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0)
樣,我想殿下是不會拒絕的,畢竟他對你一向很好。”
“伊小姐對恒王殿下傾心已久,這個方法同樣适用于你,不過他會不會拒絕我就不知道了。”
雲光如此淡定,反倒激怒了起初很是平和的伊橙,尖聲諷刺道:“雲光,若是從前你會嫁給他那很正常,可事到如今,你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即便是你想要嫁給他做小妾,也是門不當戶不對,況且王爺與慕容公主是兩國聯姻,你就注定了一輩子被踩在腳下。”
雲光望着她語聲淡然的說:“那也與你無關。”
伊橙突然就不那麽生氣,語聲帶笑的說:“這事的确跟我沒什麽關系,可是跟我最大的關系就是你現在很不好受,見你難受我就好受多了。”
“哦!那你就繼續開心吧!恕不奉陪。”雲光說着已擡腳打算越過伊橙離開。
伊橙突然失控的一把拉過打算離開的雲光,氣急道:“雲光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讨厭你嗎?”
雲光姿态從容的從伊橙手裏抽回手,簡潔明了的回道:“不知道。”
她的答案讓伊橙一時語塞,看着她半晌也不知道還要說什麽。
雲光見她如此終于主動開口同她說:“其實你也挺成功的,畢竟我也挺讨厭你的,說明你還不是一廂情願。”
伊橙仍舊無語,指着雲光許久也只說了個“你……。”
雲光禮貌性的微微一笑,還很有涵養的點了點頭,客氣道:“既然伊小姐沒什麽要說的了,我也要去吃飯了,失陪。”
就在雲光擡腳離開時,伊橙終于不能再忍受,嘶聲喊道:“雲光。”
雲光回頭,面無表情的問:“伊小姐還有話說。”
伊橙上前幾步,看着雲光就笑得意味深長,用只有她兩能聽得清的聲音說:“你知不知道這白玉樓上都有些什麽人,如果我現在哭着跑上去會怎麽樣呢!”
雲光擡眼看着樓上密密麻麻的人,誠懇道:“很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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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橙已經自動屏蔽雲光所言:“你那日将文鴛罵哭,這日又将我罵哭,會怎麽?”
雲光誠懇且認真的回道:“我确實挺厲害啊!”
伊橙終是再不能忍受,顫抖着手指着雲光,氣的半晌也未說出一個字。
就在這時一道聲嘶力竭的尖叫從外面傳入白玉樓,随着那聲尖叫之後傳來了更多的是此起彼伏的尖銳叫聲,之後樹木倒塌之聲不絕于耳,而一道求救聲明明越來越近卻越來越微弱。
随着一道沉悶的撞擊聲後右面院牆轟然倒塌,随着院牆倒塌一個龐然大物滑入衆人眼中,園內因燈火通明,衆人一眼便看出那龐然大物竟然會是一條淌着鮮血的暗紫色巨蟒,因巨蟒身體長度過長根本看不出具體長度,而它身體也足有一個成人的身體大小。此時此刻衆人根本沒有時間去想為什麽皇城重地會出現這種即使在森山老林裏也十分罕見的巨蟒,只出于本能的逃生。
如此震撼人心的場景,讓在場見慣了養在獵場雄赳赳氣昂昂虎豹猛獸的公子小姐吓得魂飛魄散,一道道叫喊聲嘶力竭,嘈雜聲中衆人四散逃離,原本熱鬧喜慶的燈會頓時成了一場驚吓,不過叫人更為驚吓的卻是平日裏柔柔弱弱的官家小姐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竟也能有與那些文弱書生們一較高下的趨勢。
