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送點心?”
衛安遙神情怪異,不自覺得看向身旁的爹爹,但沒等到她爹開口,屋子內另一個精神矍铄的老者笑了笑,握着拐杖從太師椅上起身,說道:“安遙有客人,那老身和伏亭先回避下。”
“謝兩位體諒,來人,帶柳先生和伏少俠回去好生歇息。”衛銘客氣有禮的吩咐道。
伏亭點點頭,走前瞄了一眼衛安遙,見人并沒有在意到自己,便沒有繼續停留,攙扶着柳初瑞就出了門。
離了主屋一段距離後,柳初瑞打發掉引路的小厮,跟伏亭一起朝着府門口的位置前進。
“先生當真要去看上一看?”伏亭不再攙扶柳初瑞,只在一旁緊緊跟着。
柳初瑞腳步穩重,即使有些氣喘,也不讓人扶着。
“上次你錯過沒看到,這次說什麽,我也要親自見上一面,事關柳家唯一的血脈,絕對不能馬虎了。”
“真是沒想到啊,往日裏竟小瞧了那賤妾。如果那女娃真是嚴兒的孩子,也不枉嚴兒曾經對她的情深意重。”
伏亭沒有接話,由着老頭在那不斷的回憶感慨,他只默默聽着。
要是柳家沒發生滅門的事,柳初瑞根本不會去在意一個庶出的孫女。
出事之前,柳先生也就在柳甜小姐周歲時,迫不得已見了一次而已。
他聽父親說過,庶出的孩子有時甚至得不到長輩的賜名,柳甜的甜字,便是她生母取的。
可惜,這遲來的關愛,注定是一份沉重的擔子。
柳甜沒等太久,守門的就折返回來,開了門,讓她去府上正堂。
衛銘和衛安遙正巧都在府中,沒有讓她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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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來,景色空曠而寂寥,除了引路的下人,都沒碰上幾個人。
按道理做了這麽大的官,府裏最不缺的就是丫鬟小厮,可見衛銘還保持着當年清廉的作風。
正堂內,衛銘端着新泡好的茶沒動,皺眉凝思着,而下首的衛安遙頻頻往外看,很快就瞄到一抹淡藍色裙角翩翩而來。
柳甜噙着笑容,不待人開口,先是規矩的行了一禮,“奴婢見過衛大人、衛小姐。”
衛銘收起嚴肅的表情,盡量溫和的說道:“既然是小女閨中好友送東西來,不用這麽客氣,快些起來。”
“怎麽就你一個,金如期沒來嗎?太不夠意思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找我。”
衛安遙語氣抱怨,全然不提前幾天夜裏翻牆的事。
她不提,柳甜也不會作死的去提。
柳甜滿臉歉意,“唉,小姐她一進燕城就被傳召入宮,後來又遇到王上行刺,事情是發生了一件又一件,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好不容易現在得了空,小姐就讓我來拜訪衛小姐和衛大人了。”
把手中食盒往前一擺,“這是城內最近出的新式糕點,希望能符合兩位的口味,還請務必收下。”
衛安遙略微尴尬,“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老是發生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幸好如期吉人自有天相,得了清白,恢複了自由。”
立在身旁的衛銘順勢接着話頭,突然出聲,“多虧金大夫舍身護駕,王上才沒有什麽大事,等哪天有空,本官要親自上門拜謝才行。”
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聽着沒什麽問題,但細細琢磨幾下,怎麽想都有一點奇怪。
衛銘能擅自代表南希王拜謝?怕是起了結交的意思吧。
“衛大人過謙了,我家小姐對衛大人一向敬重,哪能受您的拜謝,就連小姐雇傭的成護衛都崇拜大人,想要見上一見呢,這盒新式點心就是他托燕城朋友的關系,拿到的第一批,味道頂好,大人一定要和衛小姐一起嘗嘗。”
暗示的夠明顯了吧?柳甜遞上食盒,看着衛銘會如何反應。
衛銘盯了一會人,又盯了一會食盒,确定剛才的話沒有聽錯,只是他還沒有動作,衛安遙便先于自己的父親接下了食盒。
衛銘有些惱怒女兒的沖動,但礙于外人的面,沒有當場訓斥女兒。
接下就接下吧,不外乎是肖家的小子想要他出手相助太子。
現在這個情況,那位金大夫居然站在北絡那一邊。
所謂的上燕城,到頭來也是為了方便進宮,以此探聽太子的消息?
可連他都不知道太子的下落,就憑初來乍到的小小大夫能做些什麽。
不對...
衛銘靈光一閃,捏住了其中的重點。
金如期雖然不能在宮中自由游走,但卻是離南希王和太後最近的人。
想通這點,看着柳甜的眼神變了幾變,應道:“金大夫的心意,本官替小女收下了。”
衛安遙見爹沒有怪她,心裏暗暗的松了一口氣,“來都來了,要不今日...”
