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千金扇》作者:三木李子
文案
千金扇,名門淑媛所用之物,一個鳥籠,困不住鳳凰,一座城牆,困不住自由的心。
谷家第三女,放浪不羁,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搖着一把千金用的扇子厮混市井之中,偶爾打打架,聽聽曲,敗壞一下門風
倘若這一生就這麽過了就好了,你這一生會不會遇到一個人,入了局,亂了棋,甚至謝了幕,你還傻傻的看着他問:我們是見過的,在很小的時候!
其實她只是活得太自在了,打架有人陪着,出事有人兜着,只是有天腦子犯抽了,想要找一些不痛快,到了最後整個天下都不痛快了。
命運就如這般:一個刁蠻的少女,傾慕孤寂的北辰侯,卻一步一局,攀爬到了權利的頂峰。目睹了萬代江山的慘烈……
內容标簽: 天之驕子 恩怨情仇 陰差陽錯
搜索關鍵字:主角:羽苒,谷泉夭 ┃ 配角:作者是個逗比 ┃ 其它:作者是個逗比
☆、因活不下去
夜,
月黑風高,
正适合殺人。
谷泉夭正研究手裏的折扇,藍白色,上好畫布做的畫面,雕工精細。
一開一合,再一開一合。
“賤婢也配用這種名貴的扇子嗎?”背後一官家千金掩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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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笑,十足的諷刺——便也決定了十足的悲劇。
她搶過扇子,丢在地上:“谷大人的千金,怎麽會是你這樣的?難道不應該是谷海菱小姐那樣的嗎?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的家夥。”
谷泉夭認識她,自小便認識,她是貴妃的侄女南月,最喜歡仗勢欺人。有人喜歡仗勢欺人,那麽這個時候就應該有英雄跳出來替天行道,女英雄也可以的,而谷泉夭從小就有一顆當英雄的心卻同樣有着當小醜的命。
谷泉夭從來沒有這麽無語過,倘若有人想要死,那麽她不介意代勞的,曾經她也殺過人,那種生命流逝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看着那把藍白色的扇子,月下泛着奇異的光芒。
她擡眼,斂眉,啓唇:“說我不配嗎?那我用一次給你看,我其實用得挺順手的,尤其是殺人的時候,還有呀,賤婢也有春天,白富美也有下地獄的時候。”
看着南月驚恐的眼睛,她慢悠悠的說道:“我娘在地獄裏等着你跟她道歉,記得呀,地獄裏沒有尊卑之分。”
說着,扇起,迅速回到她的手中。
轉身,旋轉,再回旋,天地都好像被她玩弄在手中,所有的光暈都化為她手中的一把扇子。
南月還未看清楚,從此死不瞑目。
血液從小巧的嘴巴流下,仰望那蒼天之上,眼裏看到最後一幕場景便是扇子飛旋。
藍花楹樹下,花飛缱绻,當時,羽苒就在樹下彈琴,冷傲孤俏,遺世獨立。
其實月下花前還挺美好的一段姻緣,可是呢?偏偏谷泉夭跌跌撞撞的闖進來,好不協調,就好像你在欣賞一段美好的樂曲,突然有人告訴你,這是誰誰的放屁聲,至此,世界觀奔潰了。
她擡眼,他皺眉,終是,一個宿命,一段姻緣,一個早已相遇的相遇。
手邊的琴落花掩蓋,時光仿佛被定格,忘記了那沙漏還在遺漏。
只聽見“裟”“裟”的樹影搖曳的聲響。
谷泉夭從來不會尴尬,此刻她倒有點窘迫,她仿佛看見一座神一般,愣愣的,傻傻的,只看見羽苒的長袍在風中一直飄啊,飄啊,一直飄到心裏去。
黑夜本來就是一種色彩,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般喜歡黑夜!一切的色彩就組成一幅畫,然後黑夜逐漸褪了色,漸漸的什麽都不在了。
“你是誰?”他清冷的嗓音,宛若那古泉遺留下的靜淌着的水:“怎會闖入我的譯院?還有……你為什麽會從牆上掉下來,為什麽不走正門?”
谷泉夭低頭,拍拍身上的灰:“我叫谷泉夭。我只是來涼快涼快,這天怎麽這麽熱呀!那個,內侍局往哪邊?”