四周一片嘈雜,離得近些要麽被蛇尾打飛,要麽直接吓暈,而離得遠的要麽莫名其妙跟着瞎跑,要麽被擠在地上成了地毯。
雲光因離那大蛇還有一段距離,尚算個安全所在,可不過一時人群已迅速湧來,湧來的人群好比成千上萬只蜜蜂嗡嗡直叫,不僅吵鬧不休,還自帶動作攻擊。雲光被撞的分不清東南西北,原本離她很近的伊橙早已不知去向,待她反應過來時周圍已逐漸清靜,而那巨蟒兇神惡煞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呲牙咧嘴。雲光這時方才反應過來,一個飛身在白玉樓上停下,不過原本還很寬敞的閣樓過道已人滿為患,那些打扮得雍容華貴或清新脫俗的小姐們,大家閨秀的形象蕩然無存,餘下的只是對生命的渴望。
恰在如此鬧哄哄之地,雲光卻聽見一道親切悅耳的嗓音喚道:“小雲光真的是你?”此話音一出方才還擠得滿滿當當的過道已自動給聲音主人騰出一條道來,然後雲光便見得一張風流俊逸的臉出現在她眼前,她迅速回憶這張臉的信息,憶起是當年在新葉城中見過的阿明表哥,然後脫口而出道:“阿明表哥。”方才喊出口她便反應過來阿明表哥如今已是懷安親王,又改口道:“懷安殿下。”
懷安親王卻是一臉灑脫的笑道:“什麽殿下不殿下的,我還是喜歡雲光你喚我阿明表哥,之前聽聞你還活着可把我給高興壞了,當時便跑去北辰那裏看你,誰知道那小子說你還昏睡着,硬是不讓我進去,你也知道他歷來是個什麽德行了。”懷安親王說着四下裏打量一番,問道:“咦!北辰他沒同你一起麽?”
雲光心下一空,心虛道:“恩!我自己來的。”
卻在此時四周人群中這些千金小姐們方才了然,也是此時才将前些日子八卦對象弄清楚主人,原來同恒王殿下夜宿青崖山的竟然就是雲光小姐。
衆人心中都已為多年前那個謠言找到了真正的答案,而王爺與慕容公主的婚事會一拖再拖原來竟是如此,此時在場衆人多多少少都聽之前在新葉城的親朋好友提及,話說當年恒王殿下對雲光小姐确實有諸多不同,況且兩人第一次見面便是英雄救美,那麽有些感情實屬尋常。
只是衆人也知皇命難為,王爺是終歸要娶那位慕容公主,當衆人齊齊感嘆,只是男人所嘆皆為雲小姐容顏傾城,氣質清純靈動,是位難得一見的美人,王爺能得此美人可謂是美事一樁。而女子們皆是感嘆,她們曾明裏暗裏在王爺面前展現,原來早已被這位雲小姐捷足先登,其實伊小姐在洛邑城中,在這些千金小姐堆裏,無論是身家還是樣貌也是數一數二的,可是再有身份終歸比不上雲小姐是皇親國戚,再觀兩人樣貌,伊小姐雖也是一位美人,可同雲小姐比起來卻有雲泥之別,倒是慕容公主在容貌上還能勉強與之相較,不過細細觀來也算各有風韻,若要強行比出個高低,就只能看這位讓男人羨慕嫉妒恨的恒王殿下會喜歡誰了。
從衆人此時所關注的重點可以看出,人類對八卦的欲望是能起到鎮定安神的作用,譬如此時樓下那血淋淋的巨蟒正纏住一個人來,因蛇身過大已将那人身體大半淹沒,分辨是男是女已是不易。下面情勢已如此危急,樓上這幫才從鬼門關走出的人卻已有閑心在此神往八卦,可嘆沒心沒肺之心衆人皆有之。
而就在此時一道清亮女聲呵斥道:“畜牲。”如此聲音成功吸引了衆人視線,随着聲音落地,一道倩影随着巨蟒之後躍入衆人眼中,因此時花燈盞已被毀掉十之□□,根本看不清那位身影翻飛着與巨蟒纏鬥的女子是誰,先不說一般人見了如此龐然大物會作何反應,就瞧這以一己之力能與這巨蟒相鬥,便可想見家有此女可算是防偷防盜防猛獸,很是好用。
只需聽那聲音,雲光就能确定那個能防毒蛇猛獸的女人是一向戰鬥力很不錯的樂千尋,不過她看那巨蟒一身血跡斑斑,可千尋手裏那把向陽劍卻仍舊滴血未沾,倒是忍不住贊了一聲:“不愧是出至于班冶子班大師之手?”
