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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方道:“九弟妹為着前些日子的事過意不去,想請咱們過府聽聽戲、打打牌。”

玉榮仍看着茶碗裏飄着的菊花出神。

過了一秒,年玉潤問道:“九爺身體應當無礙了吧?”

四福晉看了看她,說道:“嗯,九弟妹說是次日便好了。過兩日你就随我一塊兒去吧,她也沒請別人。”

其實她是不想帶年玉潤去的,因為早年她曾和九阿哥鬧出過一點兒事情,雖然過去許久了,可九阿哥當時的表現卻讓她很難忘記。

她認為也是因為此事,所以九福晉看着年玉潤的眼神總是意味深長。

可無法,九福晉跟李氏的關系甚至到了不對付的地步。而他們四爺府後院單薄,四福晉既不可能只身前去,也不可能帶着位份低的鈕祜祿氏和耿氏去。

四福晉放下帖子,又看向玉榮,和藹地笑道:“玉榮也跟着去吧,正好兒湊桌牌局。”

年玉潤聞言,頗為不放心地看了玉榮一眼。

而玉榮垂着眼睛偷偷深吸了一口氣。

三日後,前往九阿哥府赴宴的日子。

玉榮換了身繡金線蝴蝶百褶裙,身上穿了一件楓葉紅的琵琶領旗袍褂,長發散下來梳了兩個低髻,左右各留一束頭發垂在兩遍系作辮子。

茴香為她打扮時刻意按着年玉潤的喜好來,将原本五分像的姊妹變成了七分像。

玉榮對着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辮子,不禁暗問:年家人把她包裝成一個複制品,就能讓四阿哥對她另眼相待嗎?

等年玉潤見了自己的“複制品”,笑了笑,又從自己的妝奁裏取出一支紅寶石珠釵給她簪到了耳後。

玉榮任由她擺布,反正她認為年玉潤如此折騰反而吸引不了四阿哥的注意,這樣挺好。

臨出門前,年玉潤又不放心地跟她囑咐了一句:“雖然現在二阿哥不行了,可二福晉——原太子妃的母家仍有些勢力,等會兒見了九福晉,咱們面子上還是要做全套的,該恭敬的恭敬,別讓有心人借題發揮。”

玉榮聽得一頭霧水。

她從來不知道董鄂家的跟太子一系有什麽關聯啊。

跟董鄂家牽扯的兩個皇子裏,無論是三阿哥還是九阿哥,沒有一個是跟太子對付的,怎麽就成太.子.黨了?

“這九福晉很厲害?”玉榮裝着十二歲少女的懵懂模樣,試探地問道。

年玉潤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奇道:“二哥竟然什麽都沒教你嗎?”

玉榮仍裝着一臉茫然。

事實上,她腦中也确實沒有相關的記憶,只當歷史還是歷史。

年玉潤想了想,從頭說起:“那你現在記住了,這九福晉是瓜爾佳氏的,華善是她叔祖,跟廢太子妃是同族的堂姊妹……”

“瓜……”玉榮聽得眼都直了。

“……該怎麽說九福晉是個厲害的呢?二哥說她早年是想嫁給爺的,可是沒成。因為這個她還跟李側福晉結下了梁子,”年玉潤的眼神陰暗了一瞬,又道:“後來,她還能’退而求其次’,讓皇上下旨把她指給了九爺。”

玉榮眨了下眼,然後瞪得更大了。

“……九爺雖然娶了她,可兩人一直是貌合神離的。”年玉潤嘴邊挑起一抹笑,又落下,然後話鋒一轉:“雖然如此,可九福晉善妒,還有手段讓九爺後院幹幹淨淨的,連個子嗣都沒留下,你說她厲害不厲害?”

玉榮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年玉潤只當她是久居閨閣天真傻氣,也沒見過什麽世面,于是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不止這些,這些年九爺生意做得大,九福晉也是幫着出了不少主意的,所以九爺雖然不寵她,可也當半個幕僚敬着……要不說九福晉是個人物呢,”她說着,眼神又是一暗:“近些年九爺跟爺走得近,聽福晉說,這也是九福晉上下活動的結果,所以福晉跟她也一直親近着。”

玉榮:“……”

作者有話要說: 誰說四爺會出來了,他很忙的

☆、曾照彩雲歸(二)

這九福晉究竟是哪路蛇鬼牛神?

更重要的是, 九福晉都不是“九福晉”了, 那九阿哥還是九阿哥嗎?

而且玉榮聽年玉潤的描述, 總覺得這個九阿哥是個傻的,就這麽被瓜爾佳氏牽着鼻子走……

年玉潤見她愣了好半晌,以為她是被九福晉的彪悍履歷吓着了, 不由得暗自喟嘆她若是進了雍王府,這樣的心智怎能活得下去。

無法,年玉潤只能遞了杯熱茶給她, 循循善誘。

“你可要記住,這皇家的女人跟男人一樣,沒有一個簡單角色……”年玉潤揉了揉太陽穴,覺着還是應該再勸勸年羹堯三思而後行。

玉榮接過來, 低頭待喝時, 突然如夢初醒,連忙問道:“姐姐,你知道宮裏的玉格格嗎?”

她現在心裏亂的很,已經完全推斷不出歷史背後的真相了。

但她現在的身份又成了進宮困難戶,想見玉雀也怪不容易的。

“玉格格?這名兒可有些常見了, 光咱們倆名字裏就有玉字兒。你再說具體點兒。”

“是個蒙古格格。”玉榮一時不敢多說,只能說點模棱兩可的。

“嗯……”年玉潤低頭想了一會兒,也沒好奇她怎麽認識蒙古格格的。

半晌, 她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十三福晉吧,這可是她沒嫁人之前的稱呼了,我也是有一回聽太後宮裏的老嬷嬷說的, 這可是很舊的稱呼了——”

“噗——”玉榮實在是沒忍住一口茶噴了出來。

這他媽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啊!

玉榮在心裏爆粗了。

年玉潤也是頭大,趕緊扯了條帕子塞給她:“你這丫頭怎麽了,快,趕緊擦擦。”

“十……十三福晉是蒙古人?”玉榮一邊擦嘴一邊忙不疊地追問。

老早之前她就把數字們的大小老婆姻親關系記了個滾瓜爛熟,哪裏不知道十三福晉是兵部尚書的千金兆佳氏,正正經經的滿八旗。

“蒙古人怎麽了?”年玉潤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了,恨鐵不成鋼地像看着一個傻子:“雖然二哥沒跟你交待這些,可你也不應沒聽過十三爺和十三福晉啊。他們倆是青梅竹馬金玉良緣,在一塊兒可不是天經地義……”

經過上個周目,玉榮早就不想聽見“青梅竹馬”四個字兒了。

且她這位姐姐的思維竟跟九阿哥一模一樣。

不過,至少現在她能确定此“十三福晉”十有八.九是玉雀,而不是疑似穿越女二號。

玉榮跟着四福晉與年玉潤到九阿哥府上時,九福晉瓜爾佳氏已經親自迎了出來。

九阿哥府還是老樣子,且按九阿哥現在的頭銜來說,已經是九貝勒府了。

這個神奇的世界,還平白将九阿哥的爵位擡了一擡。

玉榮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九福晉,用年玉潤的話說,九阿哥能在前朝有所建樹,也少不了這個賢內助出謀劃策。

瓜爾佳氏比她之前見過的董鄂氏要漂亮許多。

許是因為她沒有生養過的原因,體态婀娜多姿,相貌也十分年輕,絲毫不像三十歲的女人。

她今日穿着一件石榴紅的旗袍,顏色十分亮眼,穿在她這個年紀的女人身上來說也不見輕挑,反而光彩照人。

行啊這九阿哥,眼光又變高了,這都看不上?

