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桌的琴弦上,有種難以言語的憂郁。
“你會不會嫌棄一個女孩不懂琴棋書畫?不懂材米油鹽?”
“不會。”
“那你會不會找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夫人?”
“最起碼會一樣吧?”
谷泉夭低下頭,她好像真的什麽都不會,不過會打架。貌似……這是保镖呀!
可是這個世界本來弱肉強食,除掉擋自己活路的人那才能真正的活下去。
本質上,他們是同一類人。
好像,她還真會那麽一樣。
“我跳舞給你看好不好?我跳的舞可好看了?”
羽苒沒有拒絕,只是淡淡的撥響琴弦,一支曲子很流暢。
有驚鴻一瞥的憂嘆,有流風回雪的悵然。
谷泉夭那個不叫跳舞,純粹的舞扇,一把扇子曼妙回旋,如同輕舞的蝶,肆意而張揚。
扇鋒淩厲,來往的落花不知填了幾許。
一舞畢,一曲終。
“怎麽樣,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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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小侯爺回她四個字:“狂魔亂舞。”
“對,你說得對。”谷泉夭也不惱:“确實有點狂呀!”
狂得不知人事幾許。
她突然對那琴感到好奇:“為什麽只有六根弦?我幫你把第七根弦續起來。”
羽苒看了一眼手邊的琴:“沒用的,那根弦,我永遠彈不響,所以續與不續沒什麽區別的。”
“我不信,終有一天,你會彈響。”
于是,谷泉夭埋頭幹活。
羽苒頓時覺得很好奇,這個女子偏偏對什麽都愛好,怎麽會有這麽多精力?
他忽然想到自己,低頭看看自己的那雙冰冷的手。
——自己的人生又該如何呢?
“我敢打賭,你終會彈響這琴。”她信誓旦旦,仿佛說着古老的預言:“這弦續起來了,我就不信你真的彈不響?只是你不願意彈罷了。”
“怎麽賭?”
“十年為期,你若贏了,千金扇甘願成為小侯爺死士,肝腦塗地。”
“無聊。”羽苒冷冷的說了一聲。
萬萬沒想到,這個賭……
他最終還是應下了,而且還輸得一敗塗地。
其實,要他彈響最後一根弦,哪裏用的了十年?
十年,足以愛上一個人,十年,足以背叛一個人。
谷泉夭撥弄着琴弦,一派優雅從容。
羽苒在藍花楹樹下站着,恍若谪仙。
她慢慢的靠近他,仿佛怕把人驚跑一般。
她說:“我仰慕你……很久以前……”
羽苒目光冷淡,沒有一絲驚訝。
“我仰慕你,很久以前就仰慕你。”
谷泉夭重複了一遍,靠近一些,當初只怪自己的靠近的腳步太輕,輕的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連拒絕人都那麽委婉,羽苒面色沉靜,溫柔優雅:“那是你不了解我。”淡淡的,拂去衣衫上的藍花:“你還太年輕。”
當時那個才十八歲的少年對她說:你太年輕。
此時,谷泉夭十四歲生辰剛過。
當時,谷泉夭對這個神秘的少年很癡迷。
那驚才豔豔的智慧,顯赫神秘的背景,如同玉籠罩般如夢似幻的身影。
可是她以前經常在兄長父親的嘴裏聽到羽苒的名聲,只是她不知道是她曾經遇到過那個少年,直到上次在南書院再次相遇,原來一切都還沒有變。
她當時就覺得羽苒完美的不像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冷淡孤傲,宛若那孤獨的藍花楹,寧靜,幽柔,在絕望中等待希望。
他說:“等你成了我,你就會覺得承諾兩個字太重,要花費一生,甚至一生也還不起。”
承諾,太過沉重。
他,承諾不起,也不會承諾,更不需要承諾。
有些事情無法給,那就不要去傷害。
谷泉夭記得七歲那年,她也是這樣遇到羽苒的,她潛入樂正王府幫白夜如偷資料,可是在離樂正王府不遠處的紅雨園林中,她遇到了他。
他就坐在藍花楹樹下彈琴,身邊還有個美麗的女子,後來呢?後來他們就一起去放風筝,風筝落在樹上,而她當時潛入樂正王府,樂付雨把她當做下人,要求她上去把風筝撿回來,可是她爬上去,又掉下來,然後又爬上去……
那個時候,她記得,她好喜歡那個時候羽苒溫柔的笑,雖然她不認識他,他不記得她,可是那個時候她就很喜歡很喜歡那個少年……一直都沒有忘記……
“谷家?”羽苒幾乎是喃喃自語:“谷家的三小姐?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可是你哥哥一定跟你說過我是個可怕的人吧?”
