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躺在床上混吃等死的日子總是過得太快,轉眼之間已到了三月初二,如果雲光沒有記錯,他們成親的日子是三月初九,聽說那是一年之中最宜嫁娶的日子。
雲光雖然不知道一國公主下嫁該是怎樣,可憑着藥離山下王員外娶媳婦的陣勢來做類推便可想見是何陣勢。她雖沒有立場阻攔,也沒立場不同意他娶誰,可是也不願意看着那樣熱鬧的場景,不願意祝他與新娘白頭偕老。
也是直到此時,雲光才發現她并不如自己所表現的那般勇敢,她一直躲在自己搭建的屋子裏與世隔絕,甚至不敢看一看他如今過着怎樣的生活,問一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似乎只要問出口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是她又很明白,即使她什麽也不做,卻依舊什麽都來不及了。
雲光一直在心裏盤算着怎樣才能離開這個讓她壓抑的地方,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可是除了逃避她并沒有面對的打算。
這些日子她一直按照習大夫的話來做,什麽該吃,什麽不該吃,什麽應該多吃,什麽堅決不能吃,可謂是無一不從,就連心內抑郁應當好好調節,最好多想想開心之事讓自己開懷,她也照辦,更是時常讓綠微與綠溪說些趣事來排解心中煩憂,而如此做得多了,就連她自己也以為這樣就可以快樂。
顯然,做一位聽話的病人,于自己而言是一個多麽明智的決定,于大夫而言又是多麽的省心,就連綠微也常常誇她是最聽話的病人。
恰逢這一日陽光很好,原來的雪玲花也已被換做忍冬,樂雲說這忍冬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鴛鴦藤,但一般俗稱金銀花,陽光下的忍冬早已不似冬日看着那般堅韌孤高,花開之後反倒有些清新脫俗的高雅之感,好似那溫室裏經不起風吹雨打的花骨朵。
在榻上躺了兩月多的雲光,終于等到習大夫點頭批準她可以外出走動,只是她雖迫不及待想要出去走一走,卻硬是忍到屋內沒人才起身。
在榻上躺了太久,雲光起身時只覺四肢無力,一身酸軟,不過從屋內一路扶着桌椅走出去這麽一段路,已讓她氣喘籲籲,額頭冒出顆顆汗珠,只是她實在不想再呆在屋子裏,而且她還想要快點恢複狀态,趕在他成親之前離開。
雲光受傷之前是大雪紛飛的冬季,而今出門卻已是百花齊放的春日。
她扶着圍欄下了臺階,走過窗前的忍冬花架,踏上松軟嫩綠的草地,草地旁一方尚算開闊的畫塘,沿着水池緩步慢走,踏上池水上方回環缭繞的九曲橋,望着對岸的游廊上,透花窗外的灼灼桃色,那樣絢麗的景致與她周身的清幽寂靜大相徑庭,她本想再往前走一走,奈何太久不曾運動,走了這許久已是力盡,只想要就地坐下歇息片刻。
坐在九曲橋的臺階上,雲光只覺一身被曬得發燙,可是她已無力多走幾步,卻在這時有一雙溫暖的手直接拉過她的手。這樣的感覺有些莫名的熟悉,讓她險些跌入難言的回憶中。
不出所料,雲光回頭便見莘北辰一身淡藍衣衫,面上帶了幾分難得的閑雅立在她面前,輕聲同她說:“不要坐地上。”說着已直接拉她起身。
雲光一起身兩人的距離就變得微妙,似乎連彼此的呼吸也清晰可見,那樣的距離,那樣的觸碰,讓雲光害怕,她用力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奈何早已無力,又被這桃花太陽曬得夠嗆。
他緊緊鉗着她的手,絲毫不給她掙脫的機會,面無表情道:“我送你回去。”
她無力掙脫他的鉗制,任由他扶着自己,說道:“我想去前面坐坐。”說着已自顧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之後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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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九曲橋欄上花枝爛漫,暗香浮動,春風吹拂下花影斑駁灑了一地,他們身影相互依偎,攜手同行,畫面如此美好,然而她沉默,他也沉默,這偌大的陽光也化不開他們之間那層寒冰。曾經,她對着他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可如今竟已走到無言以對這一步。
他們在水榭依着美人靠而坐,雲光有些累卻又不想讓他知道,只靠着靠背不讓自己躺下。
而莘北辰則在離她有些距離的位置坐下,似要與她保持距離。
他們就這樣坐着,誰也不說話,誰也不看誰一眼。直到春風送來一絲清香,他終于開口說:“之前我已讓清洛派人去了南華,信上說琉風叔叔在外雲游,等叔叔回來南拂師兄會來信,到時候你再去好了。”
雲光感覺身體不那麽疲累時,方起身給自己到了杯水喝下,然後回道:“我已經沒什麽事了,再過幾日……。”
莘北辰似乎早已知曉她的打算,未等雲光說完,已搶過話來道:“或者我讓人去打聽琉風叔叔的下落,到時候你再去找他。”
他的語氣太過急切,而眼神看向雲光時卻帶着幾分堅定,而那笑容中的苦澀卻被隐藏的很好,雲光正想反駁,綠薇卻在這時走來,同二人行禮後恭敬道:“殿下,千尋姑娘來了。”
莘北辰點了點頭,看向雲光同她解釋道:“其實千尋姑娘來看過你,不過那個時候你睡着了,而她又有事。”
一道爽朗輕快的嗓音從假山處傳來:“雲光。”
而雲光那在嘴邊的話最終也就未曾說出口。
“千尋!”