玉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才開始隆起的胸部,不想說話了。

“這就是年大人的小女兒吧?我記得是叫玉榮?今年多大了?”瓜爾佳氏含笑望向了玉榮。

這會兒一行人已經來到前院的暖閣中落座,方才在門口寒暄時還不覺得,這會兒玉榮已經看出了瓜爾佳氏眼中似有若無的敵意和莫名其妙的優越感,淡淡地在她和年玉潤之間游移,一時說不準是對着誰的。

“福晉好記性,正是小妹玉榮,今年十二歲。”年玉潤又不等玉榮開口,張嘴就替她應了。

“什麽?竟才十二歲,看着可真不像。”瓜爾佳氏一雙狐貍眼将玉榮從頭到腳打量了兩下,噙着笑看向年玉潤:“你們年家就是出美人兒,還記得頭回見年側福晉你的時候也着實被驚豔了一回。”

年玉潤笑容一凝,四福晉目光一凜,玉榮默不作聲地察言觀色。

她是唯一不知情的人。

當時年玉潤還小,也就十歲左右的模樣,年關時跟着年羹堯來京城給四阿哥獻禮。

那時的雍王府還是四貝勒府,兄弟們之間還經常走動。四阿哥宴了一群兄弟,攜家帶口地在園子裏聽戲。

這日九阿哥剛好也在,他見了年玉潤頓時就沒移開過目光,甚至失态地摔了茶碗。

等年玉潤離席更衣時,他甚至還不顧禮節地追了過去。

雖然他本來做得十分隐蔽,但他的行為似乎吓着了年玉潤,她的丫鬟也連忙跑走跟四福晉求救,這才讓四福晉知道始末。

不過後來這事兒還是九阿哥求四福晉壓下來的,所以連四阿哥也不知道。

而年玉潤嫁給四阿哥之後,更是早早地忘卻了這段事,也巴不得四福晉和瓜爾佳氏都忘了個幹淨。

然而這是牽扯到她們各自的丈夫的事,不僅難忘,還耿耿于懷至今。

“玉榮這孩子是讨人喜歡,”四福晉立刻動手堆起了牌局:“要不我怎麽走哪兒都帶着呢?”

瓜爾佳氏配合得跟着她專注起手上的牌,笑道:“若我是四嫂,肯定舍不得帶這樣的妹子出來。這麽好的妹子,應該藏在家裏頭。”

她說完還看了玉榮一下,笑意不達眼底,還帶着些淡淡的憐憫。

四福晉骨子裏也有特權階級看人下菜的習慣,什麽“讨人喜歡”,明明就是看重了年羹堯的價值。

“福晉等會兒可能就後悔這麽說了。”一直默不作聲的玉榮突然開了口,軟軟糯糯的聲音飄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裏。

瓜爾佳氏一怔。

年玉潤和四福晉都目露訝然地看着她,仿佛看鐵樹開花了似的。

“我的牌打得不好,怕是福晉今日會贏到手軟,若我沒來,這可就說不得準了。”玉榮剛好坐到了瓜爾佳氏的對家。

她說的是實話。

這種貴婦之間的游戲她也只有在第二周目摸過幾把,跟在座的幾個老手比起來簡直就是菜雞。

瓜爾佳氏又怔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玉榮戲弄了。她馬上粲然一笑,道:“這還不簡單。我再叫個人來,你們兩個人一塊兒打,或是你先在旁邊學着,免得說我欺負新手。”

四福晉立刻客套道:“罷了九弟妹,她就是小孩子撒嬌呢。”

玉榮暗自挑了下眉,挑釁都給曲解成撒嬌了。

瓜爾佳氏又渾不在意地說道:“沒事兒。今兒十三弟兩口子也來了,和我們爺在書房說閑話兒呢。他們還不知道四嫂你們今天來,我正好讓人通報通報去,省得他們說了一上午了也不嫌累得慌。”

年玉潤丢出一張牌去,嬌聲笑道:“瞧福晉這話酸的,還吃十三爺和十三福晉的味兒呢。”

她的口吻像極了妯娌之間尋常的打趣,不過玉榮結合着早前她說瓜爾佳氏不得寵的話,一時又品出些別的什麽。

“他們幾個打小一塊長大的,感情自是比別人好,你就讓他們說去吧。”四福晉順嘴添了一句,活了個稀泥。

瓜爾佳氏頭一偏,可沒見好就收的意思:“兩位這麽一說,我倒還真叫定了。來人,去把十三福晉請來。”

玉榮又細看了她兩眼。

看來瓜爾佳氏在這府裏還是很有話語權的,若九阿哥真不待見她,能容許她遣人去書房喊人?

“不必請了,我不請自來了。”這時,門外響起一道清亮動聽的嗓音。

玉榮背對着門,一聽就認出是玉雀,她的聲音極有辨識度。

玉雀這會兒二十多歲的年紀,比上周目時高了許多,張開了許多,還是一進門就像一道絢麗的光似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目光一動,立刻與玉榮對視了一下,兩人飛速地交換了點信息。

瓜爾佳氏往她身後看了一眼,問道:“那兩位爺呢?”

“出門兒遛馬去了。”玉雀渾不在意地回了,又給了玉榮一個眼神。

四福晉不由皺眉道:“喲,九弟身子才好,能出去見風?”

瓜爾佳氏挑了挑眉,笑了:“他啊,任性。”

她的口吻中似乎還夾雜着淡淡的寵溺。

四福晉也笑笑,不再說什麽。

這時,玉榮和年玉潤同時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嘴角。

做戲嘛,誰不會呢。

只是玉榮心中不悅更甚就是了。

“求十三福晉快替我打吧,我可不像連累姐姐在九福晉面前輸得太慘,不然回去要挨訓的。”說着,玉榮從牌桌邊站了起來,走到玉雀身邊,趕緊尋了個機會脫身。

年玉潤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瓜爾佳氏,笑着說道:“我看就是九爺這府上風水好,你這丫頭一來就變得伶牙俐齒了,以後得帶着你多來叨擾幾回才行。”

“成啊,歡迎之至。”瓜爾佳氏立刻應了,不過她看向年玉潤的目光裏閃過一絲譏诮。

年玉潤接了她的目光,暗自後悔自己嘴快,萬一也讓四福晉誤會了她還對九阿哥念念不忘就糟了。

作者有話要說: [群聊][九龍修羅場]

[序齒十四不沾光]胤祯:九哥人氣突然高了起來

[鞠躬盡瘁老十三]胤祥:甚至威脅到了我這個四爺黨骨幹的地位

[吃齋念佛四和尚]胤禛:因為他終于站對了隊伍,魅力值+10,智慧+50

[在野獨苗八賢王]胤禩:????你說什麽?

