面對面不知在交談些什麽,那一對身影像畫中的璧人。

她已經不是那個眼裏只有自己的小表妹了,九阿哥想。

九阿哥離去時,八阿哥特地留意了玉榮的表情。他見她臉上還是沒有一絲異樣,不由得認為九阿哥大概真是單相思。

想到這,八阿哥思緒一轉,餘光又瞥見九阿哥走遠後又轉過身來看,于是便笑着向玉榮問道:“格格七月七日那天可要跟宜妃娘娘去乞巧?”

玉榮正因為九阿哥走着神,忽聽得八阿哥問話,愣了一下才搖搖頭。

她最開始學女紅雖不是為了九阿哥學的,可後來繡的最多的玩意兒就是給他的荷包。如今連那些荷包也失去了意義,她還乞巧做什麽?何況宜妃自身也不愛這些針線活兒,更想不起來湊這熱鬧。

八阿哥不知道這些,繼而問道:“那等到那日,我帶你去行宮外頭走走可好?”

七夕啊。

雖然清朝這時候的七月七日還沒有情人節的意思,可也畢竟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詩文中的玄宗和貴妃也在這日對天盟誓,若說沒有一絲暧昧的色彩,也是不可能的罷。

不只因為這個,還因為之前胤禟也對她念過七夕的典故的,那一句“夜半無人私語時”,像從長安城上方飄過來的傳說一樣缥缈動人。

那時雲收雨散,兩人的身體卻還緊密結合在一起。她沒話找話聊,懶懶地說起:“聽說你們這兒有個故事,說很久以前有對情侶被迫分開了,一年只能見一次面,就是七月七日這天。如果這天下了雨,就是他們沒見成,對不對?”

他一手擁着她,一手玩着她的手指。兩人食指相纏,身下亦是纏綿入骨。

“不是情侶,是夫妻。”他鄭重其事地糾正道。

“哦,好吧,夫妻。”

……

那時候沒覺得他的刻意糾正有什麽弦外之意,可這會兒卻是無論怎麽想,都覺得他那那句“夫妻”別有深意。

玉榮擡目看向八阿哥,如果遵循歷史的軌跡,她在這一周目和他才是夫妻。

她又低頭笑笑,婉拒道:“那可不巧了,先前九爺也問過一回,我已經應了。”

八阿哥目光閃爍了一下,似是也有些不明白方才她在九阿哥面前還是一口一個“表哥”,怎麽這會兒就變成“九爺”了?

“無妨,确是不巧了。”他若無其事地勾了一下嘴角,有些不打算去深想她話裏的意思了。

翌日天仍陰着,還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弄得空氣中又潮又悶。

因為天色暗了許多,玉榮坐在桌前練字也寫不痛快。涵月幫她點了燈,可她對着昏暗的光線仍是頻頻走神。

心煩意亂之下,她又寫廢了一張紙。涵月忙不疊地給她又加了一盞燈,正待這時,紫薇從外面走進來,笑着禀道:

“格格,九爺來了。”

“他怎麽來了?”玉榮臉上的訝異确實不是作假。

還以為經過昨天之後,他再也不會來找她了呢。

她當時自然一眼看出他是想看自己吃醋,可八阿哥在旁邊站着,若日後因為情非得已嫁了他,她那一番吃醋的表現該會為三人帶來多少麻煩,所以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還有一方面的原因,她就是不想讓這個九阿哥繼續沉迷在青梅竹馬的情誼裏不可自拔。

這會兒的玉榮已經完全忘了攻略九阿哥的事兒,也不曾想到自己該順着九阿哥的意思才能通關,反倒是全身心地想着如何才能發覺他和之前的九阿哥有什麽聯系。只有這樣,她才能弄明白自己動心的對象究竟是誰。

所以,她也沒有發覺自己終究還是無意識地拿九阿哥當擋箭牌拒了八阿哥,使得之前那一番作态都成了白作功。

九阿哥從雨幕中走進來,雖打了傘,靴子上、衣角邊還是濺了點水。

這回他穿了一身玄色的的鶴紋袍子,遠遠地看去,他的身影就像陰雨天裏一塊洇開的墨漬。

“你們都下去吧,爺要跟你們格格單獨說幾句話。”九阿哥進來後揮手一打發,一雙漆黑的眼睛直直尋着玉榮看過來,眼中仿佛也有一道雨幕,陰沉沉的,霧蒙蒙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幾天大概會因為大家的反饋小規模修下文=3=不要說我僞更

為啥有這麽多人不知道老地方在哪!你萌都跳過32章了嗎……anyway老地方在我置頂微博的評論裏

順便安利一下《唐三彩》這首歌,去找老地方的時候順路能在前天的微博裏看到(可以不用搜了嘿)

☆、若是長久時(十一)

“你們都下去吧, 爺要跟你們格格單獨說幾句話。”

屋裏原本就涵月一個伺候着, 她先退了下去, 紫薇也只得跟着出去。

“在做什麽?”九阿哥見玉榮坐在桌前,擡步緩緩走了過來。

屋裏仍擺着不少八阿哥送來的碗蓮,一株不落地被九阿哥收進眼底。這一盆盆清麗的花于他而言, 都是她心裏存着另一個男人的證明,刺眼得很。所以他之前也一直抗拒來這兒。因為他早知道八阿哥頻繁地送了她花,就怕來時見到這樣的情景。

玉榮原本想起身, 可見他走過來了,便坐着沒動。

她留意到他的目光在若無其事地掃過屋內的荷花之後變得異常冷漠,不知道他這般是因為八阿哥,還是真的不喜歡這些荷花。

“随便練練字罷了。”她低頭垂着眼睑, 嗅到九阿哥身上的麝香味離她愈來愈近。

倏地, 她的肩膀被握住,一雙有力的手迫使她擡起頭來,逼她與他對視。

“表妹,”九阿哥緊抿的唇緩緩張開:“嫁給我,好不好?”

