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3)
然點頭,說話時卻很是不屑:“我也接到了,說是賞什麽夕月花,我看那個女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想要借此機會再接近我哥罷了,不過前些日子宛陽那邊的酒樓出了些事,我哥恰好就不在。”
雲光瞧她一臉不屑又鄙夷之後又慶幸的模樣,很是不解:“你救了她,她會請你是再自然不過的,再說了,她如今已是淩夫人,那裏還能對你哥有什麽非分之想。”
“我之前也這麽認為,可是自從蟒蛇那事之後她就三天兩頭的跑來打探我哥的消息,女人的直覺告訴我,她對我哥還餘情未了,所以你也要小心了。”樂千尋說着,看向雲光時有些心虛。
聽聞此言雲光喝下一口清香茶水,不解道:“她喜歡你哥幹我什麽事,我為什麽要小心?”
“因為之前我并不知道她對我哥餘情未了,所以讓她以為我哥喜歡你,好讓她知道我哥這麽多年沒成親也不是因為她,所以……!”
她笑的憨厚,雲光看的心顫,她與伊橙如今會積出這些個深仇大恨就是為了這個,如今再多來一個,想想便覺心累,只抱着僥幸心理道:“她已成親,事情已成定局,應該不會有多大影響吧!”
聽聞此言,樂千尋喝了口茶水潤嗓,似想起什麽來面上鄙夷之色更甚道:“那倒未必,之前玉軒樓出事時楚國三皇子被刺殺,可在之前我哥親眼所見殷敏與那位三皇子是在一起的,我哥對此雖沒發表什麽看法,可是李掌櫃當時也在場,你想啊!李掌櫃雖只是玉軒樓的掌櫃卻來自書香門第,只因不喜官場争鬥方在玉軒樓中栖息,他性情人品一向灑脫,更是從來不道人長短,也因此才能讓人敬重,可是後來我卻聽他無意中提起,說是殷敏與那楚國三皇子已在翠玉樓中住了半月有餘,況且他看那夜那二人如此親近形容便覺不齒。”
雲光有些不能反應過來只“啊!”了一聲以示反應。
“她一向在我哥面前表現的端莊大方,很是清純,故而便有意向玉軒樓夥計打聽了一番看事情究竟如何,那夥計因是專門負責翠玉摟,所以對此很是清楚,那夥計還一直以為那位公子是背着家中夫人出來與別的女人偷歡,你說她都能幹紅杏出牆這種事,自然也就覺得只要我哥對她餘情未了就一切皆有可能,可是如今這中間卻橫了一個你。”樂千尋說着搖了搖頭顯然對于無意中說起這件事情來很是反感。
這時小楠從外面近來,手上還端着一盤雞爪,啃得津津有味,在雲光與千尋中間的位置坐下時還大方的将雞爪放在中間給她們二人分享,道:“雪姐姐,千尋姐姐這個雞爪可好吃了。”
雲光看小楠吃得滿臉滿手油,将他懷中絲帕取出給他擦拭,笑問道:“北辰哥哥怎麽沒跟你一起上來?”
小楠啃雞爪啃得很認真,聽雲光如此問,看着她時笑的一臉燦爛,指了指右面牆壁道:“方才清洛哥哥有事來,然後北辰哥哥就同清洛哥哥回去了。”
下午雨勢磅礴,嘩啦啦的叫嚣,屋檐跌下一串串泛白的雨簾子,雲光與樂千尋則趕在這一場雨來臨之前進了對面一家名喚“留雲社”的茶舍,進去時裏面一個清瘦老頭正說一個由白蛇演變而來,一段菜花蛇妖與捉妖師相愛的故事。
小楠顯然對此故事很是滿意,雙目炯炯有神的望着臺上老頭。
雲光因自小跟誰師父走南闖北很有些見識,對此換湯不換藥的評書自然是不大提得起精神,而一場大雨落下來,空氣清涼宜人,午後小憩就有些合适宜,故而臺上評書說得精彩紛呈,臺下雲光瞌睡連連,直到後排幾位公子哥的悄聲議論入耳方才一掃之前睡意。
一道青年男子滿含笑意的聲音,嗓音中滿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說道:“溫逍遙前日方從刑部大牢逃出,隔日他的夫人與千金便中毒身亡,這事情鬧到如今倒是有些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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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話的同樣是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只言語卻不如前者那般視生命如兒戲,反倒有些無可奈何之意:“被溫逍遙下毒所害之人到如今要麽死了,要麽殘了,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死一萬次也沒人可憐,可是他的妻小卻被連累而死于非命,這……。”這了許久,那位公子也沒說出個什麽所以然來,想來孰是孰非實難理得清的緣故吧!