後面的話戛然而止,像是想了什麽,硬是拐了一個彎,“...今日天氣看着也不早了,留你太晚,怕如期那邊要等急了,下次你們主仆一起過來吃頓飯。”
話已經帶到,聽的人似乎也是懂了裏面的意思,柳甜自然不想再繼續留下來,“多謝體諒,奴婢就先告辭了。”
“我送你。”衛安遙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喊着要親自送人。
衛銘沒有攔着,兩人便一前一後出了正堂。
“倚竹,你覺得北絡好呢,還是南希好呢?”衛安遙走着走着,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柳甜只想說,兩邊都不好,唯有現代好,可惜她回不去...
“你放心的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她能相信,才有鬼了!
衛安遙見人支支吾吾沒個明确話,眼中劃過狡邪之色,随意的說道:“其實你真的看上了那位成護衛吧。”
“啊?”柳甜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猶豫了一下。
衛安遙恍然大悟道:“果然如此。”
“沒有,安遙小姐不要說笑了,這事可不能亂說的。”
“那你剛才幹嘛猶豫?”
天,問題直接轉了一百八十度,她能不懵住嗎?
柳甜無語的解釋着,一時沒看路,與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人撞個正着。
“哎呦,我的老骨頭啊。”
她微微後退一步便站穩了,卻見一位老者摔倒了地上,旁邊的年輕男子扶着老人,還不忘瞪着她這個罪魁禍首。
柳甜一慌,顧不得有些熟悉的面孔,忙蹲下身查看老人的傷勢,“抱歉抱歉,老人家沒事吧。”
老人家柳初瑞一把抓住眼前嬌小女子的手腕,嘴裏喊着疼,眼睛卻無時無刻不再細細打量柳甜的樣貌,“腰骨那邊好像扭到了,一時疼的狠。”
“這...”柳甜只好幫着輕揉老人的腰部,試圖緩解疼痛,轉頭對衛安遙說道:“衛小姐幫忙叫一個大夫來吧。”
她運氣怎麽這麽背啊,這位老者應該是衛府家的親戚或者客人吧,要是撞壞了,可不止是她的良心過不去了...
但衛安遙沒動,只瞅着她不說話。
柳甜心急加納悶,想起身卻被人拉住了,再回過頭,場景變了。
她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好。
剛剛還哇哇喊痛的瘦弱老頭,臉上只剩滿滿的興奮之色,怎麽形容呢,情緒高昂下帶着一點...瘋意。
一手拽緊她的衣袖,一手指着她的頭上,對着身邊不知何時變成冷漠臉的男子,重複的說道:“是她,就是她!”
“天不亡我柳家啊。”
老人又喜又哭,死死拽了柳甜不撒手,伏亭與衛安遙皆默默的看着,并不出手阻止。
一無所知的柳甜有點被這老人吓到了,想要拉回自己的衣裳逃開。
柳初瑞看出她的意圖,初時的興奮淡去,随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恨意,但這個恨不是針對他親愛的孫女,是汪漠!是暮存那個賊子!
“你還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誰嗎?你頭上的簪子是誰給你的?”
連續兩個問話,讓柳甜意識到原身的身世絕不簡單,但她什麽都不知道,“...不記得了,七年以前的所有事都不記得了,簪子...是随身帶着的。”
“什麽!”柳初瑞情緒再次激動,好不容易尋到的孫兒,啥都忘記了?!
把柳家忘記了,把血海深仇忘記了!
伏亭見柳初瑞情緒失控,趕忙掏出随身攜帶的靜心丸,喂着吃下,并輸送自己一部分的內力,鎮壓住柳初瑞身體內亂竄的氣息。
可柳初瑞還是吐了血,血跡染紅了柳甜漂亮的裙身。
這下是真的沒有力氣折騰了,見寶貝的孫女呆愣愣的樣子,“慈祥”的一笑,“忘了沒事,祖父慢慢告訴你,一樁樁,一件件的說。”
柳甜瞬間睜大眼睛,剛剛這人說什麽,他是原身的祖父?
他叫什麽,她都不知道。
伏亭顯然看出了柳甜的疑惑,柳先生心急了,具體姓氏都沒說,她怎麽反應的過來,況且聽說柳甜小姐現在叫着另外一個名。
于是補充道:“這位是北絡前禦史柳初瑞,育有一獨子,名喚柳嚴,”說到這頓了頓,按住柳初瑞的手更緊了幾分,“柳嚴公子他...在南希王叛亂前,曾是庚州刺史,後遭汪漠帶兵滅了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