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過河拆橋
孫睿是惠安侯府的嫡長子,又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若不是有龍陽之好,倒真是一門極好的親事。上輩子蘇淩蓉就是只看見了這門親事表面的光風霁月,沒有真正了解孫睿此人,苦苦在老太太跟前兒求了那麽久,等到嫁到惠安侯府後,才追悔莫及了。
昨兒惠安侯夫人來府上表明了來意後,二夫人郭氏不太想這麽便宜了蘇淩芸。她的蓉姐兒只能嫁給吳二那個纨绔公子,憑什麽那賤人生的女兒就能嫁得這般好?
所以郭氏沒有立即答應這門親事,只說再考慮考慮。
蘇淩芸從下人口中聽到了這回事,放下筆,曉得郭氏是不想讓自己嫁得太好。她是庶子庶女,倘若能嫁給惠安侯府的大公子,那确實是她高攀了。她咬了咬牙,想去找郭氏理論理論,可是一想到郭氏是自己的嫡母,自然有權利決定她的婚嫁,到時候誰有理誰沒理也說不清。只好重新坐了回去,不甘地拿起筆繼續抄寫經書。
沒想到過了兩日,惠安侯夫人又來了一趟。
這回不僅自己來了,還把兒子孫睿也一并帶來了,說是要讓老夫人相看相看。
蘇老太太、殷氏、郭氏和三夫人郁氏正好都在上房,蘇禧和蘇淩芸也在這兒。本來是一家人坐着說話的,聽說惠安侯夫人來了,蘇禧和蘇淩芸只好去了彩繪竹韻常青紫檀底座的屏風後面。
蘇禧這時才知道前兒惠安侯夫人來的目的。
兒子都帶來了,除了說親,還能是什麽別的什麽?只是不知道,這親事是為誰說的?
蘇淩蓉已經定親了,府上未出閣的姑娘只有她自己和蘇淩芸。蘇禧心中一駭,該不是給自己說的吧?
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倘若真是自己,殷氏不可能不與她說的,她定了定神,往屏風外面看去。
惠安侯夫人容貌淑麗,笑起來更是添了三分親切,孫睿的相貌正是随了她。
蘇老太太道:“孫夫人快請坐。”
惠安侯夫人落座後,孫睿上前一步,向老太太和三位夫人都行了一禮,道:“晚輩拜見老夫人和三位夫人,老夫人萱草長春。”
這麽一看,孫睿委實是生得不錯。
蘇禧坐在屏風後面的美人榻上,透過屏風之間的空隙,目光落在了孫睿身上。只見孫睿一襲雨過天青色繡竹節紋長袍,身形高挑,五官俊朗,舉止也恰到好處,一看便是很有修養的公子。若不是知曉上輩子的事,真是難以相信這樣的男子竟然有那種谷道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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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禧以前只覺得孫睿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奇怪,與一般的男子好像又不大一樣,直到有一日上街,馬車恰好壞了,停在一條不起眼的街道上,她掀起簾子看了看,正好看見孫睿和一名男子姿态親密地從一座院子裏走出來。彼時胡同裏沒什麽人,那男子摟着孫睿的腰,手掌還放在他的臀上捏了捏……
蘇禧當時就吓傻了,從沒見過兩個大男人當街摟摟抱抱的,她趕忙放下簾子,震驚了許久都沒緩和過來。
那時候蘇淩蓉已經和孫睿成親幾個月了,果然沒過多久,蘇淩蓉也知道了這回事。
據說這位孫公子,不僅跟好幾位男子不清不楚,還在外頭養了不少戲子……他之所以跟蘇淩蓉成親,只是為了延續孫家的香火而已。
眼下蘇禧看着這位孫公子,想起他上輩子的行徑,因他相貌而升起的好感很快就消弭了。
蘇禧視線一轉,見身旁的蘇淩芸面容含嬌,羞中帶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便隐約猜到了怎麽回事。再看了看外頭,惠安侯夫人除了與老太太說話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看着二夫人郭氏,這麽一來,今日惠安侯夫人為誰而來就不言而喻了。
只不過蘇淩芸不曾與惠安侯府打過交道,惠安侯夫人為何會相中了她?況且,怎麽上輩子娶了五姑娘蘇淩蓉,這輩子就要娶六姑娘蘇淩芸了?蘇禧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
這頭,蘇老太太瞧着對孫睿挺滿意的,惠安侯夫人告辭的時候,她親自把人送到了門外。回到上房坐在花梨木卡子花玫瑰椅中,她道:“我見這門親事不錯,不如就這麽定了吧。蘇六年紀也不小了,翻過年就十五了,早早地把親事定下來,也好早日留在閨房裏,定定心性。”