羽苒伸出手,指了指南邊。
手指白皙修長,指尖弧度圓潤,不經意似的指點着江山。
谷泉夭點點頭,恍惚的往南邊去,眉心墜抹額嵌在頭發裏,有點歪,于是整理頭發,卻沒注意扇子掉了。
“那邊是牆。”背後清冷的嗓音又響起來:“你為什麽不走正門?你很奇怪……”
“奧?”說着,就轉身往正門的方向走去。
突然闖入一大批侍衛,将這南書院圍個水洩不通。
谷泉夭迅速躲到羽苒的身後。
此時,正逢皇帝大宴天下,凡是官家三品之上的名門公子千金都有機會進宮一睹聖顏。
她也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以前混跡市井之中,聽得最多的就是說書人說皇帝怎樣威嚴怎樣牛逼,怎樣怎樣?
正值壽宴期間,鬧出一檔子事。
貴妃娘娘的侄女被殺了,傳言着名殺手千金扇潛入皇宮。
千金扇,用扇殺人,大夏王朝幾次派人逮捕,連個鬼影子都沒見着,甚至有人懷疑,那是不是一個傳說,更有人懷疑千金扇是不是不止一個人?
“小侯爺,得罪了。”侍衛一招手。
突然一聲破音:“查人查到我這裏來了,真是夠膽大的。這南書院都記載了秘聞歷錄,沒聖上的敕令,不得入內。”
羽苒,北辰侯,七歲禦賜世襲一等侯。
他從來不會給自己樹敵,他的敵人不是變成朋友就是變成死人。
“奉貴妃娘娘令:皇宮上下都要查。”
“本侯若說不呢?”羽苒頭也不擡,谷泉夭就躲在他的身後。(言下之意,貴妃娘娘算個吊呀。)
只一眼,她瞥見,她的扇子掉了,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掉呢?看來帥哥真是誤事……可是不看帥哥,這人生還有什麽意義呢?
就在不遠處,那個侍衛好像也看見了,他撿起來展開看了一眼:“小侯爺,千金扇善用扇子殺人,我想請問谷三小姐可否認得此物?”
谷泉夭腼腆的開口:“不,不認識。”楚楚可憐的看着侍衛:“你覺得我會認識嗎?”
“那小侯爺呢?”
羽苒接過扇子,冷淡随意的打開,藍白色扇面,幹淨剔透。
“是我買來送給三小姐,只是不小心掉了,請問還有事嗎?”很随意的一句話,說得懇切,仿佛于血雨腥風之中問他這天氣怎樣一樣。
“宮裏命案,小侯爺不說清楚恐怕難以服衆?”
羽苒将扇子遞給侍衛:“哦,服衆就是随便抓個人冒充?你看這扇子,何來千金?”
“小侯爺說笑呢,若真是千金做成的扇子,那還有人拿得動嗎?”
“人命重千金,原來在大人的眼中,所謂的千金就是一千兩黃金嗎?”羽苒冷淡孤俏一笑,收扇:“不好意思,沒有陛下敕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內,違者——殺。”
“我等奉了貴妃娘娘的懿旨。”說着就要強行入內。
羽苒放下琴:“敢!”
有時候,只是一句話,有時候,只是一個表情。
羽苒做的恰到好處。
不得不說很有威懾力,猶豫半晌,侍衛擡手,恭敬道:“那就恕在下打擾了。”
谷泉夭心裏暗罵:這群死男人打擾別人月下花前,不是看你們人多,我非得弄死你們。
“為什麽要做殺手?”
谷泉夭反應了很久才反應過來羽苒是同她說話。摒棄了剛剛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吊兒郎當的撥響琴弦。
“沒什麽,只是活不下去了。”
“堂堂三公公之首的女兒會活不下去?”
谷泉夭手往前一撐,撐着下巴:“奧,原來對你們來說,有錢都能活下去嗎?可是你沒錢的時候怎麽辦呢?雖然說,錢可以買來很多東西,可是也有很多買不來的。”
看着羽苒不解的眼神,她跺跺腳:“好吧,好吧,好了,我承認買不來還是因為我窮,哎呀,算了,不跟你說了,反正你們這些貴公子也不懂……”
“至少,像你這樣花季少女應該懂得愛惜自己。”
“我一直都很愛惜自己呀,只有傻瓜才不愛惜自己呢?我才不是傻瓜,所以我打架從來沒輸,就算是輸了,總有一天我會贏回來。”幽幽的站起身:“小侯爺今日大恩日後必然會報答。”
“那不如現在報答好了。”羽苒冷俏的開口,藍花下落,落在了琴上,肩上,發上……
她先是一陣愕然,而後無所謂的笑笑:“随便呀,說吧,你希望我幫你解決了誰?”
