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讨價還價
那些人尖聲大叫起來，到處亂跑，說怎麽回事，是不是媽媽回來了。
大人們亂跑，小孩子亂叫，有些還被吓得哭了起來。
一片慌亂中，我看到在陰風過後，從門外慢慢走進來一個老人，正是老奶奶。
當然，就只有我看到而已，其他人都在害怕的到處躲起來，而父親則呆呆的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似乎那一刻，他被老奶奶定了身一樣。
她來到我面前，淚流滿面，向我道歉，說靈靈，都是我的孩子胡說八道，你別放在心裏，好好幫我念經，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我說我想給你念經，他們不讓。
老奶奶說這個我來解決。
然後她走到那廳堂的牆壁上，側頭看着自己的靈位，淚水漫漫而下，然後用手在淚水裏一點一寫，牆壁上又現出一行水印字出來，在黑夜中閃着磷火的光芒。
那個伯伯率先看到那些字，當即大叫，說又有字出來了，快來看。
那些原本已經跑了的人又集中過來，看着牆壁上一個字一個字的顯現出來：請靈靈念經，若再亂說，死。
我看到奶奶竟然全部是用淚水來寫完一行字的，心中震動不已，多可憐的老奶奶啊。
老奶奶寫完那個“死”字，我聽到了十幾道吸氣聲。
廳堂裏一片安靜。
然後那老奶奶向我走來，說靈靈啊，我活着的時候，沒好好教育他們，現在是自吞苦果，害得我那小兒子被捉去坐了牢，我要早知道這樣子，當年就不生下這幫畜生了。
奶奶邊說邊擦拭淚水。
我說奶奶，放心吧，我既然來了，就會幫你念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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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回頭看了自己的家一眼，滿眼不舍，說這一走，就永遠永遠的消失了，這個家，再也沒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奶奶擦着淚水，慢慢走出門外，燈光瞬間又亮了起來。
屋裏又是一片光亮。牆壁上的那一行字加上前面的一行字，兩行字并排在一起，字跡相同。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沒有人說話。
這一次，沒有人敢再懷疑我了，連父親都奇怪的看着我，說靈靈，這些字真是奶奶剛剛寫的？
我說難道你以為是我寫的？
父親一臉驚訝，說剛才真是那個奶奶回來了？
我不敢回答他。我再也不會承認我能看到冥人的事了。
父親自言自語，說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有這種事情發生過，死人頭七回來，最多是變成小螢火蟲了，小蝴蝶了，或者在地上撒上石灰後，會看到有些人回來時留下的腳印，從來沒有聽說在牆壁上寫字的。
那個伯伯過來，一臉歉意，對我說我已經确定了，這些字跡就是我媽媽寫的，因為那個最後的“死”字，肯定就是媽媽寫的，以前她沒瘋之前，死字就是這樣寫的。
他說現在可以念經了嗎靈靈？
我說念經沒問題，但你們先說給我多少錢吧。
我對他們早已經沒有一絲好感，我知道現在他們必須要求我了，否則奶奶絕對會要了他們的命的，哪怕就算是為了奶奶生前的凄慘遭遇，我也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我自己自小被媽媽抛棄，至今還沒有找到我的親生媽媽。媽媽在我的心中，是一種高大神聖的存在，是如同神明一樣的人物，在醫院我看到那個哥哥竟然又是打又是踢，活生生的踢斷了奶奶的肋骨，當時就已經非常生氣了，現在又看到這些人竟然如此颠倒黑白，生時不好好照顧自己的母親，死後還如此的小氣，在我心裏，他們還不如我家的小七呢。
父親說靈靈，就随便念一下那怎麽文，不用要錢了。
我說不行，這一次必須要錢。
父親一定想着讓我随随便便念一首古文出來就走人。
那個伯伯尴尬地說，靈靈，那要，要，要多少錢？
其他人也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說那得看你們要我念多少段經文？如果是單獨念奶奶的往生經，就五百吧。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其他人的面色十分憤怒，恨不得生吞了我似的，就覺得我就是來坑錢來了。
