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7)
“想要尋死有何難!”她說着卻住了口,看了看四周說道:“公子雖是多管閑事,可畢竟也出于心善,而我雖不能回報卻有一言說于公子。”
樂雲卻也不打趣,正經問道:“請說。”
樂千尋走來便聽得這番對話,走進兩人笑道:“你這個姑娘還真是有些意思,我哥出手又不是只為了救你,你這般自作多情的說我哥幹什麽?”
伊蘭歆看着緩步走來的樂千尋,客氣有禮道:“既然如此,那正好蘭歆不打擾二位了。”
“慢走不送。”樂千尋說着擡手揮了揮,看着伊蘭歆一臉從容的從面前經過,她才又道:“若是伊将軍還在,不知道他看着自己的寶貝閨女日日出入這群玉樓,還被人家夫人指着鼻子罵會是個什麽心情呢!”
伊蘭歆身子一頓,卻不過一瞬已快步往群玉樓而去。
樂雲見樂千尋一臉困惑,胳膊靠在她肩膀上,同樣一臉困惑道:“你方才簡直就是個巫婆,可這伊小姐怎麽就能無動于衷呢!”
樂千尋手指抵着下巴,不解道:“是啊!我方才說那些聽得我自己都覺得讨厭,可這伊小姐怎麽就能面無表情呢!”
一道女子的嗓音輕輕響起:“或許是習以為常了吧!”
兩兄妹同時側頭看着站在旁邊一襲白裙,未施粉黛的殷敏,樂千尋頓時上前一步擋在樂雲身前,諷刺道:“淩夫人如此了解,想來也是感同身受吧!”
樂雲拉過樂千尋來,客氣道:“胡說什麽!”說着看向殷敏,語聲淡然,面帶笑意問道:“有什麽事嗎?”
殷敏卻搖了搖頭,看着樂雲神思恍惚道:“就想謝謝你方才出手解圍。”
“我哥方才是英雄救美,跟你沒半點關系,別自作多情了。”樂千尋說着還不忘表示心情的翻了兩個白眼。
“既然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樂雲說着,已一把拉過有些亢奮的樂千尋往對面馬車方向走去。
樂千尋雖很聽話尋跟着樂雲走,嘴裏卻抱怨道:“哥,當年她在你性命垂危時撒手不管,我看見她就生氣,你還不讓我說幾句話來出口惡氣。”樂千尋說着回頭便看見殷敏正癡癡盯着她哥時,狠狠瞪了人家一眼方才罷休。
馬車裏,雲光将方才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同莘北辰道:“你說,我這個時候去同淩夫人打招呼會不會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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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調查兇手這事暫時還要保密,你一個人夜半三更跑來這個地方她會怎麽想。”
“恩!也是。”
莘北辰偏頭靠在雲光頭上,喚道:“雲光。”
“恩!”雲光只覺一股專屬他的氣息将她包裹,其實今日她并沒聞出他身上有什麽味道,可是那種氣息卻讓她一動也不能動。
莘北辰似乎并未察覺到雲光的不自然,依舊喚道:“雲光。”
“恩!”雲光答應着,他卻依舊不說話。
“雲光。”
“恩!”
“雲光。”
“……!”雲光仰頭嘆了口氣,然後求饒般期期艾艾的道:“北辰哥哥,你有什麽就直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若是要我辦什麽事,我一定赴湯蹈火,所以你不用這麽來吓我。”
他卻沒話找話道:“你很久沒這麽喚我了。”
他這話讓雲光的心似漏了一拍,口吃着問:“是……是嗎?”
這時樂家兄妹從外面進來,便見莘北辰靠着雲光已然就要睡着,而雲光則眨吧着眼睛正襟危坐。
莘北辰睜眼,坐正了身子同樂雲說道:“雲兄,有沒什麽發現?”
