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9)
美人,只瞧燈盞燭火下,美人盈盈而立,眼波顧盼流轉,唇色嬌豔欲滴,端的是明豔不可方物,只靜靜而立便傾國傾城。
第一美人替她的婢女擦拭眼淚,只覺這丫頭不是婢女,倒像是她孩子,眼淚擦有一時,方才看向雲光笑道:“文鴛這丫頭向來沒什麽規矩,還望雲小姐能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她計較。”
此言一出,倒真像是雲光在與一個丫頭吵的有多厲害,三言兩語便能颠倒黑白,這樣的女人憑什麽嫁給他,這種女人只需要短暫接觸便能知道,不過又是一個被皇宮中毒蛇猛獸□□出來的成品罷了。
看着一旁未曾言語的莘北辰,雲光突然有些氣,連她都能察覺到這些,而他卻能與她如此愉快的相處。
雲光走進幾人,在不過兩步遠的距離時,望着慕容翎時不卑不亢,笑道:“文鴛姑娘不過是提醒我,說我與恒王殿下孤男寡女同住一院,她擔心流言蜚語對我名聲不好。”雖仍舊面帶笑意,卻話鋒一轉:“一個婢女也能随意指點主子們的事情,的确沒什麽規矩需要好好□□,不過我一向不喜歡與沒什麽教養之人計較,所以公主倒是多慮了。”她從頭至尾并未自稱民女,而是用的我。
慕容公主一如既往笑的溫和,贊同道:“雲小姐說的是。”她說着,低頭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頭,板起一張臉來訓道:“你如此沒有規矩,竟然敢對雲小姐品頭論足,我怎麽還敢留你,明日你便回燕國去吧!”
雲光看着這出戲,只覺這下可就更精彩了。
“既然公主要處置婢女,那我就不打擾了,告辭。”雲光說着,又同莘北辰道:“告辭。”
可就在這時,文鴛那個丫頭突然跪着跑到雲光面前,砰砰磕下幾個響頭,邊磕還邊求饒:“是雲小姐說王爺與公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招來流言蜚語,奴婢才氣不過頂了幾句嘴,不過這都是奴婢不對,求雲小姐不要生氣,繞過奴婢,別讓公主趕奴婢回燕國。”她說着,仍舊不停的磕頭,只将好好的額頭在不太平順的石板路上磕出個口子冒出顆顆血珠子來,眼淚也趴趴往地上掉,不知是疼得,還是真傷心。
文鴛有氣無力,卻仍舊重複道:“雲小姐你說公主與王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惹來流言蜚語,你如此诋毀我家公主,我才會一時氣不過頂了幾句嘴。”
雲光看着面前血流滿面的女子,冷冷道:“本來沒人知道你家公主與王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經你這麽一說,不用等到明日,整個王府就都知道你家公主夜半三更前來王府與王爺私會,待到明日中午整個京城就又能流傳出一段美好的愛情故事,文鴛姑娘其實你很适合去茶樓說書。”說完,雲光很是幹脆的離開,不給那兩人繼續演戲的機會。
這樣一場精彩又來得莫名其妙的讨論,本該處于風暴中心的莘北辰卻從頭到尾也沒發表什麽看法,那樣從容的神态真想是在看一場戲。
回去的路上雲光真心覺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句話說得真好,她一直以為這位公主是位溫婉高雅之人,可是第二次碰面就給了她這麽大個驚喜,着實很容易受到驚吓,可是如果這位公主真這麽笨,怎麽能活到這個年紀,不是應該在小時候就被皇帝的小老婆給弄死了麽!