“你們一樣的可怕。”
有多少人仰慕,便有多少人憎惡。
“确實,一樣的可怕。”
羽苒自嘲的笑着,意欲不明。
“我送你回家吧,這麽晚了,你哥哥一定不會放心你?”
“他放心的很。”
“本侯倒忘記了,三小姐的身份?”
“你說你送我回家的?”
“三小姐放心,我說過的自然不會食言。”
大街之上,早已皓月當空。
月華清如洗,星辰碎如雨。
在京都的古泉遺流的古橋旁有棵很大的藍花楹樹木,此刻正值夏至,花開似錦。
有一女子臨橋而立,如果不是身邊跟着個丫鬟,見過的人會把她當成鬼,因為她實在太美了,美得就不像凡塵中的人。
夢中少年的聲音很好聽,很堅定:“付雨,等到下雨了,雨後藍花就會開遍,我再約你。”
只是,以後便沒有了以後。
她等了很久,等來了那句:“雨送黃昏花易落,以前是羽苒任性了,還望樂小姐海涵,此後,就不要再見了吧。”
唯獨那一句:忘了我吧。
當羽苒擡頭看見這個女子的時候,有一瞬間的一怔,只是便沒有多的話。
四目對望,有痛苦,不忍,眷戀。
“北辰侯真是風流少年,這麽晚了還陪谷三小姐出來散步,真是好情趣?”
“你別誤會,千萬別誤會,小侯爺只是覺得太晚了,所以送我回家。”谷泉夭心裏其實是這樣的:你快誤會,快誤會,然後就再也不要見他了。
谷泉夭低下頭,害羞的,嗫嗫的。
哪怕只是羽苒一剎那的,一丢丢的眷顧,都會讓她欣喜。
“我怎麽不知道小侯爺是如此的憐香惜玉?”句句諷刺,句句帶刺。
再回首,樂付雨恍惚記起這麽眉目如畫的少年是細心的。
曾經心細到為她撚去發間落花,為她點上眉間朱砂。
羽苒抿唇不語,那個白衣女子就在眼前,一眨眼就會化灰而去。
還記得上次見面,她絕望的怒吼的留給他一句話:騙子,騙子,你欠我的,你還不了,你這輩子都欠我的。
确實,他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起。
所以,承諾是還不起的。
彼時,他是羽苒小侯爺,七歲被皇後舉薦,禦封北辰侯,世稱北辰小侯爺。
蘇解蘇大學士曾贊譽:“大雅君子,如才北辰,妍妍風姿,灼灼其華。”
彼時,她還是樂正王府嬌俏的小姐,天真爛漫,春華正盛。
多麽般配的一對,偏偏天公不作美。(谷泉夭:感謝天公呀~~~)
當他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的時候。
養育了他多年的母親求他,只因為不該擁有的就不要去奢求,如果因為一個人的幸福而犧牲太多人的生命,那麽這個代價未免太重,因為這本來就是不被祝福的一對。
原來,這個女子在出生的時候已經被選為皇妃,從她來到世間的那一刻就決定了她與他終究有緣無分。
青梅竹馬,最終,還是一場煙雲。
羽燭夫人跪在他的腳邊:“苒兒,你要整個羽家與北辰府為你們陪葬嗎?”
“南貴妃為了給二皇子掃清障礙,什麽事幹不出來?樂付雨早就是二皇子命定的皇妃,你這樣,無疑給他們了一個借口徹徹底底清除羽家與北辰府。”
當時,自己的母親跪在腳邊是什麽樣的場景?那麽多親人的生命握在手中又該是怎樣的情景?樂正王當街懇求他又是怎樣的場景?
