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千回百轉,偌大宮殿,她還是沒有迷了方向
着,才能看潮升潮落,只有活着才能看見各種美好的東西。因為還有牽絆,還有歡笑,還有讓我們活下去的理由。”
“是呀,還有牽絆。”他似乎喃喃自語。
伸出手,擋住皎潔的月,修長十指張開,月光透過指縫滲入眼睛裏。
他眉睫半斂,突然伸手一握想要把皎月握緊,可是月光在指縫溜出,掌心依舊空空如也。
那半弦月依舊孤零零的挂在空中,而他眉宇間盡是難以言喻的無盡的寂寥。
竟然是如此如此的孤獨。
“你看它,多寂寥。”嘴角彎起淺淺的笑,像是笑自己,又像是笑殘月。
“不,它不寂寥,至少還有我們陪着,還有千千萬萬人陪着。”
谷泉夭突然拉住他的手臂,讓他把手收回來。
她十分虔誠的擡頭,堅定的,溫柔的看着他:“不要寂寥,不要孤獨,只要幸福的活。”
他一愣,眉宇盡是不相信。
那個詞,很奢侈,奢侈的……要不起……
此刻居然發現……我要不起呀……
從小有人給他說過很多話,這麽多年居然從來沒有人叫過他幸福。
甚至感覺了他在輕顫,只有那凄迷融入夏夜的眼睛裏透着幾許動容。
倔強的擡着頭,竟也透着幾分冷傲幾分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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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過你的父親嗎?當你被遺棄的時候?”
“不恨,他雖然不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甚至還很殘忍。”谷泉夭回想到那些死士被屈打,慘無人性的虐待。
“可是,對我還是很好的。至少認了我,盡力的彌補我。”
她說着,竟也有一絲絲的動容,夜風吹得長袍飛舞,那長袍之中彌漫着一股股冷冷的藥香。
羽苒靜靜的聽着,像是聽着故事。
“他雖然不是好人,可是對我很好,對我好,便是好人。”
她說得幾分孩子氣,秀氣可愛的面容于月下潤澤,不知是被壬訾逍灌了酒,還是她此刻很激動很幸福。
生命本來就是美好的,如果你覺得生命不夠美好,那是你還沒有足夠的努力,至少在谷泉夭的眼睛裏是這樣的,她覺得自己之所以沒有獲得很多,那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努力。
“無論是誰,只要對我好,他就算是殺人犯,我也認為他是好人。”
羽苒無聲的笑了,笑得有些意欲不明。
這是小孩子心思,一個渴望愛與光的小孩子……
“所以,像小侯爺這樣的好人一定會得到眷顧的。”
“好人?你竟然是這麽認為我的?”
“是,江州赈災,您救了多少人。淮北大旱,您疏通河道,親自登山查找水源。江夏春澇,你負責後方,源源不斷送糧草。甚至去年軍中戰士糧響不足,國庫空虛,也是您從北辰侯府拿出自己的官響發送。無論你做過什麽,至少對于他們來說你是好人……”
“呵,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麽認為我的。”他沉下眼眸,眼裏明顯有了笑意:“我做人也不算失敗呀。”
“我哥哥曾經說你是一個可怕的人,無論在哪一點,都很可怕。可是我接觸到了你,我就不這麽認為了,因為呀,你對待所有的人都會一視同仁,一個對他人憐憫且毫無偏見的人又怎麽會是壞人呢?”
“你應該聽你哥哥的。”
“我有自己的眼睛,可以去看見光天化日下的事實,我有自己的心靈,去感受這世間的美好,我有自己的耳朵,去聽美妙的聲音,我只信我自己,就像我覺得您是個好人一樣。”
“真是個……”
“小侯爺,不好了。各地書生鬧事,蘇聖勸解也不聽,都集體跪着要求***面聖呢?”
羽苒一聽罷,說了句“再會”立刻走了。
谷泉夭看着羽苒遠去的背影有點出神一一
其實,你不說,我也明白的,我這麽的喜歡你,又怎麽不知道你這樣小心翼翼的是為了什麽?
你怕欠了一個又另欠一個,人與人真是奇怪,一個拼命的不想要欠着一個人的情,而一個人偏偏希望他欠着自己的情,舍不得離開,卻也不想留下。
壬訾逍從轉角處跑過來,他看見那長袍,笑得邪魅:“不錯,混來一件衣服,真不錯,這衣服應該值點錢,可是穿在你的身上真是……難看。”
谷泉夭瞪了他一眼。
羽平和也搖着扇子跑上來,看見谷泉夭似乎很驚訝:“野丫頭,你怎麽在這裏呢?”