這是在說前兒蘇淩芸拿了蘇禧玉佩的事,這件事鬧得不小,老太太都知道了。
二夫人郭氏便是心有不滿,老太太都開口了,她也不好再拒絕,只道:“是,只是這事總不好咱們開口,若是下回惠安侯夫人再提起此事,兒媳便答應下來。”
蘇老太太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蘇淩芸聽說老太太點頭答應了這門親事,這幾日可謂是春風滿面,高興極了,大有一種苦盡甘來的喜悅。她這麽想也不錯,若是這門親事成了,她一嫁入惠安侯府便是宗婦,能掌管中饋不說,日後孫睿承襲了惠安侯的爵位,她再生個兒子,那就是穩穩當當的侯夫人了。
何況孫睿又生得好看,文質彬彬,今日只是在屏風後看了幾眼,就足以讓蘇淩芸心馳神往了。
蘇淩芸回到屋中,看着桌案上只抄寫了一半的經書,想起自己受到的那些侮辱,心情陡然就沉了下來。她捏了捏拳頭,怨憤地想,自己只是出身差了一點兒,卻要低聲下氣地、腆着臉去讨好蘇禧,等她嫁給孫睿之後,定要籠絡住孫睿的心,讓現在瞧不起自己的人都後悔去。
自打蘇禧給衛沨補好荷包後,這幾日衛世子就一直沒再來将軍府後門找她了。
蘇禧一邊覺得清靜,一邊又忍不住嘀咕:“過了河就拆橋。”
今日是慶國公傅鴻生的六十大壽,蘇家過去賀壽,蘇禧跟着殷氏一起去了。見到慶國公老夫人的時候,蘇禧雙靥含笑,大方自然地叫了一聲“老夫人”,仿佛全然不知她上回登門替傅少昀求親的事。
慶國公老夫人嘆了一口氣,只道:“禧姐兒……嗳,可惜了,真是可惜啊……”
可惜傅少昀沒有這個福氣。
梅氏在一旁不樂意了,本來老夫人瞞着她去将軍府說親,她就十分地不滿了,眼下又當着衆人的面說這些,立即道:“娘,外頭還有許多客人呢,您說這些做什麽?”
慶國公老夫人搖了搖頭,表示與梅氏說不到一塊兒去。
後來幾個姑娘家去了後院,郁寶彤今日沒來,只有唐晚來了。
烈日炎炎,天氣燥熱。蘇禧和唐晚為了納涼,專門挑了一個僻靜的八角涼亭,兩人坐在亭子裏,一邊品嘗丫鬟端來的茶點,一邊閑談。
蘇禧十分不耐熱,只見一會兒的功夫,她鼻尖上就冒出了薄薄一層汗珠,饒是兩個丫鬟在身邊搖着蒲扇也無濟于事。唐晚見她托着兩腮,熱得整個人都蔫了,忍不住一笑,道:“我看前兒殷萋萋的扇子不應該送給衛世子,應該送給你才是。夏送涼,秋送暖,你可比誰都需要涼快呢。”
蘇禧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總算神智回籠了,“唐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唐晚看了看四周,附近只有她們兩個人,其他人都在不遠處的湖心亭裏納涼,便沒有隐瞞她道:“前幾日皇後娘娘設宴那一日,不正是衛世子的生辰麽?宮宴散了後,我見殷萋萋特意把衛世子叫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送了他一把親手做的折扇呢。”
這麽一說蘇禧想起來了,殷萋萋确實和殷芃芃商量過怎麽把禮物送出去的問題,只不過後來她走得早,心裏又裝着別的事兒,自然而然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蘇禧心念微動,面上卻不動聲色,随口道:“後來呢,衛世子收下扇子了嗎?”
唐晚撇撇嘴,道:“我遠遠地瞧着,沒有看清。只不過殷萋萋也忒大膽了些,光天化日的就敢給男子傳遞私物,要是被有心人看見,也不怕毀了自己的名譽。”
蘇禧“哦”了一聲,一想到別的姑娘給衛沨送禮物,心裏有點小小的不痛快。
唐晚沒注意她的表情,又道:“不過像衛世子那種守禮之人,應該是沒收下的。”
蘇禧扁扁嘴,心道衛沨才不是什麽守禮之人呢,大夥兒都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衛沨表面看着彬彬有禮,其實骨子裏壞透了。
壽宴散後,蘇禧想着屋裏的熏香快用完了,便跟殷氏說了一聲,去西大街的香料鋪子買幾種香料。
馬車停在香料鋪子門口,蘇禧進去選了檀香、沉香、郁金、桂皮等幾種香料,讓聽雁付過錢後正準備出去,身邊卻忽然站了一個穿青衫的青年,問道:“姑娘,可否請問這是什麽香料?”
蘇禧擡頭,看清此人的面容後愣了愣,很快恢複如常,看了看他手中的香料,道:“這是甘松香。”
李鴻接着又問了幾個問題,道:“我家公子讓小人挑選幾種香料,小人對這些并不了解,可否請姑娘幫忙挑選幾種适合男子的香?”
蘇禧思忖片刻,讓聽雁去外面等自己。
聽雁出去後,李鴻這才向蘇禧行了行禮,恭敬道:“九姑娘,世子爺讓小人跟你說一聲,他有事需要回封地晉州一趟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