如此感嘆方落地,雲光已反手從身後懷安親王護衛手中抽出長劍來,飛身掠至巨蟒後。
雲光如此動作引來身後驚嘆連連,衆人皆贊雲小姐乃巾帼不讓須眉,是個實打實的女中豪傑,不愧為将門之後,也不愧是雲元帥之女。而恒王殿下本就是縱橫疆場之人,會喜歡這種風格也是可以理解。
那方,樂千尋雖刺了巨蟒幾劍,可顯然這巨蟒已有千百年壽命非人力所及,如此傷口對如此龐然大物除了激怒它之外,并不能有任何實質上的作用,況且面對如此龐然大物要與之周旋對心志以及體力都是極大的損耗,樂千尋手持長劍飛身在一顆暫時幸存的樹枝上暫歇。
可巨蟒因身體流血顯然已全然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樂千尋身上,而那個分不清男女的人終于在巨蟒有了新目标後抛棄之下露出廬山真面目,而雲光則在這個時間飛身靠近,拉出巨蟒已逐漸放開的人,顯然這個讓樂千尋全力以赴之人是個女人,沒了美人救英雄的嫌疑,只是如此渾身鮮紅蓬頭垢面的一個女人,實在看不出模樣究竟如何,而雲光也實在沒那個空閑去看女人樣貌,只将奄奄一息的女人拖給一個正趕來的護衛後加入戰鬥。
巨蟒已将注意力集中在樂千尋身上,對于雲光的出現并不理會。而樂千尋在看見那個女人已安全心志已有些渙散,體力上也已有些虛脫,在一記蛇尾掃來勉強躲過時,神智已有些不清醒。
而雲光則在她緩緩閉上的眼眸中看出釋然,解脫,她這時才明白過來,樂千尋拔刀相助的真正目的,原來這些年她只是在找一個不能生還的理由,這一刻她有氣惱,有心疼,也有措手不及。
在第二記蛇尾已快要掃向已無力墜落的樂千尋時,雲光飛身直擊蛇頭,此一擊她用盡全力,可謂是将穩準狠完美結合,望着已逐漸放棄的樂千尋喊道: “樂千尋,如果你就這樣死了,我哥一定不會理你的。”
雲光這一擊雖并未擊中要害,卻穩穩插入巨蟒右眼,巨蟒一只眼被刺中,如此疼痛讓它原本要掃向樂千尋的尾巴本能的攻向雲光。
而雲光一擊得手,在巨蟒反應之前已轉身便飛向樂千尋,暫時得了個安全。
一記蛇尾掃過四周已被夷為平地,周遭花枝草木紛飛,好在衆人所在之地離巨蟒發瘋之地尚遠暫時安全,而稍遠處已有大批軍隊排兵布陣,強弓勁弩已挨個排列,而軍隊首領正從玉軒樓掌櫃手裏接過一個藥瓶,一切已蓄勢待發。
而這一切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更甚者有許多未曾習武之人根本沒來得及看清雲光是如何動作。
雲光拉起沒了動作的樂千尋,吼道:“樂千尋你根本就是故意找死,我告訴你,我哥最看不起輕生之人,你就這麽死了,就永遠也別想再見到他了。”
那頭巨蟒似已逐漸冷靜下來,顯然無論再有王者之勢,這巨蟒也終究不過是頭畜牲,一旦被激怒果然就忘了方才樂千尋給她那幾劍,而将新仇舊恨全算在了雲光頭上,伸頭而來那氣勢,便是勢必要将雲光一口吞了。
如此氣勢,蛇頭還隔着老遠雲光便能感覺到,她使出吃奶的勁才将樂千尋抛給了不知從那裏趕來的東浮,然後引着巨蟒往外飛身而去。