那一日,朗朗白日,青天在上,厚土在下,而他的母親跪在腳邊,一番話涕淚交下,可是說出的話卻如同千萬把刀,活活的把人淩遲。從此,千金何來一諾,千山隔了萬水,所有的幸福到了手邊又被生生的剝奪。
那一日,人聲鼎沸,舉國歡慶,可是樂付雨年邁的老父親迫于無奈彎下挺直的脊梁,訴說着那些利害關系,說得明白,說得懇切。從此,天高地遠,空守承諾唯負卿。
面對這些——
一想到後果,他,退縮了。
狠心的斬斷這段不該的情。
如果當初稍微勇敢一點,自私一點,那麽是否別有洞天?
如果他不是北辰侯,不用守着這所謂的家國,那麽是否可以開心一點?
如果,只是如果,
他是羽苒,沒得選,上天連他選擇的權利都剝奪了。
他選擇最快的方法斬斷了這一切。
就比如,那根斷弦……連弦口都在喊疼。
樂付雨一直一直生活在羽苒帶給她的痛苦裏。
此時,她不忍痛苦的看着他,試探着走出一步,伸出手:“羽苒?我們……”
我們還能繼續吧……只是這一句,她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斷。
恐怕這輩子永遠的說不出口。
“樂小姐,請自重。”羽苒往後退一步。
只是這一步,已經是天塹。
呵呵,樂付雨輕笑兩聲,極其殘忍。
“小姐。”丫鬟樂蓮兒看她身形微微顫抖就想上來扶。
她一巴掌揮開丫鬟,貼近羽苒惡狠狠的笑道:“人就是這樣,付出的真心全部都被當作廢物,我會記着,永遠的,痛苦的記着,羽苒,我會記着,這種滋味,是多麽的美妙,簡直噬魂削骨。”
說完,她直接走過羽苒,擦肩而過。
羽苒的手在袖子裏顫抖,不經意之間,谷泉夭瞥到了。
她的小侯爺……在害怕。
她看見了那個高高在上,完美不像人的人極其的,細微的,脆弱的一面。
谪仙般的人也會害怕。
殘忍的,刺激着她的心髒,她到寧願沒有看見羽苒如此。
樂付雨漫無目的的,失去靈魂一般向前走去。
宛若幽魂,時不時的發出一陣輕笑。
人活着,就是為了活着。
羽苒,多麽諷刺的兩個字呀!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呵呵,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羽苒面無表情,淡淡道:“我送谷三小姐回府。”
“啊?”谷泉夭才反應過來:“好。”
一個轉身,橋頭橋尾兩處銷魂。
別人的故事始終是別人的故事,千金扇的故事也在這一刻上演。
很多人都知道,谷家三小姐不知怎麽地就收了性,勵志做一個美貌與殺氣并存的溫柔的女子。
可是那僅僅是勵志,勵志懂嗎?
就是可以極其艱難的,裝模做樣的,哭爹喊娘的昭告大家你他娘的多麽努力,結果并沒啥用。
好比如窮酸秀才寒窗苦讀,裝模做樣的通宵達旦,哭爹喊娘的告訴大家他不放棄理想終于實現夢想結果高中狀元,光耀門楣。
可是,他永遠不會告訴你他是勾引了丞相家的大小姐,倒插門的成了女婿,然後再光榮的戴了綠帽子,再然後就扶搖直上。
俗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娘的智障
清和十年夏,江州冤案起,遂民怨奮,烈女無名氏刺殺江州都督于閨中,拎頭顱以告天下,帝怒,遂派北辰往江州,民憤漸壓,抄其家,殁其業,以昭雪天下。
——《大夏史.北辰傳》
女子閨房,溫香雅暖。
珠帛碧玉,雕窗畫屏。
別以為走錯了地方,這确實是谷泉夭的房間。
谷大人雖然為了保住這個女兒将她當作殺手培養,可是他卻是很傳統的父親,做女兒就應該有女兒的樣子。
“小泉,前幾天聽別人說,是北辰侯送你回府的?”
谷冥一進門第一句話,看着自家妹子對鏡梳妝,唇角含笑,登時愣住了。
當時他以為是谷泉夭在夢游,不是夢游就是走錯了房間。
“是。”美麗的女子頭也不回,對鏡梳妝笑幾許。
“你想讓我幫你拉攏他?亦或許是你想要巴結他,鞏固你在朝堂的權威,将來無論太子還是二皇子哪一個當皇帝,哥哥你都能保住自己的官位?亦或許您看上他的權勢?我……”
看着谷冥沉着的臉,谷泉夭讪讪道:“我沒說錯吧。”
“小泉,繼續說下去。”
“大哥,如想中立的話,雖然是保險的,可是卻也是最危險的。”
谷泉夭頓了頓:“如果是太子繼位,那就是保險的,如果是二皇子,那就是危險的。”
“不錯,太子比二皇子有容人之度,只是可惜,智慧才謀都不及他的一半。也不及他受寵……”
朝堂風雲,人生幾何。
不就是權與錢二字嗎?