“走這麽快幹什麽?”平時冷靜篤定的語氣這時卻是灑脫慵懶,雲光回頭看着來人,他一手提着盞燈籠,一手搭在她肩膀上,笑嘻嘻道:“這口才,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借着燈籠昏暗的光線,雲光望着這般笑開了花的臉很是疑惑,一個想法沒由來冒出來,她試探着道:“樂雲。”
對面的人很是無趣的聳了聳肩,卻并未揭開面皮,只是聲音已變得正常:“眼神歹毒,伶牙俐齒,你這樣很難嫁出去的,就算嫁出去了,也容易被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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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光拍掉肩膀上重物,漫不經心道:“你膽子不小啊!連恒王殿下也敢冒充。”
“你可別冤枉我,這可是王爺吩咐的,我一介草民豈敢違背王爺命令。”
雲光看着說得一臉坦然的人,只是她實在不能習慣這種表情,這種語氣會出現在他的臉上。
樂雲見她疑惑,便道:“前段時間王爺受傷時,我爹給他診治時發現他體內郁積了不少毒素,這段時間應該是服用了些藥材,下午他們便啓程去了青崖山,應當是借那裏溫泉,弄個什麽藥湯浴來排排毒。”
只要有先生出手,一般情況下就不會有什麽問題,而雲光在想他會悄無聲息的去青崖山,大概也是因為他如今是抱病在府,若是有病在身還去青崖山,可能有些說不過去。
雲光只覺心中有些疲累,語聲無力道:“樂雲。”
“幹嘛!”
“你去過很多地方,最喜歡哪裏?”
“恩……!”有一會了旁邊的人才說:“好像我還沒怎麽好好看過從前去的那些地方呢,不過我想等我老了還是會在藥離山吧!”他說着,卻看着雲光問道:“那你呢,會去哪裏?”
天大地大,沒有那個人那身在何處又有什麽區別,她想要笑一笑,可實在有些勉強,好在樂雲提的這盞燈籠并不如何明亮,笑不笑都不會有什麽區別:“當然是想去哪就去哪,因為喜歡太多地方,所以到最後反而不知道該去哪了。”
昨夜之事果然如雲光所言,不消到清晨便能傳遍整個王府。
月華殿中小丫頭如此言說:“昨夜殿下與慕容公主兩人正在院中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哪裏知道中途雲小姐卻冒出來,也不知怎麽竟與慕容公主身旁的小丫頭吵了起來,最後殿下竟然丢下公主去哄雲小姐了。”
一小丫頭答曰:“那個小丫頭也是,誰不好惹偏生要去惹雲小姐,她難道不知道殿下對雲小姐那從來都是能寵上天的,我們黎國哪裏有男子做飯的,可是我們殿下老早以前就時常給雲小姐做飯,看如今這形勢雲小姐定會嫁給殿下,以後這慕容公主可得好生管管身邊的人,否則即便她是公主,日子只怕冷清。”
而到了屋外打掃的丫頭談論之事卻是:“聽聞昨夜,慕容公主偷偷來了王府與殿下私會,夜色如此,孤男寡女花前月下一時情不自禁竟……。可不知怎的雲小姐昨夜竟也來了興致想要同殿下下棋,就這麽殿下與慕容公主在書房翻雲覆雨被雲小姐逮了個剛好。”
“雲小姐與我們殿下乃是青梅竹馬,見了這等場面,受了不小的刺激。”
到了院外洗衣做飯的大媽們言論中卻是如此:“黎國也不知有多少姑娘喜歡我們殿下,慕容公主倒是有先見之明,即便如今雲小姐回來了,且不說兩國聯姻之事,單是他兩有了夫妻之實,殿下也會為此負責的,只是此事若真傳了出去,恐會有損公主名聲,這連帶着我們殿下的名聲也不好聽,想來這紅顏禍水說的大抵如此。”
一時暧昧的眼風在王府各處流連,只将往日一派清明的王府弄得桃色滿天。
五日後
兩個小丫頭抱着要洗的衣服,一面走一面同另一個小丫頭熱烈讨論:“聽說慕容公主懷孕了。”
聽者則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說者則一臉不屑于此人如此大驚小怪道:“你沒聽說嗎,前面院子都說慕容公主夜裏時常來與殿下私會,就在幾天前還被雲小姐給撞了個正着。”她說着看了看四周,方道:“不過我聽前面院裏的方嬸說,這男歡女愛在宮裏實屬尋常,慕容公主會如此随便也很正常。”
而此時牆角林蔭處,雲光與恢複本來面目的樂雲面面相窺,只覺口耳相傳,竟能将一場罵戰轉型為一個如此香豔的桃色故事。
樂雲用手肘靠了靠雲光,問道:“事情變成這樣,對殿下會不會有什麽影響,要不要我去信給殿下,看看怎麽處理一下?”
