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顧無言
“雲光。” 雲光的思緒在這時被喚醒,她望着面前男子,神思仍舊有些恍惚。
莘北辰見她不似之前那般激動,方才長出一口氣,溫言安撫道:“我沒有不想活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相顧無言說的是個甚,雲光如今方才真正體會到這種感覺,他們明明離得那樣近,卻感覺那樣遠。
好在這時綠薇與習大夫走來,讓雲光松了一口氣。
莘北辰趕忙起身執晚輩禮,同習大夫道:“有勞前輩了。”
習大夫只吹着胡子瞟了他一眼,然後徑直走向雲光點了點頭,黑着臉道:“總算是醒了。”
莘北辰這時回身同雲光道:“雲光,這位是習大夫。”
雲光看着身前老人,點頭道:“多謝前輩相救”
習大夫在卧榻前錦墩上坐下,沒好氣道:“一個兩個都要視死如歸,幹什麽還讓我來。”說話時還不忘瞪雲光一眼才為她把脈,一面思索一面交代:“傷勢雖重,好生養着總能好起來,只是……”
聽到這裏,雲光身子一僵,心想樂先生說她只要按時吃藥,即便再高明的大夫來把脈也最多察覺她脈象稍微弱一點,怎麽這位習大夫已經發現她曾舊疾複發。
而此時莘北辰也等着習大夫後面的話,因那個“只是”聽得各懷心思的兩人心驚肉跳,忐忑不安。
習大夫冥神思索,并未察覺到兩人不過,過一會才吩咐道:“只是,你終歸體質不能與尋常人相比較,暫時不能進補,直到傷勢好轉,方才可以慢慢吃些溫補事物。”說着已起身,在書案上重新開了藥方給綠薇,交代道:“兩個時辰一碗,傷口處藥膏一日一換。”
綠薇恭敬接過藥方,答道:“是。”
雲光聽完這些頓時長籲一口氣,嗓音中有些難以察覺的輕快:“多謝前輩。”
習大夫則笑着吩咐道:“好好聽話,別再耍脾氣就是謝我了。”
雲光見他雖笑得較之前和藹,卻仍舊不敢大意,恭敬且謹慎的客氣道:“前輩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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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北辰送習大夫出去,回來時手裏端了碗黑乎乎的湯藥,一面說:“吃藥了。”他說着仍舊如從前那般哄道:“一點也不苦,喝了傷口就不會疼了。”
從前她會說:“都說良藥苦口利于病,這藥都不苦了,也就沒了效果,那幹嘛還要喝它。”
“那就加點黃蓮,良藥苦口嘛!”
“……”
而如今她只想要離他遠點,再遠點,她本想接過湯藥,奈何手一擡便扯着傷口直疼得她一腦門汗,不過她換了右手去拿勺子:“我自己來吧!”
莘北辰卻仍舊端着碗,只将它遞的近些,她無奈只得就着他端着碗喝了那藥。
她一勺一勺的喝着藥,問道:“如果那煙花中加了迷藥,那麽如今魔教大多殺手都被抓了?”
“恩!”
喝下最後一口後,放了勺子在婉中,說:“可是只要修羅場還有殺手,羅剎門還有□□,他們就會纏着你,很危險的。”
莘北辰放下碗,端了青蓮花紋水杯給她,笑着安慰她道:“我不會有事,所以你也要好好養傷。”
雲光聽出他想要轉移話題,她卻不理會他的用意,說:“只有找出那個要你命的人,一切就簡單多了。”
“找到這個人很簡單,只是經此魔教顏面掃地,讓他們收手已經是不可能了。”又說:“不過此番魔教已是元氣大傷,一時間不會再有什麽動作,況且這一次他們手伸得太長,讓皇上震怒,已吩咐你葉師伯,等武林大會之後聯合各派前去浮羅峰讨伐魔教,所以你就好好養傷,不要再擔心我了。”他說着卻突然提及:“你哥他……”似乎是不願意面對,他始終無法提及那個字眼。
“哥哥在時曾說應當是羯于人買了羅剎門的毒,他雖然有些不好,不過你也知道哥哥最不喜歡別人為他難受,所以你也不要難過。”
雲光看向莘北辰時,他已轉頭看向窗外,她知道他想要問她為什麽不告訴他,讓他不能再見哥哥最後一面。是啊!她是那麽的自私,如果不是她,哥哥最後那一段路就不會那麽孤寂,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卻因她連話別的機會也沒有。
雲光還在想,莘北辰已回頭,望着她時嘴角帶了笑,說道:“你哥他一向自我感覺很好,他中了毒一定不如平時好,說不定我去見他,他還不樂意見我呢!”
