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百年祖業
接下來兩日的時間,林鲲與雲依走遍了鳳凰山區的好幾個山頭。林鲲算是對鳳凰山區的人事與茶事有了七八分的了解。
這日下山,他們回到了先前寄存馬車的那戶村民家裏,阿傑毫無懸念地在村子裏候着他們。
林鲲給了一綻銀子付了寄存費,村民家的嬸子還特好心的留他們吃了一頓晚飯。
臨走前,雲依找嬸子又要了一個帶蓋的大木桶,這讓阿傑很是疑惑不解。
阿傑問:“雲依姑娘,我們要這木桶又有何用?”
雲依看了眼林鲲,對阿傑道:“我聽鲲少爺說林老爺最喜歡我家的宋種老茶,但林老爺可能不知道,水為茶之母,高山上的茶,得配上高山上流下來的泉水,口感才能達到最佳狀态。”
阿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雲依姑娘真有心,回去我定要跟我家老爺好好說說,讓他多誇誇你。”
雲依突然神情一頓,搖頭道:“你定不能說是我讓帶的泉水。”她将目光再度移到林鲲的俊臉上,“你就說是鲲少爺帶的。”
阿傑皺着眉頭,摸着後腦勺,十分不解:“為何要如此呀?”
雲依低沉着臉,沒有回答,只是提着木桶往泉眼處走去。
阿傑看着林鲲,想從林鲲那裏尋找答案。
林鲲凝眉默然,只是定定的看着雲依的背影。
他知道上次雲依住在他家裏,雲依定是看出了父親并不喜歡她。
“真是個敏感的小妮子,還很要強。”他輕喃道。
“鲲少,你在說什麽呢?”阿傑好奇地問。
林鲲一回神,指着雲依對阿傑道:“還不快去幫她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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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鲲少。”阿傑不敢再多問,連忙朝着雲依所在的方向跑了過去。
接泉水的時候,雲依問起阿傑:“鲲少爺說你是去烏岽山打聽我家的情況了,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呀?”她其實早就着急了,之前看到阿傑後,第一時間便要問的,但都被阿傑有意無意地躲開了,這讓她心裏十分不安。
阿傑有些尴尬地看了雲依一眼:“雲依姑娘,等回到城裏,我們再慢慢細說。”
雲依不依不饒:“阿傑,你快說嘛!是不是我家出什麽事了?”
阿傑低頭一看木桶,再一次叉開話:“水接滿了,我們走吧!”說罷就單手提着大木桶往回走去。
雲依站在他身後,急得一跺腳,自言自語道:“一定是出事了,不然阿傑不會這麽瞞着。”
阿傑在将木桶搬上馬車時,問林鲲:“怎麽辦?要不要跟雲依姑娘實話實說?”
林鲲臉色沉了下來,“這件事讓我來跟她說吧!”
阿傑點了點頭,又微微嘆了一聲,拿起馬車上的小木凳放在地上,讓林鲲先行上了馬車。
雲依走到馬車邊來,又想問阿傑,但她想了一想,剛剛阿傑都沒說,這下更不會說了,想必林鲲是知道的,就問他吧!于是踩着凳子上了車。
“鲲少爺,我家到底是出什麽事?”雲依用十分期盼的眼神看着林鲲。
“這……”林鲲蹙着眉頭看着雲依。
“有什麽事情就直說吧!我父親都死了,難道還有比這個更為讓人傷心的事情嗎?”雲依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抵不過就是把房子給推平了,反正家都沒了,房子又算個什麽事!
