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幡然醒悟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下來了。
我跟着父親快步向外走。
走得幾步，那個伯伯跟上來，說既然我媽一定要你來做，我相信你說的，行，十塊，加原來的五十，一共六十。
我冷笑一聲，說後面這事可比你媽那事大得多了，而且把你們家的隐患給清除了，就值得十塊錢嗎？
伯伯臉色一變，說那你說要多少？
我說五百，給奶奶念經也要五百，總共一千，要不然你另請別人。
伯伯面色大變，說這也太多了吧，而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萬一還有人瘋了，這錢你能退不？
父親怒吼一聲，說靈靈你怎麽也跟大人說錢錢錢的事？你才多大？你很需要錢嗎？然後對那伯伯冷笑一聲，說，你媽的還想退錢？怪胎啊！靈靈，我們走。
父親真的特別生氣，也不知道他是因為我提錢的事生氣還是因為那個伯伯提要退錢的事。他拉着我快步就走。我們走到那棵龍眼樹下時，我看到老奶奶又站在樹下，攔住我。
我一停，父親說你要幹嘛？
我說我要小便，爸爸你在前面等我。
父親只好放開我的手，說就在這樹下拉就行了，然後向前走幾步，掏出煙來點上。
老奶奶看着我，說靈靈，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還知道小叔的事情，我老實告訴你，之前我請神請上來的那只惡靈，的的确确就是我的小叔子，唉，是我們當年沒有去找他的骸骨回來安葬，最終才會導致它生氣，拿我來折磨。我昨天才剛和它見了面，它的意思和你說的意思一模一樣，只是苦于人鬼兩隔，無法告知家裏人啊，我甚至已經托夢給他們每一個人了，也沒有任何效果，估計是都忘記了，唉，果然我沒找錯了人，請你回去一起做了吧。
我說你們家的孩子一個不相信我，一個不舍得給錢，我恐怕是不能幫奶奶你了。
老奶奶呵呵一笑，說你小小年紀，要這麽多錢做什麽？你可知道，就是有名的仙婆，一次也就收五十。
我說奶奶，我說了你別生氣，我是看不慣您那些孩子這樣子對您，才故意這樣的，讓他們知道痛一回，也許以後還能改好點，到時候我會把這個錢退給他們的，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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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呵呵笑了，說原來如此，靈靈啊，難怪空靈師太傳你蓮花身啊，你天生菩薩心腸，小小年紀已經知道如何教化人了，可比我這活了八十歲的老太婆強得太多了，唉，我的這幾個孩子的确是不成人啊，別看一個一個都是領工資吃國家飯的，但看一分錢就像一百萬似的，接我那死鬼老公。
奶奶說着，突然哽咽起來，說我生前都沒有得吃過他們買的一塊肉，穿過他們買的一件衣服，要不是老五還懂事，估計我早就死在街頭了，唉，不說了不說了，說起來都是淚，我死了其實是一種解脫呢，靈靈，這一千塊錢你要了就要了，不用退。權當是他們應該給我的養老錢，我用來報答你了。
然後身子一隐，不見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淚水怎麽時候已經流滿了臉頰，我想起了我的媽媽，不知道她在哪裏，現在還好嗎？我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到媽媽，好好的孝敬她，不讓她流淚，不讓她受苦……我擦了擦淚水，走過去拉着爸爸，說我們去伯伯家吧，他同意給錢了。
父親吸完最後一口煙，扔掉煙蒂，用腳一踩，說你怎麽知道？
我說反正我知道，走吧，一千塊錢呢。
父親說靈靈，你真打算騙他們啊？
我說這怎麽是騙呢，我真會念經的。
父親又呆呆的看着我，長嘆一聲，自言自語說還是沒好啊，然後不說話了。
這時，便看到那個伯伯跌跌撞撞的跑來，後面還跟着那群人，在後面不停大叫，說靈靈大師，等等等等。聲音十分的急促和雜亂，男聲女聲，大人小孩，都在那跑得氣喘籲籲，哇哇大叫着。
