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5)
望着雲光指尖鮮紅,面上怒氣漸顯卻是一言不發。
雲光方才走來時已注意到他眼神,本能便将手往身後藏去。
樂雲這時卻是躬身行禮,姿态雖放的極低卻從容不迫,言語不卑不亢:“深夜至此驚擾殿下,實在罪過。”
莘北辰面上仍舊含着怒意,言語間卻是客氣:“公子以身為餌捉了這人何來罪過,況且公子是雲光的朋友,來雲光家中做客并無不妥,夜露深重公子若是不嫌棄,便在這莊裏安歇。”
樂雲面上帶笑,答應道:“殿下海涵,樂雲焉能不從。”
雲光看着樂雲離開,看着未曾言語跟着樂雲離開的千尋,看着衆人都已紛紛離開,她卻是在莘北辰含怒神色下半步也邁不開,手上的痛意襲來她也只是忍着,一言不敢發。
莘北辰接過清洛手上藥箱,示意他離開。
雲光看着清洛以迅雷之勢離開時,哭的心都有了,可她甚至不敢擡頭去看他的表情,只察覺他慢慢靠近。
莘北辰握着雲光的手,仍舊一言不發為她上藥包紮。而雲光則半點掙紮也不敢有,她利用了他,是她不對,可這是唯一能找出兇手又不傷及無辜的方法,不過錯了便是錯了,她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
莘北辰将傷口清理後,為她包紮時終于開口:“疼嗎?”
雲光哪裏敢喊疼,立即搖頭如搗蒜。
莘北辰手上卻突然用力一握,只疼得雲光倒吸一口涼氣,卻是咬牙硬撐着一句疼也不敢喊。莘北辰仍舊為她包紮,手上力道倒是輕了少許,也不等她說話,嗓音中帶着輕微的顫抖,說道:“雲光,原來我們已經這樣生疏了。”
雲光身形凝滞,她突然擡頭,看見的卻不是他盛怒的面容,而是眼眸那中無盡的悲傷,他望着她的眼中蓄滿了讓她難受的悲傷,望着這樣的他,她說不出一句話。
他卻是自語道:“是啊!我不在你身邊,你依舊過得很好。而如今你長大了,也能照顧好自己,就不再需要我了。”他說着松開了她,神色中滿含憂傷:“從前總是希望你能快些長大,如今卻并不覺得如何高興。”
雲光見他雖笑,眉眼卻是哀傷,她不知道他怎麽了,可是她能感覺到他很不好,她扯着他衣袖解釋說:“師父不知身在何處,我身為南華弟子,不能眼看着師伯受累,卻什麽也不做,我知今日利用了你,是我不好,可是……可是我卻只能想出這一個法子來。”
似乎越解釋越糟糕,四周空氣都仿佛凝滞,他的聲音冷冷響起:“原來我已經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你已離開我太遠,雲光!我還能找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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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光突然意識到,原來他是在氣她什麽也不告訴他,可是何止她離開很遠,他不是早已離開讓她不能再去找他嗎!
雲光卻不能說這些話來讓自己難堪,只笑說:“我就在這裏怎麽會找不到!”
莘北辰點點頭,同樣笑說:“是啊!你就在這裏怎麽會找不到!”
他們之間誰也沒有看誰,可突然的沉默讓四周空氣凝固,沉悶到難以呼吸,風吹不散這樣的凝固,即使月色也不能溶解這樣的沉默。
就在如此沉默中,莘北辰先開了口說:“你做的很好。”
“啊!”雲光還未反應過來,莘北辰又道:“今夜的事做得很好,不過要怎樣找出主謀卻不是這麽簡單,你雖不願意告訴我,你想要做什麽,我卻是不能讓你去冒險,你覺得我不自量力也好,多管閑事也罷,總之既然知曉你要做此事,我便不能袖手旁觀。”
雲光做這些并不是要為什麽,只是有些事情總要去做。
夜裏已不同白日那般溫暖,夜空如洗,星辰閃爍,此乃良辰美景,雲光走在銀白月色下感覺涼意陣陣,其實有了這個計劃之後,她已推算過,就算他找到兇手,只要有影子護衛在他身旁就不會有什麽危險,所以她從始至終也并未打算真的隐瞞,只是這些日子從四周聽來或感受到的是他如今處境已是四面楚歌,而她不想他再為了她的事而辛勞。
可是他如此堅定,她又能說什麽。
☆、十六章 物是人非
“疼嗎?”
