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費周章
因怕外人中途攪局而自己血本無歸,王挽揚這邊啓程同邱捕頭商議,問了個清楚庫房裏是否有結餘,若是到期承兌彙票,王挽揚則恐出了封城則無處可兌,因而還是在意能拿到手的金銀重量。
邱捕頭再三保證之後,王挽揚暫且放下了心。正要回去,恰是遇見了臭名遠揚的縣令周大人。周眭善蒜鼻招風耳,大腹便便,粉頭垢面,身後的師爺則是一副奴顏屈膝模樣,緊跟在他的後頭。
周眭善瞧見了邱捕頭與王挽揚二人,摸了摸下巴,看着王挽揚道:“這位是……?”
邱捕頭低着的頭神色有些不自然。
師爺在周縣令耳後悄聲說:“是新開兵器鋪子的掌櫃。”
“喲,”周眭善打量着王挽揚,再看了一眼雙鬓染白的邱捕頭,為難道,“掌櫃的,生意不做來我這衙門做什麽?”
王挽揚正想開口,而邱捕頭攔下,同周縣令道:“方府尹欽點王老板,為的是鍛一批新腰刀給捕快們。”
“呀老邱啊,還拿那黃毛府尹來壓本官?”
師爺添了一句:“仗勢欺人。”
“啊對,仗勢欺人,”周眭善斥道,“你究竟是聽誰的,在本官的轄區內,可容不得外人指手畫腳。”
“上頭有令,不得不從。”邱捕頭則是不敢擔下這個責任,試圖将擔子往方翡身上推。
而周眭善上頭有人,認了宣撫司署的宣撫使為幹爹,于是為非作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王挽揚見邱捕頭這般作答,亦不知方翡将會如何,于是澄清了一句:“草民不過是一介商賈,做生意的最為末等,自然是聽官府大人的話。”
“你倒是有什麽本事,讓方府尹指名來接這刀劍的單子?”
師爺又與周眭善補充道:“這婦人的鋪子不過開了月餘。”
周縣令一聽則為大怒,一想到他們竟然無視自己,越過此級,不讓蔡家兵鋪參與此事,便覺權威受了挑釁,于是百般刁難,又見色起意,特地遣走了邱捕頭,留王挽揚一人在衙門大堂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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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爺悄悄關上了門。
邱捕頭守在門口,生怕出什麽事情,卻又不敢插手,路過一衙役,邱捕頭連忙喊住他,讓他連忙尋幾位捕快過來。
而王挽揚則是在門關上之後,徑直找了位置坐下,從袖中取出一把綁在腕上的匕首,啪地放在了一旁的方案幾上。架起了腿,分明仰視着油頭滑腦的這位周縣令,卻一副睥睨的模樣。
鹹魚雜碎能耐她何。
若是這位周眭善敢靠近,王挽揚身上配的這把短匕自然也不會歇着。她長大到這個年歲,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令人作嘔的人。
周眭善一見她拿出了刀子,自然心中戚戚,氣勢頓無。
“若大人以為草民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婦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王挽揚笑中輕蔑。
“普通婦人也不會開兵器鋪子。”周眭善有些難堪,可依舊想談一談條件,“你說女子在家相夫教子不可?為什麽要出來抛頭露面做這種生意。”
王挽揚端着笑道:“大人的話我聽不懂了,是哪種生意?”
“本官的意思是……兵器刀劍,打打殺殺,非為女子該做的。”
這種話兒王挽揚耳朵自然是都聽出繭,根本觸怒不了她,王挽揚霎時覺得無趣,想要拿上匕首走人了:“周大人不妨有話直說。”
“掌櫃的是外鄉人,不懂封城的道理,即便比尋常人硬氣一點,也不過就是個商人,在這裏誰的話有分量,你大可問問周邊的人,勸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乖乖讓出這份生意,量力而行。”
“大人放心,草民有這個能耐。”
“你……!”周眭善氣得雙眼圓瞪。
而此時大堂門被霍然推開,為首的女捕快毅然拎刀相向,王挽揚往門外一瞧,不見邱捕頭蹤影。
周眭善話被打斷,惡狠狠地訓起了壞事的捕快:“誰讓你來了?”
捕快姑娘也無懼色,而是裝作什麽皆不知的模樣,回複道:“聞說有衙門大堂有賊子脅迫大人,小人特來相護。”
周眭善往大堂四周望了一眼,手指着安坐在一側的王挽揚,順水推舟道:“将這個賊人帶走!”
王挽揚聞言起身,自覺讓捕快姑娘捏扣住雙腕帶離衙門大堂。
待走出街口轉角,王挽揚被松了寬松的捆綁,而聽那姑娘道:“我叫江喬,方才委屈你了,那狗官可有對你做什麽?”
王挽揚搖了搖頭,而江喬瞧見了王挽揚手心的趼則是頓時明白她常年握劍,又問:“王老板也練過?”
