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黑漆漆的宮殿,壓抑陰暗,零星的燈光勉強照亮了四通八達的走道。
身挎武器的藍衣侍衛組成一個個小隊,互相穿插,巡視範圍擴大到王宮內的各個角落。
冷清又頹廢的冷宮成了他們最好的落腳點。
在暮存還沒有叛亂時,這裏不過是王爺府上普通的奴仆住房,後來暮存起兵得勢,把這塊地擴建成了王宮樣式。
加上暮存又沒廢過妃子,因此這等晦氣低賤的地兒常年空蕩蕩的,沒幾個人願意來這。
缺了一半面積的灰牆邊,肖城和楊段飛全身黑衣的守在那兒,目光謹慎的觀察着忽近忽遠的亮光。
他們在等待合适的時機。
終于在第三隊侍衛拐彎到另一個方向時,通往內宮的小路有了短暫的視線盲區。
他們沒有猶豫的縱躍而出,在昏暗夜色的掩護下,快速閃進層層疊疊的宮殿之間。
燈籠燃着的光成了有效的警告标識,讓肖城和楊段飛選擇出最安全有效的路徑。
越往裏,移動光源的數目便也越多,可見他們越來越靠近蓮蓉殿了。
到了一處,疾馳的兩道黑影猛然下墜,隐蔽在屋檐的瓦礫之下,狼一般的冷然黑眸快速的打量着眼前這座華美的宮殿。
蓮蓉殿四周并沒有像韓将軍透露的消息那樣,暗藏着機關暗衛,但他們的警惕心卻更高了。
肖城摸了摸胸口,那裏放着奪人性命的劇毒,而這不是給敵人準備的。
萬一他們暴露行蹤,情勢無力回天時,方便他們自盡解脫。
今夜比往常更讓人難以入睡,妍妃解釋不通為什麽,也許是自己固執的不肯忘記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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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臺前的嬌豔女子神情疲憊,看着鏡中精致裝扮的自己,眼中沒有喜悅,卻透着幾分怪異的嫌惡。
身旁伺候的青衣宮女小心翼翼的勸着,“娘娘,別等了,今夜王上...應該不會來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妍妃冷冷的回望過去,青衣宮女當即不敢再說,只以為自家娘娘生了怨氣,心裏不舒坦。
王上自昨日後,就沒再過來蓮蓉殿了。
“你去準備些水來,本宮要洗漱就寝。”妍妃看着宮女不敢冒犯的小心樣,到底松了口。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
釵環盡褪,烏黑柔順的黑發如潑墨似得垂于胸前,少了一分華貴,多了幾分素雅,妍妃看着鏡中的自己,稍顯滿意。
宮女們前呼後擁,盡心伺候完妍妃洗漱後,腳步輕輕,挨個熄了殿內燈光,只留外間值班的兩只燈盞。
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呢。
妍妃躺在柔軟舒适的床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意識漸漸模糊之際,脖間驀然刮過一道寒風,生生止在了她的下巴處,生命受到潛在的危險,妍妃瞬間驚醒,驚恐的望向眼前這個手持鋒利匕首的黑衣人,嘴唇試探性的動了動,刀刃随之更貼緊了她的脖頸。
黑暗中,那雙狠厲無情的眼睛仿佛在思考着要不要直接對她下手。
但比起這個,旁邊那個眼睛彎彎,正好奇打量她的黑衣人更讓人覺得危險。
妍妃乖順的沒有任何動作,避免惹惱兩人,心中卻不斷猜測來人是誰。
“喂,你确定沒有看錯?萬一看岔眼,可別指望我收拾爛攤子。”楊段飛有些抱怨的看向肖城。
這小子看到這位妍妃娘娘,表情立馬變了幾變,然後抛出一個猝不及防的大消息,可還沒等他消化,人便已經沖出去了。
肖城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楊段飛,知道自己這樣子過于沖動了。
他實在是被震驚到了,這位妍妃娘娘跟已逝的何文妃長得是一模一樣,連眼角下小小的黑色淚痣都分毫不差。
當初王妃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存活的幾率又十分渺茫,後來無法,何文王便替自己心愛的女子立了一座衣冠冢,好讓她的魂魄有家可回。
楊段飛不認識這位,其實很正常,原本就沒幾個人真的見過何文妃周仁雪。
因為何文妃的名號是死後追加上去的,何文王暮景事實上并沒有成親過,他也是因為父親的緣故,才有幸碰見過這位神秘的女子。
這樣想着,手上的匕首往回收了一點,但眼底卻更加黝黑陰沉。
一直沒找到的人,居然跑到了這?