[萬花叢中九爺笑]胤禟:站你個頭

☆、曾照彩雲歸(三)

然而四福晉這會兒只是笑着, 看不出什麽。

玉榮不知其中關節, 只看出瓜爾佳氏和年玉潤不知何故總是針尖對麥芒。

瓜爾佳氏當然是不喜年玉潤的, 出于嫉妒心和對年家的同情與憐憫作祟,她認為年玉潤就是獨得老天爺厚愛的存在。

四阿哥寵愛她,九阿哥對她念念不忘, 好事都讓她占全了。

瓜爾佳氏知道歷史因為自己的穿越早就變得大不一樣,因此她得知年家又送了一個小女兒去選秀也不覺有他,還期待着玉榮嫁進雍王府後上演一出姐妹争夫的好戲, 看看最後的年貴妃到底花落誰家。

年玉潤能猜出她的大半想法,心裏一時很咽不下這口氣。

九阿哥的樣貌與為人自然是無可挑剔的,可年玉潤還不至于對他念念不忘。

雖然幼時很是被他眼中的深情震撼了一下子,可她也知道年家是四貝勒的奴才, 她只能嫁四阿哥, 縱使九阿哥與四阿哥關系好也是不行的,她不能背主。

這些年瓜爾佳氏總對她流露出似有若無的敵意和憐憫,她以為瓜爾佳氏就是端着九福晉的身份同情她嫁不成九阿哥罷了。

而年玉潤一想到九阿哥可能還記着自己,心裏說不清什麽滋味兒。

她知道九阿哥脈脈含情的對象不是自己,因為當時他口中喚的是什麽“蓉蓉”。

她想, 她大概只是長得像那個蓉蓉罷了,于是嫁給四阿哥後,她很快地就忘卻了當年這麽一段兒。

但無論如何, 她心裏對瓜爾佳氏也是既不喜又同情憐憫的。

留不住九阿哥的心,就來為難她們姐妹,這算什麽道理?

片刻間, 年玉潤已經和瓜爾佳氏天人交戰了幾個來回。趁她們酣戰時,玉雀已經跟玉榮交換了位子,坐到了牌桌前。

玉榮則走到邊上坐着,一邊佯裝吃着茶點,一邊默默觀察年玉潤和瓜爾佳氏之間的過節。

“剛才我來的時候看見九嫂府上新進了有不少好東西——聽九哥說是下面的人送上來的江南膏蟹?”玉雀一坐下就引開了話題。

京中早就過了吃蟹的季節,倒是江南那邊兒還有不少新鮮的,也就他們這些貴族才能廢了人力享受。

瓜爾佳氏颔首:“正想今晚請諸位嘗嘗呢,就被你先一步瞅見了。”

“那巧了,我這回來也給九嫂帶了幾株秋海棠,持螯賞花正好。”玉雀說着又對四福晉和年玉潤說道:“今日不知道兩位嫂子來,怪我沒準備齊全,原先給貴府上挑好了的,還留在我們府上沒帶來呢。”

“這有什麽的,你有心就夠了。”四福晉笑笑:“玉潤喜歡海棠,你多給她些吧。 ”

瓜爾佳氏聞言也十分買賬,立刻讓人将玉雀送來的海棠花擺進來,晚上就在這間廳裏擺宴。

下人們立馬進進出出,三兩個人先擡了一座屏風過來跟外間隔斷開,幾個女人就接着坐在屏風後面打牌。

玉榮不用接着坐着,便走到外間去看花。

這時,玉雀的丫鬟突然一不小心将一盆花給放歪了,盆子一倒,從香臺上掉下來,落了玉榮一身的泥。

“哎呀。”

“奴婢該死,小姐恕罪,福晉們恕罪。”

正打着牌的女人們聽見兩聲叫喚,只能紛紛停了,忙走出來看。

玉榮的裙子、鞋子上都沾了泥,腳邊也落了一地的狼藉。玉雀的丫鬟也跪在旁邊告罪。

瓜爾佳氏一看,沒了辦法,只能讓人先去帶玉榮換衣服。

“玉榮不懂事,讓兩位弟妹見笑了。”四福晉和年玉潤面上很是過意不去。

玉雀馬上接道:“哪裏,原是我那奴才笨手笨腳,還将九嫂的花廳給弄亂了,該我賠罪。”

瓜爾佳氏趕緊表示:“瞧你們說的,又不是什麽大事,自家人客氣什麽。”

……

玉榮走出花廳時還聽見她們你來我往着。

她看了看身上的衣裙,又看了看為她領路的小丫鬟。

一般客人要更衣都會被帶去後院的客房,九阿哥府上的人一向如此辦事。

可眼前這丫鬟非但不是将她往客房那兒引,反而朝着九阿哥的院子走。

欺負她不認識路嗎?

玉榮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這個老色鬼又想幹什麽呢?他知道她是誰嗎?

而且她現在才十二歲呢!禽獸。

玉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尚未發育完全的身子,十分絕望。

雖然剛才她與玉雀沒有單獨說幾句話,可兩人通過眼神傳遞與意念交流,她多少了解了一些事兒——

“老九現在在後院等你呢,等會我把你支開,你跟着他的人去就是了。”

“他知道之前周目的事了?”

“當然。你去了便知道了。”

……

小丫鬟默不作聲地将玉榮領進胤禟的卧房,然後就幽靈似的退下了。

玉榮四下打量一眼,發現基本還是二周目時的老樣子,只是個別小家具的位置挪動了一些。

那個玉雀口中跟十三阿哥去遛馬的人,正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幾株常青植物的葉子擋住了他的面容。

胤禟聽見門開的那一刻,幾乎是一躍而起。

他先是背過身彈了幾下袍子——其實他那身绛紫色的袍子一看就是嶄新的,衣料熨帖,一點兒褶皺都沒有。

玉榮伫立在門邊,看着他同樣僵直的背影,一如既往的颀長挺拔,不見絲毫不同。

算算年份,今年他剛好是三十歲整,正是最具魅力的年齡。

“胤禟?”她輕喚了一聲,想看他快些轉過身來。

又是倏地一下,胤禟回身看向她,然後再一次怔住。

玉榮一眼看到他深邃的眼眶,雙目中似乎含着血絲。他的目光閃爍幾下,反映出眸中一點波光。他嘗試着笑了笑,如釋重負般的,可那笑裏的成分也十分複雜,他似乎想讓自己看上去親和些,但這樣的笑容又十分不适合他。

見他這幅模樣,玉榮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自然認定他有了之前所有的記憶,一時大感欣慰,絲毫沒留意他的不同尋常。

相較胤禟的激動難耐,她心裏只有歡欣和輕快。

她抿住唇,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步子輕盈地走到了他身邊,然後發現自己只及他胸口高。

她的視線對上他領口處的扣子,是一顆又一顆的镂金蓮花的圓扣,精巧細致。

他的目光粗略地在她身上來回掃視了幾遍,眼睫不停地微微顫動着,帶着久別重逢應有的急切與興奮,将她輕輕抱進懷裏,一手撫上她尚還青澀稚嫩的臉:“蓉蓉,我想你想得瘋了。”

玉榮忍俊不禁:“不就幾天沒見嗎,怎麽跟經歷過生離死別似的。”

胤禟一僵,眼神開始躲閃。

玉榮微微凝眉:“你記得多少呀?我們上周目最後怎麽了?為什麽這周目你就有之前的記憶了呢?”

“這麽多問題,要我怎麽回答?”胤禟又恢複了他慣有的冷靜睿智,當然還稍帶着些不正經:“一來就知道問東問西,怎麽不見你說想我?沒良心的小東西。”

他說完,覺得嘴裏微微有些發苦。

但玉榮品嘗不了,反而被他富有磁性的聲音和暗下去的眼神挑弄得臉上一紅,遑論他的語氣是那樣的暧昧。

她純粹認為這個壞蛋又對她使美男計,顧左右而言他,不肯老實回話而已。

對她來說,眼下的重逢只是小別勝新婚,自然不會像他一樣想得要死要活的。

“那……”她挑起眼簾,飄忽的目光看向他成熟又清俊的面容,悠悠地掠過他的眉眼、薄唇。

她扇動了兩下眼睫,吸引他低一低頭顱。

“親親你總好了吧?”她輕飄飄地說完,然後仰頭吻了過去。

她剛觸碰到他的溫熱的唇瓣時,就發覺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着,謹慎得不敢張開。反倒先由她來引導,主動在他唇舌間慢慢輾轉。

三十歲的男人了,卻純情得像個老處男。

玉榮心中疑惑更甚,親吻因此變得心不在焉。

她慢慢松開他,剛想再問些什麽,又被他狂風暴雨似的纏住,再一次陷入唇舌之間的糾纏。

這一回,胤禟才使出自己的真本事,熾熱的舌頭将她弄得暈頭轉向,她嘤咛着想結束這樣的糾纏,可他卻不肯,執着地将她箍在自己懷裏,不許她離開。

他們相擁着親吻了約有兩炷香的時間,竟是半個小時都沒分開過糾纏。

一時間,兩人之間只餘下各自淡淡的吐息聲,沒有交談,沒有呼喚,只是親吻着。兩人的唇之間仿佛存在着神秘的引力,總是稍稍分開後又馬上黏在一起,而胤禟眼裏發狂的思念也沒有兩人的親密消退半點,反而愈演愈烈,讓她眼前變得天昏地暗。

玉榮的理智還在,她軟綿綿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動了動發麻的嘴唇,嬌弱無力地說道:“我是不是該回去了?”