谷冥嘆了一口氣:“伴君如伴虎,我也只是為我們家好呀!”
女子回頭一笑,嬌俏一笑:“随你怎麽說?”
“你說說你這什麽态度…沒大沒小了吧…”
“看不起你的态度。”
“小泉,別傻了,永遠要知道,只有權勢與金錢才不會背叛。要永不背叛,永不背叛,你明白嗎?”谷冥咳了一聲:“你還年輕,以後會慢慢明白的。”
谷泉夭對此嗤之以鼻,總有人把自己想要的強加給自己最親近的人。
谷冥盯着她,半晌沒說出話。
一只雄鷹,萬一永遠的掙脫牢籠,那麽就回不來了。
所以,需要這只雄鷹關的足夠的久,久到自己忘記自己是雄鷹。
看着自己妹妹,谷冥嘆了口氣:“北辰侯固然是濁世佳公子,只是他永遠都不會是你的選擇?小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哥哥以過來人的經歷告訴你,找一個喜歡你的,而且家裏有錢的。”
谷泉夭看着谷冥,仿佛很好奇他下一步該怎樣說。
“羽苒這樣的人,成是轟轟烈烈,敗是一敗塗地,他賭得太大,甚至賭上了命。他連自己的命都不能左右,又憑什麽給你幸福?”
“你以為人人都像哥哥你嗎?處處都給自己留了路,其實在本質上,你與他都是同一類人,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
“不一樣,他自以為是忠良,要造福天下,所以多大的擔子多大代價,那是他承受不起的。”
有些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知道了又該怎樣——
還不是一樣,飛蛾撲火,燃燒着最熾熱的命。
算起來,這個父親與哥哥對自己還是不錯的。
她母親是在妓院裏被父親接回來的,老夫人覺得□□的女兒不一定是自己兒子的種。
所以,谷老夫人就想辦法要把這對母女無聲無息的給弄死。
從小她就比任何人知道這內宅的可怕。
直到有一天,她受不了丫鬟的欺負,就殺了她,那個丫鬟整整被她刺了三千刀,那時她才五歲,當時跪地對自己父親請求,她願意為谷府死士,代號千金扇。
每夜,她看見死士在谷府房頂上,很希望成為這樣的人。
至少有人欺負她的時候,她就可以飛走了。
到了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別人欺負她,她就可以殺了她。
之後,府裏凡是欺負過她們母女的人沒有一個能活得自在的。
當谷大人問起的時候,谷泉夭只回答:“我一般有仇就喜歡當場報了,可是如果當場報不了,那我就在有生之年給報了。”
谷老夫人去世之後,谷大人才敢将這個女兒從那深不見底的死士營之中召回府。
看着女兒身上因為執行各種任務而留下大大小小的傷疤就覺得虧欠,所以更加放縱她。
所以她變成人人懼怕的小惡魔,當初欺負過她的,一個都沒有逃脫。
然而,谷大人沒想到,這個代號千金扇的的女兒聰明伶俐,可偏偏是女兒身。
在他潛意識裏,女兒就該有個女兒的樣子,至少學學女紅,《女戒》《烈女訓》什麽的。
可是,這家夥當了谷府三小姐還是一天到晚的與纨绔子弟厮混,活脫脫的一個市井之徒,動不動就跟一幫纨绔子弟去喝花酒,賭錢,更有甚者公衆打架。
其實南月本來可以逃過一劫的,可是當年南月随父親去谷府的時候,她當時小小的年齡玩起惡作劇捉弄谷泉夭的母親,導致在寒冷的冬季她的母親跌下池裏,從此一病不起,直到去世。
原因就是谷泉夭的母親叫做畫月,與她一樣,有個月,只因為她覺得谷泉夭的母親不配。
所以,新仇加舊恨。
所以南月就那樣死不瞑目,導致谷泉夭的身份在羽苒面前敗露。
可是讓谷泉夭想不通的是,以羽苒那樣的智慧是萬萬不會透露讓她刺殺江州都督的這樣的消息。
而且,在羽苒說後第二天,江州都督被情婦刺殺在床上,情婦也自殺身亡。
羽苒到底在暗示着什麽?