玉榮愣了。

九阿哥的唇又緊緊抿上, 他那一對仿若被朦胧細雨罩住的瞳仁近在咫尺,讓她仿佛也置身于陰雨之中。

她方才……沒聽錯吧?

她眼裏飄過一絲猶疑,動了動嘴唇說不出話來, 怕自己會錯了意。

可她這份猶疑在九阿哥眼裏看來幾乎是拒絕的意思了,當下語氣裏又帶了三分哀求,再一次問道:“好不好?”

他的眼睫顫了顫, 讓玉榮忍不住伸出手去碰。

九阿哥一把抓住她的手,生怕這是拒絕之前的安撫。

這下玉榮确認了他的心意,确認自己剛才沒有聽錯,他是真的在求婚,讓她嫁給他。

她心裏沒得因為他這樣的小心翼翼生出些愧疚。雖然昨日她遇見八阿哥也是偶然,後來又遇見他更是偶然之上的偶然,可一定是昨天那樣的情景傷了他,才會使得他現在變得這樣小心翼翼。

玉榮心裏有些發酸,因為他,也因為自己。

如果自己真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這會兒一定興高采烈地應了吧。

她想了半天,最後遲疑地問道:“……你喜歡我嗎?”

九阿哥愣了一下,因為她的回應風馬牛不相及。

須臾,他回過味兒來,苦笑了一下又紅了眼睛:“你說呢!”

說完,他又定定地看着她,仿佛這樣的問題于他的感情而言是一種侮辱。

玉榮無視了他的指控,锲而不舍地問道:“那你為什麽喜歡我?”

這下九阿哥徹底變成了被一點即着的炮仗,他倏地放開她,直起身子,冷笑一聲然後低聲吼道:

“什麽為什麽?沒有為什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難道還不夠解釋我喜歡你?我們合該在一起!”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所以對他來說他們的結合就是天經地義。

可她不是他真的表妹啊。

玉榮低下了頭,別開了眼。

雖然這具身體的确是她的,她也有之前的記憶,算是經歷過一遍了的,可她仍然覺得自己不過是在扮演一個郭絡羅格格的角色,不是她自己。

她的身子不禁因為九阿哥的低吼顫抖了一下,繼而被他狠狠捏住,箍到了他的身前。

“你是不是心裏有了別人?”九阿哥的唇線微微顫抖着。

玉榮面對他的指控,一時感到心虛,雖然她心裏有的那個人也是愛新覺羅胤禟,可他和眼前這個“胤禟”理應是兩個人,他們并不存在于同一個時空,也不存在于同一個世界,他們是兩個相似卻又各自獨立的靈魂。

她看了看九阿哥,又移開了目光。

嚴格地說,她心裏那個人不是他,可她沒辦法對他說實話,因為她無法解釋。

……如果她認識的所有九阿哥都是一個人,那事情該有多麽簡單啊。

九阿哥見她沒有馬上給出答案,又費了好大的力氣張了張嘴:“是八哥?”

她馬上搖了搖頭,蹙着眉,神情愈發地迷茫。

這些天,她也總在思索自己為何偏偏對前一周目的那個人念念不忘。可細想下來,随着每個周目的結束,她也似乎目睹了“九阿哥”所經歷的小半生,每個他都像不同時期的他。

最開始她不曾真正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可後來也不得不承認,她喜歡他少年時的熱情,青年時迸發出的奕奕光彩,還喜歡他徜徉于官場和商場時的睿智模樣……

但最令她念念不忘的,始終是上周目那個人。因為與他在一塊兒時,她總能感受到類似于無憂無慮的舒心,她樂意展現的也是他所喜歡的,不用像之前的周目一樣刻意地迎合。

就像本周目,她對于扮演着九阿哥的表妹這件事情十分抵觸。

不僅如此,上周目的他身上仿佛有所有九阿哥的影子,所以在離開那個周目之後,腦中有關他的記憶還是那樣鮮活,以至于她心裏其他時期的他都黯淡了去。

……

玉榮低着頭飛速地整理着思緒,試圖逼自己快些給眼前的人一個答案。可于現在的九阿哥而言,多等一秒都是難捱的煎熬。

聽說她心裏的人不是八阿哥,他準備好的一番質問與說辭都被壓了下去,發洩不出來。

他看着她的神情變了又變,最後化為濃濃的悵然若失。他發覺自己的視線稍微變得有些模糊,朦朦胧胧的,仿佛又看到了這幾日他常做的一個夢。

夢裏的他仿佛快死了,蜷縮在一個陰暗又閉塞的環境裏,他感受到自己在擔憂,而那種擔憂的情緒甚至吞沒了死亡的陰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彌留之際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但反正他現在知道,如果此生不能跟她在一塊兒,這将會是他到死都化不開的執念。

念到這裏,他開始了似雨聲般如泣如訴的低語:“……榮榮,我心裏始終有你,我愛你啊。”他迷惑而無助地追問着:“……難道這也不夠嗎?”

他甫一開口,玉榮就被震住了。

既是因為那聲“榮榮”,也是因為那句“我愛你”。

他今日說了太多以前的九阿哥們從未對她說過的話,打得她措手不及,腦中一片嗡鳴,身子也酥軟地任由他握着。慌亂之間,只能抓得住他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和自己“砰砰”直跳的心。

之前的九阿哥們在男歡女愛上個個是個中高手,動人的情話不知說過多少,可沒有一句像“我愛你”、“嫁給我”這樣簡練幹脆。

不是說之前的九阿哥們不夠真誠,他們所表達的愛意個個熾熱無比,只是眼前這個給她帶來了太多震撼,這種強而有力的震撼足以将她所有的遲疑和不确信震得煙消雲散。

雖知道他念的不是“蓉蓉”而是“榮榮”,而她又怎麽還能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這一顆赤誠之心,又教她如何拒絕?