☆、曾照彩雲歸(四)

玉榮軟綿綿地推了推胤禟的胸膛, 動了動發麻的嘴唇, 嬌弱無力地說道:“我是不是該回去了?不然她們會起疑吧。”

說完, 她又頗為怨念地擡頭看向了胤禟。

“都怪你,還沒說兩句話呢。”

胤禟此時眼裏仍滿滿的都是她,根本不管不顧:“回什麽, 這是爺的府邸,誰也管不了你。”

說完,他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頭跟着一低,與她交頸相纏:“寶貝,我好不容易見了你,絕不輕易放你走。”

玉榮一時支支吾吾, 無法言喻。

他用的稱呼雖使她起了點雞皮, 可心中的甜意更甚。

之前他在第四周目時被逼得急了也會喊她“寶貝”哄她,百試百靈。

這下,她心裏不由得認定他與第四周目的胤禟是同一人。

“我說真的呢,我現在是待選秀女,我們哪兒能明目張膽地在一塊兒。”玉榮從他懷裏稍稍掙脫開一點, 怒了努嘴說道:“再說了,你還沒跟我交待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兒呢,我可不想稀裏糊塗的。”

這時胤禟被迫與她直視, 雙瞳漆黑深邃,不帶一絲情緒。

他又擡手摸了摸她臉頰,然後寵溺地捏了捏, 眼中仍然平靜又溫柔:“你現在只需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不會讓你再去別的地方,不會再遇見另一個世界的我,而你眼前的我也有之前所有的記憶,等選秀結束了,我就把你娶回來。”

“那之前的一切果然都是發生在平行世界了?”玉榮問道。

“平行世界?”胤禟皺了皺眉,大概不是很懂這些概念,“如果是按你們那個時代的說法,是的。”

十九朝部經管着無量數的平行世界,就像玉雀之前說的,他們很多時候都說不清自己目前位于哪個時空、哪條時間線。

不過,玉榮聽胤禟言語肯定,踏實感立刻落到了心裏。

但這些答案哪裏足夠,即使她得了護身符一樣的保證,也還需要知道更多。

她剛想張口追問,卻又被他搶了先:“蓉蓉,你可還願意嫁我?”

玉榮将肚子裏的話咽了回去,狐疑地看着他雙眉緊蹙的模樣,不解道:“為什麽這樣問?”

須臾,她想到瓜爾佳氏,又明白過來。

“難道是因為你給不了我嫡福晉的位置?”她滿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沒當過,而且這世上哪有包衣出身的嫡福晉呢。想這麽多做什麽?你能娶到我就不錯了。”

說完,她還有幾分自得。

胤禟仍蹙着眉,想跟她說自己已經站到四阿哥身後的事,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背後牽扯太多,他怕她一時承受不住。

他不僅是她想的那個第四周目的胤禟,還是在雍正四年死過一次的胤禟。

重生之後,他憑一己之私改動了不少歷史,而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等她。

……

玉榮見他一時垂着眼沒說話,以為他被她說中心思,正在為他們的婚事發愁。

她畢竟是年家的人。

“我要換衣服,身上都是泥,髒死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仍沾着花泥的裙子和鞋子,岔開了話題。

胤禟扯了扯嘴角:“我抱了你半天都沒說什麽。”

雖然如此,他還是指了指靠牆的一座大雕花衣櫥:“裏面有給你準備的衣服。”

說完,他懷中一輕,再擡眼時,玉榮已經打開衣櫥的門拿了一套淺丁香色的旗袍出來,特意跟他今天那身袍子一個色系。

她放在身上比量了一下,然後便躲到屏風後面換起衣服。

屏風後面是胤禟的床,挂着暗缥色的帳子,她一進來就感受到他身上還濃郁又獨特的男子氣息,還混着清淡的麝香,讓人臉上一燒。

她背過身去,不再看那床,窸窸窣窣地開始換衣服。

這次她動作極快,不一會兒就換完了出來了。

這間房是胤禟獨居用的卧室,所以沒有妝臺之類的東西。但她還是在一架象紫檀框的落地水銀鏡邊上的香臺櫃子裏找到一只妝匣,打開一看就是疊了三層的小抽屜,每一層都放着嶄新的首飾。

她立刻将頭上的紅寶石珠釵摘了,換了一對鑲碎鑽的珍珠做的珠花。

老公還是一如既往的壕。

胤禟等了一會兒,見她終于換上屬于她自個兒風格的裝扮,眼前迷迷蒙蒙,感覺仿若隔世。

玉榮又跳到他懷裏,環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說道:“我留了件東西給你。”

“嗯?”

“我今天穿的小衣,放到你枕頭底下了。”她貼到他耳邊悄悄說道。

胤禟身子一僵。

玉榮見他又是一派老古董式不知所措的反應,又惡意地親了一下他的面頰:“算是這回的見面禮。”

這也不能完全怪她惡作劇,她也是剛才看到衣櫥裏還有準備好的嶄新的肚兜之類的,才動了歪腦筋換了下來。

她看他準備得這樣齊全,怕早就是心懷叵測蓄謀已久。

“今天晚上要好好想我。”她又不嫌事大地用軟軟糯糯的嗓音撒嬌,暧昧極了。

胤禟蹙着眉看她,眼裏的局促褪去,多了些不悅。

玉榮這時才在心裏叫糟,她一時得意忘形,忘了他其實是最不喜歡她輕佻的舉動了。

胤禟見她低下頭去,想來是認識到錯誤了,便不再吓她,而是捧起她的小臉親了親:“你就作弄我吧。”

還不等玉榮因此再次得意忘形,他又嚴肅地囑咐了一句:“別忘了你現在還小,規矩些。”

這下玉榮惱羞成怒地脫離他的懷抱,這具身子這麽小已足夠令她沮喪了,偏他還來提醒她。

胤禟懷裏沒了溫香軟玉,一時又失了魂兒似的将她強摟回來,低聲軟語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嗯?”

而這回玉榮一點兒也不買賬,仍扭着身子試圖掙脫開:“為了我好,就快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抓心撓肺似的,煩死了。”

胤禟頓了一會兒,決定先說一部分實話安撫安撫她:“你最開始在第四周目遇到的是那個世界的我,後來我讓玉雀将我把他頂替了去,所以第二次見面時,你看到的就已經是我了。”

玉榮聞言,覺得他的坦白也證實了她彼時的想法,前後兩個九阿哥的确不太像同一個靈魂的。她回想了一會兒,問:“是不是每次你胃痛之後就會替換其他世界的你呀?你為什麽總胃痛呢?”