由于巨蟒被雲光引走,被困衆人抓緊時機往玉軒樓外跑去,生命攸關之際衆人都被求生意志所折服,故而逃跑起來同還未進化的禽獸沒什麽區別,如此情況下被踩死踩傷之人竟比被巨蟒禍害死的還多。
逃生一路倒下了太多鮮活生命,讓幸存者看着只覺命運無常,倘若時運不濟就有可能是自己倒下。
只是此時白玉樓上,還沒人得空有此番感受。閣樓裏樂雲正從東浮手裏接過樂千尋,謝道:“多謝東浮大人救下令妹。”
一向少言寡語的東浮仍舊少言寡語,只道:“是雲小姐。”
“總之還是要多謝大人能護令妹平安。”樂雲說着将千尋放進裏屋。
就在這時清洛與李掌櫃一同走進來,兩人身後還跟着幾位官差,擡着一具被剜去眼珠,斬掉雙臂的屍體,待屍體安放妥當,清洛示意幾位官差可以退下了。
東浮看得不明就理,問道:“是誰?”
清洛搖頭,只回說:“這具屍體如此死狀很是蹊跷,所以我讓人先擡上來,或許會有什麽情況。”
樂雲這時已從裏屋走出來,輕聲回道:“這人就是楚國的三皇子。”
此言一出,在場幾人頓時大驚失色,莫說是李掌櫃面上駭然,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清洛與東浮,對于此事面上也多有驚訝之色顯露。
樂雲見衆人從驚訝轉為疑惑,解釋道:“之前在楚國曾與三皇子有過幾面之緣,而恰好方才去剪春園時在路上遇見三皇子便閑談幾句,這具屍體雖不易辨清是個模樣,不過只要相識,從臉型到身形再加上衣衫,也還能勉強認出。”
聽聞此言,清洛與東浮對望一眼,随後道:“此事非同小可,還望公子與這位先生莫要同他人提及。”
“這是自然。”樂雲說着看了看窗邊長椅上那個一身血污的女子,又道:“只是我遇見三皇子時,這位淩夫人與三皇子是一起的,兩位大人還可将此事一并同殿下說明。”
裏屋傳來輕微咳嗽聲,李掌櫃問道:“公子,小姐怎麽樣了?”
“有勞先生挂心,千尋只是勞累過度,睡一覺就沒事了,不過還得再勞煩先生待會下去時,将淩夫人送回去。”
“是。”
待李掌櫃出了門,樂雲望向仍舊在查看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問道:“敢問兩位大人,雲光她還好嗎?”
聞聽此言,清洛頓時憂心忡忡,只搖頭道:“雖然殿下方才已經跟着去了,夕影也在,可是雲公子也知小姐她輕功了得,想要追上也要許久,說不好如今究竟如何!”
樂雲面色蒼白的點了點頭,才道:“既然如此,千尋身上還有些傷口還需要包紮,兩位大人随意。”
裏屋,千尋望着手中所握的寶藍色香囊神情迷惘,喃喃自語道:“近來時常待在洛邑才發現,這裏有很多人還時常提起你,他們說你文武俱全,驚才絕豔,說你若是還在,定會成為你父親那樣受萬人敬仰的英雄,成為救百姓于危難的将軍。
這幾年我也一直在想,世上這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你離開?而我爹救過那麽多人,為什麽卻不能将你留下。”頓了頓才道:“雲陽,會不會是你太好了,就連老天也希望你能陪陪他,才會讓你走的這樣早呢!”