“千尋姑娘!”
待那聲音主人走進,便能瞧清楚這位步伐輕盈,身姿窈窕的女子姿色天然,占盡風流,笑時英姿飒爽,她不似一般女子那樣弱柳扶風,反倒是健步如風,很是生機勃勃,這位很是英姿飒爽的女子便是藥離山莊的大小姐樂千尋。
樂千尋走進時笑說:“都兩月多了,怎麽還沒好,前輩醫術那麽好,是你不乖哦!”她說着,同莘北辰見禮後在雲光身旁坐下,給她把脈,一邊嘆息,一邊又是笑:“既然後面這麽聽話,我也就不同你計較了。”
生怕她大言不慚說出些什麽,雲光将手從她那抽回,帶着些笑意問道:“樂大夫不是很忙嗎?怎麽今日有空來看我。”
“又不是沒看過你,有空幹嘛要來看你,這好不容易有些時間,還不如看看殿下,你看殿下多好看啊!”她說着已起身,在正中石桌上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做足了長途跋涉的樣子,放下杯子時對着莘北辰笑笑,又對着雲光一個勁兒的眨眼。
“有空幹嘛來看你,你是我哥,我從小看到長大,早就看夠了,要是有休息的時間,還不如看看北辰哥哥,你看北辰哥哥多好看啊!”記得當年她也說過這樣的話,還記得那時他看着她卻不是如今這副淡然模樣,反倒是有些驚楞,看她一時才微微一笑。
雲光一時竟無言以對,待見她又要發表感慨時,忙道:“你不是說有什麽事嗎?到底什麽事能讓你耗了兩月時間?”
樂千尋很是無奈的說:“還不是武林大會上的事,本來我是想把在武林大會獎賞給第五名的那把疾風弩買回來,誰知道接連有武林人士身中劇毒,且所中之毒皆是不同,所以我就被留到現在,等了十年的武林大會已經延遲到明年。”
雲光因身體還沒恢複,中氣不足,語聲無力的說:“我出來前一日,莊裏也來了不少身中劇毒的江湖人。”
“起先大家都以為是魔教想要破壞今年的武林大會,可是因王府高手如雲,而修羅場的規矩一向是一次只接一單生意,他們如今還未得手,所以根本不會對其他人下手。”又不禁疑惑道:“只是如此一來,會是誰要在武林大會前給這些人下毒?”
雲光将那日在藥離山莊所知道的說了出來:“兇手在劍刃上下毒,卻又在事後給了他們解藥,還告訴他們此毒在藥離山莊能解,可是這其中有些人剛趕到山莊前便死了。兇手沒有将這些人直接殺死,而是讓他們如此痛苦的死去,這個兇手不是對其有莫大的仇恨,便是……”
雲光還沒說完,樂千尋已着急追問道:“便是什麽?”
雲光感嘆一時,方才總結道:“那就是個變态。”
樂千尋了然點頭,萬分贊同的分析道:“對一兩個人有仇還能理解,可是輻射面積如此廣,看來這個兇手是個變态的幾率很大啊!”
