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6)
,我這吹得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難道你沒聽出來裏面抑揚頓挫之感麽!”
樂雲頓時大悟,了然道:“原來如此。”
雲光只覺一口氣哽在心口就要背過去,卻在此時一陣烤肉飄香而來,只饞的她舌頭一舔,拉過樂千尋依舊沒好氣道:“笑成這樣不用吃東西了?”
燒烤攤子搭在一株華榕樹下,天光和暖,美食相伴,日子過成這樣實在有些太美好了。雲光坐在草地上,手中拿着個雞腿啃的津津有味,不停的誇綠溪手藝好,而樂千尋一手拿着個雞腿,一手端着酒杯附和道:“恩!真是人間美味啊!”
雲光拿起水杯來一口飲盡杯中酒,同旁邊忙着給綠溪打下手的綠薇道:“綠薇你同綠溪一起長大可真幸福啊!”
遠處陽光下莘北辰與樂雲則軟墊上坐下閑聊,時不時也對酌一杯。
莘北辰為樂雲斟酒一杯,舉杯鄭重道:“雖然有些晚了,不過雲光這些年在藥離山還要多謝雲兄照拂。”他說着喝下杯中酒,續道:“我知雲兄你并不在意這些虛禮,不過我卻是真心實意想要感謝。”
樂雲回進一杯,說道:“殿下客氣了,治病救人本就是身為大夫的責任,況且當年家父去天山尋找鬼蜮族人,在格魯塔沙漠遇上風暴,是雲帥冒着危險救了父親,所以無論怎麽算也是我們應該的,殿下當真不必如此。”
莘北辰聽了這話點了點頭,神情卻不如方才那般輕松,言語中帶了些藏不住的嘆息:“原來如此,只可惜當年我去的晚了。”
樂雲則飲酒一杯,看了看華榕樹下的雲光,才道:“殿下明知當年你們是被暗算了,又何必自責。”
莘北辰眼中有一絲哀傷劃過,開口卻是平靜:“你也知道啊!”
“陽兄曾經提過,只是他并不希望雲光知曉。”
卻在此時清洛從山下趕來,同莘北辰禀告道:“殿下,送溫逍遙回城途中未有什麽人前來劫車。”
莘北辰點了點頭,方道:“意料之內的。”
這方雲光同樂千尋已酒足飯飽,正在崖邊小徑上散步,一路花香飄四野,陽光落一身。
樂千尋伸手去折小徑旁一株亭亭玉立的叫不出來名字的小黃花,雲光站在一旁意圖勸她放棄,說道:“你就讓它自由生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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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千尋卻已手腳麻利的起身把玩那花瓣,說道:“古人說‘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這是讓它有機會生長得更好。”她說着卻又道:“昨日父親來信說是再過幾日便回來了。”
雲光見她未在繼續往下說便知先生此番應該沒什麽結果,看着腳下大好河山,說道:“這個地方山清水秀,又可以泡溫泉,等先生回來他就可以在這裏常住。”
“得了吧!你這地方雖好,卻屬皇家園林守衛太多,我爹住不了幾日就會受不了的。”
“也是,你們一家子都是屬鳥兒的。”
三日後,恒王府
畫塘中雨水滴答在蓮葉上打出朵朵水花,雨越來越大池中滴答之聲此起彼伏串聯出一個個美妙音符,而身于池中央的屋子中則更能領略其閑适之感,雲光坐在窗邊看着檐下滴水在池中,聽着東浮查來的結果。
“溫逍遙,逍遙山莊莊主,五十五歲,不過屬下調查發現這個溫逍遙在官府的身份全是假的,就連這個名字也是在創立逍遙山莊時花銀子在府衙補上的,不過溫逍遙在創立逍遙山莊後并未有過什麽不良記錄,所做買賣生意也并無不妥。
而根據逍遙山莊的小厮所說溫逍遙與溫夫人在去年大吵一架,從那以後溫逍遙便經常去群玉樓,據山莊中仆人透露說是溫逍遙之前從不會去青樓這些地方消遣。
為此屬下曾特地去了群玉樓,樓中小厮議論說是他每次來都會找去年新來的姑娘,屬下去查過這位姑娘,她是去年夏天在剿匪時被殺的伊副将的女兒,而其母也在得知消息後不久不知所終,據說伊姑娘一夜之間似變了個人,竟然自己跑去了群玉樓,并沒有查出與武林人士有什麽關系,而在此之前她與溫逍遙也并沒有什麽關系。”
“這倒是巧了,一個是從來不逛青樓的江湖人士,一個是衣食無憂的将門小姐。溫逍遙突然頻繁出入青樓,而伊蘭歆又為什麽會自願去那被女子視為地獄的地方?”雲光習慣問出問題後看向莘北辰。
莘北辰有一瞬愣怔,才發現雲光看着他,說道:“沒發現有個漏洞麽?”