有人悄悄說，果然就是個騙子。
有人生氣的罵出來，說我小小年紀竟然敢獅子大開口，之前請那幾個道公，三個加起來才一百塊錢！
各種生氣的聲音，謾罵的聲音，諷刺的聲音頓時又回響了起來。
父親一把拉住我到門口外面，冷冷地看着我，說靈靈，你想幹什麽？糊弄一下就行了，還往生經？你懂怎麽是往生經？還真想要錢？何況請一個道公不過三十塊錢一天，最多不超過五十塊，你這五百塊也太離譜了，你到底想幹什麽呢？
我說爸爸，你別管。
父親愣了一下，說靈靈，我是你爸，我怎麽能不管？
然後小聲說，之前不是說好了，就随便念個古文就走嗎？
這時那個伯伯走出來，看着我，咬咬牙，說，五百塊是不可能的，就五十塊吧。要不是我媽親自留字，我原本只打算給你五塊錢紅包的。
我說五百塊錢，一分都不能少了，而且，這只是給奶奶念經的錢。
伯伯說就是給奶奶念經啊。
我說你們不是還有一個小叔死在柳州了嗎，解放前，是個警察。
我一直記得媽媽說的普渡衆生的事，心中就想着一起把這事給辦了，也許也能積下幾分陰德吧。況且也不是怎麽難事，順便念一段經文而已。還可以多坑他們一些錢。
父親一拉我，說靈靈，你可別胡說八道的，這事能開玩笑嗎？
伯伯呆呆的看着我，良久，突然驚叫一聲，說誰告訴你的？
其他人也說，奇怪了，我們都不知道呢？大哥真有這個人嗎？
伯伯點點頭，說當然有了，大概是49年，解放之前，小叔去當了警察，結果就沒有回來過，後來同村去的人回來說，小叔病死了，就随随便便的扔在了路邊的草堆裏。
“啊？！”
所有人都發出一聲驚叫聲。
父親吃驚的看着我，說靈靈，49年爸爸才十四歲呢，我都不知道這事，你怎麽知道的？
我說，我說了你又不信。
伯伯終于對我心悅誠服起來，語氣委婉，說靈靈，你難道還要幫我們家超度小叔的亡魂？
父親一拉我。
向我一眨眼。
我暗暗好笑，不理父親，對伯伯說，奶奶的瘋病，其實是你家小叔的冤魂無所依托，才來折磨奶奶的，如果你們早來找我，奶奶就不會死了。
父親怒喝一聲，說靈靈，胡說八道怎麽呢？！
但那個伯伯再一次點頭稱是，說之前老媽剛瘋時，他們也曾經去看過仙婆，都說有這麽一回事，但都表示對此無能為力，這事才終于作罷。
我說這一次，我順手幫你們給小叔念那化怨經，将它幾十年來的怨氣化掉，做了之後，你們再給小叔安個墳，用檀木小人滴進小叔兄弟的血，叫道公來把小叔的魂招進那個檀木小人當中，這樣做之後，你們那個小叔就可以魂有所依，魂歸故裏，不會再糾纏你們，你們家也不會再出瘋子，否則奶奶之後，你們家代代都還會再出瘋子的。
我說完這番話，全場一片安靜。
蓮花經裏對這種事情都有詳細的說明，如何化怨，如何招魂，如何安魂，都有詳細的步驟，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反正書裏怎麽寫我就怎麽說。
父親激動的看着我，說靈靈啊，我就說不想讓你出院，看來明天又得送你上醫院了，你看你之前好好的，怎麽現在又開始胡言亂語了呢？
伯伯則說，不太可能吧？這樣做就能給死了幾十年的人魂有所托？就能保證我們家族世世代代不出瘋子？我活了六十歲，還真沒聽說過。
其他人則說，真的假的？萬一還是有人瘋呢，都說這瘋子有遺傳的，不可能這樣一來就不瘋了吧？
有的說，瘋子不可能治好這是常識了，而且醫生都說這是遺傳造成的。
還有的說，他問過風水大師了，說媽媽瘋是因為祖墳風水出了問題，跟小叔根本沒有關系。
原本已經相信我的人，這一次又開始動搖了。
我盯着那個伯伯，說你還是不相信我？那我可走了？
說着就邁步離去。
父親點點頭，也說我們走了，本來靈靈就不是仙婆，更不會念經，別說你們不相信，我是她爸，我都不相信，我老實告訴你們，我女兒剛從精神病醫院裏出來，她跟你們說的都是胡言亂語，你們不要相信她，還是另請高明吧。
然後拉着我的手一起離開。
身後的人安靜了一會，終于有一個人說，大哥，就信她一回吧，大不了給多兩塊錢給她了，哪怕被騙也不多。
其他人跟着附和，說一塊錢就行了，反正她也沒說要多少。
那個伯伯這才大聲說靈靈，那就一起做吧，我給你加五塊錢紅包。
其他人說多了多了，一塊就行了，五塊錢都買得一斤豬肉了。
父親聽了大怒，停下腳步，轉身看着那群人，說媽的你們一家人都是財迷！就算靈靈想做，我還不同意了呢，靈靈，走！
父親拉着我，加快速度向村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