“別裝模作樣,你早已經在樓閣上面,你還問我?”
“呀,你早看見了,我聽說書的說要在最美的場景制造最美的邂逅,這樣你就會對我感覺不一樣。”
羽平和一愣一愣的,他看着谷泉夭,而谷泉夭此刻在發呆,看着羽苒的背影發呆。
“這說書的說的是哪本書?”壬訾逍抱着胸不解的問道。
“《大夏奇遇記》,貌似是,但又好像是《菠蘿游記》,搞不清了,有問題?”
“沒問題,我也去買兩本。”
“正好,我這有精裝的,改日拿給你。”羽平和為自己這麽多年來收集各種圖書而驕傲。
“誰寫的?”壬訾逍有點好奇。
“我家隔壁王寡婦寫的。”谷泉夭悵然道:“我這還有後續要不要,兩百兩一本。據說她先夫還是個不得意的秀才,然後整天寫些段子賣錢,現在才知道那些段子都是他夫人寫的。”
壬訾逍:“……”
羽平和似乎很高興:“野丫頭,你看這最美的場景以及這種邂逅,你有沒有對我感覺不一樣?”
谷泉夭愣是看了他一眼:“有。”她掏出一枚玉佩交給羽平和。
羽平和拿着欣喜若狂,“看看,野丫頭給我的定情之物呢?”
谷泉夭冷淡的看着一眼羽苒遠去的方向,就像心中空了一塊。
回過神來,對着羽平和尚且還在興奮狀态的臉,面無表情說道:“這是我剛剛在賭場贏來的,你拿着換點銀兩去買藥。貌似病得不清,都說胡話了,我能幫的就這麽一點了,兄弟,保重……”
壬訾逍在另一旁笑得岔了氣:“幹得漂亮。”
清和年鑒中期,各地書生因各派思想不同而争鬥,以人性話題展開轟轟烈烈的争論,一方主張人本惡,一方主張人本善。是以,帝命文官往各地主持論壇,一時思想百花齊放前盛。
大夏王朝迎來了文化鼎盛之期。
——《大夏史集》
大夏清和十一年秋,谷府,天朗日潤。
“公公,微臣惶恐,只是小女生性頑劣,不服管教,并且已有婚配,前日才回了庚帖。”谷熙面色深沉,對着一旁臉一會兒紅一會兒黑的公公說了這句話。
“噢,我來之前并未聽三小姐有任何婚配,倒是聽說有幾方提親的皆被據之門外?”
“因為已有婚配所以才據之門外。”谷熙說得誠惶誠恐,一方面不想谷泉夭進宮給他惹事,另一方面又怕得罪二殿下。
作為父親,他竟然不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這麽招人待見,二殿下兩次上門提親,近日更是跟着東壁侯與逍遙王等厮混。
“那如此……請問許的是那門親?”那太監直接拂袖而去。
“北辰侯。”谷熙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那公公當時正在喝茶,拿着杯蓋的手明顯晃蕩了一下。
谷熙有意停頓了一下:“羽燭夫人也在前幾日回的庚帖,八字吻合,大吉之兆。”
“那我先回宮複旨。”
“公公慢走。”谷熙颌首。
“爹,更貼的事,我怎麽不知?”谷冥半晌才說出話來,雖然他覺得羽苒是個很可怕的人,可是跟着這樣的人結親,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小泉這下要樂瘋了。”
“別說你不知,連我也不知。”谷熙說得十分沉重:“就算沒有這門親,陛下也不會讓小泉給二殿下做側妃。”
“為什麽?”
“因為陛下要制衡,朝堂之上,太史家算獨大不僅出了個丞相更有文武狀元,北辰侯受寵信卻一直不瘟不火,谷家如今出了個皇妃,陛下怎麽會再讓出一位皇妃?”
“您的意思是陛下賜婚,原意不過抑制谷家,扶持北辰侯?”
“不是,是皇後,皇後會極力阻止這門親事。”
“皇後?”
“對,菱兒嫁入東宮,小泉如果為二殿下側妃的話,那我們谷家在這場東宮之争中究竟幫的是誰,你我都沒有把握呀?”