父親故意拉着我轉了個身，邁步做出正向家裏走的樣子。
那個伯伯最先來到我們面前，喘着氣，彎下身子，說媽呀，好久不幹活了，累死了，靈靈大師，我們同意給你一千塊錢。
父親瞪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着那個伯伯，說老哥，你這是唱哪出啊，剛才五十都嫌貴，現在加到一千了？
那個伯伯擺擺手，喘着氣，說不出話來，另一個看來是他弟弟，說媽的，誰錢多了燒手啊，還不是那小叔發話了，要是不按靈靈大師說的去做，誰反對，今晚就帶誰走。
父親啊一聲叫出來，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說你說的是真的，是你小叔親自說的？
那個說要不你看看我們，個個都吓得要死，就怕你靈靈大師跑了。
我說我又不是賊，幹嘛要跑啊？
這時那個伯伯總算是喘好了氣，說靈靈大師，有請，有請。還做着一個請的姿勢出來，彎着腰，伸着手，看着我，臉上的表情十分的複雜。
那群人也說靈靈大師，有請有請……
父親說你們可別再玩了，我家靈靈真不會念經，你們還是去另請高明吧。
說着小聲說靈靈啊，你這次可真惹大麻煩了，想走都難了。
我說幹嘛要走啊。
父親拉着我，說對不住了老哥，你們就算是真給我們一千塊錢，我們也不敢要啊，我家靈靈是真的胡言亂語而已，她不會念經的。
父親說完，急匆匆拉着我就走，生怕走不脫似的。
這時，那個伯伯突然嚎叫一聲，攔在我們面前，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和哀求，說靈靈大師，你可不能走啊，你一走，我們全家十幾口人今晚就全都得死啊。
然後他突然就撲通一下，向我跪了下來。
接着，那些人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子，竟然也都齊齊向我們下跪起來，不停叫着靈靈大師，別走啊，救命啊。
父親呆若木雞，小聲說靈靈啊，看你惹出的事！
他急忙去扶起那個伯伯，說老哥，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快一齊都起來，起來啊。
但沒有一個人起來，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長嘆一聲，說起來吧，我回去還不行嗎？
一群人這才破涕為笑，一個一個站起來，樂滋滋的樣子，然後說靈靈大師，有請有請。
我和父親跟着他們一群人回去，那群人一直緊緊的盯着我，生怕我真的跑了一樣。
回到廳堂裏，父親看了一眼前面，突然驚叫一聲，說媽呀，這是誰弄的？怎麽就燒了呢？
我看到廳堂中央有一塊擺香爐的石板，上面原來是擺着幾個香爐的，之前香爐裏的香還在燒着，香爐裏面插滿了香根，剛才我們離開之前還好好的，現在回來一看，那些香根卻全燒光了，牆壁黑乎乎一片。
最可怕的是，在那片黑乎乎的牆壁上，竟然顯現出一行白字，上面寫着：按靈靈大師的意思去辦，付酬金一千元，誰反對，我今晚帶走誰。小叔。
這些字并不是人寫的，而是通過黑灰和牆壁之間天然形成的縫隙顯現出來的，因此歪歪扭扭，十分的不規整，但仔細辨認還能認出來。
難怪了，呵呵。
我看向他們每一個人，一個一個面色慘白，這一次他們可沒法懷疑是我動的手腳了，因為我已經離開了。
而那個小叔一句“誰反對，我今晚帶走誰”，也足夠吓死他們了。
那個伯伯正一個一個的收錢，看着他們那股子積極的樣子，我心中就想笑。果然人再怎麽貪錢，也是要命的。
看到他們集好了錢，我說點香吧。把你們老媽的名字、生辰八字和小叔的名字、生辰八字寫下來給我。
其他人急急忙忙地重新點上香和蠟燭。
伯伯則拿出一本紗紙手抄本，翻看着，不一會，寫在一張紙片上，遞給我，我一看那個小叔的名字叫董田野，心說難怪死在野外了。
我等他們點好了香，叫他們拿來一些稻草鋪在地上，我盤腿坐上去，開始念蓮花經。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父親一臉的汗水，不停的看着其他人，那樣子似乎随時準備逃跑了。
我眼觀心，心觀靈臺，屏除雜念，一心念起蓮花經來，先是給奶奶念一段往生經，并且指定了要奶奶投胎轉世成為一個男人。