“好吧!我跟你說,其實相對比你父親的事,這事的确也算不了什麽。”林鲲知道瞞不下去。
“那鲲少爺請說吧!”雲依心下一松。
“賭坊的人把你家的茶樹給砍了。”林鲲道。
“什麽?”雲依聞言,腦子一轟,頓時全身血脈似乎都倒湧了上來,“你說我家的茶樹……”
林鲲看着她激動無比的模樣,心裏格外難受。
他點頭:“是的,你家的茶樹被砍了,當時若不是阿傑及時趕到,使了些法子讓他們停下來,怕是全都遭殃了。”
“那還剩下多少?”雲依急得不行。
“還有八棵。”林鲲很是惋惜。
“八棵,天啦!”雲依本就臉色煞白,此時一激動,更覺得渾身綿軟無力,指尖都微微顫抖着。
她心中的悲憤之情,一丁點都不亞于父親過世那時。
這些古茶樹可是祖祖輩輩們好不容易留存下來的珍貴財産,更是上天賦予她家的立身之本,且是整個鳳凰山區已不多見的文化遺産。
雖然這些古茶樹被父親賭輸了,但她在離開烏岽山時曾立下過誓言,一定要贖回茶園。可現在,不過頃刻之間,那些古茶樹便被砍伐得只有八棵了!
思及此,她禁不住淚流滿面,無聲飲泣。
林鲲見狀,趕緊拿出先前在泉水裏洗淨的帕子,遞給她,“別太傷心了。”
雲依接過帕子,控制不住嗚咽道:“你可知那些樹都四百多年了,在很多年前,鳳凰山的古茶樹因為各種天災人禍,都遭到滅頂的砍代,而我家的這幾十棵古樹,是先輩們歷經多少的磨難才将它們保存下來的,可現如今,獨剩下幾棵了,這讓我怎麽面對雲家辛苦勞作的先輩呀!”
與此同時,潮州府城陳家大宅的廳堂裏,陳家少主陳澄海正親自用鞭子死力抽着跪在地上的三位壯漢。
“叫你們砍,叫你們砍……”陳澄海怒不可遏,一鞭一鞭,手中的力度越來越大,直抽得三人嗷嗷直叫,卻又不敢躲開,“你們砍得過瘾嗎?你們知道爺我這幾年精心謀劃,為的是什麽嗎?”說着一腳踹在最前那人的身上,将他踹倒在地,“爺我謀劃的就是雲家這幾十棵古茶樹,你們他娘的竟然将它們給砍了,真是氣死了,氣死了。”
倒在地上的壯漢渾身被抽得血淋淋,他哭喊着:“少爺饒命,饒命呀!小的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陳澄海一聽這話,氣得又是一腳踹在他身上,大聲罵道:“你他娘的還有下次,樹都給你砍光了,還有下次,你他娘的還有樹給你砍嗎?”
一旁戰戰兢兢鞠身站着的管事陳達小心翼翼地道:“少爺,沒有砍光,還有八棵沒砍。”
陳澄海一扭頭,怒目圓睜的盯着他,大聲喝道:“八棵頂個屁用。”他氣得臉都扭曲了,憤怒之情完全無法自抑,一想着那些被砍的古茶樹,覺得不止是心肝疼,似乎連着全身的皮肉毛發都是疼的。
終于,陳澄海扔了鞭子,累坐在太師椅上。他端起幾上的茶水猛灌下一口,但發現是涼的,心裏惱火得很,一怒之下,将手中的小瓷杯砸在了地上。這樣還覺得不解氣,于是一揮袖将幾上的茶盅具一應掃落在地,這一掃,手指還不小心觸碰在炭爐上,疼得他冷吸了一口氣,撫着手指痛呼了幾聲,不一會,便見手指起了個大泡。
“真他娘的背時呀!”他大罵了一聲,起身往門外走去。
就在廳裏被鞭子抽打的幾人覺得終于消停了之時,陳澄海猛一頓住腳步,回過頭問陳達:“劉且豐和吳康他們這幾天有消息回來嗎?”
吳達忙鞠身道:“吳康昨日回來了,說林鲲是去饒平看他姐了。”
陳澄海又問:“不是說林鲲最近一直跟一個鄉裏姑娘在一起嗎?他去饒平有沒有帶她去?”
吳達道:“吳康說就是林鲲和他的手下阿傑去的,那姑娘沒跟着。”
陳澄海疑惑地緊了緊眉,“這姑娘是什麽底細?有查出來嗎?”
吳達搖頭:“暫時還沒有查出來,我再讓吳康和劉且豐倆人細細查探一番。”
陳澄海默了片刻後,又吩咐道:“馬上去備馬車,我要親自去烏岽山察看那些古茶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