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千回百轉,偌大宮殿,她還是沒有迷了方向
來,她也見不到了。
因為那些人不允許有感情,不允許生活在有光的世界裏。
太史奚把自己的面具摘下來,聲音不再是之前的嘶啞,反而帶着幾分的俊朗:“北辰,這個游戲一點也不好玩,我最讨厭跟你一起玩游戲,太沒有意思了,游戲享受的是過程,可是你呢,一開始就把結局設定好,沒有意思。”
“我也覺得。”
“打擾了您與佳人的約,倒是十分的抱歉呢?不過呢,我這人最喜歡壞美人的事情了,尤其是像三小姐這樣古靈精怪的美人,看着她氣鼓鼓的表情就很好玩。”
“你爺爺的。”谷泉夭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
氣氛雖然緩和了很多,可是,那些殺手依舊沒有大算放掉手中的武器,依舊對着他們。
“沒辦法。”太史奚攤攤手,好像很委屈的樣子:“你說我長得也挺帥的吧,為毛就是沒有人看上我呢?這實在是太無聊了,所以呀,看着你們成雙成對的約會,我很不爽。”
“太史大人,您在這裏不是偶然吧?難道是守株待兔?”
“我沒病呀,大半夜的跑到鬼宅裏面來,而且這裏經常有孩子的哭聲呢?”太史奚突然手往天上一指,說不出的緊張與恐懼:“聽,是不是有孩子的哭聲呢?”
谷泉夭聽得往羽苒的身邊靠一靠,她并不信鬼神,而是覺得太史奚這樣未免太瘆人。
“看吧,三小姐都信了。”太史奚笑得很放肆,笑聲在蜘蛛網之中穿梭,在陰深深的屋子裏滲透。
空曠的十分的駭人。
“太史大人找我來并不是因為這件事吧,不對,應該是大人壓根就沒有找我,這只不過是偶遇,對嗎?那麽大人今天在這裏難道有別的任務?”
“侯爺這麽聰明,難道就不猜猜嗎?來來,侯爺,享受一下游戲的過程,不要總是想結果。”
羽苒輕輕地一笑:“大約十九年前,在這個院子裏發生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個母親殺了自己的兒子。可是你也該知道讓皇後難堪,給東宮下馬威你們們也該想好該付出的代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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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存于世,當轟轟烈烈,誰不是把頭拴在褲腰帶上的,好一個代價呀?可是北辰,你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麽呢?”
谷泉夭聽着這兩人打官腔,有點難以明白。
兩個都算是當世青年才俊之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如果真要都起來,誰贏誰輸呢?恐怕也是一時亮瑜,難分伯仲吧?
今日東宮大宴,為的是皇長孫滿月,那麽如果此時皇宮出一點意外,那麽世人又怎麽想這個皇長孫呢?
會不會走上當年小皇子的命運,被認為是不祥人,然後被處死。
可是人都信鬼神,哪裏有真的鬼神呢?有的是很多裝神弄鬼的人罷了。
“不如這把火讓三小姐放吧?”
我去,好一個借刀殺人,自己就可以完完全全的置身事外了,娘的,這太史奚太缺德了。
火不是他放的,到時候出了事就有人兜着了。
如此完美,帶着面具的人走上前來,将還未點燃的火把遞到谷泉夭的身邊。
谷泉夭無法去接,東宮裏有她的家人,就算再無法原諒,可是她也不想去傷害。
“怎麽了,三小姐?害怕?我何曾聽說過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小姐也會害怕呢?真是讓我難以相信,難道小姐不認為火光跳躍很美麗嗎?”
“讓一個女孩子做這種事,終歸是不好的。不如我代勞吧。”羽苒笑着說出來,雲淡風輕,就好像此刻守到要挾的不是他一樣。
“非常樂意呀,我想看看皇後娘娘那扭曲張狂的表情,你可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如果連你也背叛,那麽這場戲就好看了。”
“這算什麽背叛呢?我是她舉薦的,可是跟她毫無瓜葛。”
“痛快,最喜歡跟聰明人說話了,一點也不累。不知道皇後聽到這句話會怎樣?”
“不會怎樣?”羽苒摸着火把,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情,但那絕對不是得意,更說不上失落。
有種人,有一種天生不可折辱的氣質,明明黑夜罩住了光明,可是那個人仿佛永遠永遠的無法罩住,就像一道光,永遠都不會有黑暗。
“稀奇,稀奇。”太史奚拍手叫好:“我以為你會是皇後的人?”