“你不是說他明日就回來了嗎,還去信幹什麽?況且事情都傳成這樣了還怎麽處理,再說他們就也快要成親了,沒那個必要。”
樂雲點點頭,同雲光從林蔭中出來,笑道:“也對。”他說着似想起另外一件事來,問道:“我爹說他從宛陽回來途徑江陵遇見了琉風前輩,聽說你打算去江陵。”
雲光神态自若,點了點頭:“是有這麽個打算。”
“江陵距洛邑可有兩千多裏,你這一去可不得好多年。”
望了望四下風光,她說:“其實我并不喜歡這個地方,以後也許不會回來了。”
“什麽時候走?”
“明後天吧!”
“這麽急?”
“也不算吧!都在這賴半年了。”
“那明天先來玉軒樓一趟,有些東西給你。”
“什麽?”
“來了就知道了。”
“好吧!反正也要借你的馬兒。”
“你這算是借嗎?”
“當然。”
是夜,雲光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她摸着胸前的那個玉佩。這些年她一直帶着這玉佩,上面望月懷遠的圖案早已熟稔于心,可是這個東西帶了這麽多年也該還給它的主人了。
這幾日她想了很多,想起當年哥哥離世,她雖早有準備,可當真到了那一天,那痛卻不是可以預估的,而她不想她的朋友們再為了她難受。
翌日清晨
飯桌上,一如往常是清粥,青菜,幾樣綠溪拿手點心,雲光不時擡頭看着從青崖山回來的莘北辰,大概是藥湯浴的緣故,氣色看起來比從前好了很多,而他胃口也不錯,吃了不少粥,把綠溪高興的合不攏嘴。
飯後,兩人一如往常在留雪園中散步,池上曲折回環的小橋走有一時,太陽也漸漸冒出頭來洋洋灑灑鋪了一地。
然後在水榭裏飲茶,池中荷花開得婀娜多姿,陽光下越發明麗美好,陣陣荷花清香襲來,連帶着茶水也變得多了幾分香甜。
“記得從前父親為你和哥哥畫了一幅畫像,我想看看。”
“在書房,我現在去取。”
“我和你一起吧!”
“怎麽想起看這個?”
“突然想起來,就想看看。”
月華殿
雲光沒能想到的是偏廳裏挂滿了畫,初次靠着大樹睡在陽光下;十三歲時接過他遞來玉佩時笑的陽光燦爛;十四歲時趴在書案上抱怨不想讀書;十五歲與他去放河燈;十六歲離家出走感冒發燒在他懷裏睡着。看着這些畫,從前那些日子似又回到過去經歷了一次,原來他們已經分別太久。
莘北辰不過看了一眼,便在衆多畫卷中抽出其中一個畫筒,取出裏面畫卷來。
“我們去外面桌上看。”
從畫中回神,雲光跟着他走出去到外面。
畫裏的他與哥哥身披甲胄在馬上飛馳,哥哥神采飛揚,英姿勃發,還是她記憶中那個光彩奪目的樣子,而他滿面笑容,連帶着眼眸中也溢滿了笑,原本冷冰冰的樣子也多了幾分溫暖,雲光在想這或許就是父親希望他們會有的樣子吧!
“畫的真好。”
“難道真人還沒有這畫好看?”
難得聽他如此言語,她竟有些恍惚,一時方才回過神來,說:“你如果多笑笑就更好了。”
陽光下,畫上的人物似成了真,真似當年在草原上策馬揚鞭,眼角眉梢那笑也成了真,只是仿佛墨香幽幽太過真切。
後來他們在窗前長椅上各自讀書,窗外陽光漸漸變得濃烈,而屋內縷縷茶香若有若無,一切都那麽安靜美好。
午飯後,這樣的天氣顯然已不适合午後散步,不過在池邊水榭歇息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去水榭的途中,陽光灼熱,雲光跟在莘北辰身後,終于不能再忍耐的叮囑道:“雖然先生醫術甚好,可身體畢竟是你自己的,疼起來也只能你自己疼,還是少喝一點酒吧!”雲光借用了千尋的話。
似沒想到她會說這個,莘北辰先是微微一愣,方點頭回道:“已經不喝了。”
“那就好,還有以後不要老是在書房,要按時吃飯,睡覺,若真累了就要好好休息。”她說着,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
☆、二十三章 回身已是陌路
莘北辰突然頓住腳步,擋住雲光去路,問得小心翼翼:“你要去哪嗎?”
她不敢看他,只低着頭應了一聲。
“那什麽時候回來?”