雲光問道:“什麽?”
樂雲兩兄妹也望着莘北辰,想要知道有什麽漏洞。
“那位不知所終的伊夫人,一個好好的活人又怎麽可能突然失蹤,即使想不開要自盡,伊府那麽多下人會連屍體也找不到,況且即使伊副将已故,母親失蹤,平陽侯也不會對這位小姐不聞不問,何況淪落風塵。”
雲光恍然大悟道:“是啊!伊小姐這裏還是個疑問,而溫逍遙那處又來歷不明,想要看看他與什麽人有牽扯都不行。”
樂雲同雲光坐在一排太師椅上,他聽着窗外雨聲,回想道:“那一日與溫逍遙厮鬥時發現一些問題,當時以為沒什麽關系,可東浮大人如此說,我想或許有些關聯?當時我為了躲避他而逃入王爺所布防的區域時,他開始急躁,身手突然變得狠辣,招招要置人于死地,而現在回想那樣的身手,雖經過多年刻意改變已不能分辨出自哪門,可依舊能看到殺手的影子,或許這就是東浮大人為何會查不出溫逍遙創立逍遙山莊之前的蹤跡。”
聽聞此言,雲光有些疑慮:“可是我曾聽人說做了修羅場的殺手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在執行任務時被殺,可溫逍遙他從前若真是一名殺手,又怎麽可能得了自由身?”
樂千尋則點頭道:“一個殺手自幼時便開始被訓練,最成功的殺手可能就是連羅那樣即使在江湖成名也沒人能拿他如何的殺手,訓練殺手所遵循的便是不為情感所動,不被名利誘惑,總之就是無情,冷血,可是我曾去逍遙山莊為溫夫人診病,期間也見過這位溫莊主,不覺得他是如此,倒是對夫人很上心,對兒女教育很是嚴苛,望子成龍之心急切,看着不太像冷血無情之人。”
雲光聽了此言,卻又覺得如果抛開為什麽能脫離殺手組織,千尋說的那些也是能解釋得通的:“如果他是一個殺手這件事成立,那麽千尋說的這些倒也解釋得通,畢竟他如今生活同尋常江湖人沒什麽不同,自然不用再同從前那般處處約束自己,我想即便是再冷血的殺手在面對親人時也不可能做到無動于衷,何況溫逍遙他還要隐藏自己殺手的身份呢!”卻似突然想起什麽來說道:“之前在藥離山莊時,我曾聽一位夫人說過兇手與修羅場殺手在被害人身上留下的傷口相同。”
樂雲這時帶着疑惑,道:“逍遙山莊雖創立不過二十多年,卻已是黎國數一數二的富貴之家,況且他從前若真是個殺手,好不容易能在陽光下行走,究竟是為什麽要冒這風險?”
樂千尋聽雲光如此分析,說道:“或許是兇手對溫逍遙有救命之恩也說不定,否則還有什麽恩情能值得人犯險到這般程度。”
雲光聽到此處想起一個問題來,同東浮道:“淩少淵新納那個小妾有沒什麽問題?”
東浮在莘北辰旁邊,看着手上布帛,回道:“只知道那個小妾叫穎涵,是從楚國來的,應該比淩少淵還要大上個幾歲,不過暫時沒發現她練過武。”
莘北辰這時看着旁邊的東浮,吩咐道:“讓人去盯着淩少淵,然後去查一查去年伊副将死後伊府發生過什麽,再去逍遙山莊查一查溫夫人是什麽來歷。”
“是,殿下。”
樂千尋聽莘北辰如此吩咐,不解道:“為什麽要查溫夫人,難不成這還能有什麽關系?”