雲光聽樂千尋分析,下意識看了看莘北辰,見他盯着自己,适才想起身旁坐着的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将軍,戰場上最是變化莫測,而他們最會玩的就是這些,她覺得自己有在他面前買弄的嫌疑,突然就有些沒由來的心虛,語聲毫無底氣的問道:“有哪裏不對嗎?”
莘北辰仍舊看着她,笑說:“沒有不對,只是覺得你長大了,有能力保護自己,而我似乎錯過了很多。”
他覺得她可以保護自己,他也就可以安心過自己的生活,這本就是她一直希望的,可真走到這一步,卻又覺得心酸,這樣的心态連她自己也覺得讨厭。
各種心裏安慰後,雲光耷拉着腦袋低低的說:“我已經可以照顧好自己,以後你不用再照顧我了。”
池邊微風輕拂,将雲光原本披散的發吹得淩亂。
莘北辰沒有接她的話,起身同她說:“起風了,我扶你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千尋會照顧我的。”
莘北辰扶她的手僵在半空,最後只無奈笑笑,同千尋說:“那就麻煩千尋姑娘了。”他說着,腳步稍稍頓了頓,便轉身離開。
雲光聽着腳步聲漸遠,适才起身看着漸漸遠去的背影,她在原地久久伫立,任由風過拂發飄揚。
這時樂千尋挽着雲光的手,仍舊一副不着調的樣子,順着她的視線望着那個逐漸消失的身影,說:“不是來教訓他的嗎?怎麽把自己給教訓成這副模樣了!”
雲光已從方才的注視中回過神來,看着清風吹皺一池春水,答非所問道:“也不知道那位慕容公主如今怎麽樣了?”
“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你們這事,你也不能怪他,你都沒有說過喜歡他,他與你也沒有任何約定,他要娶別人也很正常哦!你方才那個樣子就像是恒王借了你金子還了銀子似的,怨氣太重。”她說着一臉的笑意,就等着看雲光反駁。
“喂!你還說要幫着我哥好好照顧我呢!誰要你告訴我什麽對錯,你應該不辨是非的亂罵他們一通來給我出氣最好。”雲光一本正經的要求後,卻嘆道:“我怎麽可能生他的氣,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如果是從前知道了他要娶妻,我一定會不管不顧的跑去問個明白,問問他為什麽要娶那位公主,問問他為什麽不喜歡我,可是那時爹爹去世,哥哥重傷,而他要娶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時生命對我來說太珍貴,以至于本能覺得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這樣的事情雖然荒唐,但情有可原,而今他們婚期将至,我只想快點好起來,快點離開這裏,他最好不要知道,他當做妹妹的人會對他有那樣的心思,這樣就很好了。”雲光說着,已同千尋往回走去。
樂千尋終于有些着調,扶着雲光,語聲舒朗道:“能放的下嗎?你這麽愛他難道就沒想過為自己争取一下,他若是真的娶了那個什麽公主,你就不後悔。”
“那個時候,當我看着那柄劍刺向他時,我唯一想的就是希望他能活着,能好好活着。娘親,爹爹,哥哥,他們都走了,這世上我所愛之人,親近之人已經太少,我能接受一生都不能再見到他們,卻不能接受他們離開人世的消息,所以無論他要娶誰,要愛誰,只要他活着,我就沒什麽可後悔的。不過心中雖有了這樣打算,但終究做不到心無旁骛,一想到他要成親了,終究會有些難受。”
輕輕拍了拍雲光肩膀,樂千尋笑說:“這是自然,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其實我做的好不好有什麽用,如果他有可能喜歡我,那麽無論怎樣我也不會放手,可是他不愛我,無論怎樣,到最後我能做的唯有放手,好在相愛雖然是兩個人的事,可是喜歡卻可以是一個人的事,他愛不愛我,我都可以愛他,這樣已經很好了。”雲光說着看向千尋時面上帶笑,緊握着千尋的手說:“千尋,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其實很羨慕你,雖然我哥不在了,可是他在時卻很愛你。”