“那現在呢?”
“有點捉摸不透。”
羽苒不說話,谷泉夭也不想說話。
“為什麽琢磨不透呢?這該問問三小姐?”
谷泉夭指指自己,有點難以置信:“我?”
她就是個小角色呀?小的可以忽略了,沒有被人利用的價值,更沒有被利用的立場。
“是,三小姐。”他笑道,俊朗的笑聲在空蕩的房間裏顯得那麽的詭異:“我一開始在想,為什麽谷大人會拒絕二殿下的求親,嫁入帝王家不是每個女子的夢想嗎?更何況是兩個女兒雙雙嫁入帝王家?”
“或許是我爹不希望我去做小吧?”這只是谷海菱的夢想,跟我沒關系。
“不。”
“不?”羽苒有點詫異,一當他詫異的時候,與其總是那麽平緩,總是讓人覺得他對什麽都漠不關心,這樣就造成一個假象,那就是這個公子實在是太冷傲了。
一旦面對敵人,他越是鎮定,別人越是無法鎮定,這就注定了時局的扭轉,可是太史奚不同,兩個人曾經是對手,互相欣賞,卻也互相為敵。
“不,因為三小姐實在是太……太……”他一連說了好幾個太字,到了最後實在找不出合适的詞,他就笑了。
“太與衆不同了。是的,與衆不同,一個女子,卻經常扮作男子與男子厮混,這是離經叛道的。作為女子,她這樣的做法實在是匪夷所思,而對方一個是東壁侯一個是逍遙王。而作為這樣女子,她父親卻直接拒了二殿下的親事,以最快的速度跟北辰府聯姻。這是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嫁給二殿下。”谷泉夭斬釘截鐵。
“是,你不想,你父親難道對你完全沒辦法嗎?表面越是堅強的女子,內心越是脆弱。所以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你父親想不想的問題,你只不過是顆棋子,不能有思想,下棋的人讓你往哪裏,你就得往哪裏。”
“你直接開門見山吧,最讨厭拐彎抹角了。”谷泉夭瞪着太史奚,恨不得把他當場揍一頓。
“看吧,看吧,小姐脾氣又來啦,看你是個美人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太史奚陰陽怪氣的說着。
這個人看上去玩世不恭,恃才傲物,但是沒過一會兒轉入正題:“所以,那是谷大人根本不願意跟二殿下結親,如果跟二殿下結親的話。一朝豪門兩王妃,多麽的榮耀,可是你的父親卻想着跟北辰府聯姻。說明了什麽?”
“說明了我的父親或者小侯爺,他們之間至少有一個是東宮的人。”
“不,不,興許是兩個,羽燭夫人可是皇後娘娘閨中密友呀,而作為大孝子的北辰又怎麽會不聽母親的話,我從一開始就以為北辰是皇後的人。因為知遇之恩與姻親之恩,北辰侯卻沒有報呢?”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作為棋子,三小姐實在是沒有職業操守了,棋子不可以說話哦,美人,你又犯了禁忌。”
谷泉夭搓搓手,準備打架,可是一看到兩邊站的人,他娘的就認慫了。
“作為擺局人,她又是在是太嫩了,我承認她有點小聰明,可是對于這麽大的局,她實在是不夠資格。”
天色黑得透不過來一點光來,院子裏高大盤虬的樹枝搖搖晃晃,就好像魔鬼一般守在院子裏。
“那麽我就忽視了另外一個人,那就是你,北辰,表面看着你是承受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為什麽這一切的一切你都可以置身事外,亦或許你是最根本的原因,皇後用你留住谷熙,讓他退無可退,只得依附東宮。而她又用谷泉夭留住你,讓你為東宮賣命,你們三個人的關系看着多麽的美妙?”
“聽你這麽說,好像是這麽回事?”
“可是今日為什麽你會答應替我們放一把火?”
“我說着玩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谷泉夭看過去一點點,這個人以前不是這樣的,看來是跟她混久了學壞了。
可是,可是,小侯爺,這樣,也太太好看了,每一個字都萦繞在她的心胸,怎麽可以有這麽可愛而可惡的人呢?
“北辰,你就不怕死麽?”