“若連劍都不能拿,還開什麽兵器鋪。”王挽揚笑道,重新系好了袖中的匕首,對江喬道:“替我謝謝邱捕頭。”
“他也上了年紀,若不是為了糊口,誰還當這兒的捕頭,兩面不讨好,雖然看不下這狗官,然而卻做不了什麽,只能由他為非作歹。”
“新鑄的腰刀用得可習慣?”王挽揚瞧着江喬的臉驀然問。
江喬眸子一亮,似是覺得王挽揚有些神竟然能知曉她用過腰刀,回答:“比從前的好使多了,刀身輕,削劍如泥,從前蔡家鋪子造的幾不能用,皆是廢鐵,又何談治安護民。”
“那就好。”王挽揚覺得這位姑娘有趣得很,神情姿态有些像岳纨。
心中微嘆,謝過江喬,于是先走一步回了店。
小郭子見王挽揚才回來,多多關切了她幾句。而她也沒多說什麽。
第二日王挽揚卻是又收到王岑的來信,說是劉暇阻止了王洛山,說王挽揚好端端在南嶺,也未曾出宮半步。
籲了一口氣,安下心來的同時,王挽揚又摸不清劉暇究竟是如何想。
警惕得轉頭瞧了一圈四周,怕是有暗衛一早埋伏着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屋內如常,木質梁架,四根圓柱撐着屋頂,窗戶紙都貼得整整齊齊,并無絲毫異樣。
南嶺,太陰殿內。
唐公公當衆宣讀了将小郡王劉晖接入宮中,并授以皇子等第名號的诏書。而梁王的四夫人則未指明太妃身份,暫時随小郡王一同入宮。
一時之間,朝內外議論紛紛。
雖早有傳言說小郡王是昭王劉卉所出,然劉暇此道诏書竟是将這傳聞坐實了。但叫人實為不解,即便小郡王是昭王親生子,亦是對劉暇的皇位有所動搖,衆臣皆不明白為何劉暇會讓他入宮,而不是将此事永久地深埋于地下。
不知情者以為梁王亂臣賊子逼宮叛亂已自裁,而深谙劉暇作為者,越發覺得這位帝王深不可測。殺心寡淡,雖為仁義,但若無留後路,不絕後患,則恐有朝一日四面楚歌。
劉暇依舊毫不在意。
下朝換了一身便服,腦中一閃王挽揚曾對他說的“用完午膳去見一見昭王”。如今她倒是不在了,那也只能劉暇一人前去。
昭王府上的格局與園林景致與當初在齊國的相似。劉暇幾乎未曾來過昭王府,對此布局有些恍如隔世之感。被府裏的丫鬟引到後院的池塘邊上,見劉卉還在打盹。劉暇便讓人先下去,自己一人遠遠地坐在邊上,觀魚喂食。
滿池子的錦鯉不知能不能帶來一絲好運,劉暇覺得有些疲憊。
大概是被劉暇投擲魚食的聲音所擾醒,劉卉一覺醒來便是見着自家兒子半跪半坐在另一側的美人靠上,一手拿着餌料,一手向池中投食還不知是投石。
劉卉亦是有些恍惚,以為一覺回到了六七年前,一臉驚詫。
“怎麽?被吓到了?”劉暇語氣平淡,依舊觀魚。
“你如今做到了,是來看為父的笑話?本王不會道歉的。”
“孤以為,要道歉的是孤呢。”
劉卉這才想起小郡王之事,哼笑道:“先斬後奏,再說一聲抱歉又有何用。若劉広信以為真,當機立斷亦是要斬了本王。劉暇你這帝位之下,滿是你父王的血啊。”
“不會。他斬不了你的。”
劉卉別過頭去,見不得劉暇這副了若指掌的模樣。
小郡王才一歲多一些,期間經歷了幾番周折。也多虧他年歲小,記不得事兒,因此也算是一種福氣。
接入宮了之後,劉暇也是抽了空便去看他。只不過小郡王還不能說話,見了人就咯咯地笑。冬日裏穿得厚實,可是探入棉襖袖子中握了握小晖兒的胳膊,實在見不得半點嬰兒肥。
劉暇捏了捏小郡王并不怎麽肉嘟嘟的臉兒,望了一眼四夫人。四夫人很是惶恐,生怕被他怪罪處罰,并不知曉劉暇接她娘倆一起入宮的原由,守着本分,不敢逾越。劉暇念到小晖兒中毒久久地病了一場,如今還能安安穩穩地活着,也是極為不易,即便瘦了些,往後大抵也能補回來。
“孤不懂如何喂養嬰兒,你自己的孩子,就多上心些。你且放心,宮裏比外頭安全,孤是疼這個弟弟的。”
四夫人不敢擡頭誠惶誠恐。
如此一來,梁王府上的夫人不是投奔女兒離開京都,便被劉暇禁锢在所能掌控的地方。而梁王大勢已去,劉広若是想要聯絡她們做什麽,也是一件難事。
更何況,梁王已是一位“死人”了,礙于身份,多行動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