玉榮仰頭看着九阿哥精致的俊容,他雖然仍是目光堅定地看着她,可那雙鳳目裏的堅定已經開始搖搖欲墜,若是她再不開口,他的堅韌大概就會在瞬間崩塌。

“夠了。”她連忙張口說道。

她怕她說得不清楚,又放慢語速說了一遍:“夠了。”

這一刻,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得到傷害他,讓他求而不得、失魂落魄。

随着她的一聲應答,九阿哥霧蒙蒙的眼裏突然撥雲見日,絢麗的光漸漸亮起,只是閃閃爍爍的,十分猶疑。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勁沒有絲毫松減,反倒是抓得更緊,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将她擁進懷裏,可卻還保留着什麽顧忌。

“真的?你心裏可有我?”他的嘴角抖動了兩下,似要高高揚起,又怕高興得太早,還是落得傷心。

玉榮望着他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柔軟,瞳中倒映着粼粼波光,眼睫因為一個笑容綻出而扇動了一下,使她的眼睛變得更加靈動。

“有,當然有。”

她心裏沒了糾結,沒了怨怼,沒了懷疑。反正她心裏有着愛新覺羅胤禟,眼前這個人也是他,只是另一個世界的他罷了。無論他有幾個靈魂,她心裏都有他。

玉榮這會兒想明白了,可九阿哥還迷迷糊糊的,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又看看別處,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

他來時根本不敢想她會不會答應,更別提主動承認什麽心裏有他這樣的話。仿佛也是因為這樣,沒有預設的激動與暢快,所以他的一顆心還像是在空中飄啊飄的,像在夢中飛着。

“胤禟。”

玉榮見他呆呆的,不知是不是傻了,忍不住開口喚了他一聲。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叫他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物理不好,瞎jb寫→_→

等待柯南

☆、若是長久時(十二)

“胤禟。”

這是玉榮第一次開口叫他的名字。

前兩個周目是覺得倆人不夠親近, 一直叫不出口, 後來“九爺”、“九爺”的喊習慣了, 也再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喊得很順口,九阿哥猛地一聽也沒有不習慣,一顆漂浮的心随着她的一聲遲來的輕喚, 悠悠地降落下來。

“嗯。”他笑了,應道。

待九阿哥回去,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甜蜜。雖不知自個兒晚上睡着什麽樣兒, 但他覺得自己在睡夢中都是笑着的。

後來,他自持着玉榮的準夫婿的身份,打算大刀闊斧地将她屋子裏的碗蓮都撤了。雖然她還沒跟自己解釋八阿哥是怎麽回事兒,可他以為不要緊, 先把這些礙眼的東西清了再說。

可他還沒來得及動手, 康熙又大手一揮,帶着衆人回到了紫禁城。

如此正好,八阿哥送的一盆盆碗蓮被徹底留在了熱河。

回到紫禁城後,八阿哥想再見玉榮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相對的,九阿哥借着給宜妃請安的機會, 沒少往她那裏跑。

兩人徹徹底底地變成了熱戀中的情侶,九阿哥這才知道,原先玉榮剛進宮那會兒的甜蜜實在不值一提, 不過是青梅竹馬表兄妹之間的小打小鬧罷了。現下兩人定情之後的一朝一夕,才是纏綿到了骨子裏。

他才知道原來玉榮可以這樣黏人,比她小時候還要黏;她使小性子的時候眼波流轉間都是風情, 因此不管她有什麽不合理的要求,他見了她這番情态都歡喜地滿口答應。

這下九阿哥還未成婚就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妻奴,回京之後也不喜往宮外跑了,十阿哥叫他出去打馬喝酒也不去了,有玉榮在前,其他的都要靠後站。

“九哥?做什麽呢?成天不見人影兒?”這天,十阿哥回了阿哥所,好不容易逮到九阿哥,卻發現他正伏在案頭奮筆勤書。

寬敞的紅木書桌上堆着一摞書,十阿哥随便拿起來一本,一看,《詩經》;再拿起一本,《玉臺新詠》;又從低下抽了一本,一看,《花間詞》……

十阿哥看得兩眼直瞪。

“怎麽着九哥,您這是要當咱大清朝第二個納蘭容若?”十阿哥覺着要是九阿哥此舉能成,那就是比問鼎九五還讓人五體投地的事兒。

“別亂動。”九阿哥寫完一筆,蹙着眉,伸手将十阿哥手裏的《花間詞》抽了回來,很是不豫。

十阿哥只能又探過頭去看他寫了些什麽東西。

桌上擺着不少拿香熏了的桃花小箋,輕薄細膩的紙染了淡淡的胭脂色,撒了細細的金箔,一看就是寫給女孩子的。

十阿哥趁九阿哥不備,伸手撈了幾張拿過來看。

什麽“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什麽“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都是些耳熟能詳的詩句,但卻酸得他牙都倒了。

“九哥……”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的眼神變得十分複雜,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終吞吞吐吐道:“您寫這幹嘛啊?”