“你敢。”羽苒冷笑,谷泉夭順着這個他側臉的視線看過去,依舊八風不動,甚至一點點動容也沒有。
可是他的聲音是不容拒絕的,有時候有個人就那麽短短的兩個字就可以折服別人。
“我跟你打個賭,這把火放的越大,你們輸的越慘。信不信?”羽苒打破沉寂,他做事喜歡最快最高效的辦法,因為那是智者的選擇,而這兩個人都會選擇這樣同一種方法。
“賭,跟你賭是最好玩的事情了。因為跟別人賭,我總是贏,太沒意思了。”
“賭注呢?”
“呀呀,還沒開始,你就要賭注了,北辰,我有點不願意賭了,因為我害怕了,可是我爹告訴我,有美人在的地方,就算是知道自己會輸得徹徹底底也必須要賭下去……因為……美人有特權……”
“大人可以後退,請便。”
“可是我又不想後退了。”太史奚一攤手:“如果這次東宮沒事,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反正我也無所謂,孤家寡人而已,我不像侯爺這麽好的命,會有這麽可愛而與衆不同的美人喜歡你呢?真是……老天不公平,好事都讓你一個人攤上了。”
他說得人畜無害,吊兒郎當,不知道的以為羽苒跟他是多年的好朋友呢?可是他笑容凝固,表情僵硬起來:“我很嫉妒,非常,那就賭吧,我不信,你還會這麽好運。”
“以東宮為賭。”
“以性命為注。”
谷泉夭聽着這兩個人談話,總是雲裏霧裏的,可是有一句話沒有說錯,這樣的人物。直接賭上命了,玩得實在是太大了。
羽苒執着火把,空氣幹燥,雜草肆意舞動着風姿,仿佛跳着這絕世之中的舞蹈。
它們在為誰歡呼,為誰舞盡最後的生命呢?
東宮吉時的鐘敲響,一遍又一遍——
太液池的方向滾滾濃煙升入濃黑的天空,那座傳說中是鬼宅的庭院葬生在大火裏。
據說那裏有鬼嬰的哭嚎,據說那裏曾經是權利傾軋之下的亂喪場。
據說那裏的植物長在屍體之上,每年的雜草就像那些冤魂一樣一遍一遍在風中淩亂枯萎。
那座幾代王朝歷史的庭院正在火中奄奄一息,那些宛若幽靈的草木,萋萋的聲響全部在大火之中化為灰燼。
它們在怒吼,在掙紮,在怨憤……
☆、不會再哭了
随後,救火的人迅速趕過來。
因為害怕殃及到皇宮別處,所以這裏的場面被隔離了。
谷泉夭看着背後那大火之中喪生的高樓,看着羽苒冷峻的面容,突然有一種悲哀,有一種東西想要突破胸腔呼嘯而出,可是沒有,無法破殼而出,窒息在自己的心頭。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悲哀,可是就是覺得很難受。
“我其實不相信那裏有小皇子的哭聲的?”谷泉夭嘟着嘴說——我不相信。
“所以你也沒必要不開心,那裏根本就沒有小皇子的哭聲,就算他哭了,也不是我們的錯。”
“它以後不會再哭了。”羽苒說話時候誰也沒看,只是淡淡的看着地面,身邊的人來人往,救火的人一盆一盆把水往上潑。
周圍喧鬧聲,吵雜聲,大火劈啪聲連成一片。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容易掩蓋,被掩蓋在風中,飄散,走遠,聽不見……
可是在那麽喧鬧的環境之中,羽苒一個人是獨立出來的,孤寂的讓人想要落淚。
是如此如此的孤獨。
就算大火把黑夜褪了色,就算嘈雜聲掩飾住那中嘆息,可是他是獨立在這一切以外的。
尤其是那一句——它不會再哭了。
真是令人心疼的想要落下淚來。
谷泉夭突然握住羽苒的手臂,羽苒對她笑了笑。
那樣的孤寂的美是完美無瑕的,像春雨的潤澤,像山泉的清澈,可是卻那樣的薄,薄如蟬翼,令人無法靠近,無法去安慰,因為走得太近了,你的心就會覺得随着他沉入江底,而不是你去安慰他,而是他去安慰你。
所以此刻,只有不說話。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花言巧語在羽苒的面前變得很蒼白,什麽天荒地老,什麽海枯石爛,什麽死生契闊,她只想抱着羽苒,讓她知道這裏還有個人,陪着她。
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她孤獨。仿佛他們之間有一層薄薄的膜,她想急切的捅破這層膜,然後抱住羽苒,可是她怕捅破了,自己就死了。
“走吧,還有太多事需要我們去處理。”
“交給我。”谷泉夭斬釘截鐵,她眼神堅定,在燈火通明之中,她就像一朵妖冶的紅蓮,美麗的綻放:“我知道剩下的該怎麽做?”