前者依舊興味盎然道:“不過我聽說事情已過了兩日,溫逍遙卻并未出現在逍遙山莊,想來如此手段之人,面對妻兒離世也未必會有多難過,看來那些名門正派想要取他這顆人頭是要費些功夫。”
接話者仍舊是那位無可奈何的公子,嘆息道:“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可是想想那些平白無故被傷之人,或許他們今後連吃飯也是問題,再想想很多人從前那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便覺這個溫逍遙當真可惡。”
聽到此,雲光當真覺得有些蹊跷,畢竟刑部大牢那種地方想要逃出去,很需要些功夫,況且溫逍遙功夫如此,刑部定會對他嚴加看管,又怎會讓他輕易逃脫。
臺上評書說得熱鬧,小楠聚精會神正看得專注,根本無暇顧及身後八卦,雲光與樂千尋對視一眼後繼續往臺上看了看,彼時臺上評書正說到蛇妖與捉妖師生下個半妖這處。
後來,風停雨歇,陽光如同從一個盒子裏被救出來灑滿了整個大地,讓整個洛邑城好似掉進了一個蒸籠,熱的人毛焦火辣,心內煩悶壓抑,雲光與樂千尋在如此酷熱難當的日頭下帶着小楠回了王府,當三人汗流浃背的回到王府,坐在地板上喝下冰鎮酸梅湯時,方覺這酸梅湯才是人生最大的享樂。
幾日後,就在雲光與樂千尋盤算着此番前去秀嶼山賞花之後還可以順便去別的地方逛一逛時,黎國與楚國之間這一場衆人在早年就可以想見的戰役已正式拉開序幕。兩國雖已積怨多年列國心知肚明,奈何此番兩國交戰的由頭卻是前不久慘死在黎國帝都的楚國三皇子。
當經過一系列祭祀之後,黎國國君在太廟召見了兵馬大元帥以及全軍将帥,授之以節钺,當伊大元帥率領大軍從洛邑出發時,衆人對于這一場生死攸關的戰役感到擔憂。卻不過二十來天之後,衆人将這股擔憂抛之腦後繼續富貴閑散的生活常态時,宮中卻傳出他們的國君卧病在床的消息,衆人聽聞這一消息頓時憂心忡忡,要知道兩國大戰之際國君病重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只是當衆人觀望着已養病在府上許久的恒王殿下終于想起進宮探望陛下,結果氣的他們國君昏迷不醒這一結果後,許多富貴閑人已開始整理行囊打算另謀出路。故而雲光與樂千尋應邀前去秀嶼山觀賞那株夕月花這一路倒是遇上許多同行之人。
雲光因如今身體素質騎馬就有些找死的意味,故而只能坐馬車,如此一來樂千尋自然被她給扯進了馬車,而小楠則不用說了,坐在馬車裏嘴巴就沒有停過。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莘北辰居然在伊大元帥率領大軍與楚國軍隊交戰,而國君又病入膏肓這一時刻,還能有閑心陪雲光一同出游。
陽光熱烈,路上行人又多,讓原本湖光山色的大好時光變得喧鬧擁擠,這樣的環境就連一向話多的樂千尋已沒了把酒言歡的興致,帶着小楠跑在後面那輛馬車上睡覺。
雲光歷來不過問朝堂之事,加之對他總是無條件信任,可是此番出了這麽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她實在不能相信他是真有興致陪她出游,後來又想他會前去秀嶼山應該與殷敏殺了三皇子此事有關。
車外人聲鼎沸,車內也不得安寧,她也沒了心思細想,卻在這時聽坐在旁邊的他問:“怎麽,有事情想問?”