千尋回望着雲光,笑道:“雲光,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雲陽已經不在了,我一直都覺得他還在那株梅樹下等我。”
千尋是怎樣喜歡着哥哥,雲光又怎麽會不知道,可聽她這樣說,心中卻難受,嘆了口氣,才開解她說“可是千尋,我哥并不希望你這樣,這也是他一開始會拒絕你的原因。”
說到這裏,千尋并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轉移話題道:“昨日在一家酒館遇見了我哥從前喜歡的女子,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她時,只覺即使傾國傾城她也當得起,可不是我王婆賣瓜哦!我哥與她那就是天作之合,後來她去陳國探親,我哥卻在一個村子為村民治病時染上瘟疫,本以為那時她抛下我哥只是貪生,并沒什麽不是,卻原來……”她說着頗有些歷盡世事的感嘆:“昨日我從南華趕回來時,途經‘醉仙樓’聽見有人說起武林大會上的事,便想跟進去聽聽,卻不想在裏面遇見了她,一開始我都沒認出她來,還是她認出了我。”
“你哥說她過得挺好。”
“的确很好啊!”她說着嘴角牽出一個諷刺意味十足的笑來,補充道:“她在抛棄我哥的第二日便嫁給了別人,做了掌門夫人,不過我從頭到尾也沒覺得那個掌門有哪裏能和我哥比,只是從前見到她覺得她清澈,幹淨,不食人間煙火,可是這一次見到她時總覺得她身上多了幾分戾氣。”她說着嘆出一口氣來,總結道:“畢竟時間太過強大,總能讓人事變得面目全非。”
雲光并不好奇樂雲從前所愛之人如何,故而對此并不如何上心,腦子裏還回想着千尋之前所言,便前言不搭後語說了句:“一下子有這麽多人被傷,南拂師兄應該很忙吧!”
“是啊!南拂盟主背地裏還說他一下子長了好多白頭發。”
望着天邊浮雲雲光心中徒然多出幾分憂思來:“師父從前雖游歷在外,可每一次南華有了麻煩他必然會現身,可如今事情已發展到了這一步,他卻還未出現。”
樂千尋聽她如此,沒奈何的安慰道:“從前你哥說你沒心沒肺總讓他放心不下,我倒是瞧你如今這小老太太的樣子,也不知他是該憂還是嘆。”說着又是一臉不屑道:“琉風叔叔是誰,那可是江湖人心中不可戰勝的神話,難不成你覺得還有誰能把他怎麽樣,你呀!還是管好自己,別再受傷弄得我成天跑來跑去這麽辛苦了。”
回去的路上雲光心裏耿了句話,直到回房後,看了看房中無人,才拉過千尋在塌上坐下,輕聲說道:“我想趕在他成親之前離開,你幫幫我。”
千尋似看怪物般看着她,疑惑道:“你不知道嗎?三個月前那位慕容公主替你北辰哥哥擋了一箭,他們的婚事早就延至九月初九了,你若是想要在他成親之前離開,好好養着就成。”
雲光在這裏這樣久卻從未與他有過什麽交談,也從未問起那個女子,而他也未曾提及,所以如此消息她卻是一點也不知道,得知是這種結果後雲光覺得其實這樣也好,如今已見到他,知道他過得很好,而她便可安心去尋找師父,從此浪跡天涯,漂泊無羁,做一個哥哥羨慕喜歡,希望她做的灑脫之人,就此一生就很好。
如此想着便覺原來只要塵封過往,依舊會被快樂眷顧。
喝下千尋遞來的藥,只覺心神平和,望着挂在壁上那副‘離離青草圖 ’神思過往。
雲光歷來對人情往來看得極淡,一來母親一方皆是皇親國戚她極少有機會見到,即使見了也識不得,而父親一方因是将門之家本就人丁凋零,更是沒什麽親友。二來她跟着師父雖在南華居住卻并不同師兄們一起,況且一向是外出游歷,所以沒什麽機會結交好友。
雖然一開始雲光莫名其妙有些讨厭伊橙,可是後來她經過一系列話本的熏陶終于得到答案。而雲光得到的答案就是她與伊橙真正能變成對頭只因眼光相同,喜歡上了同一個人。
畢竟公子如玉,美人心儀是人之常情之事。
自此雲光對于伊橙的挑釁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你就是天天纏着北辰哥哥的那個雲光?”茫茫原野上一位身穿紅衣明豔如花的少女,手持長鞭看着對面一位身穿白衣宛若精靈般的少女,一臉挑釁。
“你就是那個纏着北辰哥哥讓他教你騎馬的伊橙?”雲光手上拿着根狗尾巴草,怪模怪樣的學着伊橙的樣子。
伊橙見雲光竟然學她,頓時一鞭子抽在地上,大聲警告道:“不許學我說話!”