九阿哥白他一眼,小心地将花箋從他手裏拿回來,又仔細吹了兩下,嫌沾了他身上的俗氣似的。

十阿哥見狀也白了一眼,心說,不知道誰俗。

“你不懂。”九阿哥彎腰,專注地将花箋一張張按序擺好。

哼,送花兒有什麽的。八阿哥的字兒寫得沒他好,縱是想來這招兒寫情詩魚傳尺素,也沒臉送得出手。

還是他的字好看,字如其人,見字如晤,最解相思。

“我是不懂,哥哥您給解解惑呗?”十阿哥轉身,大喇喇地倚着書桌前一座紫檀木的屏風,看着九阿哥又在那兒下筆如有神,也挺有趣兒。

“榮榮就喜歡這個。”九阿哥翻了一頁《小山詞》,拿筆圈了幾句詞。他臉上的表情雖有些無奈,話裏卻十分寵溺縱容。

他不知道玉榮又玩折騰麽花樣,但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該滿足。

聞言,十阿哥不由得“噔噔噔”後退好幾步。這回不是被他酸的,而是吓的。

九阿哥喜歡玉榮這事兒,他一早就知道,可……

“可是,九哥,我聽說八哥都去跟皇阿瑪請婚了啊!”十阿哥磕磕巴巴地說道。

乾清宮裏,八阿哥跟四阿哥站在一處,照例将戶部庶務撿了要緊的禀了,卻沒跟其餘人一道退下。

他前幾日又辦了幾件漂亮差事,今日正是瞄準了機會,來請旨栓婚的。

他想過娶玉榮帶來的利益是否能抵得過得罪一個兄弟需要承擔的損失,雖然目前看來九阿哥在康熙這兒無足輕重,就才能而言……也很難成什麽大器,但日後的事兒,現在畢竟做不得準。

自嘲地說,他在宮中鑽營了這麽些年,早就習慣了先算清得失之後再出手,這回也是一樣。

這屆秀女裏出挑兒的他也全過目了一遍,其中也有幾個适合做與他為嫡福晉的。雖然他也想争取争取董鄂氏那樣既出身高貴、又能帶來許多助力的女子,可他不知是聽了良嫔的囑咐,還是因為聽說宜妃對這個董鄂氏青眼有加,想将她許給九阿哥,心裏升起的那股子沖動又很快給壓下去了。

橫豎這屆秀女中的最優選不過是這兩人,他思忖了宜妃和九阿哥的最優選之後,定了定心神,總算在最後一刻下了決斷。

康熙一聽,擡了擡眼,心中快速有了番思量:“看上了哪家的?”

八阿哥想到月前熱河那片荷花中令人既見難忘的少女,終于平息了心中的掙紮。他憑着一種冥冥之中牽引着他的魔力,朗聲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郭絡羅明尚之女,玉榮格格。”

玉榮這會兒同九阿哥一樣,還不知道歷史正沿着原本設計好的路線流淌。

回到宮裏頭一段日子,她忙于沉溺在九阿哥的熱情裏,同時也是得了空就去壽康宮找玉雀。

雖然因為時空管制問題,玉雀鮮少正面回答她的疑問,但她覺得玉雀是個頗為有趣的人,她憋得久了,好容易找到一個能說話的人,自然忍不住隔三差五地找玉雀聊天。

這日倆人在慈寧宮花園裏閑逛着,宮女們都被打發得遠遠的,涵月她們就站在宮殿屋檐下,守着帶來的茶水點心,以備不時之需。

“過陣子我得去乾隆朝支援,陪你玩兒完這周目,你就看不見我了。”玉雀側頭在玉榮耳邊低語一句。

“诶?”

“你知道的,因為瓊瑤奶奶的鍋,乾隆朝又刮起一陣穿越熱風。”

“哦——”玉榮恍然大悟,然後見玉雀眼中光彩斑斓,不由得奇道:“乾隆朝很好玩兒嗎?”

“也就那樣兒吧,就是換個地方新鮮新鮮。”玉雀眼珠一轉,道:“在這一畝三分地兒呆的久了,恨不得天天找些新鮮花樣兒。你別看我會的多,都是閑出來的,如今我也不知道在康熙朝輪回了多少次,若不學學新鮮玩意兒,大概早就悶死了。”

玉榮一怔:“輪回很多次……總是重複同樣的人生,很令人厭倦吧?”

她還算好的,每周目都會換個身份,不知道等正式在十九朝部任職後會不會很快厭倦無休止的、重複的人生。

“說這個幹嗎?”玉雀擺了擺手,兩人又說到了別處。

因為玉榮對乾隆朝的事兒十分好奇,兩人聊着聊着就說到了什麽《雪山飛狐》、《書劍恩仇錄》,然後玉雀還在花園裏跟她比劃了兩下拳腳功夫。

可在關心則亂的人眼裏看來,二人仿佛打起來了似的。

此時,九阿哥正心急火燎地滿宮裏找玉榮,去了壽康宮,聽說玉榮往慈寧宮花園這邊來了,又忙不疊地趕過來,跟前來請安的十三阿哥撞了個正着。

他倆一前一後看見兩個似乎正在幹架的少女,對視一眼,默契地一人拉住一個。

經歷過上個周目之後,玉榮一看見這倆數字在一塊兒就發憷,此時更是直接縮到了九阿哥身邊兒表忠,老老實實地被他牽着。

而九阿哥此時心亂如麻,他想着八阿哥的用意,根本沒留意着這些細節,更別提感到欣慰了。

那廂十三阿哥不知道在跟一頭霧水的玉雀嘀咕些什麽,但九阿哥比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十倍百倍。

“胤禟,怎麽啦?”如今即便是在人前,玉榮也不再喊他“表哥”了,最多叫聲“九爺”。

九阿哥臨來時已經冷靜了下來,可這會兒他見了玉榮,卻又開始眼前發昏。

他原以為他們倆的事早已塵埃落定,就差康熙一道旨了,怎麽八阿哥卻還像未曾聽到任何風聲似的突然胡攪蠻纏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九阿哥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若是長久時(十三)

“胤禟, 怎麽啦?”

九阿哥遲疑了一下, 低聲道:“榮榮, 你……你此時先不要跟玉雀起沖突,可好?若你哪兒有什麽委屈,我去幫你讨公道。若你跟她鬧得大了, 我怕皇瑪嬷會不高興。”

玉榮也一頭霧水了。

半晌,她明白過來事有誤會,不由得莞爾一笑。

他這是關心則亂, 擔心她是跟玉雀鬧起來會惹太後不快呢。

九阿哥也的确緊張不已,因為這會兒他急着想辦法讓康熙下旨給他倆栓婚,斷不可讓她在長輩面前失了好感,一點兒差錯都不能有。

他原以為他們倆的事早已塵埃落定, 就差康熙一道旨了, 怎麽八阿哥卻還像未曾聽到任何風聲似的突然胡攪蠻纏上來?!

