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烏龍制作
鳳凰山脈之大，雲依說她從未看到過頭，聽說有上萬座山峰。
與潮州府城相依臨的山區，包括雲依家所在的烏岽山，都隸屬于潮州府饒平縣轄管。
說起來，林鲲的姐夫正是饒平縣的縣令。
林鲲和雲依選在了靠近烏岽山的一座山。
這座山下有個小村子，他們将馬車寄在村子裏，而後順沿着崎岖的山路上了山。
有山路，便有人家。
饒平縣所轄管的山區，農戶大多數以種茶葉為生。
阿傑說林家也會在這座山裏的人家去收購茶葉，他曾跟着去過兩回。
林鲲發現雲依一進山，就像只歡脫的兔子一樣，興奮得很。
走到半山腰時，雲依突然回過頭來問：“鲲少爺，你這次進山，是想買山地種茶嗎？”
林鲲歇下腳步，看着雲依光潔的臉頰上溢出的密汗，微笑着道：“先考察考察，我這還是第一次進鳳凰山。”說罷從懷裏摸出一面潔淨的白色帕子來遞給她，“擦擦吧！”
雲依接過帕子，笑了一笑，一轉身便快步沿着陡峭的山路邊爬邊走上去。
她手中緊捏着帕子，沒有用來擦汗，而是偷偷放在鼻間聞了聞。
真香，似乎是用香薰過的。
這麽幹淨的帕子，她可不忍把它給擦髒了。
“雲依。”林鲲在後面突然喊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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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雲依回過頭看着他。
她聽着林鲲喚她時，語氣溫柔，并且去了“姑娘”兩字，似乎一下子把倆個人的距離都拉近了，這讓她的心如同被舒适的山風拂過。
“如果我買山地種茶，你說要買在哪裏才好？”林鲲探問道。
雲依緊起秀眉，目光環望着四周茫茫不見邊際的層層青山，思量片刻後，道：“依我的經驗，最好是買在高山地帶。”
林鲲好了奇：“高山上山路難走，山勢也不平，為什麽要買在高山地帶？”
雲依道：“高山上雲霧大，濕氣重，午時陽光充足，這樣的環境有利于茶葉的生長。并且還得選擇一個避風背日的地方，最好是山窩窩裏。”
林鲲疑惑：“為何要在山窩窩？不是說要陽光充足嗎？”
雲依解釋：“陽光是要充足，但日照時間不能太長，再者山窩裏藏風聚氣，土質肥沃，茶樹生長快，壽命也長。不僅如此，還得選在北坡，因為北坡比西坡的日照時間短，土壤濕潤，這樣會更加增長茶樹的壽命。”
林鲲笑道：“沒想到開辟茶園還有這麽多的講究。”
雲依秀眉微揚：“當然了，開辟茶園的講究還不止這麽一點點，到時等你開辟茶園的時候，我可以再跟你細細說上一番。”
林鲲十分高興：“好啊！”
雲依又道：“高山上的茶葉口感要比山腰上的茶葉品質好很多，你如若不信的話，呆會我們摘些山腰上的茶葉，再去與高山上的茶葉對比，你便知道了。”
林鲲見她說話如此篤定，思量着她說的一定都是對的，不由得眉梢眼角都染起了笑意。
雲依看着林鲲本就俊朗得無可挑剔的面孔上因為有了笑容，顯得更加的讓人挪不開眼了，頓時失神地盯着林鲲看了許久，直到林鲲長眉微微一挑，哂笑道：“怎麽？你這是看上我了？”
雲依一愣，旋即反映過來，頓時臉上飛起一片桃紅，她垂下眼眸，害羞道：“鲲少爺說笑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林鲲說如此不正經的話，但饒是林鲲說得如此不正經，她心裏似乎也沒有反感，反而像是吃了山裏的野蜜一般，甜極了。
林鲲其實也紅了臉，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會同雲依說這樣的話，這可是他的第一次呀！
他平生第一次的不正經，就這樣給雲依了。
想到這裏，他耳根紅得像熟透的柿子一樣。
“這山路走下來，真是好熱呀！我得松松衣裳才行。”他一番欲蓋彌章的說辭講完，便脫下了身上的外袍，将其挂在手臂上。
雲依沒有看出他的心思，只以為他真是熱了，于是将先前備好的水壺從腰間取了下來，遞給他：“來喝點水解解渴。”
林鲲接過水壺，喝下一口水後，将水壺還給她，并沖她笑着。
此刻陽光正盛，他如同黑矅石般的瞳仁裏有着柔柔的光，他唇角彎彎的看着她，令她感覺到炙烤的陽光似乎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就在倆人眉目傳情之際，阿傑已經往上爬了老遠了，他站半山腰的一塊大石崖上看着底下的倆人，大聲喊道：“鲲少，山上有戶人家，我們要不要去歇歇。”