雲光看了眼莘北辰,同樂千尋解釋道:“溫逍遙來歷不明,只好從他夫人那裏入手,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
此時,屋外雨聲越發響亮,正所謂春雨綿綿,可如今這雨同那六月雨勢無二,雲光回頭望窗外池中雨水落下蕩起圈圈漣漪,她端了茶盞來揭開茶蓋,随手浮了浮茶葉沫子,望着透亮的茶水中片片上下沉浮的茶葉沫子發神,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怎麽了?”莘北辰的聲音近在眼前,雲光頓時回過了神,重複一遍他的問題說道:“什麽?”
“怎麽說着說着就發呆了?”莘北辰在方才樂雲的位置上坐下,看着她說。
雲光這才轉頭張望,偌大的屋子裏早沒了那兩兄妹人影:“他們怎麽走了?”
莘北辰雲淡風輕的回了句:“回去了。”
“哦!”雲光這才發現茶盞中原本滾燙的茶水已變得冰涼,而屋外雨水已停,她突然覺得有些傷感,窩在椅子上望着莘北辰,無力道:“有些問題想不明白。”
莘北辰遞給她一杯溫水,問道:“什麽問題想不明白,說出來讓我也想一想?”
雲光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有些無力的說:“我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仇恨才能讓那個兇手如此殘忍?”她說這些話時低垂眼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長嘆一口氣後看着莘北辰笑了笑,異想天開的同他說:“有時候真想自己可以靈魂出竅,去看一看別人的故事,去聽一聽故事裏那些人的心聲,看一看他們是如何口是心非,看一看他們又是怎麽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就像話本裏寫的那樣。”說着突然就有些神往起來,又道:“如果可以那樣子,我們現在也就不用這麽費神去找那個兇手了,還可以知道兇手為什麽要傷害這麽多人。”
莘北辰看着他,眼眸中有一絲笑意浮現,卻說:“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我們如今首要做的就是阻止兇手繼續殺人,其次是抓住兇手,其他的無論我們怎麽想也于事無補。” 莘北辰笑着在她頭上揉了揉,寵溺道:“究竟是怎麽想到這些的,這個時候還不如想想待會讓綠溪做什麽吃的。”
群玉樓
雲光與樂千尋兩人被千面聖手打扮成了容顏俊俏的公子哥,拖着樂雲去了群玉樓。
雲光因幼時便跟随師父周游列國,青樓這種地方雖沒進去過,但也見過不少逛青樓的公子哥什麽樣子。
而樂千尋因作為大夫,有時也會被請去為樓裏姑娘看病,比雲光見識得多些。
樓中只觀外貌尚算風雅,可樓上樓下男男女女公然眉目傳情暗送秋波,看得兩位喝花酒的女公子面紅心跳,好在面上還鋪了層面皮尚能維持鎮定。
不過畢竟是皇城富貴之地,達官顯貴,名門望族衆多,即使樓下女子們穿的過于涼快,舞姿更是熱情如火,這些老爺公子們面上也是一幅正人君子的形容。
由于樂雲接手了樂老先生手下財産在各地生意做的風生水起,以至于來這種地方,不可避免的會遇上那麽幾個相識之人閑聊幾句。
而樂千尋顯然是習慣了他哥哥一面閑雲野鶴,快意恩仇,一面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拉着雲光已在一個角落處找了個位置坐下。
而雲光卻是第一次見到樂雲這個模樣,忽然就想起師父時常提及那句“心遠地自偏”。
他們隔壁坐着兩個富貴公子打扮的年青人正把酒言歡,雲光端起酒杯卻并未飲下,只聽隔壁一位公子說道:“聽聞刑部已應許逍遙山莊給溫逍遙作保,聽了這事許兄還能坐的住?”