“放心,我們剛才就是鬧着玩,關系好着呢。”玉榮見他這樣緊張,有些忍俊不禁:“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她想了想,又故意逗他道:“這不是還有大表哥嗎?他會幫我在太後娘娘面前說好話的。”

九阿哥眉頭頓時堆得老高, 眼裏也慌慌張張的。

這下玉榮不跟他鬧了,拉了拉他的衣袖,試探地問道:“怎麽了?”

他眼底暗了一下, 道:“回去說。”

玉榮聽出他聲音裏帶着絲澀,心裏也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九阿哥想了半天,終還是決定帶她回翊坤宮, 等與她談完了,他就去找宜妃攤牌。

回翊坤宮的路上,他心事重重,鎖着眉頭一字不語。玉榮跟在旁邊,見此情景也有些惴惴不安。

她暗自想了一圈,想到一個可能,心中一涼。

這幾日玉雀明确地告訴她,她們沒有權力主動改變歷史。但是,這并不代表歷史不可以改變。

換而言之,如果沒有外力阻止,她就必須嫁給八阿哥。

但偷換概念的話,她也不是只有嫁給八阿哥這一個結局。

玉榮擡眼偷望了九阿哥一眼,見他白着一張臉,臉上的神情十分麻木,如同戴着一張假面具。

他會是那個“外力”嗎?

回到翊坤宮,涵月知道他們倆要照例說“悄悄話”,于是自覺地拉着屋裏伺候的人出去,将小書房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九阿哥重重地坐到了炕上,高大的身軀仿若轟然倒塌一樣。他閉上眼,揉了揉眉心,察覺到身邊的墊子微微一陷,知道是玉榮挨着他坐到了旁邊兒,便轉身用雙臂狠狠抱住了她,頭也埋進了她的頸間,嗅着她抹在耳後的玫瑰花露味兒,漸漸松了手臂上的力道。

“榮榮,我這幾日總是夢見奇怪的事兒,好像是我要死了,我似乎還能感覺到我死前的情緒。很奇怪,沒有悲傷,沒有後悔,也沒有舍不得,只有滿滿的擔憂。”九阿哥額頭抵着玉榮的肩喃喃念着。

玉榮的身子驀地一僵。

“你怎麽知道是你要死了呢?”

她隐隐約約知道些雍正年間的事兒,可也記不起來是從哪兒知道的了。

所謂成王敗寇,她知道九阿哥很年輕便死了,死于迫害。她理應不知其中細節,只是這麽聽他一說起,心也被攥得絞痛不已,仿佛也陪他死過一次似的。

“不知道,只記得那是一個又陰又暗的環境,仿佛真的經歷過一樣,熟悉得很。”九阿哥摟着她的手又緊了緊:“可我當時卻在想,你在哪兒呢?我那時擔憂的,一定是你吧。”

玉榮聽着他輕聲念着,一時很不想聽下去,本能地抗拒着他說起這好像遙不可及的事。

“好了,你不是有話要說嗎?就是這個?怎麽這麽喜歡胡思亂想?”她伸手撫上了他的腦袋,摸了摸他光裸的額頭。

她順勢使他從自己身上離開,讓他擡起頭來,卻發現他的雙眼霎時間布滿血絲。

“八哥去跟皇阿瑪請旨了,他要娶你。”

九阿哥的嘴唇抖動了兩下。

玉榮撫着他的臉的手頓了頓。

因為她已經做了一路的心理準備,所以這會兒沒有那麽慌亂,只是心跳得厲害。

她扯出一抹笑,道:“別急,皇上不一定下旨呢。怎麽着我也得參加選秀不是?再說還未測字呢……”

九阿哥知道她說得對,八阿哥去求不等于康熙會下旨,一切離塵埃落定還早着,可……

“可是我……我很怕,因為那個夢讓我感覺很不好……很不好……”九阿哥別過頭去,一時不敢面對她。

其實他早就跟宜妃提過,他要娶玉榮。宜妃當時也答應幫他跟良嫔透個底,可為什麽八阿哥還是去找康熙請了這樣的旨意?!

他不敢讓玉榮知道這事兒,怕她怪自己沒用,怨宜妃偏心。

而且,他心裏的恐懼讓他總是覺得這事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

“沒事的,你只是被夢魇了。等會兒我去找些安神的方子,回頭讓小柱子給你煮些安神茶,啊?”玉榮的眉頭也蹙了起來,暗說九阿哥這夢簡直是預知夢,好的不靈壞的靈。

他夢見的應是自己既定的命運,如果是這樣,她也必成為八福晉不可。

九阿哥大概也是這麽想,他閉着眼睛搖搖頭,眉頭緊鎖。

玉榮幹脆起身出門,讓涵月現煮了一碗安神茶端過來,勸他喝盡了,才好些。

九阿哥将茶碗緩緩放下,眼神也漸漸清明了。他看向玉榮,目光又霎時軟了下來。

——她既是他的病因,也是他的良方。

趁他喝茶的功夫,玉榮也胡思亂想了一陣兒。

此刻,她面對九阿哥時是萬分心虛和愧疚的,因為職責讓她不能為了他豁出去改變歷史,還因為她在讓他怨恨命運和怨恨她之間選了前者,所以之前她沒有隐瞞自己的心意。

“胤禟……如果,如果我真的……”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嗫嚅道。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說不出口的話是什麽,眼裏是沉默的溫柔。

他早在聽十阿哥說起八阿哥的舉動時,就已在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仿佛是本能一樣。