他如此平靜讓她很不安心,忍不住說道:“其實,如果不是我将哥哥帶去藥離山,你們或許還能再見上最後一面。”
他笑得無奈,寬慰道:“如果不是你将他帶去藥離山,這世間又還有誰能救他。”想了想才又說:“我沒關系的。”
“我是可以趕回來告訴你的。”她欲言又止,卻始終不願意提起五年前那一幕,到最後終歸什麽也沒說。
“從藥離山回來會經過利雅雪原,你的身體怎麽吃的消,況且你終歸是回來了,那麽其他的就不重要了。”想了想才說:“你是對的,他中了那樣的毒,我卻救不了他,我見他一面又能如何。”
聽聞此言,雲光心裏卻是苦澀,他說她終歸是回來了,可是他卻離她越來越遠了。
過了五年一切已物是人非,他即将娶妻,同他除了交代哥哥的事,似乎再找不到別的什麽可說,其實也實在是沒有立場問出那些她想要知道的。
該說的都說了,雲光便閉上眼睛假寐,其實她才醒來哪裏有那麽多覺好睡。
而莘北辰似乎也有很多事情,見她躺下便已匆匆離開。
待他離開,她睜眼望着窗外無依無靠的雪玲花,她喜愛的花,一身似雪不染塵埃,盛開在冬季,風霜侵染,冰雪洗禮,卻依舊傲然綻放,像極了哥哥對她的期盼。
因習大夫交代了雲光這傷需要靜養,之前那些護衛已被調走,她除了能見到習大夫,再就是照顧她的綠薇與一個做飯的小丫頭綠溪。
綠薇善解人意,聰明伶俐,容貌俊俏,很有大家風範,照顧雲光可謂面面俱到,只有雲光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綠溪則精靈古怪,活潑頑皮,最擅長做飯,雲光因傷勢必須吃得清淡,而她接連幾天所做飯食竟也不從樣,不過據雲光觀察這丫頭最擅長做飯,其實是因為她最大的愛好就是吃,好在她似乎怎麽也吃不胖,樣子也甜美可愛,很是讨人喜歡。
雲光雖然胸前挨了一劍,不過刀刃是挨着心髒過去的,加上來之前服下護心丸,只要能醒過來,就沒有大礙。可因她醒來時情緒起伏太大又在雪地裏暈倒,從而導致元氣大傷,傷勢加劇,傷口也因此不易愈合,時不時便疼得厲害。
不過一如習大夫所言,雲光最難挨的便是每日換藥時,每當那藥膏塗在傷口上時,雲光都覺得是滾水與鹽巴灑在傷口處的滋味。
綠薇常在這時說:“殿下說姑娘怕疼,每日都要叮囑讓奴婢小心些,可奴婢卻覺得姑娘與殿下口中的姑娘不像是一個人,殿下說的那個姑娘即愛哭又怕疼,可奴婢覺得姑娘真如那百煉成鋼的鐵,一點也不怕疼。”
每當這時,雲光早已疼得四肢無力,腦袋發暈,可她卻說:“因為有人曾說難過時忍忍,再忍忍就會過去,我想疼痛也一樣吧!”