“……我那不是胃痛。”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嘗到了臨死前的滋味兒。

前世他被關押到保定之後,大概是為了讓雍正“賜”給他的賤名名副其實①,他的确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最後說是被虐待至死也不為過。

即使當時他說他輸得起,不需要茍且偷生,寧可被打上成王敗寇的标簽悲慘地死去,也不願聽着雍正的辱罵茍且偷生。

但是重生後他仍想過争,想過報複,并且這股欲望曾一度十分強烈。尤其在早年的時候,他冷眼旁觀着自己一個個涉世未深的兄弟,仿佛就像看着一個個蠢蛋。

因為他有着重活一世的優越,所以曾十分瞧不上昔時的對手。

可他後來猛地想到玉榮,然後便覺得渾身涼透了。

雖然上輩子他死得太早,不清楚她後來的命運,但他确信後宮一定是她最痛恨也最抵觸的存在,即便他成功了,位登九五了,也不過是又害她一次,像前世逼迫她的年家和雍正一樣又逼她一次。

況且他無論怎麽做都傷害不了那輩子的雍正,已經真實發生的不可以重來,他既然已經在那個世界死去,就不可能對那個世界有所影響了。玉雀早就說過,認清現實的痛感和他總要承受的臨死前的苦楚都是他這次重生需要付出的代價。

這也是他同意了的,他願意交換這樣的代價換取在另一個世界複生。

所以如果這次重生仍然将她送進她最厭惡的地方生活,還不如讓他在上輩子魂飛魄散算了。

從那一刻起,他便開始籌劃她出現之後的事。

他苦笑一下,至少眼前事情總算告一段落:“……而且只有那一次是我替換了那個世界的我的,因為我實在忍受不了等待的日子了,我忍不住中途去見你一回。”

思念越是折磨人,他越是不能想象她在上輩子是怎麽獨自等下去的。

他越是不能想象,就越是想見到她。

“你又把我說糊塗了。”玉榮歪了下頭,不解:“你既是那個時候就在等我,前幾個周目的九阿哥也只是其他世界的你,那你又是什麽時候認識我的呢?”

胤禟凝眉看了她一會兒,無法言語。

他不能告訴她上輩子的事,那樣只會讓她痛苦。

“今日來不及說了,下次我再告訴你。”他一時慌亂,想不出好法子,只能先拖延着。

玉榮很是不滿,可他說的又是事實,她這衣裳換了差不多半個多時辰了,是該回去了。

胤禟心裏又何嘗舍得她走,于是悄悄嘆了口氣,然後摟住她親了親,聲音暗啞地說:“等會兒我想個法子,今夜不讓你走。”

一頓飯的時間,總夠他編個緣由出來給她一個交代了。

而被他輕易蠱惑的玉榮則一下子燒紅了臉,根本不會發現他的多端詭計。

她克制着不去想那些旖旎無限的事,且撇了撇嘴說道:“哦?那不僅要騙過我姐姐和四福晉,還有你福晉瓜爾佳氏呢!我看你怎麽想。”

胤禟發覺他無意間給自己挖了個坑,一時失語。

那瓜爾佳氏實屬是個意外。

作者有話要說: ①之前注釋過但以防有人忘了:賽思黑,老四後來給老九改的名字,大概就是罵他陰險讨人厭的,還有說法是這個詞是“狗”的意思,然後老八是“豬”

信息量爆炸的一章哈哈哈哈哈,但我還是順便問一句想看虐的朋友,交待上輩子的番外(BE)是放正文完結之後好,還是完結之前好,區別是放在之前會爽一些(大概?)。當然對于不看虐的朋友我會在标題标注“BE”的,請不用擔心誤傷的情況

☆、曾照彩雲歸(五)

胤禟剛重生過來的時候, 已經差不多是他該娶福晉的時候了。

他記得自己上輩子在這個年紀時還是有些風流荒唐的毛病, 而彼時瓜爾佳氏已經跟着太子妃在宮裏住了好一段時日, 跟重生之前的他有過那麽一點淵源。

重生醒過來之後他想,既然娶不了玉榮,娶誰都是無所謂的。

只是他上輩子答應過董鄂氏, 若有來世不再做夫妻。

所以他後來想法子在宜妃找人測字之前改了董鄂氏的八字,理所當然地幫她撂了牌子,婚事不成, 放了董鄂氏回家讓她家裏人幫她自行婚配。

再後來瓜爾佳氏算計四阿哥不成,又将心思打算到了他頭上。

于是他也順水推舟,借着瓜爾佳氏将自己僞裝成太.子.黨,一是為了躲着康熙過幾天清淨日子, 二是為了跟四阿哥保持着不遠不近的關系。

成婚之後, 瓜爾佳氏提了一套亂七八糟的要求,美其名曰“合同”,還弄來了白紙黑字讓他簽字畫押。

雖然古怪,但她索要的內容也算正中他的下懷。

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 相安無事了幾年。

後來他們這樣的關系還是以年玉潤的出現而宣告破裂的。

想到這兒,胤禟猶豫地看了玉榮一眼。

她應該不知道自己曾經将年玉潤錯認成她的事兒。

當時他不知道年玉潤的名字,而她又只有十歲年紀, 相貌跟現在很不相同。而玉潤玉榮姊妹二人生得極像,他一時情切,昏暗中認錯了人, 全然忘記了世上還有個雍正皇帝寵愛非常的年貴妃。

他重生那一年剛好也是玉榮這一世出生的那一年,後來他打聽到年遐齡的小女兒還在山西,恨不得插翅飛過去,把她抱到自己身邊慢慢養大。而這種欲望在見到年玉潤之後變得愈加強烈。

可他不能。

玉雀跟他說,在有記憶的玉榮出現之前,他只能等着忍着,若是讓彼時七歲的玉榮提前見了他,時間就會出現錯亂。

謝天謝地,她沒讓自己等太久,甚至比他預計的時間還早了許多。

“我跟瓜爾佳氏就是人前做做樣子,等會兒若是吃飯聽見四福晉她們說什麽,千萬別多想,嗯?”胤禟拉着玉榮站起來,給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又順便将瓜爾佳氏早年觊觎四阿哥的所作所為說了,讓她徹底放心。

玉榮自然看出他的緊張,也明白他的話裏定然添油加醋了的,不由得偷笑個不停。

胤禟見她偷着樂,知道她在笑什麽,他嚴肅的臉上頓時出現了裂痕。

“又作弄我是不是?”他又單手将她箍進了懷裏,用力掐住她的纖腰,愛不釋手。

玉榮扭動了兩下:“你才作弄人呢,禽獸。”

胤禟一頓。

他松了手,低嘆一聲:“蓉蓉,你今年真的只有十二歲嗎?怎麽這就長得這麽勾人了?”

“有你這麽說話的嗎?”玉榮被他幽暗的目光看得低下了頭,心裏又歡喜又羞澀。

她這副情态在胤禟眼裏看來自然更是可人,他低下頭去,輕輕親吻她的臉頰,然後往她的雙唇移去:“好了蓉蓉,再讓我親親就該放你走了。”

玉榮一聽也順從地靠了過去,雙手環着他的脖子軟軟地迎合他的舔吻。

半晌,兩人默契地停下,卻還藕斷絲連般的輕輕碰着彼此的唇。

“回去之後就待在你姐姐那兒,少出去走動,若有機會我就想辦法見你。茴香和檀香都是我的人,別怕。”胤禟說着說着不免擔憂,他想囑咐着她不要見四阿哥,可又怕她聽了這樣刻意的提醒反而想起什麽不好的事兒來,就幹脆将話咽了回去。

“茴香和檀香?”玉榮訝然。

茴香和檀香都是家生的奴才,年玉潤因此格外信任她們,玉榮也因此總是避諱她們。

他怎麽辦到将她們變成“自己人”的?

胤禟見玉榮又開始狐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擔心她的敏銳會使她越來越容易猜測到事情的真相。

她要自己怎麽解釋他十幾年前開始就往年家插人了?