原本,他來找她只是為了問出她是否跟自己一樣堅決,是否跟他一樣對這份感情忠貞不渝。可他在見到她之後便全亂了,直到這會兒才稍稍找回自己的思緒。而原本的想法也變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睫一動,送出幾分哀戚,但又帶了些釋然。到底是身臨其境,才能明白他之前給她抄的那些詞是什麽意味。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淡淡笑了笑。

“你……”玉榮一時懵了,不确定他的深意。

“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嫁給我,卻不是以犧牲任何代價為前提。”九阿哥低頭握住了她的手,語氣不容置喙:“不管我做什麽,我都不會拿你的未來冒險。因為我只想你在任何時候都能輕快地生活,我可以向皇阿瑪表示我不為瓦全的決心,可事實上我根本承受不了玉碎的代價。”

一句“玉碎”一語雙關,他輕輕撫了撫她無暇的面頰,溫柔小心。

若他不惜一切代價惹惱了康熙,虎毒不食子,代之受過的很可能是玉榮。

如果娶不了她,他娶任何人都無所謂,可他不能毀了她的未來。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攥緊,嘴邊的笑卻像窗外的風景,天朗氣清:“所以,如果真到了那一日,你願意跟八哥……好好過日子,我不會越過雷池半步、讓你為難。

“可我會一直一直将你放在心裏,天長地久無絕期。”

說着,他眉頭一皺,看着她的目光變得很是放心不下。他透露出絲絲憂懼,再三重申道:“所以,我不會變心,不要以為我會變心,我不想被你當成負心之人。”

——我會一直一直将你放在心裏,天長地久無絕期。

——以後你遇見愛新覺羅胤禟,要讓他永遠地将你放在心上。

玉榮的腦中又“噌”地一下響起這句話。

同樣的聲線,同樣的語氣,既像堅定的承諾,又像悵惘的自言自語……

原來冥冥之中,真的各有牽連。

她一瞬不眨地看着九阿哥的臉,雖然因為眼眶裏蓄起了淚,視線稍微有些模糊,可卻一點兒也不妨礙她觀察他的每一絲神态,他的眼睛依然清潤,笑容依然溫柔,只有在她面前才會稍稍收起他高傲的模樣。

他還是那個只有十八歲的九阿哥。

“看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九阿哥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兒,然後心疼地用拇指輕輕抹了抹她的眼眶,推卸道:“一定是怪那個夢,才會讓我如此不安。”

玉榮不住地點頭,将尚未落下的淚憋了回去。

“沒事的榮榮,最終娶你的人一定是我。”他湊近了,在她的眉心吻了一下,既欣慰于她的堅強,又心疼她的堅強。

他低聲道:“只要有了你的答案,這件事就絕不難辦到。”

☆、若是長久時(十四)

宜妃一見九阿哥進來, 就覺着他不對勁兒。雖然看着跟往常一樣, 可

等她把殿裏伺候的人都揮退了, 九阿哥眼裏的惶然才算完全顯露出來。

一聽他是為着玉榮的事兒來的,宜妃不由讪讪:“這才剛回來沒多久,我還沒得空兒跟你皇阿瑪提呢。”

“額娘!”九阿哥失聲喚道。

“怎麽了這是?”宜妃被他駭了一跳, 細細的眉毛挑了起來,微微張着嘴,手上捏住了帕子。

九阿哥這才把八阿哥那邊的原由說了一通, 語氣裏不免夾雜着彷徨和不耐。

宜妃一聽,反倒松了口氣,說道:“既如此,也罷, 這說明你和玉榮本就沒有緣分吧。你倒是看看那回額娘跟你提的董鄂家的格格如何?論出身、才貌, 都一點不比玉榮差的。何況她的家世更……”

“額娘,”九阿哥“唰”地一下站起身來,不由分說地打斷道:“您覺得兒子會選一個注定将與之貌合神離的妻子,還是情深意重不離不棄的妻子?”

“這……”宜妃面色一凝。

九阿哥恨恨地說道:“額娘,無論于我、玉榮、八哥, 還是那個董鄂家的,皇阿瑪的一道旨意就是我們四個人的一輩子啊!”

宜妃被他說得猛地一顫,四個年輕人的一輩子, 想來聽着也是太沉重了。

九阿哥撇過頭去看了看窗外,日光正好,若是玉榮一心只為着八阿哥, 他大概也就會心灰意冷遂了宜妃的願,娶了這個董鄂家的。可他現在與玉榮是兩情相悅、心心相印,他是一步也不會退讓的。

他坐了回去,也稍微冷靜了些:“額娘,董鄂氏是很好,可她這樣好的身家,兒子不争不搶,娶來也是無用,只會平白遭人猜嫌妒忌罷了。”

宜妃還來不及震驚,又聽他說道:“您也該想想五哥。他自小在太後身邊兒長大,本就不如我親,若他再因為您偏疼我而心裏有了龃龉……”

“你快給我閉嘴!”宜妃被他說中一樁心事,聽得十分不耐煩,一時也有了火氣。

“額娘,兒子也是希望您能多為自己打算些。”九阿哥苦笑了一下:“我都這麽大了。”

宜妃白他一眼,然後無奈地嘆道:“我都已經在宮裏為自己打算了大半輩子了,還不許我換個打算?新鮮新鮮?”

九阿哥還欲待說,卻讓宜妃給伸手止住:“得了得了,你就跟我說你想怎麽做吧!”