“今日最大的發現可能就是溫夫人今日表現實在有些過頭,由此反倒可以将伊小姐的嫌疑排除,不過依着我們的推斷與證據,那伊小姐本就不再嫌疑人之列。”
而就着柔和月光傾灑大地方能看清群玉樓屋頂,此時兩個黑衣人正并排而立望着對面緩緩而去的馬車。
女子輕言細語的柔和嗓音在說:“你可是答應過我的,只要我辦成了那件事,你會幫我把叔叔從刑部救出來的。”
男子刻意隐藏過的聲音,回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只要姑娘能做到,我便有法子将你叔叔給救出來。”
“可是你怎麽能保證在這期間他們不會殺了叔叔?”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只要你能辦成此事,別說是你叔叔,就是狗皇帝的人頭我也一并摘了送給你。”
“一言為定。”
“只要你能做到,其他的對我根本不算什麽。”
☆、十九章 無可奈何
刑部大牢昏暗的油燈只隐約将四周照出模糊形象來,溫逍遙被困在木樁上,腦袋似個鉛球耷拉着倒在一旁,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他的臉,整個狀态如同一具死屍,而他顯然不如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正透過發絲兒打量坐在對面的一男一女。
那女子自然是雲光,她緩步走進溫逍遙,語聲冷然的說道:“溫夫人為了莊主大鬧群玉樓,衆人為了救伊姑娘差點失手傷了夫人,你們的計劃失敗了。”
溫逍遙看着這個面容含笑,看着他眼神卻并無輕蔑,也無憎恨的女子,聽着她一點點瓦解他想要隐藏的東西。
“那個讓你願意為她失去生命的女子,她對你倒也上心,知道刑部不可能真的放了你,已經在想辦法救你。”頓了頓,嘴角噙着一抹笑說:“即使你什麽也不說,就憑我們可以擒了你,她也不是什麽問題。”
溫逍遙再不能忍耐的開口:“那又如何,你們若是能抓了她,倒是我要感謝姑娘,讓她可以早點解脫。”
“原來你也知道,那些被你們傷害的人,并非十惡不赦之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看來你是真的欠了那位姑娘還不了的人情。”
“姑娘既然什麽都知道,那也應該知道我什麽也不會說,又何必再來審問。”他說着動了動脖子,似乎太久沒有動作而有些僵硬,連發出幾聲骨骼響動聲。
“莊主意志堅定,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為所動,看來确實很像呢!”
“什麽?”
“殺手,沒有經過訓練之人,即使聽了溫夫人能勉強克制,聽到那位姑娘會來相救也不能如莊主這般不受影響。所以我猜對了,溫莊主開創逍遙山莊之前的經歷一片空白,就連名字也是後來改的,試問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又怎麽會是普通人。”
他終于不再平靜,看着雲光時釋然卻多過不安,卻始終不能淡然:“隐藏了這些年,卻被你給翻了出來,不過從前想也沒想過的生活,我也過了這麽多年,早已知足。”他笑的凄然:“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千年萬年光景也不過昙花一現。”
雲光見溫逍遙如此一時也不知說什麽,便回首望着莘北辰。
莘北辰起身走來,同雲光說:“看來伊姑娘的話可信,既然溫莊主已沒了可利用之處,且放了吧!”
刑部駱斌駱大人五十來歲,是個看着便很清廉的清官,可是如此清瘦沒什麽油水的清官卻戰戰兢兢,毫無正義凜然之氣的問道:“這溫逍遙傷人如此多,其中還涉及多條人命,就這麽把他放了,恐人心不服啊!”
莘北辰望着溫逍遙面無表情的說:“不過一個幫兇,沒什麽用處。”
溫逍遙見莘北辰如此篤定,已失了方才淡定:“你不用在這裏費心思套我的話。”
莘北辰卻并未理他,只拉過雲光便要離開。
溫逍遙見狀大聲道:“伊蘭歆她還有東西在我們手裏,她不可能會與你們合作的。”
“她的母親早在三月前病故,這個消息本王已命人通知伊姑娘,伊姑娘聰慧,只要稍用手段便能識破。”
“就算她知道了又怎麽樣,她至始至終也只見過我,有些東西你不會知道的。”
“嘭”的一聲響,一間牢房的門被推開,從裏面走出的女子容顏如花,卻淚流滿面,她一步一步走得緩慢而艱辛,眼神渙散望着溫逍遙,似同他說話,又似對着虛無,似訴說往事一般言說:“你用母親要挾,讓我在那肮髒龌蹉的地方陪你演戲,你說只要你那些事做完就會放了母親,放了我,那時我想母親在你手裏,你即便是要了我的命我又能怎樣。至始至終我也沒有想過你會放了我,你讓我背下這許多罪名,我也不在乎,你讓我被人說殘花敗柳人盡可夫,我也不在乎,我只想要保住母親的性命,我只想要她好好活着,可是為什麽你要殺了她,為什麽?”