“會先去江陵,如果師父不在,會去別處看看。”
“不是說好了,等我打聽到了琉風叔叔的下落,我們再一起去找他,或者讓琉風叔叔來玩也好,怎麽突然就要走了?”
雲光仍舊不敢擡頭,只說:“我不喜歡這裏,不想留在這裏。”
“可是雲光,難道就不能再等等嗎?等我空了陪你去不好嗎?”
她能聽出他近乎于懇求的語氣。
“可是我不想等。”
“雲光。”他說着突然拉過她的手,說:“那再等我兩天,我會盡快處理好這些事情,陪你去江陵。”
“難道你還不明白我不想留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什麽?”
“你的王府就像是一個精致漂亮的籠子,可我卻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鳥兒,我不想被你關在籠子裏,看着別人飛。”
“也就是說,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能聽見他略帶哽咽的聲音,可是她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是的,我并不喜歡這裏,即使這裏很好。”
莘北辰突然松開雲光的手,退後一步:“既然你這麽想走,那就走吧!”
雲光初次遇見莘北辰時他已經十七歲,所以她并沒有見過他小時候,只是曾聽哥哥提起,說他小時候總是一個人,而她方才仿佛看見了那個總是在旁邊孤孤單單看着一群孩子嬉鬧的北辰哥哥。
雲光望着那疾步離去的身影,眼中一片迷霧。
“你終歸是回來了,那麽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即使雲帥不在了,你哥不在了,還有我,無論你想要怎樣,我也可以為你撐下一片天。”
“雲光,原來我們已經這樣生疏了。”
“是啊!我不在你身邊,你依舊過得很好,而如今你長大了,能照顧好自己,也就不再需要我了。”
“從前總是希望你能快些長大,如今卻并不覺得如何高興。”
“原來我已經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你已離開我太遠,雲光!我還能找到你嗎?”
雲光一步一步走過這半年時光,明明只有短短一段,她卻似乎花了一生來走。
人到最後總會發現自己其實也曾做過那麽了不得的事,而雲光到如今才發現她一生似乎就做過兩件自以為還算了不得的大事,其一就是生來便被斷定活不長久,卻能好好活着讓大家放心。其二便是可以數十年如一日的那麽喜歡一個人。
陽光突然就不那麽灼熱,微風也變得清爽,就連一花一草也分外可愛幾分,雲光下意識去摸胸前玉佩,摸了許久才想起已物歸原主,明明只是脖子上少了一個東西她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明明才在這個地方住了半年卻似乎有太多東西不能割舍。
與他其實有過太多別離,而她早已習慣等待與他相逢,可是還能相逢嗎?心中那個答案太過清晰。
華良醫舍
雖然天氣炎熱,一激動便有汗流浃背之感,可是樂雲這屋子四周竹林深深,雖然有些陽氣不足之感,不過避暑倒是個好去處。
千尋邊磕瓜子邊問:“你真能放的下?”
雲光整理藥瓶的手頓了頓,方才笑道:“有什麽放不放得下的,他都要成親了難不成我還要祝福他百年好合麽!”
千尋仍舊磕着瓜子,喝着茶,點了點頭贊同道:“也是,天涯何處無芳草,況且長痛不如短痛,想開點照樣吃嘛嘛香。”
“豬啊!你就知道吃。”
“咱這叫有福。”
樂雲這時從外面走來,搭腔道:“光吃不長,這叫浪費糧食。”
樂千尋沒好氣的白了她哥一眼,拍了拍手:“這叫天生麗質有口福。”
“雲光。”
雲光被點名,答應着看向樂雲。
“我爹在剪春園設了宴,就當是為你送行。”
雲光自然知道樂先生希望她能好好同大家道別,将整理好的行李放在桌上:“好啊!聽說京城的秋露霜白酒比新葉的好很多,這次可得連吃帶拿了。”
樂千尋憤憤不平的嘆道:“怎麽我每次出門沒這待遇,我爹真不公平!”
