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舉大計
“不娶公主非要娶這麽一個瘸腿将軍?”多的是不屑。
“說不定腿瘸了才能嫁人,不然誰受得了駕馬的鞭笞……”也有人捂嘴說笑。
“這麽一來,王大人可算是為質?有失國體啊!”亦是有識之士義憤填膺。
“挽南将軍嫁入南嶺?這這若是為異邦婦,牽扯到了當年的戰事與朝中機密,恐是不能夠。”
“可反正王将軍不可用,如今又沒了官職,不如嫁出去,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他們說的句句有理,卻從未替她想過一個攻打過南嶺的将軍,嫁到南嶺又會在那受什麽樣的待遇,又或者說是如何的遭遇。
僅有寥寥猜到了王洛山的心思,感嘆一句不愧是光祿大夫的保身之策,化險為夷。王家因此屹立不倒,雖為一招險棋,但卻極妙。
更多的則是談論起了王挽揚與劉暇還在大齊時的趣事兒。
“那王将軍日日前去巧玉園,倆人暗生情愫,如今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一件美事啊!”
“女将軍別人的戲都不聽,單單就聽南嶺那位帝王的,也真是奇了怪了的,要我說還是小梅唱得最好聽兒。”
“那戲子帝王一唱畢,女将軍就和餓狼撲食一般地到後臺去找他,那班主手下打雜的與我說的,他還收了不少的銀子呢。”
“是不是那時就私相授受了?”
将軍和親是史無前例,聞所未聞,而這私底下的傳聞倒是格外繪聲繪色。
得知此消息的大齊朝臣也好,百姓也罷,議論紛紛。
一個不受寵不叫人待見的背氣舊将軍,又重新被帶到衆人面前,算得上是萬衆矚目。而這受矚目的原由卻并非在馬背上打下了山河,而是戲園子裏頭的風月。
小郭子有些生氣外人如此埋汰自家的兩位主子,卻亦是想着這兩人終于成了,勉為其難地當成喜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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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收拾放在兵部的東西,王挽揚今日便是要搬離此處。
機緣巧合,起初或許是真因為她父親的原因,方能一下子入了兵部,擔這庫部的主事。然而三年多的時間裏,她亦是投了許多心血在裏頭。雖有人考量時局不敢動她,但大多數的還是見不得空降了這麽一位女官,行事上處處為難。
王挽揚起先是極為惱火與忿恨的,但是她自己要接下這個職位,久而久之卻早已想通徹。何必要聽心腸狹隘的小人咄咄如犬吠呢?
那些從前對她眼紅的與她同時入部的同僚,如今見她要走,竟是少了幾句冷嘲熱諷。平日裏不怎麽接觸的,卻因為有了她這個職位的空缺而滿心愉悅,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也怪王挽揚并沒有用心交什麽摯友,這樣也好,少幾分牽挂。
若是與人交情深了,又是多了羁絆,麻煩得很。
大抵是真正想通了,在安穩存活與官場逐利之中,選擇前者茍活。
本就是拿掌權來安身立命,求得一自我滿足,如今王家正處于風雨飄搖之際,覆巢之下無完卵,順應了父親的意思也罷。
念起方被王洛山強迫與顧堯成婚時,劉暇問她可要他搶婚,她未有表态。
那夜在南嶺,小郡王誕下的那日,那個人兒又信誓旦旦地希望她能留下,她拒絕。
此後幾多挽留,挽揚這個名字,且算作折柳,是留不下的。
否決了那麽多次,大概此次是不得不否決。
而王挽揚此時此刻卻在思忖細枝末節的小事兒,擔憂去了南嶺後怎麽與韓毓交代,分明從前她亦是不贊成她與劉暇,而現在她卻食言,要是兩人相見就極為難堪了。
對韓毓的羞恥歸羞恥,而面臨的來自大齊與南嶺的恥辱才是真的讓人難堪。王挽揚卻不願将之記挂在心上,怪惱人的。
有一個詞叫做委曲求全,可她雖有委屈,理智與情感上都是頗為樂意的,也是矛盾得很。
王挽揚只是覺得累了,再多的抗争都是無濟于事。
王洛山自兩年前截下靈瑾送來劉暇的信箋,半年前王挽揚出使南嶺後,他終于想通,于是私底裏便一直與南嶺有所聯系,為保全王家,連退路也一早就留好,明面上卻否決王挽揚與劉暇的來往。因為他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人兒,往好了說是越挫越勇,實際上不過是抗拒一切他人為她下定的決心罷了。尤其是王洛山說什麽,她便忤逆什麽,說白了就是正在長身體階段的毛頭小夥子性格。
在一些外人眼裏王挽揚是個拎的清是非,有所謀略的女子,但這些都只不過是外強中幹,她與尋常姑娘又有什麽差別呢?對自己的事情向來都傻得很,根本難以做出抉擇。
陸潭過來搭了把手,替王挽揚将兵器箱子拖了出去,馬夫再将之搬到車上。這堆刀劍幾番波折,現在又是要回到大夫府裏,遲早要陪王挽揚一起再運回南嶺的。
大概是另一種程度上的落葉歸根罷。
百姓只要有吃有喝,不會去憂慮在上位者為誰。但倘若高居皇位的人太過放浪不堪驕奢淫逸,自會有人吃飽了沒事兒做要一舉大計。
舉大計是要冒着極大的風險的,十有□□都會被當成亂臣賊子,一舉殲滅。
劉暇借着王挽揚在愁嶺邊界被射下馬一事兒,順理成章地剿了一窩聚衆鬧事的獵匪。平白地被扣上了屎盆子,背了這個梁王設計埋下的黑鍋,他們鐵定是不樂意的。
幸存殘留下來的幾位獵匪,卻是逮着機會,偷偷地溜入了宮中,舉弓瞄準了這位傳聞中暴戾恣睢紙醉金迷的帝王劉暇。
畢竟他們不接觸朝政,因而不會懂得劉暇看似胡來卻別有用心的幾步棋,獵匪只管射殺就好。
劉暇身邊的美人是素來不斷的,只是自“靈珑”後,再無封妃,也不寵幸他人,比之富家子弟都要委屈自己。
人說陛下好美色這一點是像了昭王劉卉,不缺美人姬妾,但又難以瞧得上他人,是因為自己長得美便顧影自憐。
接過了美人兒遞過來的小酒杯,劉暇淺酌一口:“藥酒孤可不愛吃。”
那美人面色難堪,立即有其他姬妾斥了端酒之人:“陛下萬福,又不是垂垂老矣,怎的需要養生?”