“你在想什麽?”
“哥,你說,江州都督的死會不會有什麽蹊跷?”
“什麽蹊跷?”谷冥頓了頓:“他貪贓枉法,逼良為娼,那個情婦就是他逼成風塵女子的,所以他早晚就會死。”
“哥哥的意思是,是他的情人所為。”
“是的,他的情人當初提着他的頭,告訴全江州的人他的罪行,然後自殺了。”
“奧。”
“有問題嗎?”
“沒問題。”谷泉夭心不對口說道。
谷泉夭心裏的陰霾一直不散,那一定不是羽苒做的。
一定不是……
因為羽苒不會犧牲一條命去救更多人,對他來說一個人的生命是命,很多人的都是命。
他,不懂棄子。
可是,如果迫不得已呢?
如果迫不得已,那麽一定選擇最有利的。
羽苒是智者,可是卻也是強者,很少有人能讓他迫不得已吧?
“将軍。”白夜如走進來,一掀衣擺,往地上一跪。
“夜如姐姐,你受傷了?”谷泉夭端起她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
“沒事,小傷。”白夜如淡淡的,冷冷的:“主上,請問今晚的任務是什麽?”
白夜如可是十足的美人,如果不是因為出生……
或許,以她的美貌絕對不輸于樂付雨。
那種美,有點仙氣,但更多的确實殺氣,所以是個冷美人。
一個女子手裏握的冰冷的劍握久了,那麽連心也是冷的。
可是谷泉夭這樣的女子,無論多少鮮血還是無法将她那份熱情給澆滅。
“聽說海良工出宮了,據說他把死士派到各個角落裏呢?手裏有各種各樣的密報,我想知道他今天出宮又得了什麽密報?”
白夜如點頭:“是。”
“可是你受傷了。”白夜如趴在欄杆上,轉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我去吧。好久沒打架了,手都癢了……”
“你去?”谷冥有點不可思議:“海公公身邊的高手如雲?你确定你去?”
“有些事總需要人背負的。”谷泉夭笑道:“她受傷了,你好好的關心一下她?”
然後做了一個加油的姿勢。
谷冥故作嚴厲,走過來,伸出手,在谷泉夭的頭上測試了一下。
他犯嘀咕:“這沒有生病呢?”
白夜如擡頭,冰冷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這确實不像你能說出來的話?”
谷泉夭差一點沒奔潰,突然有一點內涵怎麽了?
老娘以後還要勵志做一個有內涵的人呢?
他娘的,這群智障。
還記得有個人對她說,有些事需要人背負的。
谷泉夭貼耳對着谷冥說道:“哥,別說我沒教你,女孩受傷的時候需要人照顧的,比如陪她彈彈琴,舞舞劍,多浪漫呀!”
“她受傷了,不能舞劍,更不能彈琴。”谷冥小聲說道。
“奧,那就再找個女子,你們彈琴舞劍讓她看着,這也挺浪漫的。”
谷冥眉頭一皺一皺的:“有人來找你了。”
“小泉泉……”老遠的一聲。
谷泉夭迅速蹲在欄杆之下,這貨怎麽在這個時候找來了?
躲不過,躲不過呀。
于是,她站起身,“你怎麽來了?”
“今晚很熱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壬訾逍看着她:“你都不知道新來的望江樓新來的廚子手藝多好。”
“小王爺,你自己去吧,我沒空。”
“好吧,你又沒空。”過了一會兒,他憤憤說道:“沒關系,等你有空,我們就一起去。正好,我也沒空,下次見。”
“下次見。”谷泉夭尴尬的,院裏的樹影婆娑,投下一片影。
明明滅滅的看不清壬訾逍的背影。
看着他漸漸的遠去,谷泉夭心裏總是有一股不好的滋味。
只是,自此之後,壬訾逍很少像以前一樣來找她。
甚至這個纨绔一夜之間變得成熟一些,甚至做事都比以前穩重的多。
如果沒有遇到羽苒,她是否還要這樣與壬訾逍厮混一輩子呢?
“那我先走了。”谷泉夭走了幾步,又半路折回來:“你說的那個太監長什麽樣的?”