“你母親一心求死,根本不用我動手。”溫逍遙似有不忍,頓了頓才又道:“你母親的死我雖難辭其咎,可我至始至終也未想過要她或你的命,許諾于你之事也是真的,只要她放手了,那你就自由了。”
伊蘭歆走進溫逍遙身旁,嗓音雖平和,語氣卻決絕狠戾道:“如今說這些有什麽用,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如今所受的這些苦,你在乎的那個女人一件也不會少,而你……。”想了想,面上帶着憎恨,說:“你也有個女兒吧,爹娘如此想來女兒長得一定也很好吧,我是如何在那個地方待着,我便有法子讓她也能受一受,至于你的妻子如果知道你死了,她又會怎麽做,看她如此維護你,想來一定會殉情吧!”
溫逍遙看着她,辯解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我欠了你,你應該找我才對。”
“溫逍遙,我伊蘭歆從來不欠你什麽,可是你卻害死了我的母親,母親那時雖一心求死,可是只要有我在,她就一定不會死,可是你卻将她帶走,來要挾我,她為了不拖累我,自然會犧牲自己,如果不是你,她怎麽會死,怎麽會!”她聲嘶力竭的喊着,卻又突然笑了,笑的前所未有的放肆,笑的悲涼:“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讓你好好看着,看着你在乎的人因為你受盡苦難。”
雲光走進伊蘭歆,勸道:“伊姑娘節哀,夫人不會希望你這樣難過的。”
伊蘭歆看着雲光,卻神思恍惚的說道:“她怎麽知道這樣我就會開心,我寧願被永遠控制,背一生罵名,也希望她能活着,這樣至少我還能看看她。”
雲光下意識的反駁:“可是她又怎麽願意你為了她背上污名,被人辱罵呢!”
溫逍遙看着雲光,語氣不再似之前那般淡然,嗓音微顫着質問:“這一切本來很順利,姑娘為何要多管閑事?”
雲光看着溫逍遙又想起那位死在藥離山莊前的公子,還有那位醉心劍術的許師兄,厲聲質問:“你為了一個女人傷了這樣多的人,你知不知道被你下毒的這些人裏有很多是發至內心的喜愛武學,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他們這一生再不能習武,只能卧病在床,你是習武之人,如果你像他們那樣癡迷,那樣喜歡武學,就會明白自己是多麽的殘忍,無論是江湖人還是普通百姓,對你們恨不能殺之,你還認為我是在多管閑事嗎?”
溫逍遙面上是無奈的笑,許久才說:“姑娘言之有理,只是這傷人之事,在下也是無可奈何。”
雲光被這話激怒,冷笑着諷刺道:“無可奈何?你一句無可奈何就可以随意傷人;你一句無可奈何便讓人從此不良于行;你一句無可奈何便讓人身中劇毒受盡苦楚,嘗盡艱辛,你知不知道伊将軍在外征戰數年,為國捐軀,為民赴死,可是你一句無可奈何卻害死他的妻子,讓她的女兒在一個肮髒龌蹉的青樓中被你的妻子指着鼻子□□,卻一個字也不能多說,你不過是無可奈何,可是這些被你傷害的人卻是生不如死。”
溫逍遙似被雲光一番言辭擊潰,望着伊蘭歆時面上有諸多遲來的愧意,許久才低低說了句:“是我該死。”
腦海中卻突然閃現出父親與哥哥臨死前的樣子,望着溫逍遙諷刺道:“你死了有什麽用,她最重要的人死了,你一個無親無故之人就是死一萬次也抵不了。”
伊蘭歆聽了這話,心裏防禦被徹底擊碎,已沒了方才的狠戾,雙手捂面蹲在地上嘤嘤哭泣,像一個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雲光蹲下身,輕撫她的背,安慰着說:“雖然很難過,可是為了那些在乎自己的人也要好好活着。”
其實溫逍遙殺了這麽多人,根本就逃不過死刑,而此消息一出讓等在外面想要報仇的一幹人等白白計劃一番。更讓原本就知道今生不可能再出刑部大牢的溫逍遙心憂如焚,因為伊蘭歆的出現讓他知道,是他大意被莘北辰套出了真相,他想要保住的東西将會慢慢浮出水面。
出了刑部大牢,伊蘭歆看着雲光,眼神茫然的說:“真不知該感謝你讓我知道真相,還是該恨你讓我面對現實,如果不是你,我會一直被他們利用,欺騙。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絕望。”