“原來我們已經這樣生疏了。”
“是啊!我不在你身邊,你依舊過得很好,如今你長大了,也能照顧好自己,就不再需要我了。”
“從前總是希望你能快些長大,如今并不覺得如何高興。”
種種過往在黑夜中撲面而來,想至此雲光忽然難受起來,聽着千尋均勻呼吸,眼前卻總是閃現那雙盛滿悲傷的眸子,腦海裏不斷回響他的話語。
他從來便将她與哥哥看做親人,更與父親像是父子,可不過分別五年,她卻要将他推開,如今回想那一次次擡起又放下的手,那望着她欲言又止的唇,如今才将那刻意丢開的畫面撿起,黑夜總是讓人軟弱,四周寂靜,她卻強忍着連呼吸也不能太過,記憶中他從未用這樣的眼神望過她,從幼時第一次見他時她便能感覺到他雖孤獨,可那孤獨卻帶着灑脫,似早已習慣孤獨,別有一番活法,自有一方天地,如此性情卻有這樣的眼神,想來爹爹與哥哥的離世讓他也傷心許久吧!是啊!當年她所經歷的痛苦他都會經歷,她又怎麽可以再讓他心傷,許多事情習慣便好,總有一天她可以不再喜歡他,不再介意他的妻子。
如此想着,那桃花灼灼滿目心傷的畫面便出現在了面前,霎時她便覺真的可以習慣嗎?真的可以不再介意嗎?她清醒意識到這似乎很難!
而方才那湖畔,黑壓壓跪着一群黑衣人,莘北辰負手而立卻不說話,只等得後面一群黑衣人冷汗層層。許久他才說:“不知者無罪,今夜你們如何我不想再多言,往後有誰再敢傷她一分,便回南華去再訓練個幾年。”
聞聽此言,後面一群黑衣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腦海中開始回想當年在南華被師傅密訓時簡直就是一場噩夢,他們如今也時常夢到當年在南華時的日子總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來。可是他們王爺極少動怒,無論誰死了也是無動于衷,就連王爺自己前些日子被刺傷險些喪命也從未責怪,更惶論提過什麽懲處,可如今為了那個救命恩人卻下了這般命令,衆護衛齊刷刷的聲音破空響起:“遵命”
莘北辰揮手吩咐:“都下去吧!”
“是。”霎時間草地上人影消失無蹤,只一旁身穿護衛衣袍的清洛,東浮仍原地待命。
“偌大一個山莊莊主竟會親自為人做這樣的事,可見這位莊主欠了這幕後之人多大一個人情,溫逍遙關着也不用去審問,先去查查這個逍遙山莊來歷,待查明了情況再另做決定。”
清洛應道:“是。”
東浮卻問:“王爺,若是小姐問,怎麽說?”
莘北辰面上風平浪靜,卻在聽聞此言時笑了,他說:“雲光雖心思單純,卻同她的父親一般多智,若非她并不關心,否則她想知道的事,即使沒有你們,她也一樣能知道,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她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豈不更好。”
“是。”
莘北辰仍舊面上帶笑,說:“不過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們應當清楚,五年前那件事所牽扯的一切事,不僅不能說,更不能讓她察覺,當年雲陽為了遮掩真相,想必費了許多心力,若是被她知道了,即使蛛絲馬跡便是你們的命在我這也抵不了什麽。”
“屬下遵命。”
翌日清晨
雲光起身時忽然想起昨夜所思,他已有太多事物纏身,她不能再這麽自私,事事都讓他為自己操勞,思及此她匆匆忙忙跑出門,卻在這時瞧見清洛已候在屋外。
清洛仍舊一身護衛衣衫,面容無一絲波瀾,即使見着雲光時也不過禮貌式的嘴角扯出個笑來抱拳行禮,道:“小姐,早。”
雲光學着他的語氣來說: “清洛大人早。”
清洛知她故意為之,卻也未曾惱怒,反倒是有些開懷,她不再同之前那般客氣又疏離,似每一日都有可能會離開便很好。
清洛吩咐人上了午餐,之後倒是讓雲光意外他竟然不再同以往那般立于她身後,反倒陪她再屋外院子裏坐下,恭敬的道:“王爺已讓東浮去查溫逍遙,也就是昨日所擒之人的身世來歷。”
雲光聽着他的話點了點頭,嘴裏卻忙着吃東西并未言語。
而清洛也只在一旁等着并未再多言。
不過一時,雲光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務後放下碗筷,同清洛說:“北辰哥哥他在哪?”