只覺得好玩,學着她的樣子,狗尾巴草一揮,扯着嗓子道:“不許學我說話!”
伊橙見壯直接沖向雲光,指着她鼻子譏諷道:“野丫頭,你爹娘不要你了把你送去山上,你不好好呆在山上,竟然跑來這裏纏着北辰哥哥,真是不知廉恥。”
聽她如此說,雲光微微一愣,竟真的不學她說:“你爹娘都沒把你送去山上,你怎麽也來學我纏着北辰哥哥。”
“誰纏着北辰哥哥了。”她說着一臉別扭的轉頭不看雲光。
雲光卻指着自己,輕描淡寫的說:“我啊!”
伊橙氣結,指着雲光鼻子說:“你……你……你不要臉。”
雲光笑嘻嘻看了伊橙一眼後撥開她的手,不再理她,繼續往前面湖畔走去。
顯然,伊橙被雲光如此輕漫的态度激怒,揮鞭朝着她後背便是一鞭。
伊家小姐風風火火便是一頓鞭子抽來,奈何雲光習武多年,在南華雖是個半吊子,可對方一個官家小姐就實在不足為慮。
只瞧雲光回身在鞭子還未落下之際飛身躍至伊橙身前,反手一擊襲向伊橙手肘,奪了鞭子順勢将伊橙給捆了,一切都一蹴而就,絲毫不給對手思考的機會。
雲光牽着伊橙,一臉無趣道:“武功這麽差勁還四處招搖,很容易被人看笑話的,你看我如今笑的多開心啊!” 她說着露出大門牙,一臉開懷笑意,又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道:“你這等身手,我都不好意思贏你。”
伊橙怒不可遏,嘴裏喊着:“放開我,你快放了我。”腳上不斷朝着雲光踢去。
只是雲光身法靈動,每每都踢了個空,急的她快要哭出來,嚷嚷着喊道:“看我回去告訴我哥,讓他來收拾你這個野丫頭。”
雲光正笑得開懷卻聽一個聲音,一本正經的說:“真是越發沒了規矩。”
看見來人,雲光頓時露出笑意松了手上鞭子,往聲音的方向跑去,只聽身後“啊”的一聲顯然被摔疼了。
“北辰哥哥你怎麽來了。”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丫頭,你哥我還在這裏,你就只看得到他。”雲陽說着,又看了眼摔在地上的伊橙,一臉頭疼的樣子,語氣裏卻含了笑意,道:“你怎麽惹到她了,她最喜歡有人陪着她鬧了,你以後可別去父親那裏告狀說我不幫你。”
莘北辰則看着雲光一臉燦爛笑容,手上敲了敲他她額頭,說:“這有什麽好玩的,也值得你這麽開心。”
“才不是呢!我是看見北辰哥哥才開心呢!”她說着望了望正看着她的哥哥,又補了句:“當然還有我最喜歡的哥哥了。”
而這時雲陽将伊橙手上鞭子解開,伊橙則走進他們,看着莘北辰含情脈脈道:“北辰哥哥。”
雲光想起她方才那盛氣淩人的樣子,再看看如今這副小綿羊模樣,戲谑道:“出手打了伊姑娘,不管怎麽樣也是我的不對,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個野丫頭沒有教養。”
伊橙頓時笑成一朵花,溫和道:“怎麽會!方才只是誤會,雲小姐不必如此客氣。”
雲光笑得前仰後翻,也不給莘北辰客氣的時間,拉着他與哥哥轉身便往那片湖水跑去,邊跑還邊說:“伊姑娘說不用如此客氣,那我們去前面,你也不用如此客氣相陪了。”
雲光至今仍記得那日的風帶着些暖意,吹來時夾雜着青草泥土的氣息,吹得湖水蕩起圈圈漣漪,打碎了湛藍天空下那朵朵白雲。
“在想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樂千尋端着青蓮花紋茶杯遞給雲光。
接過杯子,雲光嘴角仍舊含着方才的笑,說:“想起些事,突然就有些羨慕起從前來。”
☆、十一章 夜黑風高夜
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古人所言真是實誠,而就在這麽一個無星無月夜,一位長得劍眉星目,衣冠華服的公子在洛邑城上空翻飛跳躍,以閃電般的速度往慶和街方向疾馳而去,只是即便這位公子速度已快如閃電,他身後卻緊跟着兩道一身夜行衣從頭裹到腳看不清是何模樣的黑衣人。
雙方速度均衡,前面再快也甩不掉,後面加勁也超不過,如此一來誰體力好誰便能更勝一籌。
“許公子,你的那些朋友要麽死了,要麽殘了,你覺得你會是什麽下場。”飛身在前面的黑衣男人低沉的嗓音這樣提醒,試圖以此擊潰那位許公子的心理防線。