樂雲聽着她如此自語,心中難受。
他知道千尋手中那個香囊中是她與雲陽的發絲。
“千尋,越想只會越煩憂。”樂雲說着,挨着千尋在榻邊坐下。
她笑了笑說:“可是除了想他,我沒什麽別的事可做。”
“那就哭出來吧!這樣會好受些。”
千尋只是靠着樂雲,說道:“哥,你說是不是他太好了,所以就連老天也想要他去天上,不舍的他在人間煎熬。”
“你忘了,雲陽臨走前對你說了什麽?他讓你忘了他,然後成親生子過一輩子,你也答應過他的,如今這是怎麽了?”
“是啊!我答應他的,要好好過一輩子,可是那個時候我以為放下他不會太難,可是現在才發覺,想要忘記他太難了。”
樂雲攬着千尋肩膀,道:“千尋,不要再活在過去了,雲陽已經離開太久,你也該從過去走出來了,即便從此你只喜歡他,也要開開心心的喜歡,而不要如此難過傷心,讓他在天上也要為你擔心。”
“是啊!我還要照顧雲光,我答應過他要好好照顧雲光的。”說到這裏千尋突然想起昏迷之前,是雲光救下了她,頓時淚崩泣不成聲:“雲光她……她本就身體不好,怎麽可以……!”她說着,望向樂雲又道:“哥,雲光她會不會有事?”
樂雲拉過她安撫道:“恒王殿下來已跟着去了,有他在雲光不會有事的,只是你這樣,她看着會擔心的。”
樂千尋點點頭,頓時喜笑顏開道:“是啊!雲光她已經如此辛苦,我怎麽能讓她再煩憂。”
樂雲為她拭去面上淚水,笑道:“一會哭一會笑,你也好意思。”
千尋卻在這時,說了如此不着調的一句:“哥,你愛上雲光了。”
樂雲身體一顫,卻未曾言語。
☆、二十五章 危在旦夕
“或許哥哥自己也不知道吧!只要碰上雲光的事你就會變得不像你,她受傷了,你就立馬從藥離山趕來,你知道自己才用了多少天嗎?雲光用了二十五天,而你才用了十五天,那時候看見你,我都不敢相信我那個英俊潇灑的哥哥會成了那個樣子;她受傷你日日跑去王府站崗,卻不肯去見她,所為不過是不希望她再添煩憂;她想要找出兇手,你就編出個由頭來幫他,可是哥哥,你做的這些雲光她根本就不知道。”
樂雲滿面疑惑的望着千尋。
她卻繼續道:“哥哥不要喜歡雲光了,這樣會很辛苦的。”
轉而卻又道:“雲光性情雖随和,可是骨子裏卻帶着傲氣,恒王就要成親了,無論雲光有多喜歡,她終究會離開,哥哥即然這樣喜歡她,就去告訴她,她或許也會喜歡哥哥。”
樂雲仍舊滿面疑惑,未曾言語。
“最初見你被殷小姐抛棄時,我真害怕你會想不開,不過好在你只是頹廢了一段時間便恢複過來,可是後來聽見殷小姐第二日便嫁給了淩掌門,我又開始害怕你會殺去空明派。”
由于屋中太過安靜,即便談論聲不大也能聽得清楚。
聽見這些,屋外那個渾身血污的女子已是淚眼婆娑。
這時李掌櫃帶着幾個官差來,女子頓時閉上了眼,仿佛方才那個傷心難過的人根本不存在。
李掌櫃走去裏屋門口,詢問:“公子,我這就讓人送淩夫人走了,待會小姐醒了,你們還是去醫舍,那幾條街都還好。”
裏屋,樂雲回道:“有勞先生。”
直到外面悄無聲息,樂雲才道:“你方才說那些幹什麽?”
樂千尋撅着嘴,笑的得意洋洋:“幫你出氣啊!”