“還是屬下帶路吧!”清洛說着已踏步往院外走去。
一路上風光色韻清絕,與王府景色相較別有一番風味,多了幾分清韻,少了幾分規格限制下的迂腐,已至雖是人為卻宛若天成的境界,想來這位園林大師也是位飄逸清雅之人吧!
雲光跟在清洛身後,走不過一時便見莘北辰在湖畔一處八仙亭下靜立。
清洛悄無聲息離開,而雲光卻在原地站立望着遠處那抹身影,心中是這許久以來未曾有過的平靜,似乎就這樣在他身旁,即使就這樣看着他過一生也很好。
這樣的感受想法她從未有過,或許是做為爹爹的女兒,哥哥的妹妹,爹爹他們一生是何等榮耀,為國為民直至戰死沙場,那英勇無畏讓人欽佩,而她即使不能披挂上陣,卻絕不能為兒女情長之事卑躬屈膝,即使面前的男子是他們曾經看重之人,她也會一如之前那般抉擇,舍棄這顆心做個浪跡天涯之人,燦爛陽光将雲光烤的一身熱烘烘,而時不時吹來的大風又将她一身吹得清爽。
風和日麗的光景中她緩步走進他,一路如雪梨花紛汾洋洋在空中旋轉飛舞,那樣不染紅塵的清韻讓她心靈如洗,世界似乎在這一刻定格。
莘北辰突然回身,望着已近在咫尺卻止步不前的雲光,梨花紛飛如雪,落在她的肩頭眉梢,卻又被風帶離,連帶着她身後發絲也清揚曼舞,如雪勝景中她仿佛從畫中來。
雲光見他看着自己,趕忙說道:“其實已經過了這麽多年,無論從前我們關系怎樣,如今也至多算相識一場,我想要做什麽事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根本就不用管。不過我也知你是因哥哥囑托而不願失信于他,可哥哥囑托也不過因為那時我年幼不能照顧自己,可在藥離山上時我一直一個人,可見我一人也能過得很好,而你也可落得自在,所以這件事情就交給刑部處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她是真的不想他如此辛苦,這些事情本就不用他來管。
莘北辰卻并未因雲光開解的話而感到輕松,皺着眉頭反問道:“我們至多算是相識,而你一人過得很好,我也落得自在,雲光你是這樣想的?”
雲光并未想到旁的,見他疑惑還以為是真的對她的話疑惑,立馬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分析道:“是啊!這些年你過得很好,我也開懷,既然如此我們就應該讓一切回到原位,各自安好,互不打擾,就像你在做什麽我不會過問,而我要做什麽你也不用再管。”
莘北辰面上終究不再有笑容,似氣極了問道:“這真是你心中所想?”
“正是。”
雲光回答的幹脆,而莘北辰則面色鐵青,顯然氣的不輕,如此一來雲光以為他多半會認為她不識好歹,而氣的由着她,可是話鋒一轉,他已道:“你雖覺得我所關心是負累,可我畢竟答應了雲陽,況且雲帥待我從來很好,如今你即已在我身旁,我便難免要讓你繼續負累。以後無論去什麽地方都需讓我知曉,一如從前在将軍府時一般,違今者後果自負。”莘北辰說着,看着雲光時面上是平淡笑意。
“……”如此言說,雲光竟無言以對。
“我會吩咐清洛與東浮來查辦此案,不過我也知你身為南華弟子想要為師門分憂,所以只要你同清洛或東浮商議,也還是可以插手此事。”
幼時被他管教場景再現,不過心境不同,感受竟也會如此不同,幼時她活潑好動難以管束,住在新葉城時,父親若是外出不會将她交給哥哥,任由着她性子胡來,而是将她交給他約束,那時她雖對這位救過她的小哥哥很是喜歡,可畢竟年幼恩情雖銘記于心,可他讓她一天到晚讀書寫字便有些讨厭,而如今也不知為何,他一如從前那般約束她時,她似乎并不覺得讨厭。
“知道了。”
莘北辰看着她,似警告般提醒道:“倘若劃傷手這一類的事情再發生,以後就不要再想了。”
雲光嘴上仍舊答應,卻有些心虛:“知道了。”
似聽出她心虛,強調道:“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卻是另一回事。”
雲光企圖商量:“可是出門在外哪有那麽絕對的事情,況且我是江湖中人,受點傷算什麽,你有這麽多人保護不也會受傷嗎?那不是你也不能出門?”