九阿哥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八阿哥已經跟康熙明着說了,他就不能去跟着硬碰硬。反正離選完秀還有好一段時日,他料定八阿哥不會早早地将懸而未決的事兒拿出來公布于衆,不如讓他趁這段時日好好造勢。

當然,在他的有意阻攔和玉榮的有意躲避之下,八阿哥自熱河之後就沒再見過玉榮的面。

比起手上捏着“玉榮的心意”這張王牌的九阿哥來說,八阿哥那兒的不确定因素就多了去了。

九阿哥撺掇着宜妃一塊兒去太後那兒唱了幾天的戲,彩衣娛親,沒少明裏暗裏地自誇他跟玉榮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康熙孝順,太後牽的紅線他也不跟着攪和。像五阿哥的紅線就是太後給拉的,康熙當時只有點頭說好的份兒。

于是,九阿哥打算炮制歷史。

不過他制了還沒兩天,就樂颠颠地跑來跟玉榮邀功了。

“怎麽了這是,笑得跟個傻子似的。”九阿哥來時,玉榮手上正剝着個橘子,她剝到一半見他咧着嘴進來了,頓覺不忍直視。

雖然長得好看的人笑起來只會更好看,可他那樣分明就是在傻樂。

“我去找人測了你和八哥的八字!”九阿哥趕緊到她身邊坐下,見屋裏沒人,直接上手把她摟緊懷裏,含着笑說道:“好榮榮,你可得獎勵獎勵我。”

“我和八阿哥?你确定是我和八阿哥?”玉榮一臉問號地看着他。

難不成真傻了?

“對,就是你和八哥。”九阿哥這會兒顯然是樂得忘乎所以:“連老天都在幫咱們呢。測字的說,你和八哥的八字合在一起,那就是大兇,欽天監那一關肯定過不了!皇阿瑪不會下旨的!”

玉榮的臉色一時變得很複雜。

她向來不懂生辰八字這些玩意兒,可她的身份是命定的八福晉無誤,若是她的八字和八阿哥的不合,那歷史上的八福晉又是怎麽嫁給八阿哥的?

皇家對這些東西一向在意的很,莫說“大兇”了,只要是不“吉”,婚事準告吹。

“真是個傻子。”玉榮見九阿哥仍是笑,還央着她把她剛剝好的橘子喂他吃,沒好氣兒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這麽說哥哥?”九阿哥低頭湊近了她的耳邊,帶着絲絲不悅。

雖然這時兩人早就不“表哥”、“表妹”的了,可九阿哥還是喜歡偶爾拿“哥哥”的身份逗她,說什麽一語雙關,既是“哥哥”又是“情哥哥”,聽得玉榮直說他低俗。

“說你怎麽啦?你以為測了我和八貝勒的八字兒就沒事啦?”玉榮剝好橘子,只顧着自己吃。

“我當然還測了咱倆的。”九阿哥馬上為自己辯白,更顯邀功之意。

玉榮無言以對,封建迷信要不得,要不得。

可看他那開心樣兒,也知道測的結果如何了。

既然老天要幫忙,那就“聽天由命”去吧。

等玉榮真正确信歷史已經改變時,已是康熙五十二年末了。

京郊圓明園。

玉榮悠悠地醒過來,有些記不清之前的事兒了。

她拍了拍腦袋,發現每個周目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不清,仿佛跟夢似的。

她掀開床帏,望着雕花的玻璃窗呆坐了一會兒,然後才一個激靈。

玻璃?

她愣了一下,發覺這時已經到了上周目的十幾年後了。

不僅如此,她這次的身份還姓年。

剛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可把她吓壞了,一個是因為現代的自己本名就姓年,一個是因為她誤以為自己這回要頂着年貴妃的身份跟九阿哥一起挑戰道德與人倫上的底線。

不過還好,這未來的年貴妃現在的年側福晉另有其人,她只是年羹堯的幼妹,比年側福晉還小三歲,今年方十二,來年還得進宮選秀去,目前是寄住在雍王府的。

不過她回憶了一下年羹堯之前的所作所為,覺着年大将軍的意思分明是想讓她和年側福晉當合德飛燕姐妹花。這老年的眼光真是狠辣,一下子把倆妹子全投資給未來的主子爺了,一點兒也不在乎要把雞蛋放兩個籃子裏的說法。

玉榮心驚肉跳地起了床,也沒留意是誰進來服侍她洗漱更衣的,只當還是涵月,就沒留意。

“涵月……”玉榮坐到妝臺前,看着眼前的水銀鏡好半晌才回過神兒來,張口就喊。

“涵月?”不料回應她的是一道陌生的聲音。

玉榮猛地回頭,果然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少女,十五六歲的模樣,一副丫鬟打扮。

她飛速地回憶了一下儲存在腦內的記憶,記得這人叫茴香,是年家帶來的丫鬟,從小就跟着她姐姐年側福晉。

“您是說涵月樓吧?”茴香了然笑了笑:“小姐,等您從側福晉那兒回來,奴婢就帶您去。”

“涵月樓?”玉榮面露狐疑。

她又飛速地追溯了回憶,這才知道她此刻并不是寄居在四阿哥的雍親王府,而是後世的萬園之園,圓明園。

涵月樓,則是人工湖邊的一座水榭亭臺。

玉榮恍恍惚惚地踏出了房門,總覺着腳下的路很是熟悉,不需人指引就知道她姐姐年側福晉的屋子在哪兒。

她眯着眼四下望了望這座庭院,看上去不過是普通的莊子罷了,栽着幾株海棠樹,到了深秋已經落盡了葉子。院中還有幾個婢女正逗着一只純白的小狐貍狗玩兒,見了她都笑意盈盈地問候:“年小姐安好。”

好像夢境一樣。

……

一面又一面的猩紅毛氈簾子被婢女掀開,不用她們引路,玉榮就自顧自地從外間明殿走到西邊暖閣,最後一面簾子被挑開,她一眼就看見一個身子綽約的少女梳着婦人頭,慵懶地靠在炕邊,端着一小碗粥吃着。

見她來了,女子一擡頭,露出一張與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嬌顏。

年側福晉閨名玉潤,下月十六歲芳辰,模樣已經出落得十分好。她穿着一件海棠紅的漢女衣裳,那叫一個燕妒莺慚,桃羞杏讓。

年玉潤放下碗,看着玉榮笑吟吟地說道:“你啊,昨天可來的真是時候。檀香剛與我說你的轎子到了,園子裏就出了亂子,害得我只能從席子上跑回來。”