莘北辰卻先雲光一步說:“真相的确殘忍,可被蒙蔽的快樂未必是姑娘想要的。”
“可是恒王殿下,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了同樣的事,你又會作何選擇呢?”伊蘭歆指着雲光,面上依舊蒼白,見二人并未回話,又道:“只是殿下所言極是,民女寧願痛也不會願意被人欺瞞,今日得知家母死訊,有許多事需要操辦,民女先行告辭。”
雲光看着伊蘭歆在馬上漸漸遠去的身影只覺心中悲涼,伊姑娘得知母親辭世傷心一時後竟能如此淡然,能想的竟是如何為母親料理生後事,一般女子有幾人能做到如此,又忽然想起初次見到這個姑娘,大庭廣衆之下她被人那般□□卻能一笑付之,為了母親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可是那道傷疤卻被殘忍揭開在陽光下暴露,雲光不知道這是怎樣的經歷,能讓一個生活在溫室的官家小姐被人當衆□□卻談笑自如。
馬車裏,雲光始終想不明白莘北辰怎麽會知道伊蘭歆的母親已故,如果他知道又為何一開始不告訴她:“怎麽斷定伊夫人已故,是發現了什麽嗎?”
莘北辰提醒她:“還記不記得東浮說溫逍遙來歷不明,并無親眷故舊?”
雲光聽得不清不楚,仍舊疑惑:“記得,可是這跟伊夫人的死有什麽關系?”
“東浮帶回的卷宗裏提到逍遙山莊曾有家仆去世,因這家仆無親無故,溫家為其辦過喪事,因他以為并不如何嚴重并未提及,也是他同清洛提及說以為溫家為良善之家,我才想到此間聯系,故而有意試探,許是因你之前處處緊逼,他已是急了,這才露出破綻,畢竟有血有肉許多年,哪裏還能如年輕時那般無所畏懼。”
“原來如此!”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雲光只覺心中惆悵,她忽然想要握住什麽,可回顧自己這一生,親人逝去,喜歡的人很快就要成親,而她自己生命無多,這樣想着心中更是悲涼。
靜默良久,雲光才說:“我想去看看父親與哥哥從前住的地方,從我記事以來便從未見過他們的家是什麽樣子,可以嗎?”
莘北辰卻道:“聖上為了紀念雲家功績,已将從前的将軍府劃入皇家,未得聖上允許不得随意進出,你要去看看雖理所應當,可是如此一來就需的面見聖上。”
莘北辰所言雲光自是明白,只是看了方才那一幕心中不免悲涼,想要緩一緩,聽他如此一說,才又搖了搖頭:“既然如此,還是算了吧!這麽多年也未去看過,也不在乎以後去不去。”
“我以為你會說,可以夜裏悄悄去呢!”
雲光知他有意緩和她心情,便附和道:“正有此意。”
“其實王府就是當年先帝命人将我與雲陽從前在讀書習武之地圈了起來重建的,而你住的那院子就是你哥從前住過的。”
雲光望着莘北辰一時說不出話來,原來她每日離哥哥這樣近,原來她一點也不孤單。
後來雲光才知道,原來哥哥因為她喜歡雪玲花所以才會在冬天将這裏放上雪玲花;原來九曲十八彎的流水也是因為她說看着閑适安逸才讓工匠修葺;原來游廊外桃花紛飛也因為她喜歡熱鬧的場景;就連門口草地也因她說喜歡夜裏可以躺在上面看星星,可是這些曾随口提及的她早已忘卻,早已不記得向往喜歡它們時的心情,以至于在這裏幾個月從來沒有過當時那樣享受的心情。
夜空星辰閃爍,時下已到了四月初,四周蟲鳴鳥叫吵鬧不休,即使沒人說話也有些熱鬧,雲光躺在湖邊的草地,突然發現時間過得真快,那些以為不會過去的東西也真的如哥哥所說慢慢過去了。
有時候她會突然想一想,人活着是為了什麽,小時候她一直以為世界是為自己而生,等她閉眼了睡覺了世界就會靜止,可是等她長大了才明白其實完全相反,這個世界有沒有你都不會有什麽不同,好比朝陽東升,落日西沉,晨鐘暮鼓,即使有一天你從這個世界消失或許都不會有人發現。可是後來雲光才明白其實人生如意時是想不到這麽多的,只有在歷經心酸無奈,嘗盡世間冷暖時才會想到所謂人生究竟為何。
雲光正自感嘆人生,感嘆一時只覺手上一陣冰涼觸感滑過,然後聽見嘶嘶的聲音,由于她近來時常會在山間樹林裏行走,立即反應過來與什麽親密接觸了,登時一個彈跳飛身十米以外,可是由于四周太黑根本看不清什麽,可是蛇雖然沒瞧見,手上那感覺還很清晰,雲光只覺雞皮疙瘩從頭長到了腳。
恰在此時一陣利器直擊方才雲光所躺之地,而與此同時一個黑影從暗處竄出來擋在雲光身前,嗓音低沉冷漠道:“小姐沒事吧!”