“我明白了,羽燭夫人可是皇後閨中密友,難怪這庚帖來得如此之快?”
“別說皇帝不答應,皇後更不會答應,那麽能夠在朝堂之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不至于傷了二殿下的顏面,能夠讓皇帝放心,皇後舒心的姻親是誰?”
“北辰侯,大夏少年俊傑以其為首,天下人莫不從之。”
谷冥心裏暗笑,這皇帝真是喜歡操心,可是一想想确實如此,能夠不會掃了二殿下的顏面的姻親只有北辰侯。
“整個朝堂之上都知道陛下有意廢太子立二殿下,二殿下與貴妃的勢頭日盛,如果不好好抑制就如決堤之水,帝王,講究的雨露均沾,澤被蒼生,不能厚此薄彼。”
帝王之道,雨露均沾,澤被蒼生。
是夜,月色孤清。
燭光搖曳,慢慢濺出淚水順着燭柱流下,然後燭淚慢慢堆砌,凝固成厚厚的一團。
看着桌子上的更貼,金黃的幾個字發出寒意。
羽苒莫不做聲,一動不動的看着更貼出了神。
想做點什麽,最終什麽也沒做。
第二日,侯府的下人看見,北辰侯依舊保留着那個姿勢,幾乎沒有變換過,就一直那樣坐着,蠟燭早已經燒盡,仿佛替人垂淚。
他就那樣坐了一夜,盯着那帖子,沒有變換一個姿勢,沒有多說一句話。
甚至……連一聲嘆息也未說出口。
“小侯爺?”……無人應。
“侯爺?”侍衛冷再次喊道。
“侯……”
冷看見他揚起手,示意不要說話,天邊漸漸升起旭日,似乎比昨日的更加溫暖。
“又是新的一天呀?”他喃喃自語,孤獨的,冷傲的,“又失去一天了,一天十二個時辰,可以做那麽多的事情,可是這一天又過去了。”
他站了起來,突然又重重的坐下,然後口中的血噴在了庚帖之上。
金黃的庚帖,豔麗的鮮血,黯淡的屋子……
竟然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這一夜,他在回憶誰?
是否記起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年少的他在望江樓淮河邊拾到一個風筝,上面填的一闕詞:紅塵萬丈蕪,歸來卻似月。
然後風筝的主人尋來,卻看見他填上了下一句:若是傾城曲,何妨吟上邪。
是否想起了那明麗少女巧笑妍妍,美目流盼,他曾經深愛着她的笑,迷戀她的舞。
然後每逢月圓夜,她都會偷偷溜出府,于月下花前彈奏夢舞。
是否看見了那女子憤恨的眼神,咄咄逼人的口氣,血濺三尺的揮灑,兵不血刃的毀滅。
然後她笑得眼淚流下來了:你欠我的,我要永遠的記住,是你欠我的,此生都還不了,還不了……
是否憶起了隐藏多年的感情被發覺,母親嘤嘤切切的求他,樂正王不顧地位的勸他,二殿下警告他,甚至……甚至……那至親血緣也逼迫他……
然後快刀斬了亂麻,佳人正要為人作嫁,昔日美好的情人都成了幻影,面對他的只有那人憤恨的眼神,而他卻要不動聲色的微笑,手心卻是滿掌鮮血……
“都回不去了呀。”他輕輕說道:“冷,你說,一個好人要具備什麽條件,當我以為我的殺戮之氣太重的時候,有人居然說我是好人。我以為我這輩子就要這樣的過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用最大的努力創造最有價值的事情的時候,有人說要幸福。”
“侯爺,谷三小姐是一位好姑娘。”冷說。
“是呀,她是個好姑娘,更應該得到幸福不是嗎?”将庚貼拿在手中,冷冷的看了一眼早已經燒盡的蠟燭,紅色淚痕斑駁,宛如流下的血淚。
清冷的聲音再次想起:“可是,她還是被她父親給犧牲了。”
“侯爺?”
“你看,天,要變了。”
剛剛還有一絲曙光的天空此刻已經變得陰沉不定,天空烏雲之下,一絲曙光掙紮着沖破阻撓。
——紅塵萬丈蕪,歸來卻似月。若是傾城曲,何妨吟上邪。
☆、清和帝過往
禦書房,燈光微暗。
“沉不住氣的東西。”皇帝将書卷重重往地上一推:“為了個女人居然這樣沉不住氣?”