“別小看你男人。”他只能這麽說,并捏了捏她小小的下巴。

玉榮連忙搖搖頭,她可不敢小觑了他。

胤禟笑了笑,攬着她走到門邊,輕輕将她往外送了送:“去吧,我等會兒就過去。”

“嗯。”玉榮應了,上前走了一步,又貌似不舍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委委屈屈的。

胤禟見狀又嘆一聲,難得他幹脆地放手,她又回頭勾他。

“我又不是真的舍得跟你分開。”他蹙眉說道,心煩意亂得很。

果然他話才落下,就見玉榮眉開眼笑,轉身推開門頭也不回地去了。

胤禟:……

目送她離開了,他才回到之前的躺椅上坐着。不等片刻,消失許久的十三阿哥又不知從什麽地方摸了回來。

“這下放心了?”十三阿哥見了他,笑着問了一句。

胤禟看他一眼,點點頭,又搖搖頭。

十三阿哥跟他一樣,因為死前執念太重,所以重新來到了這個世界。

因此,他後來放下争奪的心思也有顧忌着十三阿哥的原因。

一是因為他既然有報複的心理,那麽十三也自然有理由一直防備着他對這個世界的四阿哥不利。

他心思不及十三缜密謹慎,再争一次也很可能又是兩敗俱傷的結果。最初幾年,他絲毫沒看出十三阿哥也是重生一次的人,直到後來他主動跟他坦白,他才又一次震驚于十三的深藏不露。

還有一個使他放棄的原因,便是還十三一個人情。

前世他與玉榮相遇得太遲,相愛得更晚。

晚到他只能死前想辦法留了一些人,雖然知道事後雍正必定會一一清算,但他總想着能留下幾個是幾個。

十三阿哥彼時不及雍正心狠,他習慣凡事留一線,雖然他對雍正忠心耿耿,卻也不是那麽贊同對手足兄弟趕盡殺絕之事。

而且十三阿哥是他唯一可以勉強相信、又大權在握的人了。

于是十三阿哥來看他時,他只提出保住他放的幾個小釘子這一個要求,僅是為了幫玉榮過她想過的生活。

十三阿哥,當時的怡親王,答應了。

“這回又讓你幫了一回忙,該如何謝你?”胤禟拿起茶桌前新沏好的一壺清茶,為兩人各自斟了一杯。

十三阿哥知道他說的是這回自己當了他和玉榮幽會的煙霧彈的事,當下坐了下來,再次坦白道:“這次只是小忙,而以前的事就更不必再說了。”

他說完,眼神渾濁了一下,似是陷入回憶:“她自己本身就很堅強,我實在沒有幫上她什麽。”

胤禟知道十三指的“她”是玉榮。

他這幾年很喜歡跟十三聊天,也是因為他想盡可能多地知道玉榮的事。

十三阿哥也知道他的心願,于是接着複述了一句玉榮當年的話:“‘即使他再也不會知道、再也不會聽見看見,但這也不會是我讓自己痛苦的理由’。”

胤禟知道,此處的“他”是他自己。

“這句話也讓我學到了很多。”他說完,不再看胤禟,而是低頭飲了一口茶。

而胤禟心裏清楚十三阿哥這麽說,只是為了讓他多放下一些對四阿哥的怨恨,确保他不會對這一世的四阿哥出手。

同時也是為了讓他心裏好受些。

可他心裏并不好受,也不可能好受。

他想到玉榮方才臨走時笑靥如花的模樣,又想象出她說那句話時的模樣,心裏再一瞬間變得更加堅定——他不會讓她知道以前的事的。

“我死後哪裏還有她能倚靠的地方,年家那時是什麽光景你比我清楚。”胤禟沉默了一會兒,也低頭喝了口茶,然後放下杯子,說得鄭重其事:“無論如何,我都感謝你。”

他知道十三獲得的帝王寵信也不是那麽容易維持的。

而十三阿哥心中确實有愧。不僅是因為沒能完做到答應胤禟的事,也因為他的确欣賞玉榮,卻沒能在那時幫上她的忙。

他一直不敢告訴胤禟後來具體發生的事,他怕胤禟接受不了,也怕他因此對這一世的四阿哥産生無法修補的怨恨。

他知道玉榮是好不容易免了選秀的資格的,因此後來已是皇帝的四阿哥執意讓她進宮時,他也曾試圖從中運作過。

但皇帝當時一句“怡親王喜歡她?”就讓他知道自己一絲置喙的權力也沒有。

沒有辦法,他後來又不知是出于什麽心态去見了玉榮一回,想勸說她,皇上只是太思念已經逝去的年貴妃,她進宮後,皇上會對她好的。

他知道自己的說辭卑劣不已,卻不曾想到玉榮的回應同樣說中了他的心事,讓他心亂如麻兩耳嗡鳴,如同在他臉上扇了一個巴掌——

“我不會同情他的,您也不用說這些讓我感覺自己仿佛做了一件善事,因為我知道我不會滿足他那所謂的卑微的願望。如果他真的珍視已經逝去的人,就不該拿她讓自己痛苦、讓別人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再二更,以為能一口氣發六千的我高估了今天的空閑時間_(:зゝ∠)_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寫了三個直男癌,老四,老九,十三,哈哈哈——

☆、曾照彩雲歸(六)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二更

少了三百字但已經要失去意識了_(:зゝ∠)_夜半了俺先去睡了,明天再修修可能不通順的地方

花廳裏, 幾個女人已經打完了牌局, 玉榮換了衣裳一進來, 除了玉雀,其餘幾個女人全都心思各異地怔了一下。

原因無他,只是這樣的玉榮更加生動靈俏, 芙蓉如面柳如眉,除了嬌美明豔之外,還有三分的楚楚動人。她這模樣不僅不再是年玉潤的複制品, 也只剩下與她三分的相似了。

玉榮随她們一塊兒用了些餐前小點和開胃的奶酪,胤禟和十三阿哥也一同進來了。

瓜爾佳氏擺的是全蟹宴,滿滿當當占了一整個大圓桌。四福晉以身份最尊坐到了主位,瓜爾佳氏作為女主人坐在對面。因滿人的叔嫂關系非但不似漢人那樣有男女大防, 還十分講究長嫂如母式的親密, 胤禟便成心和十三阿哥坐到了四福晉的兩邊。

雖然他跟四福晉的關系也不過爾爾,但這樣的座次輪下來,玉榮就可以坐到他旁邊了。

以往瓜爾佳氏宴請妯娌時他從不跟着出來摻和,除非也有其他兄弟在,否則他是懶得露臉的。

像今日, 他難得來湊個熱鬧,也只是因為想跟玉榮同桌吃飯而已 。

然而瓜爾佳氏不知其故,更不這麽想。

她在心裏冷笑連連, 認為他這樣突如其來的殷勤不過是因為年玉潤也在罷了。

落座之後,她四下望了一圈,笑道:“沒想到今兒這麽齊全, 該把四哥叫來才是,四嫂你說是不是?”