“江州都督。”
“理由。”
“因為太多人活不下去。”
谷泉夭沒想到過他是在開玩笑,随意接過自己的扇子,繞到羽苒的身後,附耳輕聲道:“你知不知道你與毒蛇在談交易?”
“我知。”
“那你知不知道這條毒蛇随時會反咬你一口?”
“我知。”
“那我的小侯爺,您就不怕?”
她反而勾手,站到他的面前,摟住他的脖子,好不暧昧。
“放肆。”羽苒後退,扇子落地,壓着那松軟的藍花。
谷泉夭攤手,很無辜:“同你開個玩笑嘛?哎呀呀,你要不要這樣呀,可是你這樣,我好喜歡呀……”
她臉色瞬間變了,比變色龍變得還快:“奧,你說的那個事我考慮過了,你的恩我打算欠着,不還了。”
羽苒擡眉沒有驚訝。
“我的小侯爺,您就不驚訝為什麽?”
“不驚訝。”
“哦?”
“千金扇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羽苒拂去琴上的落花,細長的指尖撥亂了一支曲:“本侯不勉強。”
她好奇的打量着他,端起他手邊的一杯茶,一飲而盡:“你不怕我去向朝廷告密?”
“三小姐随意。”羽苒研究自己手邊斷了的弦,冷淡的擡頭:“你也不用擔心我會透露你的身份。”
她搶過他手裏的琴,看到他錯愕的眸子有點快意:“為什麽?”
“因為三小姐足夠的聰明,你能堂而皇之的承認你就是那個所謂的千金扇,那麽就足夠的坦率,對一個如此坦率而真誠的人,我沒有足夠的理由去檢舉你。”
他總是淡淡的,冷冷的,清冷如同井中月,孤傲宛若天邊雪。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讓我可以幫你殺掉江州都督?”
羽苒看着她,等她說下一句。
被這個紫衣少年看得不好意思,谷泉夭低下頭:“你娶我?”
羽苒稍有錯愕,清冷的眸子有一絲不解。
不懂得拒絕人,他擡眉,“我們才見第一面。”
“我覺得見過你。”谷泉夭笑道。
——我見過你的,當時我七歲,那一次,我确确實實見過你的。
——賤呀,賤呀,天下至賤,一直賤到現在。
——我還在原地等你,可是你……卻忘記自己來過這裏……
“哦,我記不清了。”羽苒唇角勾起一絲笑,有點自嘲的韻味,“三小姐不用擔心,你的底細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的底細很簡單呀,你真以為我就是千金扇,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因為呢?很多朝堂之上的人殺了自己的政敵,為了逃避責任都會放一把扇子,然後千金扇就這樣傳出來了。其實很多事都是人傳出來的,很多人随波逐流,人雲亦雲。”
羽苒并沒有聽她說話,而是看着自己的手,他仿佛自戀的對自己的手有着濃厚的興趣。
谷泉夭覺得自己真是失敗呀,一個大美女放在跟前,那家夥居然看自己的手,太不給面子了:“怎麽,你還想娶我呀?你娶我多好啊,我老爹挺牛逼的,嫁妝絕對豐厚。”
他擡頭靜靜的看着谷泉夭,深邃的眸子映着漫天星辰,有點驚訝,但是卻并沒有表現出來,可是他拒絕人的話總是說得那麽的傷人:“我對你沒感覺。”
“感覺呀?”粉衣少女眉心墜抹額搖擺,似她此刻的心跳。
踮起腳,吻了他一下,咬破他的唇,十分的得意。
羽苒出手,将她推到地上,臉上閃過一絲殺氣:“你到底要做什麽?”
“現在有感覺嗎?咬的不輕,應該很疼。”
“你走吧,我不會說出去谷府三小姐是千金扇。”他頓了頓:“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麽活不下去,只能幫到這裏。”
谷泉夭擦幹淨嘴角的血,魅惑。
風過,花落,那個紫衣少年立于漫天藍色花瓣之中顯得十分的孤俏冷傲,看上去伶仃孤寂。
這個看上去內斂清貴無華的少年仿佛欠了她的錢一樣,她就是來讨債的。
她站起來,冷笑,“千金扇從不欠人情,刺殺江州都督這件事實在無能為力,不過我會一日三禱告,祝他吃飯被噎死,喝水被嗆死,去妓¥院舒服死……”
羽苒沒有說話,良久,他沉吟:“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她俏皮可愛吐吐舌頭:“我的小侯爺,我哪敢呀?”