莘北辰卻絲毫沒有讓步,板着一張臉說:“不出門就不會受傷了,那就在家裏讀書好了。”
“我一定不會受傷的。”雲光保證道,語氣堅定,眼神誠懇。
莘北辰則言辭極快的又道:“說到做到,若是做不到,隔日我便去請個繡娘來教你繡花,如此也就不用出門了。”
雲光無語半晌才找到個詞,說道:“老套。”
“有用就行。”
雲光覺得同他讨論這個問題實在很不明智,轉移話題道:“那你打算怎麽找出那個兇手?”
莘北辰看着她一臉不滿,嘴角含了笑意說:“你連這個幫兇都找到了,怎麽還來問我!”
雲光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說:“想不到,所以才問你啊!”
莘北辰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倒是問得直接:“你這一次究竟是為了找出兇手,還是為了離我遠點啊?”
雲光趕忙澄清:“不是。”
站了許久,雲光嗫嚅道:“我的法子你不會同意,所以才問的。”
“不就是去群玉樓嗎,你為何就斷定我不會同意?”
雲光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啊!”
“受傷之人都是在從群玉樓回來時被暗算,你會想要去裏面探探情況也實屬正常。”頓了頓,方才問道:“你知道群玉樓是淩夫人開的,那你可知道淩夫人是誰?”
淩夫人就是淩少淵夫人,難道這還能有什麽問題?雲光被問得愣住,看着莘北辰搖頭。
莘北辰則敲了敲雲光額頭,說道:“就連這些也沒調查清楚,還說要去群玉樓。”
雲光揮開他的手,一副霸王樣子理直氣壯道:“那你告訴我啊!”
見她如此,莘北辰竟沒在賣關子的回道:“淩夫人就是當年殷将軍的女兒。”
“啊!”雲光當然是吃驚了,在她的映像中殷敏是那般高雅脫俗,她怎麽會去開一家青樓?雲光望着莘北辰只覺很不可置信。
“也沒什麽可吃驚的,當年她為了逃避罪責選擇在聖旨下達之前嫁給了淩少淵,如果不是貪生,就說明她想要為父親洗刷冤屈。”
“可是開一家青樓與給殷将軍洗刷冤屈能有什麽關聯?”
“去群玉樓的朝廷官員很多,而群玉樓中那些姑娘都是被□□過的,打聽情報很在行。”
雲光苦思冥想,越想越是覺得有幾處地方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其一,殷敏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她怎麽會在聖旨下達之前知道殷家會被滿門抄斬?其二,她一個千金小姐怎麽知道訓練出那些個探子,而且開了青樓卻至今也沒被淩掌門休掉?
這些問題或則還有更多的問題,雲光起先并不能想明白,可是後來又覺得人在生死關頭體能才智以及血肉親情之間的心靈相通總能超常發揮。就好比五年前她能在茫茫雪原之上找到父親與哥哥,還不被雪狼給吞了是一個道理,因為事後回想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想象。五年前她同師父從東萊回到黎國,在回南華與去新葉途中分別,若是依着從前她定要一路好好觀賞一番沿途湖光山色,遇上城鎮村落也要品一品當地美食,這一路回去新葉起碼也得半月,可她一路就跟中邪似得快馬加鞭星夜兼程花了四日趕去新葉,在城門口得知父親與哥哥在利雅雪原中了埋伏,之後跋涉在毫無方向的茫茫雪海,又巧妙躲避了雪原之王雪狼的攻擊,更是在大雪中找到了險些被皚皚白雪覆蓋的他們,那時她是如何做到,就連自己時常回想也覺得不可思議。
她會在莫名的情況下星夜兼程趕去新葉,這本就是不了解釋的,故而在她看來無法解釋的東西對于殷敏或許同樣不能解釋,這就說明那個時候的她很有可能對自己的行為同樣感到不可思議。
由此問題雲光推論出一個命題,那便是造物者在創造出人這一不可捉摸的生物時,或許事後他自己也覺得如此行為很不可思議。
雲光想的入神,就聽莘北辰沒好氣道:“你又在苦思冥想些什麽?”