樂雲搖了搖頭,面上神色了然,卻又有些無可奈何道:“過了這麽多年,她早已成親,而我也已放下,你又何必對此耿耿于懷。”
樂千尋沒好氣的瞪了她哥一眼,擲地有聲的說:“才不呢!她當年那麽傷你,要不是老爹攔着,我非得讓她好看。”
聽她如此說,樂雲倒是好笑,戲谑道:“那你打算怎麽讓她好看。”
千尋斟酌良久,也沒能斟酌出個什麽法子,卻依舊義正辭言的說:“終歸不會讓她好過就是了,你是我哥,我想怎麽欺負都成,她是誰就敢讓你難受,哼!”
樂雲見她情緒跳動如此之快,只無奈搖頭嘆息,解釋道:“你哥我确實不是那麽大度,當年對她也确實是恨,畢竟她離開我第二日便嫁給了淩掌門,在那個時候我所受傷害以及對她的恨意是真實存在的,可是慢慢的也就想明白了,畢竟當時我身染重症,就連自己也以為命不久矣,而她還那麽年輕,怎麽能為了我放棄性命,況且後來才知道她是殷将軍的女兒,當時她會嫁給淩掌門應當是最好的選擇。”
千尋聽着卻笑了:“其實聽你這麽平靜的敘述這些,我倒是真相信你說的。”
月色甚好,将周遭花枝草木照出個大致輪廓來,一路雖無火光照明也能自在暢游,雲光引着那頭巨蟒往城郊方向而去,這一路行來她已使出吃奶的勁,可即便她已使出吃奶的勁,卻依舊被巨蟒龐大黑影籠罩。
不過更為明顯的是身後樹幹在蛇尾掃蕩之下斷裂之聲不絕于耳,聽的雲光頭皮陣陣發麻,只恨自己沒長出四條腿可以飛的再快些。
要說對付這頭巨蟒的法子,雲光還真想出兩個來,前者乃是一刀兩斷,後者則是沒命的跑。只是雲光很有自知之明,幹淨利落一刀兩斷切了這頭巨蟒這樣簡單粗暴的法子,對于武功高絕者而言并非什麽難事,只可惜她雖有個武功高絕的師父,自己卻身手平平。在心裏轉了一圈後她将生平極限給挑戰的一把。
雲光在這思來想去的算計中左右閃躲,身後巨蟒飛馳而來的呼呼風聲卻如影随形,聽得人心陣陣發顫。
好在一路行來樹木房屋頗多,可供她給巨蟒制造出一些障礙來拖延時間。
奈何逃跑總歸有盡頭,而這個盡頭又實在來得很快,雲光輕身功夫本就學的到位,再加上今日逃命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沒多少光景已行至城外伊水河畔,此地空曠無障礙,旁邊河水奔騰急流,她目測不出此河寬約多少,只曉得繼續向前只會被淹死。
河風吹來很是涼爽,她卻沒來由打了個冷顫。
眼看着成為巨蟒盤中餐不過時間問題。野獸的世界從來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而她父親教給她許多東西裏最重要的便是,即便結局注定了是輸,最後也真的輸了,可是那輸也是自己再沒了生命戰鬥,而非舉手投降,望着手中泛着寒光的鐵劍,再聽着前面滾滾而過的河水,她知道這已是最後一處生機,躲不掉便只能拼死一搏。
狂亂河風将雲光一身白裙吹得淩亂,松绾的發已散在風中,回身望着疾馳而來的龐然大物在心中默念三二一,然後淩空一個旋轉在巨蟒還未反應時,對着蛇頭一劍刺下去。
這一劍可謂穩準狠,霎時間一聲嘶鳴在耳際響起,只聽得人心中沒由來兩震。
巨蟒帶着憤怒掉頭望着持劍的白衣女子,深紅的血液噴湧而出的同時,蛇尾已狠狠擊中女子背部。
那纖細身影頓時失重飛出五十步之外。
雲光被擊中時只覺得五髒六腑似錯了位,人還在空中就已覺喉頭一股腥甜翻湧,在她重重跌落在地只覺得頭暈目眩。奇怪的卻是起先疼得厲害的五髒六腑只震了一震便沒了知覺,落地時兩口鮮血吐出來竟然覺得心中舒暢許多。