羽苒目光十分清冷,對着眼前的女子,他有想要殺掉的狠心,他這輩子做了最後悔的事就是幫她洗脫了罪名。
“那個,我先走了呀?有事沒事來谷府找我玩呀,我請你吃飯……”
見好就收,谷泉夭立刻擡腳就走,直覺告訴她這個人物惹不得。
“等等。”羽苒清冷的一聲,撿起扇子,遞過去:“這東西,三小姐還是好好收着吧,畢竟是禍害之源,雖然那些人的死跟你沒有關系,可是百口莫辯,有些流言,傳着傳着就成真的了。”
她懇切而不确定的一聲:“其實,我們見過的。”
☆、他是真敗家
我們是見過的——
谷泉夭玩着手裏的扇子,看着那個坐在高臺之上,典雅清冷的少年。
皇家聖宴,她有幸也不幸的被要求入宮。
歌舞升平,紅毯鋪了整個皇宮。
煙花缭亂,飛花浦卷了天空。
宮人媚,美人嬌,烈酒陳,佳肴妙。
全都是,矯揉造作,搔首弄姿,極盡風姿。
所以,對于這樣的宴會,不看也罷,可是不看不行呀。
在正中是皇帝,左右是嫔妃,然後公主之後是她們這些官家千金,皇子之後便是世家子弟。
在那顯赫的子弟之中,華貴盡顯奢侈,羽苒并不是很顯眼。
可是你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你就發現移不開眼睛,這世間總有一道光彩是吸引你眼球的。
清貴少年于座中端坐——清,雅,寂,傲。
當你看見他時,宛若姊姊紅塵之中的一場夢。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無法承載這樣的夢幻反而變得恍惚,風吹來,光影搖曳,看的久了,所有的視線全都化為那個人,然後衣袖就這樣飄啊,一直飄到心裏。
“你在看他呀?”壬訾逍順着谷泉夭的目光看過去,順着座位坐了下來。
“我告訴你,你如果喜歡上他,你就傻了,本王告訴你。”壬訾逍漫不經心,順帶把谷泉夭擠過去一點。
對于這個死對頭兼竹馬壬訾逍,谷泉夭只能說:他家有錢,得罪不好。
她感到很詫異,羽苒很少得罪人,壬訾逍很少讨厭人。
“他惹你了?”
“不是,你千萬不要喜歡上他,你喜歡我呀?”壬訾逍拍拍自己胸脯:“老子官比他大,家裏比他有錢,最重要的是老子未婚。”
咳了一聲:“最最重要的是老子很中意你。娶了你,你一定是正房。”
“最最最重要的我好像不中意你?”
“我喜歡,夠霸氣……”壬訾逍很潇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都不知道羽苒那貨品行有多惡劣?”
“他怎麽了?”
“上次禮部尚書給他送去幾個美女,光着身子去的,穿着衣服回來的。”
“有問題嗎?”
“當然有,沒見過這麽敗家的,送去□□,回來全是上好絲綢,關鍵那幾個女的連他面都沒見着。”
“我怎麽覺得你對他有偏見?”
“我早看他不順眼。”壬訾逍頓了頓:“我平生最讨厭假清高的人了。”
“奧。”明豔燭光映着谷泉夭的臉,将半邊臉映得通紅:“也許他是真清高呢?”
“那就更加讨厭了。”
谷泉夭對壬訾逍半晌沒說出話來。
谷泉夭當時正與她二姐谷海菱在一起。
谷海菱并不是很待見這個妹子,自小就不喜歡,甚至各種找茬。
她們這兩個姐妹以争寵為樂,看誰搶誰的東西搶的多。
谷海菱經常為自己叫屈:這只不過是個私生女,連庶出都算不上。
可是她父親偏偏要把這個賤婢接回家,堂而皇之的宣布這是谷府三小姐。
她絕對沒有一個妓@女生的妹妹,絕對不承認。
她奶奶沒死之前,他父親礙于老夫人就将谷泉夭當作殺手培養,可是沒想到培養出一把利劍。
當時正是一大群千金小姐在聊天。
女人一見面,無非就是“哇塞,你珍珠耳環好漂亮,在哪兒買的便宜貨。看,我這可是江東的珠寶,你們買不起。她二大爺的親娘好像嫁給她姑姑的弟弟的哥哥,好羞愧……你看她胸拉的多低,不知廉恥……”
反正,女人見面就是八卦攀比還有就是嘲笑。
“這戲曲好像講着一代妖後蘇妲己呢?”一個很小的聲音說。
小姐們慢慢的圍過來:“就是滅了商纣的蘇妲己嗎?”