那位許公子滿是諷刺的笑語:“如此,張兄以為那逍遙山莊外整日守着的殺手是誰安排去的。”
那位張兄頓時恍然大悟道:“難怪如此大手筆,在下還當是誰,原來是許兄手筆。”
許公子卻擺了擺手道:“也不全是。”
那位張兄點頭道:“那是自然,這溫逍遙一出手便将江湖上衆多豪傑暗算,手段又如此狠毒,現如今即使他出了刑部也會是老鼠過街的境地。”
許公子面上帶着一股狠勁,眼中卻帶着一絲難過:“習老前輩說□□腐蝕傷了筋骨,大哥從此只能卧病在床一輩子,張兄也知我大哥是個劍癡,從小我爹便将大哥送去南華,拜入葉師伯門下修習劍術,就連季長老也曾誇我大哥天賦異禀,是練武的好苗子,可他如今卻被害得這般是生不如死,我許家自知與他溫家無冤無仇,他溫逍遙卻毀了我大哥一生,我便是再無能也要讓他嘗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滋味。”
那位張兄聽他如此說只覺可惜,不由說道:“想想許大哥日後便覺這溫逍遙着實可惡。”
樂雲與人寒暄告別走來時,那二人卻起身,恭敬客氣道:“前些日子雲公子帶去解藥為大哥解毒,在下還未來得及當面致謝,如今雲公子在此正好給了在下這個機會。”
樂雲面上仍舊帶着些許笑意,只說:“大夫救人本是應該,二公子客氣了。”
這時那位張兄卻道:“公子仁德,治病救人在您雖是應該,可我們卻是天大的恩德,去年家母病重若非公子全力醫治,家母怕是過不了那個冬天,在下心中對公子心存感激,總想着要報答,而今母親在家總是念叨着要當面謝過公子,今日即在此遇見,便是如何也是要留下公子去家中讓家母相謝。”
樂雲卻說:“在下此次來洛邑是為父親辦些事情耽誤不得,還望二位公子體諒,若是兩位公子執意相謝也待日後再言,說不得日後在下便有難處要找上二位公子相幫。”
☆、十八章 群玉樓中多麗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兩位熱情的公子便是如何也不能再為難恩人,只連連點頭保證道:“他日若是公子有難我二人自是當仁不讓。”
樂雲一路左右逢源,找到他們二人在對面空位上坐下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絲毫不覺影響形象。
雲光見他如此,笑說說:“這一本正經騙人的功夫,你倒是練的比先生還好。”
樂千尋噗呲笑出聲來說道:“不對,我哥最厲害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說着示意雲光看看四周。
雲光順着樂千尋目光看去,只瞧着這樓上樓下美豔無雙的女子皆有意無意都看向她們這個方位,再看樂雲卻已習以為常,側頭似在欣賞臺上那柔媚風情的舞姿,可一曲舞罷,一輪新曲已開始演奏,他卻仍舊盯着舞臺的位置未曾有何動作。
雲光與千尋對視一眼,順着樂雲目光看去卻見二樓上站着一位女子,女子一身紅色衣裙,眉若遠山青黛,眸若秋水顧盼生輝,唇若朱砂一點殷紅,如花容顏,傾城之姿,盈盈邁步時婀娜多姿,媚眼流轉時扣人心弦,唇角輕揚便是滿室如花容顏為因她傾城之姿而春色盡失。
看着如此絕色佳人,雲光突然站了起來,她望着樓上那媚眼如絲,秋波流轉的女子,眼中全是不可置信,這女子竟會是那個容顏傾城,氣質脫俗的殷小姐,面前的女子與她記憶中的女子除了容貌相似真不知還有何處相同?可是她那一颦一笑卻一定是雲光所認識的殷小姐!
雲光回過神來時殷敏已進了屋子,看着那半開的屋門雲光突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悲涼之感,她與殷敏不過相識,對如此變化已覺悲涼,何況樂雲曾經那樣愛她,可見其心中滋味該是如何。可看着并無任何情緒起伏的樂雲,雲光只覺他或許真的已經放下,可是一想到他是來逛曾經所愛之人開的青樓,還是覺得尴尬,思及此說:道“你不該來的。”
聽她如此說樂雲卻笑了,給她二人添了茶水說:“已經過了這麽多年,沒必要還來在意這些,況且在這些事情上過多糾纏,只會徒增煩憂。”
雲光也笑了,只說:“是啊!許多事情不過是我們自己思慮過多。”
千尋卻對此持有不同意見,辯駁道:“若是事事皆不在意,那就什麽都不用做,不用努力,既然什麽都不用做幹嘛還要活着。”
樂雲望着一臉無畏的千尋,無奈的解釋道:“誰讓你事事不在意了,只是讓你在意最重要的,所謂不用在意就是一些無足輕重之事,好比我與殷姑娘那過往感情,為何不用在意,倒不是那些過去不重要所以不用在意,而是既然已經過去,即使在意也只是徒增煩憂,如此情況之下便要學着放手。”
樂千尋受教之後望着雲光,嘆道:“都道風流之人最是無情,可是你聽聽我哥這番言論,豈不比那風流公子哥更無情。”
幾人在這裏讨論得熱鬧,殊不知此時群玉樓外已被圍了個水洩不通,明明已入夜街上卻依舊燈火通明,人山人海的擠在一處卻并不如何熱鬧,反倒有些安靜,即使輕微的讨論聲也能聽的分明。
一個男聲輕言問道:“逍遙山莊的溫夫人帶着這麽多劍客來,難道是溫逍遙的事情與這群玉樓還能有什麽關系?”
