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身世
刑罪死死盯着照片中那張熟悉的臉, 臉上的溫度正漸漸退卻……
“這照片裏的小狗蛋兒…是你嗎?”
刑罪問的是一臉風輕雲淡, 心底卻似打翻了調味盒, 五味雜陳。
明知故問的他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只是一瞬間找不出個情緒顯在臉上, 偏要刻意問出這一句,像是給自己的心情騰出片刻去緩沖……
看着照片裏, 小石頭那張稚嫩的臉。
——他因該詫異?驚喜?還是憤怒?
無論是哪個詞,此時拿出來都顯得蒼白無力。
清明将頭抵在他寬厚的肩上,因情 | 欲撺掇出的那股火一直燎到脖根處,血液往頭上竄, 久久不褪去。他幽幽道:
“會不會說話…怎麽樣?我小時候是不是很卡哇伊?”
一股血氣湧上心頭, 在齒間打戰,刑罪有種想打爆他頭的沖動!仔細一拿捏, 又實在是舍不得,只能是壓低心底放肆叫嚣的怒火, 讪讪一笑:
“可愛的要死…”
顯然是句帶毒的甜言蜜語。
刑罪不動聲色的收緊了箍在清明身上的手,一股子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發酸膨脹, 像是地底翻湧的滾燙岩漿, 蓄勢待發, 随時都可能撐破那層胸腔的皮肉,将自己懷裏這個稀罕的寶貝灼傷。一向心思過于深沉嫌少會失控的他, 此時此刻眼底帶着濃烈的血氣,力道過了頭也全然不知。
就是這麽短短的幾十秒裏,刑罪內心世界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清明整個人就這麽大咧咧的抵在他懷裏,也不知在想什麽,對他的反應全然不知。直到一股窒息感刺激到自己的感官,清明這才後知後覺。
“哥啊,你輕點兒,快喘不過氣了…”
刑罪不為所動,清明這才感受到籠罩在頭頂上空的那股強大的壓迫感。
“咳咳...你這是想謀殺親夫麽,讓你抱緊可沒讓你勒死我。再說...你打算就這麽幹抱着嗎?”
清明語氣平淡,色迷心竅的他還不知死活的在刑罪胸前輕啄一下。
刑罪顯然是沒了興致,平日裏披着正人君子皮囊,每次在床上可沒少下功夫的他對于清明的撩撥不為所動。即便此時下|身依舊昂揚,也只是壓抑着生理上的渴望。刑罪不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他很明白自己此時此刻的心境——清明到底是不是在跟自己玩兒失憶?
“別鬧了”
清明被他今日這種反常的冷淡态度鬧的心煩意亂,刑罪此時眼底的已經不是适才的柔色,不知何時換上了一抹陰寒,那目光是想将自己的臉盯穿嗎?
原本就藏着掖着的清明,顯然被他這犀利的的目光盯的有些心虛了,暗暗發怵。
“...怎麽了?”
刑罪擰眉試探的問:“這些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
清明像個二丈和尚,“七八歲那會兒,全是我媽的傑作,像素不高,全靠我底子撐着。”
刑罪更進一步的問道:“怎麽沒五六歲那會的照片?”
“那會太小還不記事,不記得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刑罪目光一緊,“不記得...”
清明看他臉色又沉下幾分,在心裏還原方才的一切細節,想要找出刑罪突然反常的原因。嘴上應和着:“嗯,估計也有吧...” 說着,他深深吐了口氣,接着道:
“在我記憶裏,我媽還在的那會,她成天捧着相機跟拍我,不過...”清明突然言止,臉上倏地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色,稍縱即逝便被一抹遺憾掩蓋:
“估計太久了,很多照片都丢了,就留下這些,你就湊合着看吧。”
刑罪将他面上所有表情盡收眼底,清明一個眨眼的動作,他都能在心裏轉化為慢動作,分析半天。
“再說,眼前不是有個‘成熟版’的清明,還去惦記小小明幹嘛。”
說完,清明神色忽然一滞,緊接着他挑起眼皮,微眯着眼重新看向刑罪的臉。
清明忽然意識到了一點,剛才二人短短的幾句對話中,刑罪屢次提到照片,貌似是對自己的照片有了某種執着。
兩人各懷鬼胎,在互相過于探究的目光下拉開了一場“眼瞪小眼”的拉鋸戰...最終還是刑罪率先打破了這股詭異的平靜氣氛,伸手朝着清明微蹙的眉心輕輕一彈。
“看什麽看”
刑罪擡腕看了看表,“明早我要趕回宕城,去睡吧。”
說完,也不管清明什麽反應,從地上撿起方才激情中,被二人扔在地上的衣服,抖去上面的灰,替清明穿好,動作甚是溫柔,只是眼神不再看他。
清明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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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雖是躺在一張床上,彼此卻各懷心事,假寐不語。這是二人在一起以來,第一次“冷戰”。與其說是二人冷戰,倒不如說是刑罪單方面的臆想。
此時他呈仰面的躺姿,一只胳膊很有男人味的枕在腦後,深邃的眼睛同屋內的空氣混為一體,藏匿在黑暗中。
回想起先前帶清明去“星光家園”,當時他的所有反應還歷歷在目——顯然星光家園對于清明而言,就是個新大陸。包括當自己在他面前提到“小石頭”,清明當時表現的就是個旁觀者。
不是當事人嗎?