“對呀,據說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可是人家美呀…”
谷泉夭聽着,冷不防地皺着眉頭,沒好氣的來了一句:“蘇妲己怎麽了?沒有蘇妲己,他姜子牙封神封個屁,蘇妲己才是封神榜上首席功臣。”
當時,說得铿锵有力,臺上早已謝了幕。
皇帝早已經走了,朝臣也散了一些,只有世家子與千金小姐還留在那裏。
全場肅靜無聲,幾百雙眼睛盯着她看,頓時晃了晃神。
關鍵的是,皇後看着她顯出怒色。
國之所導,禮義廉恥。
一個女子,一個尚在閨中的女子,竟敢說出這樣的話。
——啪啪啪——
拍掌聲,羽苒聲音拍的非常非常有節奏,像打着節拍。
她當時就紅了半邊臉,讪讪的低下頭:“開玩笑,開玩笑。”
清潤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來:“三小姐見解很獨到,羽苒佩服。”
就那樣,憑着羽苒的一席話,她再次光榮的成為焦點。
她咬着牙,恨恨道:“小侯爺謬贊……”輕咬着水潤的薄唇,恍惚的不知道該做什麽?
皇後看着羽苒,眼睛移不開,似曾相識。
當了皇後大半載,她還是懂得看人的。
就比如,這個少年,清貴,孤傲。
清得宛若天邊孤雪。
傲得仿若潭井古月。
漸漸的,她沖着他一笑,搖手作罷:“羽小侯爺還記得之前皇宮殺人事件嗎?聽說你有一把扇子?”
“是。”不卑不亢,甚至聲音一點溫度也沒有。
貴妃拍桌:“可是,你不讓查?”
“并沒有不讓,只是他沒膽子。”
南貴妃幾乎是怒不可遏:“你威脅本宮?”
“豈敢?”羽苒淡淡的:“南書院記載國之秘聞,羽苒豈敢藐視皇恩,娘娘若是帶着聖上的敕令,羽苒豈有不讓之理?若是罔顧法恩,還有什麽真理可言。”
“住口。”南貴妃面色泠然,憤怒早已不見,嘴角挂着笑——狠,絕,冷。
這個人,不該留在這個世界上。
知道太多秘密的,就應該是死人,短短的幾句話,道中的玄機深不可測。
無論怎樣,都是她理虧,不僅理虧,而且是虧大了。
盯着羽苒看了半晌,笑容變得溫和:“果然英雄出少年,之前皇後舉薦,本宮就奇了怪了,原來的确是奇人。”
皇後看着羽苒,再看着貴妃的變化,這變化真是大。
羽燭夫人立刻行禮:“犬子不懂規矩,望娘娘恕罪。”
皇後忍不住誇贊:“小侯爺聰慧,是我夏朝之福。”
可是她心裏黯然,盯着自己的故交羽竹夫人,這個女人曾經是她的閨中密友。
壬訾逍搖着折扇,氣沖沖的跑了過來:“皇後娘娘,貴妃娘娘,這谷三小姐腦子不好,小的能不能把她帶下去呀?”
“腦子不好就不要帶着上來丢人現眼。”喬家大小姐立刻沒好氣的接了一句。
谷泉夭冷笑:“我的比你的好使一百倍。”
壬訾逍冷淡的,嚴肅的:“零的一百倍也是零。”
皇後搖手作罷:“這畢竟是年輕人的世界。”
谷泉夭就那樣憤恨的走了,半句話都沒理壬訾逍。如果有一個人是純粹的,那麽這個人就是壬訾逍,有時候有人對你付出的太多了,你就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小泉泉,你就不要生氣了,身體是你的,氣壞了我可不管的呀?”
不得不說,壬訾逍很煩人,最令谷泉夭憤慨的是,他娘的他精力咋這麽好呢?
“都讓你別煩我?”
