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碎屍(五)
案發第二天上午七點左右, 接到一位市民的報警電話, 聲稱在永安城郊的樹叢裏有一黑色編織袋, 裏面發現有人的手掌。刑罪他們到達現場後, 一個黑色編織袋剛從土裏挖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黑色編織袋底下還壓着一個白色泡沫箱, 裏面裝着一顆女性頭顱。
據報案者所述,今天早上,他同往常一樣出來遛狗。這片地處郊外,平時鮮少有人會來, 所以他遛狗都不會系牽引繩。然而當他路徑此處, 狗跑進樹林,男人喚了半天不見狗回來, 于是就追了過去,等走進樹林裏, 見他家狗子在刨土,一個黑色的蛇皮袋從土裏露出小半截。狗将袋子撓破, 等他細細一看, 就發現一個手掌從黑色洞口裏露出來。
法醫對比DNA結果證實發現的人體部分器官, 內髒以及頭顱均屬于喬默。
法醫屍檢時,在死者掌心以及手指內側發現一些水泡, 磨損式的傷口。另外,法醫還在半截食指的指甲中提取到一些紅色粉末,經化驗為肉豆蔻酸異丙酯、甘油三異硬脂酸酯以及少棕榈蠟的混合物。說的簡單的, 也就是女性常用的口紅。也提取到喬默本人的皮屑組織,卻沒提取到其他人的皮屑組織。
這次木森重新做了一次完整的屍檢,結束後直接被刑罪叫來刑警一隊的會議室。清明,崔景峯,方來,謝浔最後加上隊長刑罪,全部到齊。
木森指着投影儀上的照片道:
“你們看,死者脖子有明顯的勒痕,而且還有重疊的痕跡,這印跡規則比較特殊,像是被不鏽鋼淋浴軟管勒後造成的。不過…”
木森想了想,還是将下面的話咽回了肚子裏。轉而繼續道:
“死者的肺部腫脹積水較多,我已經采集部分積水拿去化驗了,結果很快會出來。但目前能證實的是,死者具體死因為溺亡,也就是窒息性死亡。但屍體體內殘餘血塊極少,頸處創面有重疊的痕跡,推測兇手應該是在死者死後不久,先是用較為鋒利的刀連續劃了幾次,進行放血。等死者體內血液幾乎放盡,再用斧頭将其頭顱砍下,進行肢解,手段極其兇殘。我還發現了一個胚胎,估測五個月,混在今早上被發現的那些內髒中。”
謝洵道:“我去過小區,但是不巧的是,小區保安聲稱當天,也就是死者最後一次出門那天,小區的監控錄像剛好出現了故障,被保安拿去維護了,所以沒有當天的錄像。
刑罪開口問:“方來那邊有什麽進展?”
方來道:“我查了喬默的通話記錄,喬默平時社交很廣,絕大部分都是公司裏的同事,而跟她聯系最多的就是劉海濤。你讓我查的那個金飛,喬默近期通話記錄裏并沒有他的號碼。”
崔景峯:“我也查了金飛,案發當天,他一直在都在紋身店裏,給一個客人紋身,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點半左右才結束。金飛沒有作案時間,暫時可以排除他的作案嫌疑。”
清明道:“我查了劉海濤,發現他還有個兒子,叫劉煜辰,今年十六歲,已經在上高中。因為身體方面的原因,已經休學一年。”
崔景峯:“昨天對劉海濤審訊時,他好像對兒子只字未提。”
清明繼續道:“這個劉煜辰好像是個天才,拿過很多全國性的數理化大獎,相反的,他的語文特別差,從未及格過。而且從他初中老師那裏打聽到,劉煜辰這個孩子很不擅長和人交流,他初中三年在班裏沒有朋友,平時從不和身邊同學交流。”
謝洵揶揄道:“天才不都是這樣的?覺得自己與衆不同,有自己的獨立世界。”
清明低頭咬了咬拇指,那是他思考問題時,下意識的一個小動作。
接着他開口道:
“劉煜辰是劉海濤跟他前妻所生,他前妻也姓劉,叫劉欣,兩年前因白血病過世了。劉欣還有一個妹妹,叫劉蓉,在劉欣還在世的時候,劉蓉跟姐夫劉海濤的關系就十分緊張。劉欣自己開了一家化妝品店,生意很好,劉蓉覺得劉海濤跟她姐在一起是因為她姐姐的錢。所以一直反對劉欣嫁給劉海濤。劉欣死後,她的財産全部給了劉海濤。不久後他又娶了喬默,劉蓉知道後,甚至還在劉海濤和喬默的婚禮上大鬧過。”
清明停了幾秒,又繼續道:“還有更狗血的一件事,劉蓉其實跟喬默認識,兩人是大學同學。”
聞言,所有人臉上劃過一絲詫異。
崔景峯道:“這麽說…這個劉蓉作案嫌疑很大。”
刑罪不以為然道:“劉蓉本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首先考慮到她是個女人,獨立完成殺人分屍抛屍比較困難。不過…峯子,把她叫來警局問問。”
木森打了個哈欠,開口道:“看來也沒我什麽事了,那我先回去了,再看看屍體上有沒有被忽略的地方,希望諸位早日破案。呃……這姑娘挺慘的。”
刑罪卻叫住了他,等其他人走後,他便開門見山道:“剛才在稱述屍體死亡特征時,你好像還有什麽話沒說完。”
木森并不驚訝刑罪會說出這句話。讪讪道:“我就知道瞞不了你,不過還沒證實,所以方才有一點我就沒提,不希望誤導了你們的調查方向。”
刑罪臉色一沉,語氣明顯淡了許多。“你有沒有想過,你沒提的這點可能就是一個重要線索。你不是初學者,什麽時候轉型走天真路線了?”