“你?”
“對,我知道接下來做什麽?而且是我最擅長的。”
她說道:“輿論,輿論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昔日陳勝吳廣起義,以鬼神的名義制造輿論“大楚興,陳勝王”,劉邦母夢神,太公見龍,這些又怎麽不是歷朝歷代為了鞏固皇權而做得輿論呢?所以我向小侯爺自薦。”
羽苒猶豫了一會兒,堅定的點頭:“人總是需要成長的,去吧,或許你比我做得好。”
小聰明有時候是大智慧。
“您就這麽相信我?”
“你說得對,或許你做得很好。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你,因為你能很好的做到的事情,而我需要去學習,有時候你天生會的,而我卻要去刻苦。因為人與人的經歷是不同的,就好比你能準确知道市井之中的人需要的是什麽,而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人來人往,水一盆接着一盆往上澆,可是大火越來越大,這座閣樓庭院就在大火之中嗚咽,這座見證百年滄桑的太液池在大火之中燒成灰,唯獨留下的只有那一堆黑炭。
東宮依舊有條不紊,今日是皇長孫滿月的日子,可是東宮突然起火。
蘇皇後看着大火,濃郁的眼睛裏波瀾不驚,氣度高華,從容不迫的拿起酒杯對着四周的人敬酒。
大臣看到這一幕,瞬間驚慌失措的表情被一杯酒澆熄。
南貴妃彎起唇角,不知是諷刺還是在嘲笑。
二殿下與樂付雨繼續調笑,看着這場大火心情不由得大好。
谷泉夭回到自己的哥哥身邊坐下。
谷冥看着她,小聲的嘀咕:“去哪兒了,別闖禍呀。這裏可不是家裏,更不是在外面。”
谷泉夭冷不防的問了一句:“你看我像會闖禍的人嗎?”
這個……真不好回答呀……
“你哪次不是出了事才回家?”谷冥沒好氣的說道,“上次不知道你在哪兒惹得風流債,那女子上門硬是要找我弟弟,你嫂子以為我在外面有人了,那次我可被你坑死了。”
谷冥邊說,滿是憤恨:“以後出去厮混不能打着谷家的名聲,聽到沒有。”
“我不打谷家的名聲,誰買賬呀,現在的女子都膚淺,她們并不是都喜歡窮酸秀才的,像我這樣有才的,而且是有錢人家公子的話,她們會更加喜歡的。”
“陛下,大火已經滅掉了,并未殃及別的庭院,太液池已經每一寸都燒盡了。”
大臣紛紛議論,這火來的實在是蹊跷,夜晚這麽大的風居然沒有殃及到別的庭院。
今年的冬天那麽的濕潤,大火究竟是怎麽燒起來的,根本沒有查到一絲一毫放火的痕跡。
這場天火來的實在是蹊跷,還有發生在太液池,那裏據說當年小皇子的屍體就埋在那兒。
大臣議論紛紛,和帝面若寒冰。
倒是南貴妃一直在笑,她的笑容一直都很美的,正因為有了這樣美麗的笑容才會把陛下迷得七葷八素。
可是,此時,只要你細細的看,她那種笑容帶着得意。
“陛下,臣以為這是不詳之兆。皇長孫殿下出生之時天降大雪,如今滿月之日,卻是天火蓬勃,這難道不是水火不相容的道理嗎?”
“臣不這樣認為,長孫殿下踏雪而來,正是吉兆,雪是高尚的象征,而火卻是執着的象征。一個帝王該具有的博愛執着都有了。”
“……”
“……”
“……”
大臣四面八方的吵起來,為了這麽一場大火也能吵起來,足以見證這大夏文化之繁盛。
真是一群愚昧的人。
而作為這個晚宴的主人公卻大哭起來,聲音十分的嘹亮,仿佛在為自己叫屈。
谷海菱心疼的哄着他,可是他就是越哭越大,一聲一聲的,怎麽哄都哄不好,嘹亮的聲音打破這争吵,因為哭得委屈,谷泉夭不免得心疼。
上面有兩個位高權重的女人盯着他,可是那個孩子依舊在哭。
“臣聽說哭聲越大,志向越遠大……”
不說就好,一說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氣,這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如何談論志向呢?