雲光聽這聲音便知時那個寡淡冷情的夕影,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夕影,回道:“我沒事。”
莘北辰這時已從對面院子飛身過來,拉過雲光在他面前,急道:“清洛說你被蛇咬了,現在感覺怎麽樣了。”說着已拉着雲光快步離開這黑黢黢的地方,往屋裏走去,一面還念叨着:“走快點,先看看有沒有中毒,這被蛇咬了可不是鬧着玩的,會出人命的。”
雲光則拉着他往廚房走,一面回道:“哪裏就那麽倒黴了,不過是那蛇從我手上滑過去罷了。”其實雲光歷來就很不喜歡蛇,尤其是對于他們密密麻麻的花紋以及軟趴趴的蠕動,光是想想就會沒由來的厭惡。
莘北辰聽了這話方才長出一口氣,跟着雲光往廚房走去,說道:“清洛說你那反應,我以為你是被蛇咬了。”
雲光扯着莘北辰沖去廚房,說道:“我要洗一洗,這感覺真是……”她說着已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又道:“總之得先洗洗。”
這時綠溪已提着燈籠從外面進來,見此情景趕忙挂好了燈籠,動作麻利的打了水來。
雲光挽了衣袖蹲下身來正打算去去那讓人手腳發麻的感覺,莘北辰也已挽了衣袖拉過她的手,澆水在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說道:“還是我來吧!要你自己來洗還不得去了一層皮啊!”
雲光被他這麽一說,頓時想起之前在新葉城時,那一次也是她無意中在草堆裏摸到了一條軟軟糯糯的大花蛇,那時她确實是差點将手給洗掉一層皮,想到此雲光不免嘆氣道:“這大花蛇怎麽都這麽喜歡我啊!我随手一摸就能摸到,今日就躺在那裏它就能來找我。”
“是啊!這大花蛇都這麽喜歡你,這王府建成這些年也就你來了才能出這麽一回蛇,它可真是喜歡你啊!”莘北辰很認真的給雲光洗手,那動作也真似在洗一件東西那般清洗。
雲光也由着他一點點将那厭惡之感洗盡,說道:“不過我可不喜歡它。”
許久之後莘北辰方握着雲光的手借着燈光打量,又是半晌才滿意道:“恩!好了。”那樣子像極了哄孩子的大人。
雲光因毫無準備,有些被刺激到,竟真伸了脖子去看,只覺手上那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感覺确實因為他的清洗而緩解,也道:“恩!”