如此簡單問題卻在人群中炸開了鍋,有女人站在溫夫人立場上說的:“你沒聽溫夫人說嗎,那溫莊主是被伊蘭歆那個賤女人給迷惑了,所以才會為了她傷了這麽多人,唉!這溫逍遙真是混賬,居然為了個青樓女子而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你看溫夫人如今多可憐啊!”
也有男子站在伊蘭歆的立場上辯解:“這怎麽可能!溫逍遙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而蘭歆姑娘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溫逍遙怎麽可能被迷惑,況且蘭歆姑娘那麽溫柔漂亮,善解人意,怎麽會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
也有看笑話的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然而那位被衆多群玉樓護衛擋着的溫夫人卻看着護衛身後神色凝重的柳媽媽,語氣斬釘截鐵道:“再不滾開,便是你的命也沒了。”
柳媽媽卻仍舊堅守陣地,似為了壯膽,她嗓音格外尖銳刺耳:“難不成這麽多人看着,你還敢把我怎樣?”
那位溫夫人卻是一臉譏諷,嘲笑道:“別說是有這麽多尋常百姓,即使今日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要看看你這狐貍窩的狐貍精是怎麽勾引男人的。”溫夫人說着,已對身旁一個劍客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動手了。
門口看熱鬧的衆人眼看着便有一場架要打,情緒都很激動,集中了精神想要看看高手如何過招,奈何一個巴掌拍不響,雖然這些劍客确然是武林高手,可這青樓保镖卻只是長得膘肥體壯吓吓老百姓還可以,卻沒什麽真材實料。不過一瞬光景就只能看着方才還光鮮亮麗的柳媽媽已是衣衫不整發髻淩亂。
溫夫人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入群玉樓,吼道:“誰是伊蘭歆?”
此時樓中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可伴随着柳媽媽跌跌撞撞繞過那群兇神惡煞之徒,跑過大堂去二樓殷敏房間禀報時,衆人已是駭然,衆所周知群玉樓的柳媽媽年輕時也是紅極一時的頭牌,大大小小排場也見過無數,她如今這幅德行,可見事态嚴重。
而就在衆人被突如其來的異常攪得一團亂麻時,一道溫婉軟糯的嗓音在這亂哄哄的嘈雜聲中響起,“不知這位夫人找蘭歆何事,竟如此勞師動衆。”
一個身穿翠綠衣裙的女子從樓上款款邁步走來,她眉目清澈,唇若櫻桃不點而赤,肌膚白皙如雪,氣韻如蓮,行動時身姿婀娜,嬌笑時容顏如花,樓中一派風月旖旎媚色如煙,而她卻偏生清幽淡雅,在這煙塵中生出些潔淨氣息來。伊蘭歆望着盛氣淩人的溫夫人笑靥如花,盈盈屈膝行禮,又道:“奴家正是伊蘭歆,敢問這位夫人來此所為何事?”