屋外斜陽灑了一地,檐下一個身影立于一片橙明中眉心微皺,他望着面前雪玲花時嘴角卻揚起一抹難以言說的笑。
習大夫在藥中開了安神鎮痛的藥,因為藥效的緣故,雲光在傷口愈合那一段時間大多時候總是昏昏沉沉,然而神思混沌中她覺得有個聲音在耳畔萦繞,她雖聽不清那個聲音究竟說了什麽,卻能感覺到這個聲音中透露着無盡悲傷,她想要安慰這個聲音的主人,希望他能少些悲傷,可是她卻睜不開眼。
待雲光略清醒時,身旁卻只有安息香的袅袅清煙。
一月後雲光傷口已逐漸愈合,傷勢也逐漸得到控制,藥裏那安神的功效似也淡了,故而她頭不昏了,覺也少了,而神思清明之後,便時常能發現一個身影在窗外伫立,連帶着雪玲花瓣被一陣春風化去,落入她的心頭。
傷口愈合時癢得厲害,似貓爪撓心想撓又不敢撓,白日裏雲光神思清明尚能克制,即使有時手無意識的要去撓癢,她也能立刻止住,可到了夜裏她也能克制,這就有些想不明白。
直到那一夜在睡夢中雲光感到傷口癢得難以克制,想要擡手卻覺被什麽東西束縛,迷糊中看見一個黑影就坐在自己旁邊,她第一反應便是要起身,卻聽一個熟悉至極的聲音說:“這時傷口正癢,若是睡不着就閉着眼,過一會就能睡着了。”
她突然有些無力,看着面前身影,心中感嘆,你這又是何苦,哥哥說你會照顧我,我從不懷疑,可是你這麽好,會讓我離不開,舍不得,那麽以後我要怎麽辦!
她輕輕嘆了口氣,努力克制那些波瀾讓自己平靜,不再去看他,轉頭看着一片虛無,淡然說道:“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時間似靜止了,空氣也在這一刻凝固,許久才聽他溫和平靜的聲音說:“等你睡了,我再回去。”
聽他如此平靜語氣,雲光只覺心中憤懑,明明想要靠近,卻又害怕陷的更深,這樣糾結的情緒讓她手足無措,她手上用力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忽然吼道:“你不要再管我了,我只想一個人,不要再管我了。”她說着,突然嘤嘤哭泣起來,待覺手上松動時,擡手擋住了眼睛。
“不要難過了,這樣哭,很傷身的,我這就回去了。”他說着腳步聲已遠。
雲光不知道後來他還有沒有來過,只是從那天之後她夜裏都睡得很好,再未夜半醒來過。
二月的天依舊寒冷,不過陽光卻已經變得溫暖,近來又日日春光明媚,而雲光因夜裏睡得很好,白天大多時候都睡不着,每日陽光正好時她便喜歡在窗邊長椅上躺着看書。
這日雲光一如平時躺在美人榻上看游記,書裏有好些地方她從前都去過,只是很多地方去時尚且年幼,能記得的也就一個大概,譬如書中曾提及一方天池,作者寫天池四周青山環繞,而她記憶中與師父也曾去過一處天池,只是他們去時正是冬季,四面山峰已是白雪皚皚,只一汪碧波蕩漾于雪山之中,如此美景出現在眼前時,之前的疲累困乏已全然消失不見,那種震撼使得她至今也記得。
雲光正看得起勁,卻聽綠薇走進了說道:“書看得久了傷眼睛,小姐休息一會。”
聽綠薇如此說,雲光握着書放在胸前,笑道:“聽說綠薇你會彈琴,不如彈上一曲來我們聽聽。”
綠溪跟着綠薇走來,聽了這話便笑道:“是啊!綠薇姐姐好久都沒有彈過琴了,小姐想聽,正好我也跟着小姐飽飽耳福。”說着已将放在旁邊小幾上捧盒打開,從裏面端出個繪着綠色蔬菜形紋飾的湯盅,揭開白菜葉片模樣蓋子來,用白玉浮雕小碗盛來端給雲光。
接過蓮子羹來慢慢品嘗,雖然食之無味卻在看見綠溪兩眼泛着光的期待眼神下,微笑着誇贊道:“很好喝。”
她演的很好,綠溪聽後很是開心。
綠薇将雲光身上被子提了提,才恭敬道:“那小姐想聽什麽?”