念有四五分鐘左右，聽到他們議論，說奇怪了，牆壁上的字自己消失不見了。
父親也小聲說，靈靈，可以了。
我不理他們，繼續念誦，又過十分鐘左右，又聽到他們說，咦，這燭火竟然會突然長高起來，好像一張笑臉。
一個小孩子說像是奶奶的笑臉。
我繼續念誦，又過四五分鐘，又聽到他們說這麽多螢火蟲從哪裏來的呢，一只一只閃着光，進來轉了一圈，又一起飛出去了，太神奇了。
我知道奶奶已經投胎轉世去了。她這是化成了螢火蟲，回來看自己的家最後一眼了，下輩子，不知道在哪個家裏出現了。
我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伯伯，說給我一杯水。
伯伯急忙遞給我一杯水，看向我的眼光都完全不同了，其他人更是滿臉的恭敬，滿眼的驚奇，沒有人敢說一句話，敢放一個屁。
那些小孩子甚至是有些怕我，躲在大人的後面，偷偷瞄着我。
我喝完水，聽到了父親在我身後咳嗽一聲，我沒有回頭去看他，但知道他想說什麽，無非是見好就收，起來回家吧。
可我還沒完成，還得幫那小叔念化怨經。
我說倒酒，再點三根香，我們接下來要給小叔化怨了。
伯伯急忙倒酒，那個哥哥點上三根香。
父親又咳嗽一聲。
我緩緩閉上雙眼，眼觀心，心觀靈臺，繼續念誦，十分鐘左右，我開始感覺到有一股十分強大的冤氣從廳堂位置慢慢消散掉。
這時又聽到他們小聲說，天啊，這廳堂上的香爐怎麽會自己旋轉起來呢？
另一個說不是旋轉吧，是扭動了幾下而已。
有人說，我感覺有一股清涼的風從那廳堂上吹出來，好可怕。
有人說不是吧，是從外面吹進來的吧，不對啊，外面吹進來的是熱風，天啊，怎麽回事？
人群裏紛紛揚揚的議論着各種奇異的事情出來……
我一直念了大概有二十五分鐘左右，一部化怨經終于念完了，頓時感覺全身一松，我知道那個小叔的冤氣已經全部被清除幹淨了，奶奶也已經投胎轉世去了，這才停下來，睜開眼睛。
第一眼便看到了父親滿臉怒氣的看着我，然後便聽到那些人說，奇怪了，整個房子似乎突然變暖和起來了。
我站起來，說剩下的事情，你們就去找風水師來做吧。
那個伯伯急忙對我表示感謝，遞給我一個大紅包。
紅包好沉好大。
我笑着從裏面抽出一百塊錢，剩下的全部退給他，說我就要這麽多，剩下的錢，逢年過節的，多買些紙錢給奶奶燒吧，她活着時沒得吃過你們一塊肉，穿過一件新衣服，死了，你們也得補回來。
那個伯伯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嘴唇顫抖着，眼中含淚，說靈靈大師，沒想到連這樣的事你都知道，我服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大師！
其他人也低着頭不說話，但看向我的目光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我說人活着時你們這樣對奶奶，死了，你們還找來幾個念畜生經的道公，你們幸虧是遇到了我，否則奶奶在下面也得不到安寧，整天就會在畜生道裏被畜生欺負。
伯伯大哭起來，花白的頭發抖動着，說靈靈大師，我們錯了，我們現在後悔了，可是媽媽已經不在了，好，我們以後一定多給媽媽燒紙錢，燒衣服。只是這錢你還是收下，你靈靈大師，不僅僅是超度了我媽，我小叔，還點化了我們所有人的靈魂。
我看向其他人，看到他們也都滿臉悔意，眼眶濕潤。
我說你們知道就好，但錢我只要一百就行。
伯伯硬是把錢塞給我。
我堅持不要。
伯伯就把封包塞給了父親。
父親一直一愣一愣的看着我。
連別人塞錢進他口袋裏，他也沒反應。
此時的父親，心裏的震憾肯定是非常巨大的，他親眼目睹了我将近一個小時的整個念經過程，加上那些奇怪的事情發生，再怎麽傻，也能聽出來我念的是真經，不是怎麽古文。
後來伯伯他們又重新熱了飯菜，高高興興的陪着我們吃了，有幾個甚至想敬我喝酒，後來全被父親擋下了，他們就轉向父親，把父親灌醉了。晚上九點多，伯伯和兩個年輕人拿着手電筒，開着摩托車，把我和父親送回了家。
只是沒有想到，靈靈大師的名號竟因為這件事而慢慢的傳開來了。而我和父親的矛盾，開始尖銳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