“我不煩你,誰會來關心你?羽苒嗎?他只會看熱鬧了。”
“反正我就是讨厭你。”
壬訾逍手裏的東西掉了,他特意去禦膳房拿的糕點。他忠實的以為讓喜歡的人吃好喝好就是男人的義務。
——原來只是讨厭我呀?
在她嘴裏說出來,并不是一般滋味呀。有一種苦澀蔓延,有一句話梗在喉嚨裏,耿得難受。心腔壓着一塊大石頭,沉重的,難受的,痛苦的。
“你了解我嗎?”壬訾逍突兀的問了一句。
十分嚴肅,看上去好像真的生氣了。
搖頭,她的目光非常的疏離,帶着一點冷漠:“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
“是呀,你不了解我,你就說你讨厭我,等你了解我,你就會喜歡我。”
“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可以去你的世界的,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搬家的。”
娘的,智障。
于是——“我很壞的,而且還會殺人的,很自私。”
“那正好,女人不壞,男人不愛,自私說明你愛你自己,如果你都不愛自己,你拿什麽愛上我呢?”
偶滴個親娘呀——這家夥真沒救了……
谷泉夭星眸冷淡,氣勢寒冷:“随便你。”
這第一纨绔王爺不是蓋的,臉皮厚度可以用萬裏長城衡量。
谷泉夭扶額,嘆惋,不經意的一眼,她瞥見了羽苒。
如果沒有徹徹底底的糾纏,也不會有了将來的悔不當初。
那個在她生命裏撒了一絲陽光的人正在臨水而立。
仿佛一眨眼,就會随水而逝。
羽苒靜得幾乎沒有一點聲響,心思內斂。
“誰?”聽到一絲動靜,紫衣少年非常警惕,淩冽的一聲。
“我。”為了防止谷泉夭出來,壬訾逍把谷泉夭給按在樹後面,“就我一個。”
“逍遙王?”羽苒淡淡的看着這個王爺,史稱第一纨绔不靠譜王爺。
“北辰侯?”壬訾逍悠悠然地念出口,“羽小侯爺,我有時候覺得我們之前不會有交際,可是一旦打破,我突然覺得跟你做個朋友。”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不需要朋友。”
“那只能是敵人。”
“我也從來不會給自己留敵人。”
威脅,但也是事實。
風髯髯,吹起衣擺。
壬訾逍頓時覺得自己遇到一個狠角色,為了自己後半生的幸福——拼了。
“反正本王的女人你不能動,谷泉夭是本王的,她不會喜歡你的,你別癡心妄想了。”
羽苒冷淡一笑,風清月明,靜的孤絕,清的冷傲。
“谷小姐确實很可愛。”他唇角溢出一句話:“從來沒有人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情。”
轉身,那一抹背影甚是優雅。
眼神清定,帶着疏離。
羽苒宛若天邊月,清冷的,孤傲的,出塵的。
捉摸不透……
壬訾逍正準備找羽苒打一架的,但是那不是找死嗎?壬訾逍打群架可以,但是單打獨鬥的話,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勝。
風過,花香溢。
谷泉夭從花叢之中跳出來,靈巧的,曼妙的像一只飛舞的彩蝶。
“小泉泉,我剛剛帥不帥?”
“帥你爺爺。”谷泉夭立刻擡腳便走。
風就無聲的吹過,今年京都的風異常大,常常吹得迷糊了眼睛。
“今日誰讓你如此?”羽竹夫人一拍桌子:“你一直冷靜,今日怎麽回事?”
“母親已經看到了。”羽苒笑道:“只是犯糊塗了而已。”
“糊塗?”羽竹夫人十分難以置信:“你可真糊塗,你看看貴妃的臉色了嗎?”
“看見了。”
據羽燭夫人所說,他是她一個故人的兒子,故人去後,被羽燭夫人收養以後,随母姓,為他取名為羽苒,七歲被皇後舉薦為北辰侯。
“你今日真是糊塗?我一直以為你是最冷靜的,我用盡所有的心血栽培你,你從小就如我期望的那樣長大成才,我很高興,可是你今日實在糊塗得很。”
羽燭夫人怒不可遏:“羽苒,你是不是真認識千金扇?”
“是。”
“能收為己用最好,不能收為己用就殺掉。”
“母親?”
“太陽沒升起之前,不準走。”
“是。”
少年挺直脊梁在那庭院裏站着,寂寞清冷如斯。
谷泉夭翻過牆去找他的時候,他就在哪兒。(壬訾逍:人家都是翻牆會妹子,你翻牆偷漢子,谷泉夭你對得起我嗎?)