雲光想也沒想的說:“就兩個問題,其一,殷敏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她怎麽會在聖旨下達之前知道殷家會被滿門抄斬?其二,她一個千金小姐怎麽知道訓練出那些個探子,而且開了青樓卻至今也沒被淩掌門休掉?”
“有進步,知道想一想這些了,不過當年新葉城出事時殷敏在她外祖父家中,而她外祖父是九連門上一任掌門,江湖幫派一向需要互相探聽情況,以此來确保不會被暗算,你在南華長大應該比我清楚這些,況且那個事情在當時那麽轟動,她會比皇上先知道消息也沒什麽不妥,而九連門與空明派又一向交好,殷敏雖不知道怎麽安排探子這些事,可她表舅總會知道,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嗎?”
“恩!”
“随你去那,規矩就只有這一條。”
雲光模仿清洛平時樣子,道:“明白。”
雲光懷揣着諸多疑問往回走時遇上了清洛,她心裏知道清洛是特意在這裏等她,便道:“清洛,你不用送我了。”
顯然雲光是會錯意了,頗有些孔雀開屏的意思。
“殿下讓屬下告訴小姐,若是想去群玉樓,也要等東浮将溫逍遙的身份來歷查清楚,再決定是否要去,畢竟知己知彼方能應對自如。”
“知道了。”
清洛說完正要離開卻聽雲光陰陽怪氣的問:“昨天的事你們早就知道了?”
“屬下不知,姑娘若是沒什麽事,屬下便先行告辭。”說着,未等雲光說話已行禮後匆匆離開。
見他這樣子,答案便一目了然,雲光頓時在心裏罵了句狐貍。
雲光回去院子時,便見樂雲那兩兄妹已在廊下喝茶閑聊,小幾上擺放了諸多茶點吃食,他二人便就着地上随意一坐,這日樂雲一身雪青色衣袍,那月白風清的淡雅在他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而樂千尋則一身湖水綠衣裙罩身,在她原本灑脫開朗的氣質上添了幾分雅致,雲光看着這對兄妹如今就那閑看庭前花開花落的閑情逸致做了個十足。若是旁的人在廊下過道上擺了這麽個攤子,來吃香喝辣或許就成了夜市裏的燒烤攤子。
雲光一路走來旁邊便是曲水溪流,陽光橙明只将花枝繁茂倒映更添繁華,她在那預留下的空位上坐下,将方才所思說出:“方才突然想起,那些受傷之人都是在從群玉樓回去的路上被暗算,可是群玉樓是淩夫人開的,我想這一次兇手應該會找機會直接殺了淩掌門。”
千尋卻有個疑問:“哥,如果我未來的嫂子開了家青樓,你會去嗎?”
樂雲反問道:“那你以後成親了會開一家青樓嗎?”
千尋則一臉厭惡,道:“才不會,那種地方不知害了多少女子。”
樂雲飲下清茶,望着陽光下漂浮繁華,笑道:“你若真敢開個青樓,輪不到我出手,爹就能打死你。”
樂千尋卻不以為意,重又問道:“那我未來的嫂子若是開了家青樓你會怎麽辦?”
樂雲卻絲毫不為所動,面上仍舊一如平常是雲淡風輕的笑,毫不避諱的說:“休了再娶。”
雲光卻在這時說到:“雖然兇手或許不會按照之前的辦法來對付淩掌門,可是想要找出兇手,群玉樓還是個很有嫌疑的地方,所以我們還是應該要去一趟才行,你們如此有廉恥之心,去那種地方會有心理障礙麽?”
“我倒是沒什麽,可是我哥應該有些心理障礙需要客服。”
這話說得,雲光怎麽聽怎麽怪,卻聽樂雲不屑道:“你們怎麽能明白我的心情,我在你兩面前端的是正人君子的風骨,你讓一個正人君子去逛青樓,是不是太殘忍了。”
雲光接過話茬:“那敢問這位君子過幾日可否一同前去喝杯花酒啊!”
樂千尋似乎想起個問題來:“不過哥哥是什麽時候認識千面聖手的,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樂雲這時卻學着千尋的語氣說:“我哥哪有我聰明啊!笨死了。”
“我哥一天到晚好吃懶做,簡直就是一頭光吃不長肉的豬,莊裏來了那麽多病人他都不來幫忙,真是不像話。”
“爹,你不是說山下李媒婆想要把王員外家的小女兒許配給我哥,怎麽這麽久還沒動作?”