巨蟒被刺中頭部,血液流淌的很是歡快,不過接連兩次被刺中要害,它也有些後怕,直楞楞沖向雲光到近在咫尺時停止攻擊,只蛇頭高高立起蓄勢待發。
雲光先是被巨蟒蛇尾擊中疼得五髒六腑都似刀剜劍刺的疼,緊接着又是沖擊力十足的一跌,如今是疼得眼冒金星,再難以動彈,只能跪坐在原地死死盯着巨蟒動作,好在方才她一鼓作氣刺中巨蟒頭部,雖不能讓其立即斃命,卻也不過遲早的事。不過她也好不到哪裏去,手上原本從侍衛那裏拿來的長劍還在蛇頭上,而四周更沒什麽利刃可做武器,如今兩手空空其實就只能等死。而很顯然巨蟒已知雲光沒了武器,也知道不能給她時間思考,蛇尾快速靠攏雲光,想要将雲光纏住,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要了她的命。
就這般巨蟒即使已經快沒命,可依着它對雲光如此仇恨以及它自身實力,只要是個人一旦被它纏住,便再無生還餘地。
許多人在遇到致命危機時,往往會比平時表現得更鎮定,而那種鎮定往往是事後就連自己也無法相信的,而雲光此時就屬于這種,巨蟒離她已不過咫尺,吞了她不過遲早,可越是到了這時她就越是鎮定,大腦更是飛速運轉接下來該怎麽辦。
雲光大腦飛速運轉着要如何才能避開蛇口攻擊,同時又能躲開蛇身,可是這頭巨蟒已活了這麽多年,對于到口的獵物已有了絕對的控制能力,而她做了很多假設仍然想不出什麽脫身的法子。
雲光在想這便是到了最後的時刻了吧!望着近在咫尺的巨蟒腦袋,感覺到周身緩緩蠕動靠近的紫色花紋,第一次,她有了死亡将近之感,這樣絕望的感覺是六年前在茫茫雪原上跋涉,在後來她舊疾複發生命無多時從未有過的絕望之感。許是生命将近,她腦子裏出現的竟然全是他,有他笑時的樣子,有他生氣時的樣子,還有逗她玩的樣子,也有他被她氣的無可奈何的樣子。她忽然就好想抱抱他,好想再告訴他那些她去過卻還沒來得及講給他聽的地方。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忽然發現他不喜歡自己其實也很好,畢竟她的生命實在太短,并不能陪他太久,他應該有很好的幸福。可矛盾的是她卻覺得如果他也可以喜歡自己就好了。
而就在此時那蛇頭毫無預兆的砸下來,那瞎了一只眼的蛇頭就那麽直愣愣倒在她面前,如此龐然大物轟然倒地,一時塵土飛揚,望着近在咫尺卻慢慢開始腐爛的巨蟒雲光只覺四肢無力,蛇皮被腐蝕發出滋滋響聲已蓋過四周蟲鳴鳥叫之聲,聽來很有些惡心,若非那蛇頭就在眼前,她會真以為方才與死亡近距離接觸只是一場噩夢。
精神極度緊張之後不僅精神會一下子松弛,就連體力也會一下子虛脫變得四肢乏力。雲光四肢無力的起身,也是此時她方才感覺到四周有火光緩緩靠近,而直到四周逐漸清晰她才看清,在對面他立于樹梢手持一柄強弓,依然還保持着搭弓射箭的動作。
望着他的這一瞬,之前的無畏被一股莫名的情緒給替代,從前她不過得了風寒也要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出一番委屈樣子來,只為了讀書時可以偷懶,可如今受了這樣的傷卻反倒只想好好藏着不讓他擔心。
她努力保持住身形從地上站起來,忍着身體越發清晰的疼痛走出已被巨蟒包圍的區域,望着從樹梢飛身而來的人,她如今唯一能想到是,怎樣才能讓他不那麽生氣。
其實今日這個事若是換做他身邊随意一個護衛,或許事情就到不了這一步,可是看見千尋孤身一人與巨蟒相鬥,她就根本想不到這些。生在江湖她做任何事都需要自力更生,而這些王孫貴族卻只需要一聲令下即可,這大概也就是她與他們很多區別之中的一項吧!可無論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也确實是她太過沖動,才導致方才那驚心一幕發生,其實如果沒什麽危險或許還能有些底氣面對他,可就在方才她還險些喪命,她想他一定氣極了她如此沖動。