雲光看着他正提了天青色茶壺正往杯中添水,倒是老實的點了點頭。
見他正要說話卻又搖頭,端了那杯才倒好的茶水,老神在在搖頭晃腦的說:“等這件事完了我就知道了,對嗎?”喝下杯中水後才又續道:“想一想而已,雖然我知道你做事總有自己的原因,可我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啊!反正我怎麽想你也管不着。”說完,還不忘嘚瑟的看着他,也不知道這有啥可嘚瑟的。
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他不禁搖頭失笑:“一天淨胡思亂想,還有理了。”說着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
雲光瞄了一眼他帶了笑意的臉,低頭以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想你也算胡思亂想。”
“咳,”他忍了許久方才控制住情緒,轉頭瞧她正低着頭自顧自轉着手裏杯子自娛自樂,他傾身在她面前,嘴角噙了笑:“那你說說你在心裏是怎麽想我的。”
嘴角彎出那抹笑霎時僵在那笑不出來,望着面前那張帶着戲谑的臉:“呃!”轉了轉眼珠才說:“這屬于思想活動,好比人要吃飯,那我我你怎麽會餓呢,你要怎麽來回答?所以這根本……”答不出還沒出口就聽他說,“因為嘴巴喜歡。”
雲光:“……”
馬車不疾不徐的前進,雲光卻只覺身子一輕回過神來已被他抱在懷中,雖然也曾有過很親密的時候,可這樣坐在他腿上卻還是第一次,車內光線忽明忽暗,而他俊逸的眉眼近在眼前,看得她心怦怦亂跳。雲光克制着臉紅的反應,想要淡定的同他說一句話,卻覺唇上一陣溫柔的觸感襲來。
午後,秀嶼山間郁郁蔥蔥,山間林下微風夾帶着草木清香四散漂浮,炎炎夏日能有如此清幽的情景倒是難得,一路馬車颠簸着在夜幕降臨之前趕到秀嶼山莊。
雲光從馬車上下來正是夕陽西下時,秀嶼山莊前遠景開闊,舉目眺望天邊,疏林挂日,山風随着餘晖而來讓人在一路車馬勞頓中暫得片刻輕松。
只是還沒等雲光再多輕松一刻,便已在此時行來的馬車裏瞧見了尹之渙,而因着尹之渙有給她下迷藥的嫌疑,其實從前她跟着尹之渙學吹笛子那一月自認為與他處得不錯,即便不能算是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可記憶中她也沒得罪過他,走到如今這一步連她也想不明白他是為了什麽對她有如此仇恨,故而再見他時,她總是莫名擔心,不過今日他身旁還跟着一位眉目清秀,唇若櫻桃的女子她卻認不得。
尹之渙這時也已瞧見他們,快步走進,躬身揖道:“殿下,雲小姐。”
莘北辰同樣拱手回禮:“尹大人。”
雲光:“尹大人。”
尹之渙低首斂眉,恭敬道:“殿下同雲小姐一同前來賞花。”
莘北辰嘴角是慣有的一絲淡漠笑意:“尹大人也有空來賞花?”
“下官早前就曾聽聞秀嶼山上風光甚好,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望了望莘北辰身旁的雲光:“前些日子聽聞雲小姐受了重傷,如今瞧着小姐氣色尚好。”
雲光被點名,自然得說句客套話:“傷勢已無大礙,多謝大人挂心。”
尹之渙笑着問道:“雲小姐近來可曾去宮中探望?”