顯然,這位許公子心理抗壓能力很強,對于男人的話只回問道:“我許某人為人做事自問從來是光明磊落,不知究竟是哪裏得罪了二位,惹得二位如此相逼。”
回答他的是後面的黑衣女人帶着諷刺的口氣,道:“你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不過無論怎樣今日你都在劫難逃。”
“江湖上那麽多英雄好漢折在你兩手上,而日我許某人被你們盯上,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也是自己實力不夠,不過話別說的太早,輸贏還是個未知呢!”許公子說着已在屋頂幾個縱躍往慶和街掠去。
後面的黑衣女子見那許公子鉚足了勁往恒親王府的方向去,立時反應過來這人是什麽打算,火冒三丈道:“堂堂南華掌門的得意弟子,竟一味躲避而不敢與我二人交手,這也是你所謂的光明磊落麽?”
許尚賢則譏笑道:“就你們這般兇殘之人也配提光明磊落這話麽,再說你們這般跟蹤偷襲,乘人之危,居然會有臉說什麽光明磊落,真是可笑至極。”
女子似被此話激怒,斥道:“找死。”
說話間,黑衣女子手下一揮,一道梅花紋飛镖朝着那位公子而去,速度之快已非人力可及。如此一來情況岌岌可危逼得許公子只能回身抵擋,回身之時他以手中劍刃出擊抵擋飛镖,并以此借力将飛镖打回給了黑衣女子,那女子在羽箭殺回來時身體一個旋轉騰空躲開,冷笑道:“哼!什麽名門正派,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說着,對着許公子便又是一道飛镖。
然而也就在許公子将飛镖打回去的一剎那,他已被這兩個黑衣人猛烈攻勢給擋了去路。
一時間瓦塊齊飛,下面也不知是誰家被砸的乒乓作響,惹得狗吠聲此起彼伏,屋中出來個裸着上半身的壯漢罵罵咧咧道:“哪個不怕死的,半夜三更在老子屋頂上打架?”
此時,屋頂卻沒了聲響,壯漢見此情況很是摸不着頭腦,罵罵咧咧的進了屋。
而此時那三人正纏鬥做一團,打的不可開交,雖然黑衣人招招狠辣,可許公子身手卻絕非尋常混跡江湖之人可比,即便以一敵二竟也能應對自如,如此實力與他先前的逃跑戰略很有幾分不符。
本來以如此情況交手,即便以一敵二孰勝孰敗也皆是未知,卻就在三人鬥致正酣時一只羽箭帶着濃濃殺氣從暗處射來,箭法之精準是直接命中那位許公子。
意料之內的一道悶哼從許公子口中發出,好在這一箭只射中他肩膀,而他倒也并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即便以血肉之軀受了這一箭,也并未倒下成為這些劊子手砧板上的魚肉。反倒因為受傷越挫越勇,手上招式越發淩厲,出劍速度也一下快過一下,漸漸的竟打了那兩個黑衣人一個措手不及,而他也趁此機會直接飛身躍起往恒親王府的方向而去,速度之快直接甩掉了那兩個黑衣人。
而就在那位女子打算飛身追去時卻被黑衣男人給攔住,壓低了嗓子道:“前面就是恒親王府了,裏面的人我們惹不起。”
女子不甘心道:“可是我們計劃是要廢了許尚賢的腿。”
男人仍舊壓低了嗓子說道:“中了蝕骨散,不用你再去補一刀,他日後也只能在榻上躺一輩子了。”
女子适才點頭,說道:“最近屢戰屢勝,毫無挫折可言,也就當真以為這一代江湖人不過是一群混吃等死的無能之輩,可是今日遇見的這個許尚賢與叔叔能打個平手,而他這輕功竟連你也追不上,可見南華山的功夫确實與修羅場的有的一拼。”
就在這時一個兜帽罩頭的高大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人手上還握着一張弓:“許尚賢去了恒親王府,也就是說恒親王府遲早會插手此事,你們今後事事都要小心。”他聲音含糊不清根本不能辨別是什麽人。
黑衣女子不禁疑惑道:“大人不是說狗皇帝因當年一事與莘北辰不睦,莘北辰是個聰明人,這種敏感時期他避嫌還來不及,怎麽會還有閑心來管這些事。”
黑衣人沒什麽情緒的回道:“若單單只是莘北辰,他自然不會出面,只是雲光如今住在恒王府,她與那許尚賢乃是同門,依着她的性子多半是要幹涉的,如此一來莘北辰自然不會放任她有什麽危險,莘北辰是什麽人你們應該知道,他一旦插手,你們自身難保。”
女子點了點頭,問道:“依大人之見,為今之計,我們該如何是好?”