那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自己眼瞎認錯人。刑罪直接在心裏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那副面孔,可是占據了自己整個青春年少。縱使是幾十年沒見,即便只是對着一張舊照片,可他與小石頭的那段記憶,印在年少時的身體裏,随着歲月流逝,同經脈纏繞一起,早已紮根在他的血肉之中,同他共生長。此時此刻,原本只會存在記憶中的那張臉,一下子成了實物,映照在眼底,讓刑罪不禁産生一種錯覺...全身的經脈像是被一只殘酷的手用力拉扯了一下,全身都疼的緊。
“不記得了...”這幾個字像是根毒刺,深深插|進了他的心窩裏。
第二:清明假裝不認識自己。至于原因,刑罪無從所知。
如果清明一直都在演戲,那稱他為休斯頓影帝都是一種侮辱。可清明的反應明顯也是打了自己的臉,這種可能性也很渺小。
如果上述兩點都沒猜中,那只有最後一種可能——清明忘了那段記憶,忘了星光家園,忘了一個叫“小非”的男孩。
正如清明那句:“那會太小還不記事,不記得了。”
刑罪再一次被這句話戳中了心窩。
如果小石頭不是清明,那麽這句話對刑罪來說,無關痛癢,只是幾個普通的漢字組合在一起的一句簡單對白。可偏偏,清明就是小石頭,卻又不是自己當初的那個小石頭。
現實和殘酷總能湊到一塊,刑罪在心底苦笑...說真的,他寧可清明只是清明。
刑罪抽出手臂,将躺一旁,背對着自己的清明一把撈進懷裏。也不管他到底有沒有睡,其實他知道清明跟自己一樣,并沒睡着。
對于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正在想心事的清明被吓的全身一個激靈。腦袋貼在刑罪胸口,眨巴着眼睛問:
“師兄?”
“嗯。”
“你吓到我了...”
刑罪不動聲色的将另一只手貼在他背上,像是哄孩子一般,有節奏的拍打着。
“師兄?”
“嗯。”
清明的喉結上下翕動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刑罪沉聲道:“沒有,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什麽事?”清明放慢了呼吸。
刑罪沉默了幾秒,剛要開口時,清明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撕碎了片刻的寧靜。他立刻從刑罪懷裏起身,打開床頭燈,拿過手機一看上面的來電顯示,眼神明顯的一沉。接着不動聲色的看向刑罪:
“師兄,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先睡。”
刑罪點了點頭,“披件衣服,別着涼。”
清明索性套上他的外套,走出了房間。幾分鐘後,清明再次回到房間時,就見刑罪阖着眼,以為他睡着了,于是輕手輕腳重新躺回床上。結果剛躺下,刑罪故技重演,再次将他撈進懷裏。
“這麽晚,誰打來的?”
清明沒想太多,說了個名字:“清朗,他明天有事讓我去找他。”
刑罪依舊阖着眼,默不作聲。就在清明以為他會刨根究底的問什麽事時,出乎意料的是,刑罪沒有再問什麽,只是叫自己早點睡。
清明躺在刑罪懷裏,被他身上的暖意催眠,呼吸很快變得均勻。
第二天兩人起了個早,由于要趕在九點前回局裏,刑罪沒耽誤時間,自行駕車離開。然而車在上高速前,他卻猛的打了個方向,調轉車頭直奔別墅。
車內,他撥通崔景峯的電話,
“喂峯子,今天我不在市裏,有事随時電話聯系。”
等他回到別墅,清明已經出門了。何海德正在修剪園子裏的臘梅,見他返了回來,以為他落了東西。
刑罪倒是直接,開門見山道:
“德叔,我能問個問題嗎?”
何海德停下手中的活,一臉慈祥道:“有什麽問題你就直接問吧,不用跟我客氣。”
刑罪語氣變得凝重。“清明不是清老會長的親生兒子,對嗎?”
何海德的心猛的一顫,他驚愕的擡頭,“這話…你聽誰說的?”
刑罪并未回答,從何海德的表情中已經窺探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是早就意料到的答案。
何海德見他不說話,心裏頓時是産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剪刀從手中滑落,何海德彎曲着雙腿,順勢要往地上跪...可在他膝蓋碰觸地面之前被刑罪制止住。
“小刑啊,德叔求你,算我老頭子求你了,這話不管你是從哪裏聽來的,可千萬不要讓少爺知道啊。”
果然,清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刑罪心頭冰冷,他将何海德扶起,“我不會說...”
“但他遲早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