雲光猜不出此人如此言語是何用意,只在嘴角攢出些笑來,反問道:“尹大人也知道我向來不在宮裏走動,去了只怕會鬧出什麽笑話來。”
尹之渙則不動聲色的回道:“雲小姐哪裏的話,陛下如今病重時常聽他提及小姐,故而在下以為陛下召了小姐前去相陪。”
莘北辰适時插話,語聲是慣常的淡漠:“以七萬人馬對抗三十萬大軍,殿下哪裏還有空召見雲光。”
尹之渙依舊恭敬有禮,施施然道:“是下官唐突了,陛下如今雖卧病在床,卻依舊為國事擔憂,況且殿下所言甚是,伊元帥此一役需以少勝多,實在讓人感到不安。”
莘北辰語聲冷冷道:“尹大人不是對此大力支持麽,如今感覺不安是否有些晚了。”
雲光站在旁邊,這才後知後覺,這兩人在朝堂原來竟是政敵。
尹之渙聽了這話一時沒了言語,只在旁邊幹笑兩聲以示回應。
如此情景下好在淩氏夫婦從裏面出來,借着幾人寒暄之際雲光悄悄打量了一番這個聽聞許久的淩掌門,不過竟也同她想象中剛正不阿的形象很是貼近,是個眉眼生的端正,身板高挑,同說書先生嘴裏那種白衣少俠很是相近,只是年紀偏大這一點需得暫且忽略。然而當她望了望旁邊幾日不見的淩夫人,再見這容貌傾城的女子,雲光只覺抛開旁的不說,這對夫婦當真是不大般配,一如殷敏這般風華絕代的女子若非樂雲那樣人才,旁的男子娶了也沒安全感。
雲光因從伊蘭歆那裏得知,那個變态殺人犯竟然就是這個傾國傾城的少婦,至此她看待殷敏的心情就變得很複雜。
六年前殷家被滿門抄斬,殷敏也是僥幸方能活下來,無論是誰經歷了這種事,會有心理陰影也再正常不過。可是短短幾月她手上便沾染了數條人命,還害了不少青年才俊變成殘廢,想到此處雲光只覺得面對如此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抱何種态度。
其實她實在有些好奇殷敏究竟為了什麽要做這些事,不過還有一事她卻更加好奇,她知物是人非實在不該在糾結這些,可是她是真的很想知道究竟為了什麽,殷敏會放棄樂雲。對于這個問題雲光從前倒是不怎麽想,可是方才她看了這淩掌門,便覺得殷敏又沒瞎怎麽會為了這位相貌平平的男人将樂雲抛棄,這實讓人費解。不過顯然面對一個變态殺人犯,實在不是能思考這些問題的好時機。
“幾日不見,雲小姐氣色好多了。”殷敏走進幾步同雲光寒暄,不過她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見淩少淵領着莘北辰同尹之渙已先行一步,适才又朝四周張望一番後才道:“怎麽沒瞧見雲公子?”