☆、二十章 命運多舛
有了那夜與蛇親密接觸的經歷,雲光已經沒了在草坪上看星星如此浪漫的想法,不過她近來會如此空閑,也是因為王府派去跟蹤淩少淵的人并未發現有何不妥,而自從溫逍遙一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之後,武林中再沒有傳出有人被暗算的消息。本以為兇手如此仇恨這些人,即便拼死一搏也會殺了這兩人,可是如今卻悄無聲息再沒了動作。敵不動,大家自然毫無頭緒,這時雲光才意識到好像打草驚蛇了。
可如果他們分析錯了,怎麽會真能抓了溫逍遙,溫夫人又怎麽會在群玉樓演那樣一出戲,試圖将衆人注意力轉移到伊蘭歆的身上。
還有被害人要麽直接被□□折磨的痛不欲生而死,要麽被□□蝕骨落下殘疾,能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怎麽可能僅僅是溫逍遙被抓就放任莘無雙與洛少淵活着,如果兇手這麽容易放棄,那麽依着溫逍遙的态度,在他們計劃還未實行之前就已勸說成功,也就不會發生這麽多悲劇。
此事如此,即便過了一月時間雲光仍舊不能想明白,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不過就在雲光疑惑于此事時,從恒親王府到皇宮再到洛邑城都流傳着恒王殿下與一位美人夜宿青崖山的事。皇城百姓所論無非是英雄美人乃天作之合。而傳到各位官員府上所論則是,恒王殿下當真是豔福不淺,聽聞當日有人親眼瞧見那位與王爺策馬的女子,那可是傾城容顏萬中無一。然而此事在朝堂上則變了味,所言皆是恒王殿下如今與燕國公主有婚約在身,再怎麽樣也得等九月初九娶了公主進門再做旁的安排。
而皇上從獵場回京之後第三日也在禦書房召見了莘北辰,兩人為了此事竟當衆争論起來,惹得一衆官員在心中感嘆當真紅顏禍水,不過更多則是好奇于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歷來不為美色所動的恒王殿下如此春心大動。
此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走出宮門,在各個高門大院中流傳成了一段傳奇,不過一段故事能夠成為傳奇,首先需要傳奇故事裏的人物有着足夠傳奇的人生,例如故事中的恒王殿下,有人說這位殿下打從娘胎落地就注定了會成為傳奇。還有人說這事能被稱為傳奇首先取決于恒親王名動天下為世人敬仰,是當今天下唯一還活着的典範。不過比之那些名動天下的戰事,很顯然恒王殿下與情愛扯上關系來得更讓人激動。
就在恒王殿下這段愛情傳奇被傳的繪聲繪色的一月後,伊将軍也不出所料被升為兵馬大元帥,而恒王殿下則在第二日遞上奏章以身體不适為由養病在家,就連溫逍遙一案所有事宜也交給了兵馬大元帥,此後無論誰來求見都一律擋在王府之外。不過此種情況不過幾日之後便已消停,而之後隔了兩條街的武陽侯府,恭賀送禮之人絡繹不絕。
而此時被人遙想成為一段傳奇的雲光則正與伊蘭歆在蓮花池旁游廊下散步閑聊,六月池中蓮花開得正好,午後黃橙橙的陽光灑下來既熱情洋溢,又悶熱難當,好在游廊一側綠茵遍布,藤蘿牽連甚廣,方能擋一擋那酷暑。
“蘭歆姑娘近來可好?”雲光說着,側頭打量那張美貌面容。
伊蘭歆則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來,帶着諷刺道:“只要與自己無關,大家還是更願意做個平和大度之人,所以我過得還不錯。”
見她如此,雲光心中了然,又道:“不過前次你來信說希望可以幫忙找一找兇手這事,恐怕我是沒有法子了。近來兩月事情變化太快,而溫逍遙一事也交給你表哥,應該是你表哥吧!”見伊蘭歆點頭,雲光方才繼續道:“案子交給你表哥來調查,你應該去找你表哥才對。”
“案子雖在表哥手下,不過表哥他如今一心撲在軍營,溫逍遙這事就給擱置了,就連尹之渙尹大人他家仆人被表哥家下人給打死了這個事情,也處理得比溫逍遙這事來的快多了。”伊蘭歆說着,語聲中透着無奈。
“尹大人與伊将軍不是挺和睦的麽,怎麽會出了這事?”