生在帝王之家,要麽碌碌無為,要麽豐豐偉業。
所以呢?
所以皇帝對這個孩子有着很大的期望,一個滿月的孩子就要卷入帝王的漩渦之中,實在是太殘忍了。
可是多大的榮耀便要承擔多大的責任,如果生在平凡家庭,誰又會去針對這麽小的一個孩子呢?
“陛下,滿月發生大火,這是災難的象征,別忘了,大雪之後是什麽呢?是瘟疫,所以臣以為不詳之兆。”
這個說話的是欽天監的禦史大人,這樣的話說出口,帶着幾分的可信度,令着天秤倒向一方。
谷泉夭不由得皺眉頭,如此中傷一個孩子,難道不會遭報應嗎?
她借口不舒服,匆匆離去,她無法面對這群心懷鬼胎愚蠢的人,表面上高舉着酒杯一副相見恨晚差一點把老婆都拿出來共享了,背地裏卻在磨着刀找着最佳的時機捅對方一刀。
據後來壬訾逍說,這場宴會辦砸了。
這是大夏開國以來第一次因為天火而砸了的宴會。
皇帝甩袖離去,貴妃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而皇後呢,曾經自己的小兒子被說為不詳人,現在又是自己的孫子被說成這樣……更有甚者,傳言她就是妖後,所以兒子如此,孫子也如此……
留言就這樣一波傳一波。
可是另外的留言也起來了。
民間流傳一首兒歌:
小老虎,偷黃桃。
吱吱叫來老鼠繞。
飛天火,大雪飄。
仙人下凡鬼神逃。
莫說情,別說垢。
凡夫俗子哪參透?
你說鬼,他說粈,
我說仙來神仙肉。
這首歌謠越傳越廣,竟然比皇帝的通緝令傳的還要快。
一夜之間,天下皆知。
皇長孫就以天降吉兆,仙人下凡而得到百姓的擁戴,管你什麽權威,百姓說好那才是真的好。
這個從小出生就被遷入帝王陰謀之中的皇長孫也在這樣的情況下成長,每一步都走得艱險。
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等着他的不是軟香溫玉,而是那赤果果的刀劍□□。
朝廷之上,也因為這個歌謠而顯示出表面的祥和。
“野丫頭,這次,你做的實在是太好了。你總算不那麽廢物了……”
“對,小泉,我竟然不知道你這麽聰明,我一直把你當做弱智兒童來着的。”
“謝謝。”
面對羽苒最後的一句話,谷泉夭直接把前面兩句給忽略了。
看看什麽叫素養,都是出生貴族,他娘的你們的素質讓狗吃了!?(狗:我才不吃)
如果不是羽苒在跟前,她早就發飙了。
“對呀,對呀,你突然變得這麽聰明,我都不習慣了。”羽平和依舊不依不饒,故弄玄虛道:“我還以為你會繼續蠢下去呢?”
谷泉夭遞給他一個白眼。
“不錯,如果太史奚知道自己輸給一個小丫頭一定會一頭撞死吧。”壬訾逍笑得前俯後仰:“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輕視女人,來來,小泉泉,向我們的北辰侯展示一下你的聰明絕頂。”
“輿論。”谷泉夭得意洋洋:“三人成衆,一句話,一個人說沒有人信,可是千百人說起來假的也會成真,而我在市井之中厮混到大,我知道怎麽傳播輿論最快。”
“……”
“第一,小孩,孩子什麽都不知道,給他一顆糖,他就會很高興,一個人唱着好玩,兩個人唱着更好玩,多個人就會很熱鬧了。所以……問題還是出現在這個之上……就這樣傳播開了。”
“第二,婦人,婦人沒事就喜歡湊在一起唠嗑,一傳一,一傳百,這樣信的人就多了。”
“第三,乞丐,乞丐的隊伍遍布天下,所以呢?有乞丐就有天地,當然還是要給錢。”
“這三類人,傳的又快而且廉價,在太史奚的輿論出來之前,我們的輿論就傳的沸沸揚揚。此刻,就算他們的言論一出來,只會幫助我們水高船長。”
“沒想到,你還有點用嗎?”壬訾逍由衷的贊嘆:“這麽有錢,這頓你請。”
“我請就我請。”谷泉夭哼了一聲。
不就一盤花生米,一壺酒,幾個什錦嗎?