五年來,雲光第一次對樂千尋的先見之明感到佩服,呵呵笑着回道:“聽千尋說是樂雲在宛陽城的酒樓出了點什麽事。”又記起前幾日同她說樂雲與伊蘭歆有點什麽,補充道:“淩夫人難道沒發現伊小姐此番也沒跟着來。”
殷敏低了頭,雲光看不出她是什麽表情,不過千尋這時抱着已然睡得正酣的小楠從後面走來,她才又同殷敏說:“小楠睡着了,我想夫人還是先帶我們去客房安頓。”
殷敏這時擡頭看了看已走進的樂千尋,望了望睡得正香的小楠,面色霎時慘白,瞧她如今這個形容,雲光以為殷敏還喜歡樂雲這個事情果然成立,得知如此事實她卻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高興。
☆、三十章 近水樓臺先得月
雲光一行被安排在一處名為“山茶院”的客居小院,院中一如這個名字那般遍植山茶,還未走進便已被院中傾瀉而出的芳香給吸引,院中幾盞風燈下絢爛緋紅的山茶在暮色裏豔麗妖治,夜裏的山上吹來陣陣山風,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屋子裏碧蟬紗在一室燭光映照下更多的添了幾分清涼,壁上幾幅山水畫作亦添幾分雅致,待一切安頓好已是一個時辰以後,期間雲光喝了碗綠豆粥,吃了兩塊豌豆黃,以準備待會看着別人吃時不至于越來越餓。
淩家邀人上山賞花,這夜要排一場晚宴就在正常不過。晚宴被安排在山莊後花園一片空地上,端的是一派悠閑雅致,還未走進場地便能聽得絲竹聲聲入耳,曲子雖綿軟無力,倒是勝在是首歡喜樂曲,聽着也還舒心。花園四周各置了一列雕花燈架,挂着一色繪了美人賞景圖的花燈,花燈昏黃卻在數量上取勝,以至于雖是夜裏整個花園的景致倒也看得明了,只是院中布置卻無甚新意,無外乎是些裝點場地的花束與屏風,而在諸位賓客眼中,顯然這些風雅擺設遠不及舞臺上正搖曳生姿的舞姬來得讓人喜歡。
其實所謂宴會不過是以吃飯之名行利益之事,而宴會之上觥籌交錯無論怎樣也帶着機鋒,少有純粹暢談江湖,縱情山水那般潇灑快意,是以雲光對于這種宴會歷來沒什麽興趣,然而最無聊的不是精神層面的,而是食案上的山中野味正是她如今碰不得的,再加上壺中竹葉青她更是沾也不能沾,說好的吃喝玩樂到如今不過是枯坐,望着面前堆美味佳肴卻不能大快朵頤,雲光滿是遺憾的搖頭嘆息着望向隔壁,卻見樂千尋正拿匕首對食案上烤至金黃的羊腿準備分解,她咽了咽口水,再回頭看向右邊,莘北辰正舉杯同舉止有禮的尹之渙對酌。
其實雲光出入江湖這些年,所推算倒也□□不離十,這日諸位英雄少俠前來所為便是前段日子鬧得血雨腥風的一場殺怒,衆人雖不斷為舞姬們柔媚風情的舞姿歡欣鼓舞,所讨論的也是要逮個機會抓出那個胡亂殺人的變态将其千刀萬剮,說話這人就是許尚賢的兄弟許尚文。這位許公子說得正歡,雲光卻下意識看向身居主位的淩夫人,瞧見容貌傾城的那麽一個美人如今正笑意盈盈的望着那個說要将她千刀萬剮的公子,直看得雲光沒由來打了個冷顫。
宴會行到一半,舞曲倒是一改之前綿軟頹靡之風,變得高亢昂揚,沉郁頓挫間都透出一股豪邁來,而如今花園正中那原本舞姿柔媚的一群輕衣薄紗的舞姬,已換作一位手持白玉長劍,身着一身素色錦衣的女子,因是夜裏雖燈火通明卻因雲光離那女子着實有些遠,并不能看清那女子姿容如何,不過瞧她一把劍舞的如此虎虎生風,料想這人也不會差那去。花園中曲聲時而高亢昂揚,時而低緩壓抑,聽得人也是時而亢奮,時而低落,心情不可謂不跌宕起伏,而舞劍的女子,舞姿矯健敏捷,如天龍上天入地翻飛翺翔,劍光璀璨奪目,如上古九日聚首,起舞時劍勢如江海濤濤,翻騰奔流,令人屏息,收舞時平靜,好似林中如鏡湖泊。
整個過程看下來只覺心神激蕩,讓人目瞪口呆。饒是雲光見過些世面也覺得這曲“行軍劍舞”被女子舞得如此英姿飒爽當真是難得一見。
宴會行到此,衆人已有些微醺,賓客開始四處同相識之人暢飲,整個宴會與之前相較也輕松惬意幾分。
而雲光他們後面這時也正聚了幾位公子在此閑聊,閑聊倒是真在閑聊,一說:“想不到淩掌門新晉納的這位小妾竟還有這等風姿,在下之前倒是眼拙。”
一說:“在下同謝兄倒是想到一處去了,起先還在想淩掌門新晉納的這一房小妾看着比他年紀還大個五六歲,如今這麽瞧着倒也能想的明白。”
又一曰:“在下以為如此女人即便再美,可畢竟年紀大了,再怎麽也已是半老徐娘,那裏能與淩夫人那等風姿,那等青春貌美相較,這劍舞得再好也着實沒有娶回府上的必要啊!”