“陛下?二殿下現在一天去一趟樂正王府,不曾改變。”暗影裏有人說,那是皇帝的貼身侍衛,從來見不得光的一群人。
“朕這幾個兒子,沒一個省心的。”說完嘆口氣:“江州的情況怎樣?”
黑青色官府的人迅速的跪下:“吾皇庇佑,北辰侯已經準備趕往江州,這開國以來的洪澇終于制住了,現在百廢待興。”
“行了,行了,馬屁少拍點。”
“陛下,臣拍的是龍屁呀。”
“朕這幾個兒子有一個能像北辰這樣的,朕也不至于勞碌成這樣。”
“是皇恩浩蕩。”青色官府的人依舊拍着馬屁。
“朕終究是老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有種宿命的滄桑,一直一直的萦繞。
海公公不由得擡頭看着這個命中的貴人,從他少年時就開始伺候這個君王。
此時,他兩鬓染白,威嚴的坐在皇位上,簾子之後是死士。
死士一字不漏的回報着所謂的情報。
這位帝王弱冠之齡即位,到了現在走過了二十年的風風雨雨,第一次看見了當初那個弑兄奪位的帝王居然親口承認自己老了。
當年先帝病重,太子雁又愚昧無知,聽信寵妃媚妃之言,囚禁自己的兄弟姐妹。
在控制了皇宮之後,他進而削弱皇室成員,将皇子公主以莫須有的罪名下放監獄。
凡有異心者皆屠戮,一時間,血雨腥風,皇城整整一年都是烏雲幕布。
直到,他清掃到異母弟弟九王宗章府邸之時,才打開門,就被迎面刺上一劍,一時間,身後千軍萬馬傻了眼,看着主子被刺傷就亂了陣腳,然後被這位九王的人馬殺個片甲不留。
于是,在皇室凋敝,九王以這樣的姿态殺出。
他并沒有放掉自己的兄弟姐妹,而是繼續囚禁,直到最後,這些人先後在牢內染病去世。
手腳流膿,面目全非,有的甚至是被逼瘋,可是他們只有在死後才能走出牢籠。
在皇室之中,唯獨活下來的只有碧珊公主,也就是這位請和皇帝的親妹妹,也許是因為噩夢纏身,所以對于這位妹妹,清和帝是無限制的寵着。
“陛下沒老,陛下還年輕着呢?”海公公谄媚的笑道:“陛下正值壯年,陛下年輕着呢?”
“北辰完婚了嗎?”皇帝有意無意的提起,他印象之中那位少年應該到了弱冠之齡了吧!
“沒有。”紗帳之後的死士回答:“谷家小女還未滿十六歲,按我朝典禮,十六歲及篦之時,最為适宜。”
“那他最近怎樣?”
“去了江州,江州遭此大劫,百廢待興。”
“陛下,不知奴才有句話該不該說?”
“說吧。”皇帝甚是不耐煩。
“北辰侯是皇後舉薦的,蘇大學士對其贊譽頗高,據說,老虎生在籠子裏,更替無數的主人,可是他對他第一個主人始終有不同的感受。”
皇帝看了他一眼,就那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睛深邃如夜空,簾子被風鼓起,燭光一晃一晃的,照在帝王的臉色,這位帝王近乎冷酷。
“皇後對北辰有知遇之恩,可是那又如何?能夠喂養老虎的才是他的主人,朕只養有用的虎。不會養咬人的虎,朕養着也沒用。”
“奴才多慮了。”
青衣人跪下,态度非常的尊敬。
十月九日,樂正王府。
秋色多了情,薔薇紅了園,迷疊香了人,此情傷了人。
樂付雨紅豔長裙比薔薇耀眼,比迷疊香更迷人,一舉手是風姿,一挑眉是風雅。
這個被慣為“大夏第一美人”的稱呼的千金小姐,這個就算癡狂也美得驚心動魄的少女。
此刻,她真在飲着茶,目光透着一股厮殺的美:“呵,這谷家也太大膽,居然撥了你二殿下的面子?”
她說得滿是諷刺,甚至毫不掩飾的厭惡。
“付雨,別說谷家已經結了姻,就沒有,我母妃不會答應,皇後更加不會答應,谷泉夭是誰?她就像顆罂粟果,危險得很。”
“那是你沒本事,鬥不過北辰侯就連谷家也敢給你臉色。”
“你倒是說話越來越不客氣了?”