孤寂而飄渺。
“又沒有人看你,走吧?”她說:“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她豎起手指着天:“我發誓。”
“你怎麽來了?”
“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千金扇如是說。
“本侯倒忘記了,谷小姐的身份。”
“走吧,反正又沒有人看你。”
“你走吧。”羽苒說出的話都是冰冷冰冷的,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
“?”
“一會兒護衛來了,你就走不掉了?”
“來就來呗,要錢沒有,要命也沒有。”
“當真任性。”
“你也可以的。”
“太過荒唐與奢侈,我,要不起。”
當時那個紫衣少年說:我,要不起。
谷泉夭凝望着他出了神,到了後來才明白。
那句要不起——
我的小侯爺——
——那時我不懂,不懂他的苦,他的痛,甚至一個人刀劍卡在血肉裏還不能說一聲疼。
任性的我以為我是最不幸的……
可是遇到他,深入骨髓的靜寂讓我着迷,讓我癡狂。
對我來說,本以為一切冰封,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一步步的走向深淵。
只因為那個人是你,
對吧,我的小侯爺……
“如果你想,你就可以的,你可以得到的?就像沒有人可以要求花朵怎樣綻放,也沒有誰可以要求春風要怎樣吹過。”
“我從來不奢求得到什麽,得到多少便失去多少,這個世界是這樣的公平,公平的令人發指,可是這樣太過沒意思?”
谷泉夭不知該怎麽說,忽然意識到這個孤獨入骨的少年有一種讓人想靠近卻不敢靠近的感覺。
當時,她靠在臺階上打了好幾個盹,等到天微亮的時候,她揉揉眼睛,看着羽苒。
他依舊站的筆直,不願意走,固執,倔強,只是有點滄桑。只有長袍一直飄啊飄啊,他是如此如此的讓人着迷,又是如此如此的孤寂。
當第一縷陽光射在他的身邊,忽然發現陽光再怎麽照也照不明他的身影。
蕭索的,寂寞的,孤傲的
——竟然在溫暖陽光中看到如雪般的孤寂。
☆、你快誤會呀
羽苒終于邁出一步,踉跄一下。
谷泉夭看見了趕緊把他扶住。
他的手很白,雅,修長,有力。
仿佛可以運籌帷幄一切,只是,這樣一雙手,掌控了所有人,卻唯獨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他輕聲道:“謝謝。”自嘲的笑笑:“站的太久了,有點麻木了。”
“你是不是傻?”谷泉夭沒好氣的說道:“又沒有誰逼你?”
“有時候,有些事需要人背負的,就比如我們看見了溫暖的太陽就必須承擔黑夜的寂寞,登上了山頂就必須承擔旅途的辛勞,無論你是聽着戲曲過完黑夜還是你坐着轎子登上山頂,終會有個人要承擔和背負的這背後的一切。”
羽苒看着谷泉夭懵懂的模樣突然有點好笑,挑眉:“當然,你不需要懂這些。”
谷泉夭讪讪的笑道,有點尴尬,眉心墜抹額仿佛會意似得在額頭上蹭蹭。
她不自然的摸摸額頭,更顯俏皮可愛。
谷泉夭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笑起來很可愛。
但有時候很詭異。
比如,她殺人的時候。
“小侯爺?”
“嗯?”
“你信不信有人從小就仰慕你,永遠——”
“不信,這世間沒什麽永遠,因為人會死,當一旦死了,那麽一切的一切就會随風而去。并且,人心善變。”寂寞冷淡的聲音:“你相信?”
女子清越聲響帶着幾分铿锵的沉悶:“我誰也不信,我只信自己。”
羽苒感嘆一聲,擡頭看天,曙光蒼茫:“或許我說得太絕對了,至少我不曾遇到過,像你這樣的女孩,信這些是理所應當的,因為你們心裏有着對美的追求,而追求這些美好的永遠的東西可以讓人的信念變得堅定。”
其實,羽苒當時已經明白過來,以他的聰慧,他了然自己遇到了,只是不肯去相信。
這世間,沒有什麽永遠。
谷泉夭溫和笑笑:“其實也沒什麽?”
走到院子裏,忽然看見那石桌上擺的琴,紫檀木做骨,雪蠶絲做弦,只是只有六根弦。
連谷泉夭這個不懂琴瑟之人都知道,琴有七弦。
藍花楹星星零零的點綴,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