“這是他的畫像。”谷冥遞給她一張畫像,那畫像上面的人比較清瘦,可是一看那張臉就覺得十分的不自在。
“真醜。”她由衷的贊嘆了一句。
從早上開始,她就跟蹤那一輛華貴的馬車。
到底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呀,連馬車都比一般人的闊。
此時正逢與天同慶的時期,街上熙熙攘攘,人物繁阜。
時節相次,各有觀賞。
妙男少女,俏笑妍妍。燈宵高挂,姹紫嫣紅。
舉目處青樓畫閣,佳人登高樓。
繡戶珠簾斑駁,雕車來來往往。
新聲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調弦于茶坊酒肆。
京都,确實是最繁榮的地方。
海公公的馬車正好大搖大擺的馳于大街上,一文人在路邊賣字畫。
他的馬車沖撞了那賣字畫的人,那文人瞪着他。
“本座一生之中最讨厭這種腐朽的臭蟲。”車內很刺耳的聲音。
那文人依舊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半晌沒有說話。任由那鞭子揮毫,皮開肉綻,可是倔強的沒有說話。
羽苒正好在車內小憩,馬車突然停住,小小的沖擊讓他一不小心掉了手裏的書。
“怎麽了?”
一只手——骨節分明,孱弱的,有力的,修長的,雪白的,掀開裢幔。
羽苒看見她,一點驚訝也沒有,只是半斂眉睫:“谷三小姐?”
“小侯爺,救救那人,目前只有您能救他了,他快要被打死了。”
人群看着,小聲嘀嘀咕咕,這麽華貴的馬車,一看非富即貴。
谷泉夭遞上那人的字。
羽苒看向人群,再看看手裏的字,點頭答應:“好。”
是的,北辰侯惜才,門下門客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
羽苒示意,他的侍衛冷立刻制止了那人。
“哪兒來的奴才?”那海公公的侍衛厲聲:“竟敢太歲頭上動土。”
“呵,好大的太歲。”羽苒孤俏的冷笑:“敢問海公公,這是聖上給您的禦令讓你當街動用私刑的嗎?”
“北辰侯。”海公公掀開的車簾,一臉的老肉在抽,皮笑肉不笑:“這人偷了本座東西,本座只不過讓他交出來罷了。”
“你偷了他什麽?”谷泉夭詢問那個書生。
那人瞪着她,半晌擠出一個字:“沒。”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谷泉夭開始數落那個書生:“你要偷就偷人的呀,你幹嘛要偷狗的東西呢?你看被狗咬了吧?哎吆喂,心疼的我呀,疼不疼?”
說着,假惺惺的拿出絲帕給那人搽血。
“你這小丫頭。”那侍衛剛一揚鞭,羽苒淡淡的看過去,立刻吓得住了手。
那種眼神,又冷又傲。
如刀鋒般鋒利,如冰雪般寒冷。
那侍衛似乎明白,如果這樣打下去,那可惡的小丫頭不僅沒受傷,而他就要從此永垂不朽了。
有時候,讓人害怕的不是人,而是氣場。
一個人的氣場。
僅僅的是一個淡淡的表情,連一個字也沒有。
他……就這樣認慫了。
☆、我一直一直
“敢問海大人,他偷了什麽?”羽苒的聲音很好聽,很輕,就像漫天白雪一樣柔然而輕飄飄的:“本侯賠。”
“侯爺都已經開了口,下官怎麽好意思呢?”海公公頓了頓,嘶啞的嗓音略顯老套而滄桑:“價值五千兩的玉符翡翠。”
只要是當官的無以不知,海良工海公公貪財,不僅貪而且是巨貪。
他是想乘着這個空擋好好敲詐羽苒一筆。
畢竟要從英明的北辰侯裏敲詐出錢,那簡直比升了三品還令人振奮呢?
“我說你臉皮可真夠厚的,這就是你的不好意思?你要是真好意思起來,怕是要貪污多少呢?”谷三小姐說話向來不饒人的。
“改日送到公公府上。”
四大權臣鼎力,□□,二殿下黨,以海公公為主的內侍黨,以北辰侯為主的外臣黨。
建國以來的兩大家族,王家在皇帝登上寶座以貪污禍國的罪名誅滅九族,而壬家南王壬序一直駐守邊疆,幾十年來保衛家國,天下莫不仰慕之。
衆所周知,皇帝的左膀右臂是海公公與北辰侯。
海公公是以得龍心着稱,而北辰侯卻以得民心着稱。
所以,要時時知道天子高興不。
比如他今晚翻了哪個妃嫔的牌子,睡得爽不爽。他喜歡什麽,你就得像狗一樣說什麽?然後就得寵了。
這樣得龍心就有比羽苒那種累死累活的勤懇工作的人好。
盡管羽苒得了民心,可是民心有龍心重要嗎?