胤禟立刻拿眼風掃了過去。

而瓜爾佳氏則更加确信他是惦念年玉潤,若四阿哥來了,他就沒法兒無所忌憚地一解相思之苦了。

“你四哥這些日子忙着呢,這會兒怕是還在衙門裏。”四福晉淨了手,轉回身笑着說道。

十三阿哥也道:“是,最近快到年末,戶部事情正多着。”

年玉潤亦不以為意地幫腔道:“王爺可忙啦,玉榮來府上快半月了,還沒見過他一面呢。”

正舀着碗裏的蟹黃豆腐的玉榮聞言手上驀地一顫,滑嫩的豆腐花立刻碎了。

胤禟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當下,他也不怕人看見,從桌子底下伸出手覆上了她的手,只是像無意識的調情一樣撫摸着她的手心手背。

玉榮被他的突然襲擊駭了一下,轉而又怕又羞又甜。她的注意力一時被奪了去,還反過來拿手指逗弄着他。

原來這種飯桌底下的把戲是這樣好玩兒,不親身體會一次根本想不到。

胤禟沉默寡言地喝起了桌上擺的桂花酒,只是手上仍然不老實地與她糾纏勾結。

話題漸漸在十三阿哥夫婦的有意為之下被帶到了別處,不過他還是留意着了瓜爾佳氏那一絲不悅與不情願。

好幾年前他就察覺出了瓜爾佳氏也對他動了心思,他沒理。

瓜爾佳氏是個高傲的女人,萬萬不會自降身段兒與他攤牌,而是使出一些若即若離的手段暗示他,等他去追求。

他一向不喜歡心思重、又拿這些心思算計他的女人。而且他愈是看瓜爾佳氏那樣,就愈是思念玉榮。

自打瓜爾佳氏幼時攀着太子妃入宮起,就顯露出一派不符合她年齡的作風,心思缜密,步步為營,唯獨算錯了一回沒嫁成老四。

年玉潤出現之後,她很是焦躁了一陣子,不知是因為知道四阿哥會寵愛這個年氏,還是因為他錯将年玉潤認錯之後表露出的癡念。

後來瓜爾佳氏看見他私藏的玉榮的畫像,也只是以為他是癡戀着年玉潤,還因此按捺不住隐藏許久的小心思,百般地試探他。

那時他已經徹底厭了瓜爾佳氏,幹脆将她之前折騰出來的合同拿了出來,一條“井水不犯河水”就足以讓她下不來臺,自此兩人之間的關系算是降到了冰點。到現在為止,也就是在人前做做戲罷了。

比如現在。

“來嘗嘗這桂花酒,暖的。蟹子性涼,咱們女人該多喝些,去去寒。”瓜爾佳氏示意婢女們倒酒。

所有人旁邊都擱着一只鎏金的梅花小爐子,裏面溫着用細口瓷瓶裝的桂花酒,清甜醉人。

“我還以為是九弟喜歡喝,你才擺上的。”四福晉極為賞臉,連喝了兩杯。

瓜爾佳氏挑眉:“的确是他喜歡喝才擺上的,只不過不是我擺的,是他自己吩咐的,只是這酒跟蟹子配正好。”

四福晉又笑,還看了看胤禟:“看,這就是你們兩口子心有靈犀了。誰說九弟不是想着這酒驅寒才擺的呢?”

瓜爾佳氏嬌聲一笑。

胤禟似笑非笑了一下,桌子下面的手又巴巴地去勾了勾玉榮。

玉榮知道他是怕自己生氣,于是臉上也裝作沒有表情,躲了他的手,将兩手都放在桌面上吃蟹子。

胤禟一時拿不準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心不在焉地動了兩筷子,然後放下,蹙眉道:“來人,把這些蟹拿出去剔好了肉再端回來。”

飯桌上的衆人一愣。

瓜爾佳氏最先反應過來:“我說爺,咱們自己動手不就圖個樂嘛,你也忒懶了些。”

胤禟回過身去淨手,一邊拿濕毛巾擦一邊說道:“爺覺得是折磨人。”

正拆着蟹腿的玉榮忍俊不禁,跟其他人一塊兒笑了,當下也不理這螃蟹了,讓人連盤子帶蟹一塊兒撤了下去。

他這是指桑罵槐說自己折磨人呢。

或者是嫌她只顧着吃螃蟹,不搭理他。

玉榮也淨過手後,從随身的荷包裏拿出放着精油的小瓶子,倒出些玫瑰油來擦手,然後又壞心地用沾滿玫瑰香味兒的手去撩撥胤禟的手,讓他的手上也跟着沾上同樣的香氣。

若讓有心人給聞見了,就能暴露他們發生在飯桌之下的奸.情。

讓他先使壞。

而胤禟大概是還沒想到這層小把戲,只是見她又黏上來了,還欣喜地過去回應。

剔好了的蟹肉重新上了桌,玉榮卻沒再怎麽動筷子,而是一連吃了好幾碗蟹黃豆腐。

趁桌上其他人相談正歡,胤禟側了側身子,又拿酒杯掩住唇,實在忍不住對着玉榮低聲說道:“回頭我可要好好賞這個廚子。”

玉榮掩帕偷笑。

胤禟一時愉悅之下又喝了幾杯酒。

他也沒怎麽動筷子,這被瓜爾佳氏看在眼裏。

反倒是年玉潤吃了不少那剔好的蟹肉,這也被瓜爾佳氏看在眼裏。

她一面跟玉雀閑說着什麽,一面努力壓抑着快頂到喉嚨的憤恨之情。

這廂她心不在焉着,那廂旁邊的年玉潤卻突然臉色一白,低呼一聲:“啊!”

坐在年玉潤身側的玉榮立刻看了過去,心裏沒由來地一慌:“姐姐,你怎麽了?”

年玉潤這會兒呼吸急促着,一手抓住了玉榮,而另一手捂住了小腹。

這樣的動作意味着什麽,再明顯不過。

不止玉榮,連胤禟的臉也白了,飯桌上的人齊齊變了臉。

萬一是年玉潤有了孩子又滑了胎……

“福晉,我,我……”年玉潤自己大概也想到這點,臉上一時又驚又喜又怕,但總歸還是懼意最多。

“趕緊,大夫,太醫,都去找。”胤禟“唰”地一下站起來,卻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

萬一是年玉潤有了孩子又滑了胎,年家保不齊又要幹出犧牲玉榮的事來。

霎時間,花廳中一陣兵荒馬亂。

☆、曾照彩雲歸(七)

花廳裏, 宴席被撤了去, 下人們也都在外面守着。方才還在席上言笑晏晏的幾人如今都各懷心思地等着太醫的診斷。

玉榮低頭端坐着, 因為不想讓胤禟注意到她的慌亂和彷徨,就強作淡定。

她也不知怎麽了,一見年玉潤似乎有了孩子, 也是又驚又喜又怕,這會兒心口咚咚直跳,雙手疊握在一起, 冰涼僵硬。

胤禟則坐在太師椅上,手肘擱在扶手上,撐着頭閉眼想着對策。

而瓜爾佳氏見他這樣,也沒心思去琢磨他是不是擔憂年玉潤了。人是在她辦的宴上出了事, 螃蟹也是她主張擺的, 然而孕婦不能吃蟹。雖然誰也不知道年玉潤在這個時候有了孩子,她更是沒想到這一點,即使這是個意外,可不知者真的無罪嗎?

四福晉這會兒也焦灼得很。年玉潤要是出了事兒,她可責無旁貸。何況年玉潤去年就滑過一次胎, 現在身子還沒養好,若再出了事情……

看來看去,滿屋子裏最事不關己的也就只有十三阿哥和玉雀了。

玉雀走到玉榮身邊, 低聲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衆人只當玉榮與玉潤姐妹情深,這會兒才心神不定,見她出去透風, 也不覺有他。

玉榮恍恍惚惚地出了花廳,外面已經落下了夜幕,一片天高雲淡,幹燥的夜風吹了過來,空中的滿月散出的光華清晰明亮。

玉雀從她的丫鬟手裏拿過一件輕薄的狐貍毛披風,擡手罩在了玉榮身上。

“九哥準備的。”她低聲道。

玉榮擡手拉住鬥篷的易繩系了系。這狐裘雖然輕薄,卻十分暖和。

兩人慢慢地朝後花園走去,玉榮也漸漸摒除了心中的不安與懼怕。

她仰頭看向玉雀——她才開始發育,身高比穿着花盆底的玉雀矮了兩個頭不止。

“我還沒為上周目的事謝你。”她道:“你就是那個’外力’吧。”

若沒有外力的影響,歷史就不可以被改變。

若說玉榮原本對歷史能否被改變這件事心存疑慮,那麽上周目當她發現玉雀憑空消失後,算是信了歷史已被改變這種可能。

玉榮揣測她去了乾隆朝,因為在她走後,這裏的人們腦中再無“玉格格”此人,有關她的一切記憶也都像憑空消失了似的,仿佛這個人根本不存在過。

究竟是這些人的記憶被抹去,還是歷史行進的軌道發生了錯位?