雲光耷拉着腦袋看着自己腳尖,努力維持着嗓音的平和,斟酌道:“我不能看着,”千尋的名字還未說出她卻已被他一把拉過,跌入他懷中,只聽頭頂平靜淡漠的聲音傳來,他說:“你吓死我了。”他嗓音雖平靜,抱着她的手卻顫抖的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周遭的一切都陷入沉寂,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心神恍惚,而他如此言語更讓她不知所措,安息香從他體內傳來将她整個包裹其中,慢慢滲入肌膚,沁入心肺,她心髒随着他逐漸用力的擁抱亂了節拍,體內驟然加劇的疼痛似也有所減輕。
他只是那麽抱着她,卻久久未曾言語,而她因為心虛根本不敢發表任何意見,即使被他抱着,曾一度讓她感到窒息,她也只是默默等待。
可就在這時雲光卻分明瞧見,那巨蟒好似變戲法般從一頭千年巨蟒變作一尾嬌小的眼鏡蛇,如此變故讓雲光一度以為是天色昏暗四周火光又隔着一段距離導致她看花了眼。
顯然莘北辰也注意的這一點,在那死而複生的眼鏡蛇向他們發出攻擊時,他已抱着她飛身在最近一處樹枝上停下。
雲光曾在一本名為《一百個江湖傳奇》一書中所見,書上曾提及在南疆一帶山脈中居住着驅蛇人一族,這一族人被世人稱作驅蛇師,這些驅蛇師世世代代與蛇為友,并且有一門獨門秘術,便是雲光如今所見,此事雲光在看書時只将其當作是故事來看,如今親眼所見讓她依舊不太敢相信如此變态之事竟然真實存在。
事情就在眼前發生,這讓雲光已然忘記方才膽大包天之事,腦子裏快速掠過當年看那本書時的內容,雖已過去多年,大約輪廓卻還有些印象。而她還記得這書中提過一個地方,時間太久,具體是哪裏她已想不起,只記得是一處湖泊之下有一股天外之力存在,而就在那股天外之力中居然有人居住,那些人因為這股天外之力生而不死,青春永駐。
想到這些雲光異常興奮,拉過莘北辰在腳下樹枝上坐下,挽着他的手興致勃勃的說:“這世間竟然真有驅蛇師,那麽那個能讓人青春永駐,不老不死的天外之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你說如果真有那種力量,大家都不用死,也不會老,這樣一來豈不是人越來越多,祖父祖母同孫子孫女一樣年輕,父親母親與兒子女兒走在街上還以為是兄弟姐妹。”雲光說着很自然靠在莘北辰肩膀上,笑道:“如果真有這麽一個地方存在,那些人不老不死,可以活好久好久,可是他們一輩子也只能在那湖泊之下會不會很無聊,如果師父也在那裏,一定會無聊死的。”說到這裏雲光不自覺就笑了,笑的開懷時還看向莘北辰,這一刻她似乎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的她就是這樣在他懷中異想天開,神往于書中那些稀奇古怪的事。
“真有這種地方也不錯。”莘北辰雙手環住雲光将她抱在懷中,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假寐。
雲光卻在這時感覺到咽喉處傳來一股腥甜,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