所以海公公既可以在羽苒跟前嚣張,可是卻不敢放肆。
人群散了,那馬車也走了。
意料之中,谷泉夭好像又幹壞了一件事。
只是那人看了他一眼,眼裏從容淡然,沒有自卑,反而有一股天生的傲氣。
“你叫什麽?”
“江潼。”
“嗯。”說着羽苒就要走,可是卻被谷泉夭攔住了。
“侯爺,你看他聰明伶俐,你就收下他吧,你看我還未出閣就帶男子回府,于禮不合。”
說這句話的時候,谷泉夭不由得臉紅了。
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居然膽大到了偷親一個男子,這怎麽就好意思了呢?
羽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可有親人?”
“沒有,都死了。”
“你很怕我?”羽苒看着那人全身顫抖。
“我冷。”那人說道。
羽苒示意,随從拿了一件披風給他。
這個人不像一般門客一樣對他進而遠之。
“江州,江州都督,你可認識?”
“是我父親。”那文人答道:“我就是江州都督的小兒子,江潼。”
羽苒似乎想起來了,江州都督的家是他抄的,沒想到那麽大的家業居然落魄到這種地步。
人世變遷實在是太容易了。
“你怨恨過嗎?”羽苒自嘲的笑笑:“你可知你父親所犯何罪?”
“不怨恨,貪贓枉法,逼良為娼,所以才被抄家。本是罪有應得。”
“哦。”羽苒表情淡淡的:“這個世界向來很公平,一切塵歸塵,土歸土,你節哀。”
“小人聽侯爺門客萬千,想投入侯爺門下,不知侯爺是何意?”
“去了結你該了結的事情然後去北辰侯府找本侯吧。”
“是。”
江潼走了,沒有一點聲響的走了。
“江州都督是不是你派人殺的?”
“不是。”
“可是你前夜說,第二天他就被刺殺在情人的床上。”
“如果是我的話,你認為我會把江潼帶在身邊嗎?”
“你或許覺得他是可造之才,所以才帶在身邊的。”
“我門下最不缺的就是可造之才。”羽苒淡淡的,沒有一點表情。
“谷三小姐,這個世界很多想不到的,江州都督不是我指使人殺的,第一,那個殺他的女子是無辜的,第二,我更不屑于用這種方式殺一個朝廷命官。”
是了,羽苒不屑于做小人,更不會棄子。
“再者,我是個怕麻煩的人。”
她也不知怎麽地就救了那書生了,反正就是看那死太監一臉不爽吧。
海公公……
她還有事情沒幹。
那個死太監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她還有任務在身呢?
“改日再敘。”谷泉夭一不留神就跑了。
羽苒點頭微笑:“改日。”
千金扇也不是浪得虛名,很快的追上那海公公。
很快熟悉到了周圍的環境,靠着一堵牆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度。
環境是很糟糕,沒有一個暗衛。
是的,連敵人在哪兒都不知道,能不糟糕嗎?
只要她靠近一點點,
也許,可能,會死的很慘。
多年的經驗告訴她那死太監很可怕。
在心裏不由得多罵了幾句死太監。
“別費力氣了,小泉泉,這裏,除了蚊子與狗可以進去,進不去的。”
谷泉夭吓得一顆心都要掉出來了,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壬訾逍。
壬訾逍啃着一個蘋果,很随意。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神出鬼沒的?”
“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
“你怎麽知道?”
“其實,我對海公公的密報的興趣比你還濃。”
壬訾逍随意的将蘋果一丢:“我想知道那上面會不會有我什麽秘密?我想看看上面會不會記載了我逛了幾次妓院什麽的,貪污了多少公款……”
谷泉夭懵懵懂懂的。
壬訾逍難堪的看了一眼谷泉夭:“我就知道你傻,皇帝要做的那些肮脹的事情全部都交給他做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