樂雲一臉贊同道:“是啊!怎麽我出門老爹就愛答不理的,真是不公平啊!如今還要連吃帶拿,可不得虧死了。”
雲光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沓銀票來,笑眯眯道:“這是先生給我的路費。”說着又揣回懷裏,一臉得意。
樂雲捶胸頓足,一臉心疼。
“不過今天有新菜式,你算是有口福了。”
玉軒樓中出入的大多是皇親國戚,高門望族,很多王孫公子或千金小姐會常來,能被如此之多的王孫貴族所青睐,這裏的菜式又怎會不好。況且玉軒樓中每日菜式限量,若非雲光認識這一家子,根本就沒機會品嘗如此美食。
得了如此便宜,雲光卻賣乖:“那是我運氣好。”
“得得得,是今天這些菜式運氣好,能有幸被你吃到,若是晚一天,也不知道它們還要等多久,這麽說行了吧!”
雲光看着說得随意的樂千尋,笑眯了眼,很是得意的回道:“那是。”
樂雲無語一回,望天一回,方道:“聽李掌櫃說今日玉軒樓會舉行花燈大賽,我們還可以看完比賽再回院子去吃飯。”
雲光因随季琉風去過很多地方,有時候就連開元節也只能在一個陌生的小鎮上度過,也因為如此見過很多不同的燈會,對此并沒那麽熱愛,拉過千尋與樂雲往外走,問道:“給我說說江陵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江淩啊!那年我去時臨湖邊開滿了粉色的櫻花,待綿綿細雨時,可就真是滿山春雨綠如煙,到那時在撫仙湖泛舟,聽着簫聲,飲着美酒,簡直就是享受。”樂千尋說着一臉陶醉,似已在回味當年泛舟湖上的快意。
“還好意思說飲酒,也不知道是誰喝醉了非要舞劍,害得我在水裏撈了半天。”
樂千尋抽了抽嘴角,只覺煞風景,嘀咕道:“難怪這個年紀還沒成親,就這張嘴惹事。”
“你哥我還需要靠一張嘴來騙姑娘嗎,就我這張臉就足夠了。”
雲光卻突然想起上一次來這裏時的情景,接過話茬來:“可是,你都到了老牛吃嫩草的年紀。”
“令牌還在我這呢!哼!”
雲光頓時做小低伏狀,昧着良心恭維:“雲公子玉樹臨風,風流倜傥,氣宇軒昂,才華橫溢,博覽古今,醫術了得……。”雲光還未說完已被樂雲打斷:“行了,行了,到這算名副其實,再說可就過獎了。”
樂千尋看在他銀子的份上,只默默翻了個白眼,無言以對只能幹笑兩聲聊表心意。
是夜,玉軒樓中花燈如晝,只是大夏天如此情形卻要追溯到兩個月前,當今天子的兩位皇弟,也就是懷安親王與康樂親王在玉軒樓用餐時為了一盞花燈唇槍舌劍,據說起先這兩位也不過是對屋檐花燈有一些自己見解。
懷安親王因愛好習武,認為詩詞歌賦只适合尋歡作樂,故而覺得既然是花燈,上面的圖案就應該喜氣洋洋,熱熱鬧鬧,不該是“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這一類如此傷感的畫風。
而康樂親王乃是皇族中少有的才子,一向縱情山水,自然認為賞燈猜謎,有一些“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一類離情傷別情懷,才能體現相聚之不易。
本來這不過是愛好不同罷了,可是也不知雙方究竟說了些什麽,弄到最後非得要來個花燈大賽,聽說為此兩位王爺還特地卻向皇帝陛下請旨,說若是誰能勝出,明年開元節整個洛邑都要挂滿勝出者所設計的花燈。
皇帝陛下對于兩位王爺對民間工藝如此尊重且鄭重之事樂見其成,為此還專門派了兩名女官協助兩位王爺在民間征集做宮燈的手藝人,又請了三位在黎國頗負盛名的風流文士以及宮中三位老藝人作為裁判員,以示對此項文藝活動的重視。
裁判員陣容如此,那麽被請來的嘉賓又怎會簡單。故而能拿到玉軒樓小院二樓入場券的人非富即貴。
如此有意義的比賽自然少不了王孫公子,千金小姐,而如此一來從事紅娘這一工作的人也開始變得忙碌。
一時之間洛邑城中男女老少都覺得這是項很有前途的事業,許多人還去信給外地親朋好友建議有些手藝的可以來此博個名頭,一時間城中不斷有手藝人從外地趕來,連帶着洛邑城的商業也躍上了一個新高度。
而讓整個洛邑城所矚目大賽舉辦地自然就是這場大賽靈感來源地玉軒樓,故而一向以清淨高雅著稱的玉軒樓,如今成了洛邑城最熱鬧的地方。
一路走來花燈五彩缤紛,争奇鬥豔,形狀姿态千奇百怪,上面所繪圖案更是風格大異,要麽喜氣洋洋,熱熱鬧鬧,要麽悲歡離合,傷春悲秋。看着如此情狀,若非天氣悶熱,雲光會真以為已經到了上元節。
“你們怎麽會在這個時候辦燈會,本來就很熱,這樣就沒的說了。”雲光為此很是不解。
“皇恩浩蕩,綿延萬裏,這可跟我們沒關系,再說了就這場面,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怎麽有能耐弄得出來。”千尋說着一幅平頭老百姓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四周打量。
“皇親國戚,王孫貴族,朝堂官員,這日可是來得很齊。”樂雲說着側身指了指雲光,笑道:“诶!你也是皇親國戚,那麽會不會見到親戚啊!”