如此雲光方才知曉那女子竟然就是前次東浮曾提及的那位小妾,從楚國來的穎涵。
望着消失在屏風後面的身影,雲光幾不可聞的朝着莘北辰挪了挪身子,遺憾道:“能有如此風姿定然是個美人。”想了一想才又道:“起先還說她嫌疑很大,可是沒想到兇手竟會是……。”
四周燈光影影綽綽,風一吹枝繁葉茂也就變得淩亂,莘北辰擱下手中酒杯,望了望身旁眸光明亮的姑娘,分明瞧出她究竟所為何,在她耳畔低聲道:“四周都很安全,可以出去走走。”
聽了這話,雲光頓時如得了特赦,拖着正大快朵頤的樂千尋,貓着腰從後面走出屏風。
樂千尋一臉不滿的咽下口中羊肉,再将手中那沒來得及放下一杯酒水飲盡,方道:“方才在席上我見你一個勁盯着許公子瞧,還以為你沒發現,原來你知道呀!”
她這話說得模糊,雲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知道了什麽,只順着她的話晤了一聲,沒有答話。
兩人往園外走去,一路假山堆砌斷斷續續挂了幾盞應景的花燈,襯托得別有幾分幽靜,假山花園這種地方一條道總是要被隔成幾條道,似乎如此才能體現出以小見大的美感,只是如此有情趣的地方卻實在不太适合幹什麽有情趣的事情,或者與人分享一些有情趣的事情抑或秘密,而雲光她們才步入一段石林密布之地,卻聽隔壁正有一道女子甜滋滋的嗓音響起:“姐姐方才在宴上可瞧見那位白衣公子了?”
那位姐姐回說:“自然是瞧見了,江湖上都說藥離山莊的雲公子,風姿如雲間月,氣韻若松下風,俊逸如流光玉”還未等這位姐姐說完,那位妹子便追問:“那依姐姐來看,那位白衣公子呢?”