難道周仁雪是嫌棄何文王雙腿殘廢,轉頭對暮存搖尾乞憐了嗎?還是那個曾經溫柔善良的人也抵不過眼前的榮華富貴嗎?她知不知道現在的何文王整日把自己關在皇陵裏不肯出來。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問出太子的下落。
“娘娘日子過得舒适,是否還記得何文王?”低沉的聲音穿透進妍妃的腦中、直至心中,原本壓抑住的驚慌緊張一掃而光,只剩滿滿的不可思議和難受。
妍妃聲音低啞,“你們是誰?認識我?”
“你先回答我們的問題。”又一把匕首斜在妍妃的側臉邊,刀刃的寒鋒告訴妍妃,她沒有談判的資格。
“能提到何文王的,想必是北絡來的人吧,大半夜冒險闖入本宮的蓮蓉殿,想來問什麽,問太子的下落嗎?”妍妃甚是篤定道。
“那看在老鄉的份上,可否行個方便,把太子的下落透露幾分,這樣對你我都好。”
話音落下,不給妍妃反應的時間,楊段飛直接把一粒黑色藥丸塞進她的口中,逼其吞下。
“想要解藥活命的話,就不要反抗,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心情好了,也許等回到北絡後,可以替娘娘給何文王報個平安,怎麽樣?不過呢,要是何文王知道你做了暮存的妃子,會是什麽樣的表情?還挺讓人好奇的。”
話裏話外,滿滿的不懷好意。
妍妃細長的黑睫毛顫了顫,微濕的眼眸靜靜望了兩人片刻後,慢慢說道:“太子他...就在我的床下。”
肖城視線自然的轉到床下,空心的?
“你能打開?”
妍妃想搖頭,但現下自己腦袋邊正頂着兩把匕首,随時都可以要了她的性命,只好繼續說道:“我打不開,地下密道的鑰匙在暮存手上保存着,可他并不信任我,具體放在哪,不清楚。”
末了,又加了一句,“太子除了受到一點皮肉之苦,性命暫且無憂,另外暮存怕太子整天呆在地下會得病死了,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親自帶太子上來透透氣,但不巧,至少還要半個月,暮存才會再次帶太子出地下。”
肖城疑惑,“那平日吃喝呢?”
妍妃頓了頓,低垂着眼睛,“這密道有兩個出口,一個在我這,還有一個...我真不知道。”
“那...”楊段飛意有所指。
妍妃冷淡的點明事實,“我只不過是暮存安排的一個幌子,一個沒有多少價值的棋子,太子的消息就這麽多,你們快些走吧,我為了活命,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
“好說好說,都是一家人,以後還要多麻煩娘娘呢。”楊段飛笑着收回匕首,拍了拍肖城的肩膀,“此地不可久留,我們走。”
肖城點點頭,剛想轉身離開,身後傳來妍妃略顯僵硬的問話,“暮景他好嗎?聽說他被絡帝關進了皇陵內。”
肖城聞言,定定的盯了一會妍妃,“關?王爺廢了一雙腿,哪裏也去不了。”
兩人一離開,妍妃眼眶止不住的開始發酸,但她不能哭出聲,只得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拼命忍着。
身子朝一側翻轉掩住面容,小巧的手掌撫上床面,“原來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寂寞無聲中,任由眼淚打濕枕頭一片。
在肖城行動之前,柳甜同樣沒有閑着。
在屋內,她特別換了一身好看點的衣裳,想了想,又找出那根碧玉雲紋簪子帶上,這樣不至于寒酸了吧。
按照約定的計劃,柳甜提上準備好的點心食盒趕往衛府。
不愧是正經官老爺的府邸,比她們住的願生院好上很多,光是規模就多了一倍。
男主真是不予餘力的拉攏衛銘啊。
她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給衛銘抛橄榄枝,在營救太子上,他能相助一把,就算不能,也希望他能睜一眼閉一眼,畢竟曾是北絡有名的忠臣,也是看太子長大的老臣,值得賭一把。
具體的信息都在點心食盒內,她只需要暗示下就可以了。
而且金如期也沒有反對,有女主光環籠罩,應當會順利的吧。
敲了敲門,門後很快傳來開門聲,一個年紀半百的灰衣老頭側出身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衣裳穿的齊整,不像是亂敲門找事的人,于是問道:“姑娘,找誰啊?”
“我叫倚竹,是來找安遙小姐的,我家小姐金如期讓我送點時興的點心過來。”
灰衣老頭視線落在點心食盒上,心想,他家小姐的确喜歡吃這些,不過前幾日府上來了兩位貴客,老爺吩咐過,不管什麽人來,要先給他通傳一聲,同意後才能放人進來。
“姑娘,勞煩你等下,老奴要先進去問下主子。”
“好的,老伯,我就在等着。”門吱呀一聲,從裏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