雲光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燈會會是這麽個情況,當下便看了看四周,才對他二人說:“即是如此,那我們還是分頭行動吧!我很快就能趕去剪春園的。”
千尋點了點頭,卻道:“不過哥你還是自己走吧,我可不想被拉去應酬。”說着已同兩人作別,一如她的風格那般英姿飒爽的大踏步離開。
而樂雲則滿面春風回望雲光之後往剪春園方向而去,只是可嘆人生何處不相逢,偏在良辰美景時,當對面走來那對男女中那位女子說話嗲的讓人掉一地雞皮疙瘩時,他突然擡眸看向那個曾經自自然然喚他“雲哥哥”的女子,他雖面色如常,心裏所受震驚實卻在太過。
可還未等樂雲有什麽實際反應,便見那個男人快步走進他拱手行禮,語氣十分驚喜道:“不曾想竟會在此遇見雲公子,去年在下犯病時全靠公子救了在下一命,只是那時公子有事趕着回藥離山,可巧今日還能遇見公子,公子今日可一定得給在下這個面子,讓我好好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樂雲這時方看清男人,原來是楚國三皇子,楚國國君最疼愛的兒子,也是給如今楚國太子最大威脅的皇子,他拱手回禮之後方道:“公子不必客氣,治病救人是樂雲本分,不過公子倒是好興致,來我們黎國游玩。”
那位三皇子卻哭喪着臉,抱怨道:“那裏有公子這般潇灑,可以雲游四海,這一次是大哥讓我來的,有好些事情要做呢!不過能有如此佳人相伴倒也樂的多逗留幾日。”
話音落時兩人皆看向那位女子,樂雲到也坦然,也并未遮遮掩掩,面上帶笑,拱手同女子行禮道:“倒也是巧,能在這裏遇見殷小姐,許久未見不知小姐近來可好?”
“雲公子。”被喚做殷小姐的女人下意識從三皇子身邊挪開一些,又理了理身上那玫瑰紅的紗裙,才同樂雲行禮,聲音柔和的說道:“多謝雲公子記挂。”
那位三皇子倒不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主,絲毫沒發覺殷小姐如今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得了,他還同樂雲問道:“雲公子與殷小姐竟然認識,那這可真是巧了。”
樂雲點了點頭,道:“确實是巧,不曾想竟會在這遇見。”
恰在這時那位喜好品畫的掌櫃快步走來,在樂雲身旁停下,同幾人拱了拱手算是行禮,再到:“各位打擾了。”之後同樂雲道:“少爺,老爺回藥離山時留了信給你。”
樂雲點了點頭,又寒暄幾句後方才離開。
那位殷小姐望着男子頭也未回的離開,眸中失望之色頓起,可不過一時便已喜笑顏開,挽着三皇子,嬌笑道:“可真是巧了,原來三公子也認識雲公子。”
三皇子更緊的摟着那位殷小姐,說道:“此次前來黎國能認識敏兒小姐可謂是在下最大的收獲。”
殷敏仍舊嬌笑着,回道:“敏兒能同公子相識才是真正的福氣呢!”