“你即将成為我夫君,我為什麽要對你客氣,憑什麽要對你客氣?對你客氣了,我就能舒心?對你客氣了,我就能當皇後?對你客氣了,我就能不再被你母妃當做棋子?”
女子讪笑,說不出的風雅妩媚:“看吧,看吧,都不可以,所以說,我憑什麽要對你客氣。”
“付雨,你這個第一美人可真有個性?挖苦人也是一等一的,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想要的,包括天下也不過為你一笑。”
“呵,第一美人?”
女子掩唇笑,眉目如畫,滿園秋花也不敵其一絲風雅:“撕帛作千金笑的妹喜是美人,酒池肉林的蘇妲己是美人,禍國殃民的西施是美人,別人是美人多麽的自在,偏偏我這個美人被逼撞了牆。”
她似乎對美人兩個字十分的反感,或許當慣了了美人出現了厭惡。
“你可真是越來越尖銳了,哈哈,今日就陪你到此,明天再來看你。”
宗嘉祺起身走了,樂付雨依舊慵懶的靠在椅子上,既不說送,也不說不送,落花秋葉就跌跌落落掉在她那繡滿花蝶的衣裙上。
在宗嘉琪走到院子門的時候,樂付雨突然一陣笑:“殿下下次來就不必帶東西了,那些俗物,看着礙眼。”
宗嘉琪倒是寵溺的笑:“也對,那些俗物怎麽能配得上你的一絲一毫,你的美只能用江山所媲。”
滿目是哀傷,恨的能猝出火的眼睛,懑的如尖刀的笑容,女子的聲音更像一把刀,插入心髒。
“欠我的,一輩子都欠我的,你這輩子都還不了,還不了。”
羽苒是被噩夢吓醒的,當冷給他披長袍的時候還能感覺他的身軀在抖。
他居然會害怕……
他怎麽可以害怕呢?
“收拾東西,我得去江州一趟。”他從容淡定的吩咐,與剛才判若兩人,可是他的手依舊掐在被子裏。
“苒兒,你究竟想逃避到哪一天?”羽燭夫人進屋子裏了,勸慰道:“你從來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那母親也應該知道,我向來不是任人擺布的人,谷三小姐跟你們預料的不一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能如何?”
“她不一樣,她跟你們,跟我都有不同,你或許見過丢了馬寧願淋着雨躲在馬車裏都讓下人拉車的千金小姐,可你沒見過丢了馬卻可以偷來一匹駱駝,還可以雨中歡笑的野丫頭。”
“苒兒,很多時候不得已,皇後對你有知遇之恩,甚至……”
“我明白。”羽苒迅速打斷她,他對着羽燭夫人行了拜別之禮:“江州災情太重,我得立刻趕去。”
“可是,你才病倒。”
“已經好了,只是小病。”羽苒起身。
一旦他下的決定,無人可以改。
古道外,西風起。
“你真要娶她嗎?”樂付雨帶着鬥篷,面無表情。
“付雨,已經回不去了。人人都有一份屬于自己的天地,去找你的幸福吧。”
“羽苒?”
“樂小姐,珍重。”
——樂小姐?
是呀,她是第一美人,即将成為二殿下的正妃,也許将來會母儀天下。
有享不盡的榮華,有用不盡的特權。
憑什麽?
他羽苒只不過一個小小的侯爺,他又憑什麽……
憑什麽去阻擋住她的前路,他有什麽資格說不?
“我自然會去找我的幸福?”女子巧笑,說不出的美麗,美麗的令天地都變了色。
她是如此的美,美的驚心動魄,美得讓天地都失了顏色。
一颦一笑,一動一靜,都有說不出的韻味。
“北辰侯可真是至情至性,為了守住跟你半毛錢不沾邊的大夏犧牲了自己那麽多東西?這種義舉,可喜可賀呀,那我可要看看侯爺究竟還會犧牲多少人?”
而漸漸遠去的是那人的背影與冷卻的心,人活着都是為了下地獄的,可是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冷冰冰的地獄裏。
……
“三小姐,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姑娘。”男子在樹下,藍花落滿了他一身,他仿佛在畫中走出來,走近,走近,走近……
“那你喜歡我嗎?”女子笑,雙頰微紅,但是絲毫掩飾不住欣喜。
“我很喜歡三小姐,因為小姐聰明而可愛……”
女子低頭思索,半晌扯出一個笑來。
“是因為聰明,還是因為可愛。”
夢卻在最美的時候醒了……
肚子餓得咕咕叫,一大早的就餓了。
可憐那個美夢呀,晚上會不會繼續接着做呢?