林鲲沖阿傑點了頭。
湊巧的是，阿傑找到的這戶人家正是茶農，此刻這戶人家的老夫妻倆正在将剛剛萎凋好的嫩葉進行下一道工序，發酵。
林鲲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制茶過程，他抱着學習的态度，與夫妻倆人交談着。
夫妻倆人常年呆在深山中，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好看且穿着如此得體華貴的公子到山裏來，所以十分高興。
男主人看着林鲲一臉好奇的模樣，笑着道：“公子呀！鳳山茶的制作可繁瑣了，光這發酵便有三道工序，并且這是烏龍，還是半發酵呢！”
林鲲順着他的話問道：“半發酵就有三道，是哪三道呀？”
男主人用眼神示意自己手中的活，“公子你看，我這般便叫碰青，碰青得有三次，每隔半個時辰一次，接下來還得搖青，最後就是靜置了。碰青時雙手要輕攏茶葉，将茶葉翻散，這翻的過程須得十分小心，不能太輕也不能太重，太輕了沒有效果，太重了怕刮傷茶葉，茶葉一但刮傷便會影響茶湯的口感。”
一旁的雲依看着這活計，便覺得手癢癢了，她看着旁邊剛剛老嬸子碰了二次青的嫩葉擱在那，估摸着已經到了第三次碰青的時候，便對男主人道：“大叔，我來幫你吧！”
大叔見雲依的穿着是個農家姑娘的模樣，但不知她也是鳳凰山裏的，他有點不放心地道：“姑娘且坐着吧！你別看着我這手法容易，實則複雜着呢！稍有不慎，便會把茶葉給做壞了。”
雲依笑道：“大叔放心吧！我保證不把你家的茶葉做壞。”她覺得大叔小瞧了她，她偏偏要做給大叔看才行。
大叔有些擔憂地看着雲依動了手，也不太好說些什麽，只是關注着她，若她手法不對，便指點一二，以免壞了他辛苦采來的嫩葉。
他自己手中的葉片在碰青三次完成後，便去準備搖青的工作。
雲依看着大叔這般，本想着說上兩句，但她忍下了，顧着将手中的葉片接着碰青。
待到雲依碰青已有半個時辰，大叔便過來拿她剛碰好的葉片。
雲依連忙攔住大叔，并道：“大叔不成，這葉片一次要碰夠一個時辰，并且還得再碰過兩次才行。”
大叔一聽便着急起來，“姑娘，一次碰半個時辰，一共碰三次就夠了。”
雲依笑道：“大叔，碰青一次一定要滿一個時辰，并且總共要五次才行。”
大叔皺起眉頭：“我們這邊做茶，都是碰青三次，從來沒有人敢碰青五次的呀！”
雲依一臉嚴肅地看着大叔，問：“大叔，你看我碰青的手法沒問題吧？”
大叔眯起滿是皺紋的眼睛，細細看着她碰青的手勢。
他心道剛剛一心想着怕她弄壞嫩葉，現在仔細看來，她的手法很娴熟呀！
他不由稱贊道：“看姑娘也是鳳凰山裏的人了，你碰青的手勢看起來靈巧得很。”
雲依笑道：“不瞞大叔所說，我家就是烏岽山的，從小便跟着父母親做茶葉。”
“哇！”大叔驚嘆一聲：“原來是烏岽山的。”他指着烏岽山的方向，“烏岽山可是出好茶呀！我聽說烏岽山的雲家有幾十顆幸存的宋種古茶樹，那可是了不得的資源呀！”
雲依聽到這裏，心情驟然沉重了起來，但又怕被大叔看出端倪來，便強裝起笑臉。
“想必姑娘也認識雲家的吧？”大叔問。
“我是山下黃泥坑的，雲家住在高山上，所以對雲家也只是聽聞過一二。”雲依只能扯謊。
“哦，原來如此！黃泥坑種茶的也不少呢！不過低山茶到底是比不上山上的。”
大叔說到這裏，看雲依手中的力度已經加大加快了，直看得他心驚肉跳，他真擔心這姑娘把茶葉給做壞了。
雲依知道他着急，便寬他的心道：“大叔，要不你便由着我将這筐茶葉給做了，做得好與不好，這茶葉我們都買下了。”她将目光移到林鲲臉上，“鲲少爺，到時還得麻煩你借點銀錢我。”
林鲲忙道：“這茶葉就由着你做，做得好與不好，都由我買下。”
雲依對自己做的茶葉有信心，便也沒有拒絕林鲲的好意，她繼續着手上的活，看着大叔終于神情松懈了下來，她心裏也寬松了許多。
因為碰青十分講究時間，接下來兩道碰青做完，已是入夜。
大叔現在也在期待着雲依所做的茶，他就不信了，自己做了幾十年的茶，難道還會輸給一個小姑娘。
這一夜，雲依和大叔就這樣杠上了，大叔為了一争輸贏，放下豪言，如果雲依把她手下的這筐茶葉做得比他做的要好喝，他便将她做的茶全數送給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