“風姿如霞中日,氣韻若聖山雪,俊逸似畫中仙,這位公子此等風姿只怕就是傳聞中那俊美如谪仙人的恒王殿下來了也不能相較。”
聽到此處雲光在心中暗想,自以為後面應該是日月同輝,普照大地。
議論還在繼續,那位妹子到此時已然下了一番決定:“即是如此待會我便要去同這位公子喝上一杯,能遇上這樣一位畫中仙,只是每日瞧一瞧也覺得心情愉快,女子的矜持只好暫且放一放了。”
那位姐姐倒是淡定,是以還提出一道疑惑來:“若是那位公子已有妻室,妹妹又當如何。”
“正所謂妻不如妾嘛!為了他委屈一下也是值得。”
“舅舅可就你這麽一個女兒,你自己願意,他可不會同意。”
雲光聽到這裏兀自轉身,皺眉道:“我們回去。”說話間,人已行出老遠,樂千尋跟在她後面只覺得需帶了內力方能趕得上。
出了假山路徑,雲光才放慢了身形,走出幾步時還不經意回頭望了望身後小徑。
樂千尋在雲光身旁慢吞吞的走,她望了望如今已從小徑出來的那對姿容尚可的姊妹花,再望了望身旁雲光,打從心裏覺得即便一見鐘情雲光也能憑着這張臉取勝。樂千尋這時才覺得那個她認識五年的好友,那個無論是遇上毒蛇猛獸,還是遇上瘟疫橫行都能從容應對的好友,因為這個男人已做了太多失去理智的事。
樂千尋手肘搭在雲光肩膀上,笑道:“不過是個小姑娘愛慕殿下罷了,你就這麽緊張。我可是聽說即便殿下如今在朝堂上已無權無勢,那一門心思想要嫁進王府的公侯小姐也數不勝數。”
雲光瞟了一眼身後,沒好氣的說:“哼!我們早定親了。”
“你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哪有那麽厚臉皮,這親是父親同他結的,我壓根就不知道,我哪裏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樂千尋瞧着她一臉小人得勢的嘴臉,啧啧道:“人家小姑娘可說了,妻不如妾。”
“哼!”兩人說話間已繞過屏風,只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雲光與樂千尋往位置上走時才發現一路行來,這大半座位已全數易主,位置上端坐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更有甚者直愣愣盯着那位畫中仙瞧。
雲光皺眉瞧着這情形,走回畫中仙隔壁位置上坐下,方才落座便聽得後面一位姑娘,同她憤然道:“這位姑娘,凡事得講個先來後到,你這麽晚才來,坐後面去。”
雲光莫名其妙的回頭看了眼瞪着她的黃裙子姑娘,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這麽瞪着她絲毫威懾力也沒有,她倒也好脾氣的解釋到:“這位姑娘,我剛才就坐這裏。”未待雲光說完,那黃裙子的姑娘便撇嘴道:“方才坐在你這個位置的姑娘都這麽說。”雲光繼續方才的話,指了指莘北辰說:“不信,你問他。”她幾不可聞的朝着莘北辰挪了挪,扯着他衣袍同黃裙子的姑娘說:“你說是不是。”
莘北辰回頭瞧着雲光一臉不置可否的笑意,疑惑道:“是嗎?”
雲光見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再見黃裙子姑娘一臉看好戲的神态,沒好氣的正要死皮賴臉坐下來,一只手已攬過她腰身,将她摟在他身旁坐下,帶着些許調笑的口吻,說道:“夫人不是一直挨着為夫的麽!”
雲光徹底蒙了,還沒回神去看身後黃裙子姑娘風雲變幻的表情,又聽他說:“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宴會到此也就結束了,我們回去吧!”說着已牽着雲光起身。
“恩!”雲光終于反應過來跟着他起身,看着黃裙子姑娘,客氣又六神無主的道:“既然姑娘這麽喜歡這個位置,那我讓給你好了。”
深夜,秀嶼山莊已歸于一片昏暗,卻在這夜深時刻,山莊東面的院子,透過窗戶隐隐有火光跳動,屋子火光忽明忽暗似墳場鬼火攢動,而此時屋子裏殷敏依舊是白日裏那一身衣衫,望了望地板上同樣望着她的男人,微颔首,神情淡然道:“如今我只要同外面的人說那個畜生突然有事離開即可,叔叔今夜就出城去吧!”
對面那個淩少淵自然就是逃獄的溫逍遙,因面上覆了一層面皮,看不清他真實表情,只聽略帶蒼老的聲音,猜測道:“小敏,你讓我扮成他的樣子,是你已将他給殺了?”
殷敏嘴角帶着一抹殘忍的笑,燭火晃動打在她面上顯出幾分可怖,她開口語聲恨恨道:“哪裏會讓他這麽輕易就死了,”端起床幾上茶水喝下一口,她突然放肆笑道:“叔叔你不知道,我如今每每去地下室看到那畜生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心裏別提有多快活了。”她說得随意,笑起來嘴角卻帶着惡毒。
望着對面女子,溫逍遙嗓音中透着蒼涼:“小敏,為了報複淩少淵,我們害了太多無辜的人,手裏沾了太多的血腥,為了這樣一個畜生,真值得嗎?”