其實說什麽怕遇見熟人不過是雲光随口扯出的一個借口罷了,她在這偌大的洛邑城根本識不得幾人,只是這樣喧鬧的地方,這樣擁擠的人潮,反倒讓她感到一些漂泊無依的孤獨之感,她害怕再同他們待下去自己就要笑不出來,演不下去。盛夏的夜加上遍植的花燈本該煩躁悶熱,而她額頭也已滴出汗珠,心中卻只覺得有些涼,感覺汗珠順着額頭快要流入眼中時她擡手想要擦一擦,擡眼時才發現也不知怎麽就走到了白玉樓外的院子裏,院中早已不是上一次她來時的樣子,很多人來來往往,很多風燈精致巧妙,雲光突然轉身快步往回走,可是沒幾步又頓了腳步回身往裏走。
只是很快雲光就開始後悔為什麽走出去了又返回來,如果能躲在角落偷偷看看他,那倒是個很不錯的事情,可是如今這麽面對面碰個正着,想到白天的事情真是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了。
墨色的夜幕,燈火通明的院落,紛繁花燈間莘北辰一身黛藍色衣袍,過往人群在他身旁吵吵鬧鬧已經有些嘈雜,明明身處這樣熱鬧的地方,他的身影卻顯得孤單而落寞,燈影幢幢他的眼眸幽深而冷漠,可雲光卻從那冷漠中看到了無望,當腦海中出現這樣一個詞時她的心驀地一窒,她覺得一定是自己的錯覺,何況不過一個眼神,她怎麽可能真的看得出什麽。
就這樣兩人隔着五步遠的距離相視而立,誰也沒有再跨出一步,路上人群往來,四周人聲嘈雜,可是在雲光後來的記憶中那個時候似乎很安靜。
雖說四周往來之人大多都是尋常百姓不認識莘北辰,可就他那張臉就能讓經過的女子停留觀賞。
許久,四周人越聚越多,大多女子以扇掩面小聲且嬌羞的議論:“這位公子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前來說媒提親的人家裏不知有沒有他。”
洛邑皇城人口衆多,平日裏名門閨秀出門逛街也不是沒有,偶爾也有那麽一些傳出未婚先孕的,可公共場合這般言論着到底少有,只是公子如玉,美人心悅,倒也屬尋常,衆人也能理解,況且四周美人越來越多,大家心思如此自然就更能理解。
不過到底是恒王殿下,雖今日一身黛藍色衣衫是個翩翩公子的形容與身披甲胄的鐵血将軍氣質大相徑庭,可是女人對于傾慕之人即便不那麽熟悉,也能一眼認出。
當雲光聽出四周議論越發沸騰,更甚有些女子已開始有些激動時,她之前那些糾結已抛諸腦後,頗為艱難的往莘北辰所停留的地方走去,就那麽自然拉過他,急道:“快走,不然待會就難擠出去了。”說着也不等他動作便往外走去,直到四周人群漸少方才停下。
“雲光,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來,從此我會當從來不曾認識你,是死是活互不相幹。”他嗓音冷淡沉郁,有着近乎絕情的冷漠。
雲光只覺腦袋嗡的一聲,心一陣緊似一陣,她太了解他了,他從不輕易許諾什麽,可是一旦許下承諾便終身有效,同樣若是他說了這樣的話那就說明他們從此陌路。
她聽見自己顫抖的嗓音說:“好。”
“那就這樣吧!”莘北辰說着,從雲光手裏抽回手臂離開,神情冷漠的越過她,而他至始至終也沒再看她一眼。
☆、二十四章 無邊風雨入皇城
“雲小姐,什麽感覺?”
一個心災樂禍的聲音在雲光耳邊響起,和着四周嘈雜喧鬧之聲聽着格外刺耳。
雲光看着站在她身旁笑的開懷的伊橙,面帶微笑,語氣不溫不火:“什麽感覺?你不是最清楚嗎?”
伊橙倒是早已習慣雲光如此言語,情緒并未有何波動,又道:“其實你也不必傷心,畢竟日後做了小妾,哦!不對,是側王妃,這樣的事天天都會發生,你總要習慣的。”
雲光仍舊淡定,面帶微笑:“伊小姐所言甚是。”
伊橙嘴角挂着一抹涼薄的笑,諷刺意味十足的道“不過我聽說,你親眼看到他與慕容公主在書房……,是不是有些嫉妒,恨不得床上的那個人是自己啊!”
雲光語聲淡然的回道:“既然伊小姐如此清楚這是什麽感受,又何必來問我。”回望她時嘴角是一抹再尋常不過的笑意。
“其實你也可以像慕容公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