其實,雲光對于藝術這種抽象的東西沒什麽概念,一般的評論标準就是聽得順耳的就喜歡,聽着覺得煩悶的就是不好,後來對樂曲有那麽點心思還是因為曾經學過幾個月笛子,想了想才說:“你喜歡彈什麽,我就聽什麽好了。”
似沒想到雲光會這麽回答,綠薇有一瞬愣神,之後才道:“是。”
綠微這一愣不是沒有道理的,她五年前才從宮裏被安排進去王府伺候,什麽時候見過雲光這樣的主子,從前在宮裏當差,早已習慣各宮娘娘人前溫婉賢淑,人後頤指氣使的德行,主子不高心下面的人就得戰戰兢兢,深怕一個不小心就丢了性命,也有一些性子是真的溫婉,對待下人雖少了些狠毒,可那些好也不過是她們心情好時的施舍罷了,不過這些也不是什麽事情,畢竟她們做下人本來就是用來端茶倒水順帶當出氣筒的。可雲小姐這樣對奴婢既沒有恩寵,也沒有苛責的主子還真是頭一回遇見,綠微以為雲小姐對待她們其實有一點像對待剛認識的朋友。
這個想法對綠微來說有些大膽,畢竟一開始她被安排來伺候這位雲小姐,心裏緊張得要命,先不說雲小姐已故父母那貴不可言的身份,單說雲小姐她還是當今天子的表妹,即便是在親王府,其實就是因為是在親王府她才更緊張,因為她曾聽下面人議論,說雲小姐第一天來就把恒王殿下給罵了一通。
綠微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态進了留雪園,唯恐有哪個地方照顧不周一命嗚呼,可是卻慢慢發現這位雲小姐同她想得有些不同,即便雲小姐對他們并不像從前那些主子那般在人前很親切,可是私下裏卻也并沒刁難過她們,即便上藥時疼得臉色蒼白也從來不會怪罪打罵她們。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綠微覺得可能像雲小姐這般尊貴無比的生世,壓根就不需要讨誰歡心,就可以得到讓人夢寐以求的一切,就好比她們殿下這樣與生俱來就帶着光環的人,旁的人見着了都需要仰望,可雲小姐卻有着可以與他并肩而行的氣質。
後來綠微将這種大膽的想法說給綠溪聽,綠溪聽了總結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高枝上總歸還是要站一只鳳凰才像話。”想了想才又撓着頭,說道:“這樣說也不對,或許我們覺得好的東西在雲小姐與殿下眼裏根本就不算什麽,就好比殿下讓人給雲小姐準備的那些衣服,哪一件不是價值千金,那些頭飾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還有那屋裏的擺設,院子裏的花,哪一樣不是精心安排過的,可是綠微姐姐你看殿下做這些的時候壓根不像陛下對那些妃子帶着施舍,很理所當然的。而雲小姐穿那些衣服的時候,也沒有因為這些東西金貴就變得小心翼翼,更不像宮裏的娘娘們那樣到處炫耀,她都是很随意的。”綠溪說着肯定的再次總結:“很寵辱不驚的。”
顯然綠微與綠溪私下裏對雲光的這一篇評論有諸多誤會在其中。
首先,雲光自小生活在南華,又常年随她師父游歷在外,即便後來時常居住在元帥府,她父親也從沒給她安排過婢女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也就是說從始至終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觸王公貴族這一套奴隸制,腦子自然就沒有奴婢就低人一等這樣的意識,而并非什麽氣質使然。
其次,綠溪對于雲光視金錢如糞土的見解有着根本上的誤會,至于雲光為什麽會如此寵辱不驚,全然是因為雲光的母親還在時,她的衣物自然都是母親準備,想當然的很是腐敗。後來她母親去世,這些事物就全是将軍府的管家一手打理,雲光一切用度自然依舊很是腐敗。而後住在藥離山也全是千尋外出帶回來給她,藥離山莊的大小姐有個極其能賺銀子的大哥,所以腐敗這種東西與雲光其實很有緣,這種思想根深蒂固,以至于如今她住在恒親王府,自然不會曉得那些在她看來極為尋常的東西有什麽特別。再加上她随師父游歷江湖結識過很多隐士高人,從小就對錢財一事很是灑脫,壓根就沒想過應該在這種地方客氣。
