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脫險
三更天,素姚以為會在山腰明燈的應是什麽游子浪客,卻不想是位婦人和她的侍女。
婦人衣衫雖素淨,但仍難掩華貴之氣,婦人向素姚招了招手,“你過來,站在我身後。”
很快,那群緊追不舍的賊寇破草而出,手持利刃,兇狠惡煞道:“交出這妮子,我們還能饒你不死。”
賊寇氣焰嚣張,的确,在這深林之中,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确算不上對手。
婦人身旁的婢女厲呵:“放肆,你可知這…”
“珠兒。”婦人淡然一句,“我倒想看看,他們能在佛門清淨處翻出什麽天地。”
見婦人毫無退卻之意,幾個賊寇互遞眼色,“既然如此,休怪我等無情!”
一抹劍影掠過,不知從何處躍出幾個人影,三招之下,五六名刺客倒地而亡。
招式極快,不等素姚看清來人,那幾抹身影便匿入周遭夜色當中。一陣風過,除了倒地而亡的賊寇,四面山色環繞,與方才無異。
素姚心中隐晦,這些行蹤缥缈的高手她清楚,名曰:“影子”乃是名門望族亦或皇親國戚才有的暗衛。
想來眼前這位婦人絕非尋常人家的夫人。
素姚屈膝行大禮道:“夫人救命之恩,小女無以為報。”
婦人輕笑了笑,目光和善,“日行一善罷了,能算得了什麽。”
素姚神色略有遲疑,思量再三後仍開口:“小女冒昧,只是心中疑惑,深夜夫人為何在此?”
晚風掠起婦人鬓發,婦人目光遠眺,望着湖光山色,輕描淡寫一句道:“靜心思過。”
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哀傷,并非大痛大悲,而是日久深長的,似入木三分一般,你削去了一層,還有更深的一層。
“母後!”
伴随一聲馬馬鳴,殷珩下馬飛奔來而,“方才兒臣得信兒說您遇刺,你可安好!”
素姚見到殷珩與殷诏,目光一怔,他二人亦是如此。
這樣深的夜,絕不是交談的好時機,婦人笑着朝殷诏道:“你先送這位姑娘回去吧。”
殷诏候在竹林小築外,正如那日雲香一般。
“多謝主持。”素姚推門而出,躬身行禮離開。
玄遠方丈一早便猜到會有一劫,所以一直等候素姚上山到訪,如今紫玉已用上等金箔鑲嵌加固,加之作法,素姚心神已恢複平定。
下山路途崎岖,殷诏放緩缰繩,在這樣沉靜的夜,除了時而響起的蟲鳴,他亦能聽見素姚緩緩的呼吸聲。
“你到底惹了什麽人,各個都想拿你性命。”
素姚卻沒好氣道:“比起說我運道不好,倒不如說你是我的災星,次次遇你,必有災禍,所…”
話至一半,素姚聲音中道而止。
腦中念及方才之景,頓了半晌道:“小女口無遮攔,望三王爺海涵。”
殷诏側首,原本孤傲清冷的刺猬竟也會低頭,“猜到本王身份,所以不敢再說了。”
“猜王爺身份并不難,加之方才太子殿下言談,小女更能篤定心中猜想。”
能與嚣張跋扈的殷疇針鋒相對,讓他敗興而歸,除了與之匹敵的三王爺外還會有誰?
素姚坐在馬上,小心翼翼整理自己被劃破的裙擺,又道:“小女并非不敢說,只是再說下去便是僭越的話,與小女所受禮儀教導有差。”
明知對方是名滿京城的三王爺,她若再敢不識趣地調侃,那項上人頭随時不保。
“你找玄遠方丈所為何事,漫天大雪,三步一叩首,本王不信你是虔誠叩拜。”
殷诏一向喜歡猜度別人心思,喜歡掌控所有局勢,他厭惡有什麽是脫離他的束縛,殷诏縱橫捭阖朝堂,看破無數人心中詭計,卻猜不透眼前女子心中所想。
馬停在首輔府後門,借一縷清麗月光,素姚望着殷诏,他們之間似水平靜,卻又如浪潮翻湧,“萬事何必追究結果,正如今日我遇刺,我不會追讨,我只會聽我的心,我的心說是誰,那便是誰。”
素姚溫柔的笑着,衣袂飄飄然于風中。
殷诏看着府邸深處消逝的倩影,耳畔回蕩那句:我的心說是誰,那便是誰。
這句話含義深重,若是拟大來看,則是:帝王之業本在心,心中有所念,定然能成。
素姚一夜未歸,傾竹與雲香早已心急如焚,見到素姚平安,心中那塊巨石總算是安定下來,二人還說,若是天亮素姚還未回來她們便去報官。
雲香接過素姚褪去的羅裙,羅裙零星斑點,殘破不堪,“大小姐只是去一趟寺廟,怎得回來如此狼狽。”
素姚取下發髻朱釵,冷哼一句:“呵,若是大意幾分,興許你們再見我便是冷屍一具。”
雲香立拍了木桌三下,語氣怪嗔道:“大小姐,莫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傾竹替素姚打了熱水回來,立在素姚一旁,低語:“大小姐,您讓我查的事兒都已查清。”
“說。”
“大夫人病發前一晚,陸姨娘身邊的侍女蓉兒進過佛堂,說是替大夫人換香,可她形跡着實可疑。”
說着,傾竹又掏出一包粉末擺在女主面前,“這是香爐裏的煙灰,奴婢找人查驗過了,這裏混雜了玉盅花,是西域一種用來蠱惑人心的蠱毒,若是長久聞之則會令人癡傻。”
“嘭!”
素姚氣急,将茶盞重重撂在茶臺之上,如此毒辣手段,為了能坐上正室之位陸姨娘可真是煞費苦心。
天一亮透,素姚便坐在廳堂用膳,正逢陸氏進門,許是昨晚難以入寝,陸氏緊按着太陽穴,緩解頭暈目眩之感。
“陸姨娘貴安。”素姚一聲問安驚得陸氏冷汗涔涔。
陸姨娘結結巴巴的回道:“姚兒今日何故這般早…”
見素姚無虞安好,陸姨娘恨不得将那些拿錢辦事兒的狗腿碎屍萬段,事兒沒辦成便算了,絲毫未傷該怎麽說?
難不成他們連一女子都無可奈何?
素姚嘴角噙着抹淡笑,問道:“陸姨娘在瞧些什麽?”
陸姨娘回神,随即岔開話題,“沒什麽,只是天氣轉暖,在想是不是要做些新衣裳”。
素姚望着窗外陽春三月的景致,豔陽幾許,轉而目光又定定看向陸姨娘,微喟一聲:“是,天氣是暖和了,不過,天氣再暖也暖不了心存不良的歹意,您說可對?”
素姚宛若春花的笑靥暗藏着一抹別樣深意,盯得陸姨娘直發顫,卻又不得不硬聲道:“姚兒說的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