望着面前容顏清新的女子時溫夫人稍有愣怔,許是未曾想過煙火之地竟會有氣質如此幹淨清澈的女子,不過也只是稍有愣怔,之後言語卻是尖銳刻薄:“青樓女子能有如此姿色,倒也配的上為我相公暖床,不過聽聞睡伊小姐一夜也要千金,我溫家雖也算是名門卻要不起伊小姐這金貴身子,可我家相公卻日日夜夜在你這裏厮混,敢問伊小姐平白無故的為何不要錢也要做這等生意。”
此言一出,四周人群一片嘩然,風流富貴之地出入之人往往非富即貴,富貴之人大多相識,即使遇上什麽糟心事也不會惡言相向有失身份,以至于能在這種地方聽到如此刻薄言語倒是意外。
換做旁人聽了這話,不是躲得遠遠的不敢露面,就是當場發作給那惡語相加的女人一個巴掌,可是這位伊小姐卻仍舊笑語盈盈的望着溫夫人,語聲淡淡道:“溫莊主風流倜傥乃當世英雄,奴家對其傾慕已久,能給莊主暖床奴家榮幸之至,豈是銀錢可相提并論的。”此語本是卑賤至極低若塵埃,可被這淡雅如蓮的女子說來卻似一句玩笑。
溫夫人雖已四十來歲年紀,雖已過韶華,卻也風韻正好,只如今卻滿面惡狠,揚手便要給仍舊笑盈盈的伊小姐一巴掌。
不曾想這伊小姐看似柔弱可憐,卻竟是個習武之人,不過身姿傾斜已躲過那一巴掌。
恰在此時那位許尚文許公子快步在伊蘭歆身前擋住,對溫夫人言語譏諷道:“你相公如今已是過街老鼠,有錢請這些人來欺負個姑娘,不如等他出來了再多請些人給他看墓地,免得落個被人鞭屍的下場。”
一時四周皆是起哄聲,有人說:“溫逍遙傷人無數,用羅剎門□□折磨人,可恨的很。”
有人說:“如此可恨之人,真是人人得而誅之。”
聽聞此言,那位溫夫人如被當頭棒喝,大聲否認道:“不是的,我相公不會無故傷人的,他一定是被這個妖女給迷惑了,才會失去理智。”她雖如此說着卻已失去理智,揚手命令道:“把這個女人帶去刑部還我相公清白。”
此話音剛落地,大堂裏頓時一分為二形成對立,不過其中也不乏閑事少管之人,站在旁邊看熱鬧。
而此時原本就在外面等着看熱鬧的衆人一下子聚集在了大堂四周,只等着雙方開打,想着這一次雙方實力均衡,總不至于還未開始便已落幕,奈何天不從如願,一道柔媚女音在這時響起:“溫夫人若說蘭歆姑娘迷惑溫莊主,讓莊主情願為她而傷了這諸多英雄豪傑,安了如此大的罪過可得拿出證據來,況且如今還要抓了蘭歆姑娘,若是沒有證據便是信口雌黃,即便是去了刑部也是誣告,戲弄朝廷命官可是罪加一等,溫夫人想清楚了?”
溫夫人看着樓上那風情萬種,媚眼如絲的女人,眼中頓顯鄙夷之色,諷刺道:“看姑娘這等風情倒是比這青樓頭牌更襯得這名號,不知姑娘又是那裏頭牌啊!”她說着卻自顧笑出聲來。
樓上殷敏卻并不以為如何,眼神卻落在大堂一處角落,之後不再言語,反倒一如之前回了屋子,。
“謝绮羅你知不知道你說的是誰,這位夫人是空明派淩掌門的夫人,溫逍遙傷人最多的便是空明派弟子,人家淩掌門還未找你算賬,你倒是在這污言穢語的诋毀起人家夫人來,真是不知死活。”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緊接着又是一輪指責浪潮襲來:“是啊!這不是做賊喊抓賊嗎?真是不知廉恥。”
“做了這等心狠手辣之事,還讓自己夫人來此滋事,想讓個弱女子為自己擔罪責,這溫逍遙如此卑鄙,我從前真是瞎了眼才看他是英雄好漢。”
聽着衆人這般言論,溫夫人像是發了瘋一般,不待衆人反應她已持劍飛身沖向人群,衆人正自避其鋒芒時劍鋒閃爍間,一道寒光已直擊那抹翠綠衣衫。
正自衆人驚呼紅顏薄命時,一襲白衣自一處角落飛身掠過人群只折扇輕挑便閑閑将那淩厲劍鋒擋開,随後把握時機英雄救美的公子攬過美人腰肢便是一個縱躍回了角落。
角落裏,樂雲放開伊蘭歆時拱手道:“在下唐突,冒犯了姑娘。”
伊蘭歆行禮道:“公子方才救了奴家性命,哪來什麽冒犯之說。”
恰在此時,溫夫人突然聲嘶力竭的吼道:“伊蘭歆,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你究竟給我相公下了什麽迷藥,讓他為你傷了這麽多人,背了這麽多罪責,既然不能治你的罪,那麽就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先去地獄給我溫家陪葬。”她似發了瘋一般狂笑,着命令道:“去,把那個女人給我殺了。”