聽聞此言,伊蘭歆言語時卻多有諷刺挖苦之嫌:“不太清楚,不過畢竟當年尹大人就是以我二叔義子的名義送去宮中伴讀,想來還不至于為了這種事而鬧僵,況且他們如今都是陛下跟前紅人,還需互相幫襯。”
“哦!我差點忘了,尹大人當年就是陛下的伴讀。”
伊蘭歆卻扯開話題問道:“雲姑娘為了這起案件費了不少心力,如今兇手還沒找出,你當真能說放就放。”
“蘭歆姑娘,我們去前面坐一會吧!”雲光指了指前面那處取名為月影風荷的水榭,才又道:“倒不是我想放手,主要是兇手如今沒了動作,而我們手上除了一個來路不明的溫逍遙外再沒什麽別的證據,我如今就是想要找出兇手也全是空談。”
兩人走進月影風荷,綠薇已端着沉甸甸的托盤進來,将茶水吃食擺上後退了出去。
雲光做了個請的手勢後兩人方才入座,端了已沏好的雪銀芽,喝上一口潤了潤嗓子,才又道:“所以如今也只能放一放靜待時機。”
“官府一月能破那麽多案子,怎麽會就這一件拖了這麽久,甚至于就連恒王殿下也沒了法子麽?”伊蘭歆端起茶盞,握着茶蓋輕浮茶葉沫子,望着雲光時面上卻有些懷疑。
雲光卻是懶得與她争執,只分析道:“尋常殺人越貨至多也就牽扯十來幾人,可如今僅僅是被害之人已有幾十人,所牽扯的連着家屬同門那可就說也說不清了,況且兇手來無影去無蹤,作案現場以及被害人身上傷口皆沒留下任何線索,就連溫逍遙也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人,如今是真想不出什麽法子來。”
伊蘭歆聽了這話也點了點頭,面上有些歉意道:“是我有些着急,未能想的這麽周全,還望雲姑娘見諒。”
“沒有的事,如果換做我是姑娘也會急着想要找到那個兇手,只是如今這個情況我們也只能靜待時機了。”
伊蘭歆點了點頭,贊同道:“話雖如此,我卻總是有些着急,想要做些什麽。”
“此事還是需要有些耐心才好。”雲光說着,端了茶盞來喝了。
伊蘭歆點了點頭,卻未在言語,望着畫塘中一池碧綠,幾株紅蓮出神良久才又道:“既如此,那我也該回去了,雲姑娘保重。”
雲光跟着起身,笑着說道:“我送送伊姑娘。”
雲光将伊蘭歆一路送出王府,正打算回留雪院卻遇上風塵仆仆的東浮,她記得東浮是奉命去查溫夫人來歷,想到此東浮卻已走進她,抱拳行禮道:“小姐。”
雲光也以江湖習慣,抱拳回了一禮,寒暄道:“東浮大人是才從外面回來。”
東浮點頭,簡潔明了道:“是。”
雲光早已習慣東浮用詞如此簡潔,同東浮從游廊往月華殿方向走去,說道:“東浮大人這是要去月華殿?”
“是。”
“我同大人一同前去,正好也去聽聽有沒什麽發現。”
一路走來兩人基本沒講過什麽話,而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月華殿外的藤廊下,遇上清洛才有所改善。
問話的是清洛,他看着東浮疑惑道:“本來也曾想過溫夫人這身份會是假的,可能是要費些時間調查,不曾想你竟然會用了兩月時間。”
東浮腳步不停卻打量了四周,看了眼同樣盯着他的雲光,言簡意赅道:“去了新葉與宛陽。”
月華殿同從前他在新葉城時那個書房一模一樣,就連博古架上擺放的也是她從前一年加一年買來送給他的,這些年她所送的東西堆起來也都在這裏了,進門便能瞧見刻着雪玲花紋的玉笛,雕了高山流水的珊瑚擺件,昆侖山上玄鐵所鑄的長劍,還有繪了閑看山水的青花瓷,這許多東西原來他竟然都還留着。
博古架旁幾盆長勢正好的丁香雪已過了花期,綠蘿藤似一片綠色瀑布至上傾瀉而下,大夏天看着如此綠意讓人感覺從心裏生出些涼意來,旁邊一面繪了湖光山色的屏風後面,那個熟悉的聲音在說:“進來吧!”
雲光跟着東浮他們走進去時莘北辰正伏在書案前寫些什麽東西,時光在這一刻倒回,她十五六歲那個年紀整日就想着怎麽才能不用讀書,還記得那時候他書案旁安置着一張美人榻,而她每每讀書讀的沒奈何時就會躺在上面休息,尤其是到了夏天如果她還留在新葉城,那個時候躺在這美人榻上,窗外綠竹下陣陣涼風吹來,別提有多舒爽了。
想到此雲光下意識看了看窗外綠竹青青,望着書案前那擺放着一面梨花木雕刻着花鳥紋屏風,看着這屏風想起她從前坐在他旁邊讀書,讀的頭暈目眩瞌睡連連時,便總是取來這小巧屏風觀賞,然後十萬個為什麽的問他為什麽這只鳥兒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什麽那朵花已經要凋謝了。
“雲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