“奴婢想,藥酒大補,亦是能延年益壽……” 而這位送酒的宮人本就是侯止舟醫署的醫女,低下了頭,卻找不到好的說辭。
劉暇聽得腦仁兒疼,劉慕給他安在身邊的美人,大抵都是胡亂鬧騰之輩,好看是好看,若是閉上嘴就更棒了。
獵匪頭目伺機向劉暇射出短箭,衆美人卻是樹倒猢狲散,紛紛叫喊着揚袖跑開了,唯有那位醫女留在原地擋下了那只箭。混亂之際侍衛趕來,将幾位獵匪捉拿,卻又被一人逃走。
有些驚魂未定的劉暇瞧了一眼醫女手臂上被箭頭劃破,流了好些血,問:“方才怎麽不跑?”
醫女卻是吓得連話都講不出了。
是忘了躲藏罷。
“叫太醫給她瞧瞧。”與張公公道。
而腿邊梨花帶雨哭着的美人是因邁不動幾步方倒在身側,還扯着劉暇的衣袖,試圖以此撒嬌,證明自己也是極為關心陛下安危的。
劉暇蹲下來,細細打量了這位美人兒一眼,側耳捏了捏她荷葉邊的領子,笑着說:“衣形不錯,可惜料子太差了。”
美人一晃神,又是沒聽明白。
“陛下覺着,是用什麽布料好呢?”淚痕未幹,美人摸不着頭腦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
“脫了最好。”劉暇起了身,跨過還在原地的美人,走開去了。
而這天夜裏,掖庭的公公卻是将這二位舍身救陛下的女子按吩咐記錄到了後宮的名冊上,被封了才人。
得知此事的百官感嘆,宮裏頭如今可算是熱鬧了些。這與大齊将軍的一定下來,劉暇亦是想着擴充後宮了。
最先來賀喜的自然是劉慕,畢竟是她送上來的人兒,被皇兄看中,自然是欣悅。
“清穗是個可人兒,受皇兄喜愛,劉慕也是面上有光。”
“縣主妹妹你與孤之間還客氣什麽。”
“啊不客氣,不必客氣,皇兄你說的對。”劉慕是個什麽樣的腦子,近些日子相處下來,對劉暇帶上的假面也看了個透徹,又怎會不知他的好聲好氣皆是裝出來的。然而昨夜裏一下子冊封了兩位才人,或許也是看在劉慕的面子上。
雖知封妃嫔什麽的是在百官面前打馬虎眼,劉暇亦是存了私心好讓王挽揚嫁入南嶺時不那麽成為衆矢之的。畢竟,若南嶺的後宮僅有一位後妃,且這位後妃還是大齊人,她便少不了受非議。
劉暇不曉得王挽揚會不會對此頗為在意。
要知道從前的她,可是連腿都不讓人多瞧一眼的,強烈地抵觸那些不受她自己控制的,出自他人自發的同情與鄙夷。
意氣風發時,巴不得萬人空巷;累累弱喪家犬時,旁人輕輕的一句安慰都能成為剜刀。
“等王大人入了宮,可就有三位後妃了。”劉慕笑着說。
卻絕口不提另一位早早地被打入冷宮的靈珑的死活,分明應該做賊心虛,卻從來不收斂,不回避。
因三年之前,那丫頭還是她掐斷了氣的呢。
劉慕望向自己的虎口,真也不曉得自己的手指會有這麽大力氣。
“還不如妹妹門客數的十分之一呢。”劉暇戲谑。
劉慕即便聽此言不是很愉快,也還依舊笑着臉道:“門客什麽的,亦是要管他們吃住,若是多養幾個,我的俸祿也要赤字了。”
“看來你缺一位管賬先生。”
“皇兄你說我可不可以從戶部裏挑一位呢?”
“都有趙吝之了還不夠麽?那年科考分明他珠算最準最迅速。”
“與當年大齊的趙潛比呢?”
“趙潛通律法,鑽的是律法上的空子,恐是與算賬精不精明無關罷。”
劉慕看着不怎麽在她面前裝糊塗的劉暇,想着他在梁王面前充做驕奢淫逸的模樣,輕笑一聲,“不管,我指名就要羅淵了。”
羅淵啊,是劉暇的人啊,兩年前投靠順了他。劉暇擡起了微微一垂的眼,說:“縣主妹妹要,就拿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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