一群劍客沖入角落要對伊蘭歆下毒手,連帶着對出手搭救的樂雲也毫不手軟,手起刀落便要人項上人頭。霎時大堂裏亂成一鍋粥,而原本尚算安全的角落因樂雲英雄救美的行為變成了衆矢之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是此刻最明智的選擇,畢竟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着,況且一群男人女人在一起胡攪蠻纏實在是夠了。
不過雲光有些想不通,為什麽一向事事不放在心上的樂雲會救一個雖然長得貌美如花,但顯然會是個麻煩的女子,難道一見鐘情并非傳說,月老開始眷顧這位被萬千女性愛慕卻怎麽也遇不上另一半的男子,不過美人身份不明,加之她出現又與這喪心病狂的下毒傷人案有關,若是樂雲喜歡上了這樣一位會惹是生非的姑娘,也不知道他爹會是個什麽狀态,想到這裏雲光只覺樂先生要麽拿着菜刀追樂雲,要麽就是樂雲被趕出家門,想想堂堂藥離山莊的公子爺被趕出家門那凄凄慘慘戚戚的場面,她就覺得有些激動。
跑得如此順利,雲光回頭看時只見東浮跟在身後為她擋下四周劍鋒,她停下腳步時千尋也同她一起,看着亂哄哄一團問道:“看什麽?走了,待會官兵來了被扣下來揭了面具,傳出去再被我爹知道我來逛青樓會被罵死的。”
雲光瞟了眼正打的難解難分的樂雲,說道:“你哥英雄救美,你不去幫忙。”
“我老爹雖然對我們管束寬松,可他要是知道我哥居然來喝花酒,還跟人打了起來,到那時你就知道我現在多明智了。”
“樂雲不會真的喜歡這位伊小姐吧?”
“什麽啊!我哥這個人雖然俗氣,喜歡漂亮姑娘,可他也不會一見漂亮姑娘就喜歡的。”
“那可未必,一見鐘情這種事哪能說的準,好比你對我哥,你不過就看了他一個睡臉,卻就此情恨深種。”
人群激憤時顯然不适合站着聊天,因為很容易被誤傷,一個不明物體從天而降,雲光只覺頭上一陣清風拂過,再看千尋手裏多了根木頭棒子。
兩人逃跑功夫本就不弱,想要獨善其身也不是什麽難事,在官兵趕來時已在河畔馬車裏換回真面容。
雲光看着對面打量她的莘北辰,分辨道:“沒有受傷。”
莘北辰悠閑喝茶,見她極其認真,笑道:“這一次表現的不錯。”
“可是我見死不救。”
“你還需要被人救,等那日能保護好自己了,再去拔刀相助。”
“我什麽時候需要人救了?”
“不需要人救?若是千尋姑娘沒有擋下那木棒,你現在腦袋都開花了。”
雲光看着正吃得歡快的千尋,毫無感激之情道:“你什麽時候被他收買了。”
樂千尋不疾不徐的咽下糕點,再喝口茶水後說:“你一路被人保護,需要我來監視麽?遇見殿下腦子就被下了迷藥。”
“我……”雲光欲分辨,卻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只同莘北辰大眼瞪小眼,卻終究沒在說什麽。
雲光說着撩起簾子,往外看,只瞧見對面群玉樓外人群已作鳥獸散,後面趕來的官兵也已帶走一些不明情況的觀衆,而群玉樓旁邊巷口樂雲與那位蘭歆姑娘并肩走出,燈火下女子容顏傾城,氣韻如蓮,男子豐神俊秀,高韬出塵,可謂一對璧人。
雲光看着夜色中兩人,只同樂千尋感嘆道:“先不說別的,樂雲與伊小姐還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呢!”
樂千尋聽聞此話,頓時起身同雲光道:“那我去看看。”說着已跳下馬車往外走去。
雲光放下簾子,回身卻見莘北辰仍舊看着她,頓時如坐針氈,嗫嚅着問道:“你看着我做什麽?”
莘北辰則突然起身在雲光旁邊坐下,戲谑道:“沒什麽,只是感嘆琉風叔叔每年帶你外出,還能安全回來挺不容易的。”
雲光側頭看着莘北辰,氣憤道:“你……”你了半天卻無言以對。
而莘北辰則得寸進尺的在她頭上揉了揉。
馬車對面伊蘭歆開口卻是:“公子今日相救,蘭歆本該相謝,可是對于一心求死之人,這卻算不得什麽恩情,你說我忘恩負義也好,狼心狗肺也罷,總之公子多管閑事,而我也不會銘記于心。”
樂雲倒是側頭看了眼這位言語犀利的女子,笑說:“想要尋死還不簡單,只要一根繩子,一把利刃,一杯毒酒,或者往這河中一跳不就一了白了了,何苦還要難為我這多管閑事的人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