聽到這裏,樂千尋頓時捂住了樂雲的嘴,看着雲光一臉詢問的表情,呵呵傻笑。
樂雲從魔掌中逃脫後,戳着千尋腦袋教訓道:“樂千尋,你竟然敢在爹那裏诽謗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樂千尋則笑的一臉谄媚,看着樂雲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背按摩,讨好道:“我最英勇神武的哥哥;最英俊潇灑的哥哥;最風流倜傥的哥哥;最聰明伶俐的哥哥,我怎麽可能在爹面前诽謗我最愛的哥哥呢!一定是哥哥聽錯了。”她說着眼睛滴溜溜的轉着,試探性的問道:“哥哥說這次要給我買的那副‘山居秋暝圖’可別說話不算話哦!”
樂雲一臉惬意說道:“看心情了,你敢這麽诽謗我,還敢管我的婚事,我就該給松微放一年的假讓他帶着安随去周游列國一番。”
樂千尋聽着,笑的奴顏婢膝,讨好道:“哥哥千萬息怒,我可不想在莊裏呆一年。”說着又是一陣笑,轉移話題問道:“哥哥究竟是怎麽認識那千面聖手的?你還學了?”
“學是學了,不過若是要出去騙人,還是過不了關的,需的去請本尊才行。”樂雲輕飄飄說了句後起身,又道:“回去泡溫泉了,沒事別來找我,有事也最好別來。”
雲光順勢躺下,方才想起殷敏的事來,同千尋道:“千尋,你知道淩夫人是誰麽?”
樂千尋端起茶盞的手頓了頓,方才無趣道:“原來你知道了。”她說着在食案另一面躺下,雙腿搭在欄杆上,笑嘻嘻的八卦道:“我有沒跟你說過,這江湖之上也不知有多少女子至今還對我哥不死心,一遇見我就要旁敲側擊來打探我哥近況?”
雲光正好奇這跟樂雲有什麽關系,又聽樂千尋續道:“殷敏當年害怕染上瘟疫而抛下我哥,如今……”她一個如今還未說全,但見得雲光從地上一下子彈起來,跳至樂千尋面前,驚詫道:“你是說樂雲當年喜歡的人就是殷敏?”
樂千尋仍舊躺着,望着雲光時一副原來你不知道的樣子,搭在欄杆上的腿一搖一搖道:“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呢!”
驚奇之餘雲光在千尋旁邊躺下,感嘆道:“世界真小啊!幾個熟人都擠一塊了。”
☆、十七章 一曲清歌訴離傷
溫逍遙被抓之後既沒有過逃跑的舉動,也從未抓狂過,雲光聽清洛說起溫逍遙這個反應,與沒來得及自殺的那幾個殺手很像。
而在等待東浮調查溫逍遙回來這段時間,青崖山上風光美景自然成了他們打發時間的好去處。
三月青崖山中風光大盛,山頂一片粉色櫻花林海在晨光中徜徉紛飛,雲光一身月白衣裙躺在厚厚的櫻花瓣中只覺整個春天都在為她歡笑,恰在這時一陣山風吹來,滿地櫻花被風卷起吹來陣陣笛音,婉轉清越,悠揚錯落,袅袅笛音在耳畔淺唱低吟,在空中與紛飛櫻花糾纏萦繞。
春光無限,笛音悠揚,如此良辰美景若再有壺秋露霜白酒相和,就當真是人生頭等樂事。
雲光正當感嘆又得人生一大美事,優美笛音卻戛然而止,四周除了吹來的陣陣山風外一片寂靜,沒聽見笛音之前她只覺如此美景便是美事,如今卻覺落寞。雲光正索然無味時,那個熟悉至極的嗓音響起:“你倒是會挑地方。”
随着聲音落地,莘北辰緩步走來,漫天櫻花中他一身玄色衣袍,發絲只一根同色發帶輕束,雖穿着有幾分冷硬,可他面上卻是溫和笑意,
雲光仍舊躺在地上,問道“你不是同樂雲去釣魚了麽?”