綠薇所彈曲子《雲淡風輕》,雲光曾聽哥哥彈過,那時她聽着就能如置身“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那種娴靜生活中,可是綠薇彈時雲光卻不能從曲子裏感覺到什麽,看向綠薇,她撫琴時面帶微笑,雲光忽然發現綠薇雖然面帶微笑,可是卻并不快樂,就像她即使喜歡彈這《雲淡風輕》卻并不見得就能感受到作曲人所表達的心情,不過雲光也想或許是她感受錯了也不一定。
因綠薇一曲并不如何的《雲淡風輕》卻成功讓雲光在這春日暖陽中昏昏欲睡,雲光不知道綠薇後面又彈了什麽,只是在清清淺淺的音色中雲光覺得周身綠茫茫一片,擡頭時蔚藍的天空上白雲朵朵,遠遠望去與草原相接,原上青草離離駿馬飛馳。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可是風明明已吹起她的衣裙,她卻覺得暖和,草原上飄着悠揚歌聲,可他們所唱為何雲光卻聽不清楚,只是那歌聲似乎還帶有袅袅琴音回環萦繞,可越是聽不清楚她便越是想要聽清。
雲光朝着歌聲傳來方向跑去,她一直跑一直跑卻什麽也看不見,可耳邊的歌聲依舊若有若無,直到天際一個黑影出現離她越來越近,而那歌聲也越來越清晰,她向着黑影跑去,直到那個黑影在光暈中顯現,那人身披銀白铠甲,容顏俊秀,只體質單薄,顏色憔悴,驚才絕豔的少帥與藥離山上被病痛折磨的少年重合,那張雲光回憶過千萬遍的容顏,她低低呢喃道:“哥哥。”她的心似被什麽戳中,有些真實的疼痛從胸腔傳來,她想要拉住哥哥,可是四周翠綠卻突然幻化為皚皚雪色直達天際,而哥哥就那樣在雪地裏望着她,她想要離哥哥近一點可是她卻一步也走不動,邁不開,只能靜靜看着哥哥一身銀白铠甲上流出鮮血來,那紅逐漸染紅冰霜,一直到四下血流成河,可天卻是湛藍,一如草原上的那般藍,而她卻只能看着哥哥被那血水緩緩淹沒,她想要去拉她,卻只能眼看着他緩緩沉沒,她拼命的喊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突然一身血色的哥哥換做師父的臉,師父依舊是記憶中的那個師父,眉眼舒朗,氣質灑脫,微笑時猶如三月暖陽。
雲光看着師父朝她微笑,可是雲光還未反應卻看見師父白袍上,面上,眉眼間裂出道道血痕。
雲光拼了命想要跑過去,可是卻動不了,她用盡全力的喊叫,可是無論她怎麽喊,卻好像啞了一般發不出聲音,她什麽也不能做,只能那樣看着,看着面前的人在一瞬間飛灰湮滅。
“師父。”雲光哭喊着從長椅坐起,周遭沉寂在一片暖陽中安逸自得,突然襲來的暖意讓她周身越發熱起來。
莘北辰為雲光擦拭眼淚,問道:“夢見琉風叔叔了?”
雲光情緒已逐漸平複下來,卻是忘了要遠離他的打算,不自覺的點頭道:“恩,方才我看見哥哥和師父了,可是我怎麽也不能救他們。”
“是不是太久沒見到琉風叔叔。”
想了想他所言回答,雲光點了點頭道:“是啊!五年前我與師父從東萊回來,我去了新葉,而師父回了南華,師父說讓我回南華時給他待秋露霜白酒,可是……。”說到這裏雲光只覺好笑,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連一個夢也能讓她不安,她總在回想從前,可是就連她自己也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可是從前的她又究竟是什麽樣子,那樣快樂的她好像在五年前看着父親倒在那片雪海中時就死了。
“那就好好養傷,等你好了就回南華去看看,你的好多師兄如今可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莘北辰說着起身倒了杯水給她。
雖然剛才是一個夢,可是雲光确實突然很想見到師父,聽了莘北辰的話她點了點頭,接過他遞來的杯子,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突然的沉默,将原本活潑的氣氛打亂,安息香在屋內徘徊,卻不能破壞兩人之間那無言的僵持,而明媚的陽光在這一刻似乎也只為了襯托屋內寂靜。
窗外的雪玲花随着陽光越發明媚而逐漸凋零,而那已有些枯萎的白色花瓣在這明媚陽光下愈發劣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