“我請,姐有錢,不在乎。”谷泉夭覺得自己都沒有這麽豪放過。
“小二,把你們店最貴的一樣來兩份。”壬訾逍高喊一聲,店小二當然樂意,這京都有錢的不少,可是像這麽大手筆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壬訾逍,你故意的,你故意坑我的。”谷泉夭當場發飙了:“點這麽多,你吃的完嗎?你那叫浪費,浪費可恥。”
壬訾逍哼了一聲,一臉不屑,他出生高貴,一向大手筆習慣了,尤其是可以為了女人一擲千金。
望江樓靠近河畔,冬季的陽光特別的柔和,照在人的身上懶洋洋的。
一片熒光傾斜而下,灑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
谷泉夭臉氣的通紅,在陽光下就像一只半熟的蘋果,她依舊瞪着壬訾逍。
她在為自己的大意而後悔,氣鼓鼓的瞪着壬訾逍:“為什麽要兩份?”
“一份在這裏吃,一份打包回王府。”壬訾逍抱着手靠在欄杆上,他背對着的陽光,懶洋洋的躺在欄杆上,嘴角上挂着笑,說不出來的譏笑:“你說你請的。”
“我請,吃不死你。”
“這本來就是幫了我的忙,還是我來吧,能請到逍遙王,是我的榮幸。”羽苒聲音非常好聽,不像壬訾逍的嘹亮,有點清潤而軟棉。
“看吧,還是北辰夠意思,學着點什麽叫做素養。”壬訾逍冷哼一聲,懶得去看谷泉夭。
谷泉夭也冷哼一聲,兩個人相看兩生厭。
“我請就我請,你要是敢浪費,我非得扒了你的皮。”
“沒關系,三小姐,多謝你的幫忙。”羽苒很有禮貌,“這本來就是我與太史奚打得賭,這本該我來請客。”
谷泉夭想人與人的教養還是不一樣的,相對于羽苒的禮貌,羽平和用筷子夾花生米然後往上一抛,我去……沒接住……再來……
“誰用花生米砸我?”隔壁的隔間當時有個大嗓門叫起來:“誰,掉老子衣服裏面去了。”
望江樓桌子與桌子全部都是靠着優美漂亮的屏風隔開的,雕花隔間,臨江而立,既有眺遠之情趣,又有美食之撩人。
其實人生至此,何苦道哉?
羽平和立刻正襟危坐,擺好筷子,做出一副對這淮河無限熱愛的表情。如果此刻不是因為來往的人太多,他還有吟幾句酸詩來感慨自己此刻陶冶其中。
壬訾逍依舊抱着手,伸出左手指着羽平和。
那守着屏風的侍衛立刻沖過來,拿着刀,刀光反射着夕陽,晃的人眼睛疼:“誰,得罪了我家爺,就是這個下場。”
他拿着刀砍了自己一根頭發,拿到谷泉夭身邊亮相:“就是這個下場。”
“你幾天沒洗頭發了,醜死了。”
那長着滿臉胡須的侍衛舉起刀,怒道:“老子前年才洗的,你想打架是不是?”
谷泉夭捂着耳朵,指着壬訾逍:“訾逍,削他。”
壬訾逍迅速丢下兩根筷子,那兩根筷子正好插在那侍衛的鼻孔裏。
“老子最煩別人在老子面前叫老子,去,把剛剛喊老子的叫出來,叫他來認老子。”
☆、你打擾我了
那看似像個土財主的家夥立刻冒出來,大聲喊:“誰,誰敢這麽大的膽子?”
“你老子我。”壬訾逍依舊一派娴雅,羽苒沒有說話。
到了現在,他心裏大概有底了吧:為什麽谷泉夭會這麽的與衆不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碰到這群與衆不同的人,想要正常也難。
“來人,給我上。”
“慢着。”羽苒冷眼瞧去,其實他這樣坐着,并沒有什麽特別,可是一旦你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就離不開了。
那位看着很牛逼的大爺拍着巴掌,冷聲笑道:“你有什麽事?”