“你與千尋姑娘不是說前面很适合烤魚麽!”莘北辰說着在雲光旁邊躺下。
雲光昨日與千尋來此看日出,那時天邊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天幕湛藍,正可謂天朗氣清,風光宜人,不來燒烤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雲光側頭看着旁邊假寐的莘北辰,笑道:“是啊!那個地方平順開闊,絕對不會因火勢太大而将林子燒了,而且離山莊又很近,要拿個什麽東西也很方便,再來又有綠溪在,簡直是一舉好多得呢!”她說着卻頗為遺憾道:“只可惜師父不在,否則再來點師父做的叫花雞那簡直就完美了。”又滿是憧憬的說:“師父的叫花雞,即便是玉軒樓中的謝大廚也比不上,可不是我吹牛,師父做的叫花雞可是連廣陵子前輩也贊不絕口,廣陵子前輩可是東萊國最好酒樓的老板,連他都覺得好,你也一定會喜歡的。”雲光說得神往,只覺如此說着師父的叫花雞似已近在眼前,直饞的她吞口水。
莘北辰見她如此模樣,笑道:“琉風叔叔會做叫花雞,那你會做什麽?”
雲光回想一番在藥離山莊時樂千尋吃過一次她給哥哥做的飯菜,而從那以後只要樂千尋在莊裏就會親自下廚,即便她要外出也會安排莊裏的廚子每日來後山給他們做飯。想到此雲光笑道:“我會吃啊!”她說着卻想起方才笛音,看了看他握着一只竹笛,問道:“方才是你在吹笛子?”
莘北辰不答反問:“當年你跟着尹大人學過一段時間,我還從未聽你吹過呢!不如就着今日這景色吹來我聽聽。”
雲光頓時只覺面頰發熱,吞吞吐吐搪塞道:“學着玩的,這麽多年也沒吹過,早就忘了。”
“怎麽會,即便記不得曲子,也能簡單吹一點,就吹你當年學的那個好了。”他說着已将竹笛遞在她手上,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雲光拿着笛子起身,看着紛飛花雨中他似從畫中來,她有一瞬恍惚此刻是否是夢境,随後看着手中竹笛躊躇道:“可是我真記不得多少了。”
莘北辰跟着雲光起身,随手将雲光發絲上櫻花瓣取下,戲谑道:“沒關系,反正我已經習慣了。”
聽他這麽一說,雲光頓時有些悲從中來的傷感,在他們周圍那些公子小姐們,要麽精通琴棋書畫,要麽擅長詩詞歌賦,而她好像還真沒什麽精通或擅長的,其實這樣的她別說是他,即便尋常人也很難會喜歡吧!想到此雲光忽然覺得從前聽廣陵子前輩吹過的一曲《行至水窮處》很符合自己此刻心境,不過雲光的符合是在她十六歲時以為“行至水窮處”真是山窮水盡時的心境,而後面那句“坐看雲起時”按照她那時所想便是破罐子破摔。
笛音袅袅在飄舞櫻花中響起,悅耳清脆,清新自然,只因此刻笛音主人心境,便将此曲中那閑适自得吹得很是悲憤,帶了幾分抑揚婉轉。雲光吹着曲子,只覺吹着吹着又有些開心,然後那曲子頓時又變得活潑富有情趣,笛音也變得悠揚飄蕩,綿延回響。
莘北辰望着櫻花飛揚下她一身月白長裙盈盈而立,明明是如此熱鬧紛繁的花季,她的身影卻透着孤寂,而她愈将那曲子吹得熱鬧活潑,那種孤寂之感便更是明朗。
一曲落幕莘北辰眼中落寞已變做戲谑,熟悉的笑意在他面上浮現,評價道:“廣陵子前輩好好一曲天高雲闊的曲目被你吹得這般分崩離析,倒也不容易啊!”
聽到如此點評,雲光嘴一噘正想反駁,便聽得後面樂千尋哈哈大笑着走進,拍了拍雲光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這吹笛子就跟你做飯是一個道理,你做的飯越難吃,進步空間就越大。”
雲光一個白眼對着樂千尋,就見樂雲從樂千尋後面走來,問道:“方才那首‘行至水窮處’改編的不錯,不過如此風格的曲目用笛子不大合适。”
“哈哈哈……哈哈!”樂雲話音剛落便聽樂千尋一路笑的止不住,雲光氣呼呼瞪了樂雲一眼後一掌拍在樂千尋後背,對着樂雲沒好氣道:“什麽改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