“暫且放下,等過段時間再說。不過無論你們做什麽我都會竭盡全力相助,只是我們之間共同的大事,還望兩位莫要耽擱了。”
女子抱拳,說道:“這是自然,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做這些也不過為了出一出這心中惡氣罷了。不過今夜之事還要多謝公子相助,否則我與叔叔二人也不知要與許尚賢糾纏到何時方能傷了他。”
來人點了點頭,同女子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後飛身離開。
望着那人離開的方向,黑衣男人說道:“此人雖然是楚國人,可卻知道狗皇帝那玉佩的事,很可能與當年韓王的事有關,我們還是小心為上,別被人給利用了。”
“叔叔放心,我今生就只這麽兩件事要做,只是連累叔叔一把年紀還要為我操勞冒險,也讓嬸嬸在家中不能安心,當真是罪過。”
黑衣男人輕嘆了口氣,方才道:“說這些幹什麽,你會走到這一步,全賴我沒有小心護着你,說到底也是我沒用。”
“這不幹叔叔的事,當年如果不是叔叔,只怕我早就死了。”
夜裏一片漆黑,兩個黑衣人飛身朝着恒親王府相反的方向而去。
翌日清晨,留雪院
自從那日樂千尋來王府探望雲光之後,便被雲光軟磨硬泡的留在王府陪她。不過樂千尋很多時候是個軟硬不吃的人,而此番若非在恒王府能有機會同習大夫讨教醫學上的經驗,她早就拔腿溜了。
樂千尋從住進王府時便給綠薇說過,只要習大夫到王府上來,便要第一時間通知她,好讓她前去請教。
而這日,樂千尋還未從榻上爬起來,綠薇便來告訴她,說是習大夫請姑娘去思竹苑一趟,說是有事勞煩她相助。
習大夫是樂儀的師伯,也就是樂千尋爺爺一輩的人物,能得前輩如此厚愛,樂千尋瞬間清醒過來,毅然背棄了可愛的被窩爬起來,火速将自己打理得人模人樣,之後風風火火沖出了留雪院,為此好給習大夫一個好印象。
雲光在飯廳看着樂千尋的身影一閃而過,以為有什麽熱鬧可看,嘴裏還叼着個包子就快步往外走,卻只能望見樂千尋走出門去的一截衣裳。
綠薇從樂千尋房間出來時,便見雲光如此模樣,微笑着告訴她:“是習大夫請千尋姑娘去幫忙。”
雲光了然點了點頭又坐回位置上喝粥。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雲光才吃完飯還沒起身,樂千尋已經從思竹苑蹦蹦跳跳回來,走進飯廳時笑的春光燦爛,看見雲光時更是一臉喜洋洋,她在雲光旁邊坐下,笑呵呵道:“習爺爺說我天賦異禀,是個當大夫的好苗子。”
“然後呢!”
“這還不夠啊!”
“難道這大清早把你叫過去只是為了誇你天賦異禀?”
“誰會這麽無聊啊!”樂千尋說到這給自己盛了碗粥,邊喝邊說道:“是你們南華的弟子許尚賢被人偷襲倒在王府門外,昨晚被清洛大人發現給救下的。”
雲光雖是南華弟子,可是她從小跟着師父住在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