是緣?是劫?
又或許只是一場夢?
“北辰侯在去江州之前還說三小姐是個與衆不同的姑娘?”太子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在他身邊坐着的谷海菱卻蹙起眉頭。
“江州?”
“是呀。他一走,倒是把南書院那堆書交給本宮了呢?之前有他在,本宮一個月不去都沒有關系,現在不行了……”
“太子殿下說笑了。”
谷泉夭十分的尴尬,不知道這太子哪根筋不對,三天兩頭宣她進宮,搞得她見谷海菱還要繞着走。
谷泉夭停了一會兒,有點不相信:“小侯爺真這樣說我?”
他那樣的人,做起事情來一絲不茍,怎會講這些私事,這太子一定說謊。
“哈哈,你還別不信,本宮敢發誓是他說的,他那人性子有點傲,也不知怎地就提起你,他說你很聰明又說你與衆不同。”
此刻,谷海菱臉色十分不好,只能氣着幹瞪眼。
“可見,三小姐你是真的很與衆不同,能在北辰侯嘴裏得到這樣的贊譽,恐怕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那是侯爺謬贊。”
如果是不高興那是假的,嘴裏總是不肯承認,其實內心是承認的。
“太子殿下,有事直說吧,不用繞彎子。”谷泉夭看着走遠的谷海菱,愣是把多日來想問的話問遍了。
“你之所以幾次叫我,不就是為了确定一件事嗎?我想現在已經确定好了。”
“不錯,你确實很聰明?”太子突然沉下臉,目光炯炯,肅穆得與剛剛判若兩人:“她在哪兒?”
“誰?”
“你明白。”
谷泉夭心一驚,努力笑道:“殿下說什麽,我不明白。”
“你們是好朋友?”
“誰?”
“那個白衣女子,你身上有點她身上的香味。第一次也許是巧合,第二次,第三次,次次都有,這就不是巧合了?”
“也許是同一種香料。”
“不會,北辰侯說你不愛用那些東西,當初他給你準備的胭脂什麽的你都沒有動,試問一個連胭脂都不搽的女子又怎會用熏香?”
谷泉夭默不作聲。
“她叫什麽?”
“我憑什麽告訴你。”
“憑我是帝王。”太子冷聲說道:“我有權。”
“既然你是帝王,又何必問我?”
“我命令你。”
看吧,這就是帝王呀,總是這樣的現實,一到關鍵的時刻總是擡出特權出來壓人。
“你去問她。”
“不愧是北辰侯贊譽的女子,膽識不凡,可是他既然肯對我講起你,可見你也如他一般坦蕩蕩,至少會站在別人的角度?”
太子恢複了溫和的面容:“你若是他,你該怎麽辦?”
我若是北辰侯,此刻該怎樣?
如果,如果我是小侯爺,一定會袒露,事實需要擺到人的面前,別人有權選擇自己的命運……
那才是北辰侯,心中坦蕩蕩。
每個人都不是上天的棄兒,有權去選擇前路,不可棄子,更不可替別人決定來路。
一想到這兒,她心中的軟肋就這樣顯露……
我的小侯爺……
“我不是他,就算是他,我也不會這樣做,我現在告訴你,她的名字,她叫白夜如,只不過她不想見你。”
“我知道,就算不告訴你,你也不惜一切去找她,只不過時間問題。只是現在,我姐姐有孕在身,殿下怎麽着也得顧及她的感受?”
“那是自然。其實,知道了名字,本宮……已經很高興了。”
谷泉夭看向天邊,碧空萬裏,晚霞繡滿天邊畫,小侯爺,你是不是也在看呢?
看那晚霞,此時此刻,有個人,與你一同在看晚霞……那麽近,那麽遠!