等到次月她接到來年嫁于九阿哥的旨意之後,她才知道正在進行的“歷史”真的已經向着另一條時間河流流淌而去。

雖然九阿哥才是那個為了“改變歷史”而四處奔走使力的人,但玉榮總認為玉雀在那個時間消失也是有意幫了她的忙。

“噓。”玉雀拿食指放在嘴邊,笑了笑。

太醫急忙忙地從內間裏出來,其餘人更是急忙忙地等着他開口:“年側福晉這次只是誤食了過多的螃蟹,所以動了胎氣。雖然稍有些見紅,但之後小心仔細調養,應當是無礙的。不過近二十四時辰內胎氣可能有些不穩,依奴才之見還是得一直有人照料着才好。”

四福晉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然後對着胤禟說道:“九弟,我們今日是坐轎來的,可我看玉潤現在這情形還是用輛車比較好,需勞煩你給安排安排。”

胤禟沉吟一下,想留她們一晚,卻也不好開口。

瓜爾佳氏這回卻十分順他的意,趕忙表現:“四嫂,這天已經晚了,又快到了宵禁時候。太醫也說年側福晉這時情況還不穩定,依我看你們不妨再府上停一夜,省得黑夜裏颠簸。”

“沒事的,我這次出來也帶了王府的護衛,若是碰上巡查的人說一聲也就罷了。今晚我們也不回圓明園了,就先回王府吧。”四福晉搖搖頭,胤禟見狀無法,也只能吩咐人去準備。

倒是一直留在原地的太醫還面露難色,遮遮掩掩地請四福晉借一步說話去了。

胤禟轉身時留意到這一幕,眼神暗了暗的功夫,餘光一瞥,又見出去透風的玉榮已經回來了。

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如常,還偷偷沖他抿了抿嘴,于是稍微安下了心,順便對玉雀點頭致謝。

玉榮回來時正趕上聽太醫的診斷,懸在半空中漂浮的心可算是回到了肚子裏,只是她的頭又開始一陣一陣的抽痛,腦中仿佛有一絲又一絲的電流穿過,始終無法讓她徹底松一口氣。

雖然年玉潤的孩子似乎暫時保住了,看她看太醫的反應卻好像不是那麽的樂觀。

不知為什麽,她總認為這個孩子于她來說有什麽必須保住的理由。

她緊閉上眼睛費力地思索了半天,試圖抓住那種一閃而過卻強有力的感覺。

——如果年玉潤能保住這個孩子,她就多了一個不必嫁給四阿哥的理由,并且還能将年玉潤拉到自己的戰線。

玉榮睜開眼,似乎得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去了內間随檀香一塊兒将年玉潤扶了出來。知道孩子沒事,年玉潤這時尚還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些喜意。

折騰了一夜,胤禟府上的喧嚣也散了。他跟瓜爾佳氏一路送到府門口,為了不引人懷疑,玉榮已經脫了那件他給的狐毛鬥篷,淡紫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更顯單薄。

胤禟的目光似乎是落在四福晉她們身上的,可事實上他卻沒法不分心去看她。

他目送着她上車,不知有多怕她回雍王府。

還好,她臨去前也忍不住回眸看了他一眼,至少給了他些底氣。

等護衛們騎着馬,随那輛車護送着她們遠去了,他也轉過身向府裏面走,全然無視了同樣站在旁邊的瓜爾佳氏。

瓜爾佳氏也擔驚受怕了一晚,這會兒松了口氣,又多少有些後怕。她想這回總歸是他們九貝勒府上的事,正想跟胤禟商量商量,就見他頭也不回地先走了進去。

“哎,你等等!”瓜爾佳氏還踩着花盆底,卻如履平地般追了上去。

她伸手拉住胤禟,卻發現他的手也是冰涼冰涼的,讓她很是愣了一下。

胤禟被她拉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同時默不作聲地甩開她的拉扯。

他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十年了,他一直是這個模樣,仿佛他令人豔羨又可以随意揮霍的人生像一口枯井一樣,了無生趣。

趁瓜爾佳氏頓了一下的功夫,胤禟又擡步走遠了。

看着他走遠的背影,她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冷風吹過,一旁的丫鬟也拿了件披風給她披上,她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拿手一掩,卻嗅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

她又将手拿近了,仔細聞了聞,心生疑窦。

她不喜歡玫瑰味兒,從來不用帶這種味道的東西。方才她是用這只手拉了胤禟,可他也從來不用這種娘裏娘氣的東西。

這是怎麽回事?

她又低頭嗅了嗅那手上的味道。

四福晉她們回雍王府回得突然,而早前一家子人都搬去了圓明園,這會兒府裏也沒個主事的,只有一幹下人守着,一時間手忙腳亂。

因天色已晚,沒有人顧得上給玉榮修出一間屋子出來。王府太小,她幹脆在年玉潤旁邊的房間湊合了一晚。

自從知道茴香和檀香是胤禟的人,她睡得安穩多了。但總歸是換了個陌生的環境,天還未亮時,她就醒了。

她坐起身披了衣服,能透過窗戶看到年玉潤的房間亮着燈,于是便喊了茴香問道:“姐姐那兒怎麽了?現在是什麽時辰?”

茴香拿了盞燈進來,道:“回小姐,剛卯時。側福晉那兒沒事,只是睡不安穩,王爺剛從園子那裏過來,大概是準備去衙門了,便先回來看看。”

“哦。”玉榮一聽是四阿哥回來了,幹脆又縮了回去:“把燈滅了吧,過一個時辰再喊我起來。”

她躺了回去,卻怎麽也睡不着。直到聽見院子裏又是一陣窸窸窣窣,似乎聽見下人們喊了“恭送爺”,然後又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等一切都安靜下來了,她才迷迷瞪瞪睡了過去。

年玉潤在王府裏休養了兩日,才又搬回了園子裏。

這兩日間,胤禟讓茴香給玉榮捎了一封厚厚的信,滿紙相思,讓她打發着時間看了兩日,總算沒耗了精力想別的。

回到圓明園之後,玉榮照例去給年玉潤請安,不料一掀簾子進去,就看見房間裏多了個貴婦打扮的女子,正與年玉潤一同坐在炕上喝茶。

“玉榮來了?正好今天二嫂也來了,咱們一塊兒說說話。”年玉潤見她進來,目光閃爍了兩下。

好不容易又有了孩子,這幾日年玉潤本該十分得意才是,可此刻的她看上去與平時無異,只是對着玉榮有些閃躲。

玉榮又看向那個貴婦——年羹堯的妻子,納蘭氏。

納蘭氏不知何故,憐愛地看了看她,又對年玉潤壓低聲音說道:“你二哥讓我帶了個民間大夫來給你看看,然後再作打算。”

這時玉榮四下看看,才發現屋子裏只剩下檀香一個人伺候着,除此之外,便是納蘭氏帶來的一個老嬷嬷,佝偻着身子,看不清臉。

年玉潤緊張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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