玉榮想了一下,她的确是昨天才到京城的。

“昨天園子裏怎麽了?”她這會兒還有些渾渾噩噩的,下意識地問道。

年玉潤放低了聲音,輕聲道:“九爺不知怎麽了,好好吃着酒呢,突然就臉色慘白地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任性地決定下面是最後一個周目了,表妹組結局容後交代

表妹組寫那麽長主要也是因為原本我是打算寫十三的cp,然後讓真·八福晉與九阿哥的故事當副線的(當然是be)

另個原因也是為了致敬一下我看的第一本清穿《瑤華》_(:зゝ∠)_

☆、曾照彩雲歸(一)

「回頭下望人寰處, 不見長安見塵霧。」

“爺平時要是不來, 你就随我一塊兒吃, 要是福晉留飯,你也跟着我一塊兒去。”

年玉潤此刻正跟玉榮交代着王府上的事兒,玉榮大致聽了幾句, 禮儀規矩之類大半都是她知道的。

而且玉榮現在滿腦子都是九阿哥,也沒留意年玉潤講了些什麽。

方才年玉潤告訴她,昨日九阿哥過府赴宴, 才吃了一半兒就突然昏了過去,臉色慘白,腹痛難忍,整個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蜷縮起來, 吓壞了一幹女眷。

令玉榮深思不已的, 不但是他這怪病,還有昨日的情形。

年玉潤說昨日來的除了九阿哥,也就是還有十三阿哥、十六阿哥一家。

這會兒二廢太子事件都落幕了,九阿哥這八爺黨骨幹怎麽混進四爺黨家宴來了?

……

年玉潤仍斷斷續續地囑咐着。她想了想,又改了口:“……算了, 以後甭管爺來不來,叫你過來一塊兒吃你就過來。”說完還看了玉榮一眼。

她們姊妹長得有五分像,且自小關系就好, 因此年玉潤雖不太樂意遵從年羹堯的意思分一杯羹出去,但也未表現出來。

到此為止,她嫁來雍王府也差不多兩年光景, 幾乎是萬千寵愛在一身,只不過一直沒傳出過有孕的消息罷了。

年玉潤覺得自個兒還年輕,犯不着讓玉榮也跟着嫁進來,還勸年羹堯讓她嫁給十三阿哥或者更年輕的十六阿哥。

而玉榮不知怎麽的,一聽到四阿哥就心裏發慌,本能地拒絕着:“姐姐,還是不了,若王爺來了,我就自個兒吃吧。”

“也成。”年玉潤本就不是真心誠意帶着她在四阿哥面前刷臉,幹脆地應了。

用過早飯後,玉榮跟着年玉潤去給四福晉請安。

她們一進去,就見滿屋子的莺莺燕燕衆星捧月似的圍着四福晉。

玉榮的腦袋突然“嗡”地一下炸開,眼前一陣地轉天旋,女人們的音容笑貌一下子變得抽象不已。

她閉了下眼,再睜開時才稍微好了些。

四福晉還是之前二周目時見過的樣子,那時的玉榮與她攀談起來毫無障礙,這會兒卻看她一眼就覺得頭皮發麻,完全親近不了,只能緊挨着年玉潤坐着。

對比年玉潤的長袖善舞八面玲珑,她就顯得有些呆板了。

盡管如此,四阿哥的女人們還是争先恐後地給玉榮送上見面禮。

“年小姐跟側福晉長得真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坐在玉榮旁邊,身上穿着繡千瓣菊的藕色衣裳,她是标準的滿族女子的身材,骨架高大,額頭飽滿。

玉榮稍看了她一眼,波光一動,立刻認出她的身份,鈕祜祿氏。

“年小姐可還習慣京中的氣候?說起來也快到立冬了,我就送一套沙狐皮的鬥篷給年小姐吧。”又一道聲音跟着響起。

玉榮目光移過去,又見一名穿着淺粉色旗袍的年輕女子,五官雖不出彩,卻十分柔和。

奇怪的是,玉榮聽了她關切的問候非但沒感到絲毫的暖意,反而還想謝絕她的好意。

她能認得這是與鈕祜祿氏同為格格的耿氏,目前除了年玉潤,就屬她得寵。

這些女人裏,玉榮只在之前的周目見過四福晉和李氏,但她此時卻能莫名其妙地認出其餘人來——坐在李氏旁邊的是格格宋氏,原本因為進府時間早常常裝腔作勢,現在因為常年無所出而老态盡顯;旁邊風韻成熟的苗條女子是武氏,跟她們年氏姊妹一樣是漢軍旗的……

四阿哥的後院被四福晉管理得井井有條,可玉榮卻對這些後院裏的女人沒由來地厭惡,連對着年玉潤都十分抵觸。大多時候只是抿唇笑着不講話。

于是衆人都笑着說年家小姐是個安靜的。

許是因為她太安靜了,反而引起了四福晉的好感,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邊。

用李氏的話說,她有三分像年輕時的四福晉,又有五分的像年玉潤。

四福晉笑了笑,又說道:“我看你還想說玉榮還有兩分像你年輕時的靈動,對不對?”

一下子,雍王府三個最為舉足輕重的女人都與玉榮有了聯系,這樣的比喻簡直給足了她的面子。

這一刻,李氏笑而不語,年玉潤似笑非笑。

而其他人看着玉榮的目光立刻變得十分耐人尋味,一上午的話題更是離不開她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四福晉又留了一院子的人吃午飯,一直到下午該散的散得差不多了,外面又突然來了人,說九福晉送了帖子來。

這時屋裏只剩下年玉潤和玉榮兩個陪四福晉坐着喝茶,四福晉接過帖子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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