聽聞此言,殷敏下意識皺了皺眉,卻很快笑出聲來,望着溫逍遙卻又似望着一片虛無,語聲誇張的問:“無辜?”而後神思清明時眼中映出淩少淵近乎呆板的臉,那對秋水潋滟的眸子單純而無辜,“他們确實是無辜的。”說着卻又大笑出聲,帶着恨意,卻透着輕快的語聲,續道:“可是我告訴那個畜生,我如何讓這些人生不如死,不出所料,那個畜生确實一臉痛苦,這樣做能讓他痛苦,如此我便不覺得他們無辜。”
望着她笑的癫狂的形容,溫逍遙搖了搖頭,無奈喚道:“小敏。”最後卻沒能再說出什麽來。
許久後,殷敏适才止住癫狂形容,神思也變的尋常:“叔叔,我已将嬸嬸與小柔送去楚國,你如今動身要不了幾日便能同她們相聚。”
溫逍遙語聲堅定:“小敏,你如今會走到這一步,叔叔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叔叔不會扔下你茍且偷生。”
千裏之外的雲夢山,地處黎國西面群山惡谷之中,山上随處可見要人性命的毒草或色彩斑斓的蘑菇,空氣中更是時時飄蕩着墨色或黃色的毒氣,此種毒氣乃是山上草藥所散發,人若是不小心中了此毒便是死也不能痛快。
一處懸崖絕壁上挂着一男一女,這兩人便是方才上山幾日的樂雲與伊蘭歆,他們站在絕壁一處凸起上,望着那株從石壁中生長而出與書中所畫一模一樣的纖細草木,兩人相視一笑。
樂雲挽起衣袖時,欲言又止的望着與同樣已挽了衣袖的伊蘭歆,終究沒說出什麽話來,只同她一道将手放在那纖細枝葉上,也就在剎那間那株原本與尋常草木無二的夢之花似有了生命,從它的經脈紋路長出一根根綠色小刺,那些小刺在從經絡中長出時直接刺入放在枝葉上那肌膚吮吸鮮血,恰在此時天地風雲突變,原本無風無雨的陰天霎時已烏雲罩頂。
就在這時四周林木間有點點玄青光點帶着清晰的草木清香而來,此種情況便是那株夢之花竟然如傳言中那般在吮吸他們血液的同時開始收集天地靈氣。
被數只螞蟻啃咬的疼實在讓人不能忍受,樂雲一個大男人自然沒什麽,可伊蘭歆此時面色蒼白,明明山風吹來寒冷,她額頭卻冒出一層薄薄汗珠。
樂雲見狀很有些擔心:“蘭歆姑娘你沒事吧!”見她微笑着搖了搖頭,依舊有些放心不下,說道:“可是你如今面色很不好。”
伊蘭歆面上則由之前的蒼白上生出絲絲紅暈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怕高。”
樂雲了然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說着看了看腳下雲霧,才道:“想象一下你如今是一只鳥兒正翺翔于天地之間,腳下便是廣袤大地,而世間這一切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伊蘭歆望着立于絕壁之間依舊雲淡風輕的樂雲,他的嗓音在如此情況下已有些沙啞,她聽來卻覺溫潤,明明他如今着一身玄色披風,她看着卻就還是如初見他時的清朗俊雅,雖說心裏陰影不是那麽容易克服,不過他同她這麽說着話,她有一瞬竟真忘了腳下的萬丈懸崖。
“我好多了。”
“你還真是好騙。”
“……”
“千尋從前總是怕蛇,我就告訴她蛇除了長得醜以外,也只是一種生命存在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