“你打擾我了。”
谷泉夭當時差點沒有笑出來,她的小侯爺什麽時候也這麽不講理了呢?
當她看到這樣的羽苒,她恨不得撲上去,然後一把抱住。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小子,你也不去打聽打聽老子我是誰?就連當朝三品大元還要讓着老子呢?”
“黑道鹽大,誰人不知?可是你只不過是他的兒子?”羽苒輕笑了一聲,諷刺的笑道:“可惜,虎父犬子。”
“你敢說我是狗?”
羽苒笑而不語,或許在別人眼裏,他這是挑釁,可是他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
“我只是敬重你父清和八年捐贈大批家鹽來緩解瘟疫,否則以你欺霸街頭,行相受賄,你早該蹲在大牢裏面了陪着蛇蟻度過餘生了。”
那人見羽苒道出他的身份便有點難以自容。
這人惹不得……
“你好自為之,要不然大禍臨頭。”
“誰說的?”
“我說的,你将大禍臨頭。”
“你是誰?”
“我是羽苒。”
那人身體一震,明明是冬季,雖然陽光溫暖,可是依舊很冷,而那人臉上出了一層層的汗。
他的手在袖子裏握得緊緊的,仿佛要腿一軟就要跪下來了。
——我是羽苒。
這四個字久久的回蕩,就像板上釘釘的事情。
好像這四個字比皇帝親自判了死刑還有用。
羽苒是誰,沒有人不知,七歲封侯,十二歲上朝,那是一個傳奇,連蘇聖都需要敬重三分的人。
眼前的這個人無論氣度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不像是在撒謊。
空氣仿佛因為這兩個字變得凝重,那人看看四周,他或許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不會天高地厚到了這種地步。
那人手一握:“北辰,你憑什麽管我的事情?”
“因為你父是我的門生。”
這句話讓所有的人都往這邊看。
像很多商賈之戶因為重農抑商的政策而不得入士,很多草莽江湖卻因為出身而報國無門,所以他們都會拜入名家,然後成為他們的門生,然後由舉薦而入士。
就像鹽大,那個人,本是出身草莽,在南河一帶販賣私鹽,卻被朝廷抓住。
清和八年,大夏大片地區發生瘟疫,人的皮膚裏生出了蟲子,需要用鹽揉進身體把蟲子逼死,可是當年鹽的産量卻因為瘟疫而大幅度下降。
期間有不法分子大發瘟疫橫財,乘機擡高鹽價。
而就在那時,鹽大自薦,捐出自己私藏的幾倉庫的私鹽緩解了危機。
之後,鹽大拜入北辰門下,開始接手了朝廷的鹽場買賣。
“你倒是真好,門上什麽都有?佩服,厲害。”壬訾逍抱着冷眼看着羽苒。
被人搶了風頭當然不好受了。
“嫉妒。”
“我會嫉妒他?”壬訾逍盯着羽平和看。
“恩。”羽平和呆萌的點點頭。
壬訾逍把拳頭掄起來,羽平和吓得差點鑽到桌子底了。
“開什麽玩笑?老子長得帥,有錢。”他把一大把銀票丢在桌子上:“老子可是皇親國戚。”
“你就這點出息。”谷泉夭罵道:“我能夠承認的是你的女人緣比小侯爺好,其他的就是不如人家。”
看着那個滿臉胡子的家夥還站在自己的背後,她道:“你還站在這裏幹嘛?還不滾?”
“是,是。”那家夥點頭哈腰的離去,谷泉夭直接翻白眼。
“算了,不跟你們這群凡夫俗子談人生,沒意義。”壬訾逍說。
谷泉夭到現在也沒有想到這兩個人居然能夠在一桌子吃飯。
壬訾逍的祖父的死或多或少都與羽苒有點關系,就算羽苒并沒有直接殺他,可是他的死跟羽苒脫不了關系。
因為他是長公主唯一的兒子,皇帝對他赦免,并沒有剝奪王位,可是他在朝堂之上的官職差不多都架空了。
“改日再敘,我得先告辭了。”羽苒看着快要下去的日頭對着他們說道。
“北辰侯人紅事多,那是我們這群敗家子所能了解的。”壬訾逍直接諷刺:“走吧,反正你在這裏,我也不自在。”
“非常抱歉。”羽苒再次道歉。
“我要喝葡萄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