我想,如果是你的話,你會這樣選擇的吧。
至少,就算結局不善完美,曾經祝福過,努力過也就不遺憾了。
我谷泉夭此生不要一點點遺憾……
萬裏秋水,千家燈火。
這晚風一夜之間穿遍萬水千山,吹着人的衣袖,拂過人的眉梢,就這樣這樣的自由奔跑……
“你為什麽要告訴他,我的名字。”
“這對他很重要。”谷泉夭說得十分誠懇:“我當時在想,如果我很喜歡一個人,我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每天念一遍,就覺得唇齒生香。如果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這個遺憾未免太大了一點。”
“可是,你竟不問我願不願意?”
“你是願意的,就像我希望小侯爺記得我,無論風怎樣刮,沙兒怎樣飄,世界怎麽變換,總是有個人記住你,這種感覺真的很好,至少證明了這個世界我們來過。”
她稍稍一停頓:“更何況是被喜歡的人記住,我們呀,都有那麽一點點的相同。”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白夜如拎着劍,冷冷的走開了。
谷熙從拐彎處走出,看了一眼白夜如,白夜如行禮,他嚴肅的看着谷泉夭:“女兒家你不害臊?”
“我為什麽要害臊?或許說我憑什麽害臊,我本來就喜歡他,這有什麽關系?”
“混帳,你要時時刻刻記着你是谷家的女兒,要以谷家的門楣耀榮為勤,你這樣說出去丢谷家的臉?”
“這有什麽好丢臉的,喜歡就是喜歡,當你看慣了虛僞的面容的時候,有個人那麽真的出現在你面前,他是那麽的好,向往美好的事物,這些有什麽錯呢?”
“你。”谷熙重重吼道:“回去給我面壁。”
☆、努力活下去
谷泉夭憤憤不平的往房間走。
谷熙不岔的聲音就像一個惡咒一樣:“永遠別忘了,你是谷家的女兒,有些不該奢求的就不要妄想。”
對于這個女兒,他确實沒有辦法,他十分耐心的跟着女兒,看着她邊走邊踢石子出氣。
“其實,爹也有年少的時候。”谷熙走進女兒的房門,溫柔的關上門:“爹也有年輕的時候。”
“小泉,你太小,還不明白。爹曾經比你還癡迷,可是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得不舍棄點什麽才能得到點什麽?。”
“爹也有仰慕過人?就像我對小侯爺那樣的,過了很多年都忘不掉的那種,就是很喜歡很喜歡靠近,靠近之後又覺得很害怕?”
谷泉夭很好奇,簾子的風就那樣寂靜的吹呀,一點聲音也沒有。
“那是小孩子家,爹呀,也曾經喜歡一個女子,那是我十七的時候已經娶了大我兩歲的王尚書之女,可我有天去寺廟為你奶奶祈福,聽到山間一個女子唱歌。”
“難怪爹喜歡聽戲曲?”
“是呀,可是後來谷家在朝廷之上還不是很穩固,王尚書又是爹的老師,爹不能負了菱兒她娘呀?而且你奶奶重病,爹也不能不孝。”
“她有好過嗎?就算病了也太有力氣了,打我娘的時候很有力氣。”末了,谷泉夭重重的強調一句,她總是忘不了谷老夫人是怎麽對待她們母女的。
“你恨你奶奶?”
谷熙眯起眼睛:“可是對于谷家來說,你奶奶是功不可沒的。從她執家起,谷家就蒸蒸日上,谷家才從沒落的士族一直撐到今天這個局面。”
“那奶奶允許您跟那個女子交往嗎?”
“不允許呀,畢竟王家對谷家恩重如山。”
谷熙顫顫嘴唇:“後來,我想等家裏緩和好了就将她接回來,可是,可是,可我再見她的時候,她已經嫁人了。”
聽到這裏,谷泉夭唏噓不已。
“那您有沒有再去找過她?”
“她的丈夫是個傻子卻喜歡賭,知道了我再見她,就坑了我一大筆錢,所以,一到他賭輸了,他就要她問我要錢,你也知道,她是個很高傲的女子,就那樣投井死了,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可是我不後悔。”
谷熙面前仿佛響起了悅耳的歌聲,靈動的少女,巧笑如清泉般的聲音。
她仿佛還在山中邊采藥邊唱歌,唱得那麽的入神,就好像她是使者,是這大自然完美的化身。
“那我娘呢?”谷泉夭問道:“她據說是江南的頭牌?你對她可有一分的真心?”
“你娘,是個很美的女子,她很愛美。是我負了她。”
“她臨死的時候還梳了您最愛的朝天髻,那是她最美的一天,因為她穿了一身的嫁衣。可是您連她最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