木森方才沒提到的,就是死者脖子處的勒痕有重疊,被害者被勒住脖子會有掙紮的動作,這也解釋了她手心為什麽會有傷口。但這個痕跡又不太像是劇烈掙紮時留下的,這點他還沒證實,所以剛才也就沒提出來。
木森承認自己剛才的确有些欠妥,開口也沒了底氣:
“再給我點時間…”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會議室。
刑罪的車停在劉海濤家小區。
清明看了看時間,側目問:
“嗯…這個點劉海濤還在公司,你确定劉煜辰那小子等會兒會給我們開門?”
“誰說我要先去劉海濤家了?”
說完,刑罪伸手将後座的圍巾撈了過來,甩在清明懷裏。“外面風大,把它戴上。”
說完,打開車門一頭紮進寒風裏。
清明喃喃自語:“不是秋衣秋褲,就是棉襖圍巾,怎麽感覺我之前那幾十年都白過了一樣。”
“不過…媳婦兒的圍巾就是暖和。”
下了車,刑罪已經走到小區門口的保安室外,清明猜到他的意圖,跟上去。
刑罪敲了敲布滿霧氣的窗戶:“大哥,我是來看房子的,中介那小哥讓我在小區門口等,他去找房主拿鑰匙一會就來。這外面冷,你看…我跟我朋友能進屋等嗎?”
刑罪平時說話總帶着一股濃郁,漫不經心的淡漠口吻,此時卻操着一股子滑頭腔調。這還是清明頭一次碰到,不免新奇。再看刑罪那張臉,依舊正經,找不出一絲做戲的破綻。清明索性痛痛快快的在心裏笑了個底朝天。
保安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見有人來,關了正在播放抗日劇的手機。對刑罪道:
“門沒栓,你推一下。”
保安這種職業很枯燥,除了看大門,定期在小區內巡邏,剩下就是看監控錄像了。一般大點的小區會有八九個保安,而小一點,也就四五個。劉海濤所在的小區屬于獨門獨戶的老別墅區,別墅年份雖然有些久了,但在整個宕城屬于中高檔的小區,小區治安管理還算嚴格。
清明跟着進了保安室,就見刑罪伸手往兜裏掏,以為他又是摸糖,結果卻從兜裏摸出一包煙。清明好奇,這煙他什麽時候買的。後來清明問起,刑罪才告訴他,那包煙是從木森那裏順手牽羊拿走的。
刑罪給保安散了根煙,那保安問:“你準備看哪棟?”
刑罪毫不猶豫道:“十一幢一單元102”
這時,清明發現那個保安抽煙的手明顯一頓。那保安吸了口煙,再慢慢吐出煙霧,似乎像是在猶豫什麽。刑罪眼尖,乘勝追擊。
“中介那大哥說,那棟別墅主人因為要移民,願意出低價想盡快将房子賣出去,價格真的很劃算,等會看了房子沒什麽問題,下個月我就跟我老婆正式住進來。”
保安眉頭一緊:“兄弟啊,哥哥奉勸你一句,那房子你還是不要住。”
刑罪故作狐疑:“為什麽?”
保安撚滅煙頭,吐盡最後一口煙,緩緩道:“我在這兒幹了十幾年,哪家房子有問題,多少還知道點。現在那些中介真不是個東西,也不管房子是不是有問題,擎想着賺錢。從我來這幹的第一天算起,那棟房子已經換了不下十個房主了。”
清明問:“難道那房子鬧鬼?”剛說完,清明就覺得自己問這句話之前沒過腦子。的确,迄今為止,這世界仍然有許多事情無法用科學二字來解釋。于是就有人将那些奇聞異事推給了鬼魅魍魉,可清明不信那些牛鬼蛇神。
“鬧不鬧鬼這不好說,不過…只要住進這屋子,家裏鐵定要發生點不詳的事情。你們別不信,不是我迷信,我跟你們說,我剛來這裏看門那年,聽一個老保安說,那房子第一任房主是個女人,在家上吊死了。後來住進去的人不是死就是傷。兩年前有一戶姓章的住進去。住了大概一個多月,他家小孩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死了。真可憐,當時那孩子才五歲。後來搬進去的劉家,算是住的最久,可那家男主人的妻子去年得了癌症,估計是治不了,從醫院回來還是在家裏斷的氣。後來那家男主人又娶了一個年輕的女人,不過……”
說到這裏,老保安壓低了聲音:“…不過昨天我聽說那年輕女主人被人殺了,頭顱到現在還沒找到。有人說,可能就埋在那棟別墅的後面。怪吓人的,這兩天晚上夜巡,我一個人都敢去那家門口停留。”
聽了保安的一番話,那棟房子确實是有些詭異。
“還有啊,他家那個孩子更奇怪。前年他們剛搬進來那會,我還看到過那孩子,估計現在也就十七八歲。後來他媽媽走了,就沒見他出過門。而且他家隔三差五就能聽到摔東西的聲音。我估摸着那孩子可能是精神上出現了問題。”
刑罪問:“大哥,前兩天你有從他家聽到什麽奇怪的動靜嗎?”
保安又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
“我跟你們說啊,四天前,那天晚上是我巡夜。我經過他家門口,當時那個女主人還沒死。他家裏傳來争吵聲,接着那男主人從家裏沖出來,走到院子的花壇邊上一頓亂踹。我就站在他家院子門外打了個招呼,問他怎麽回事。那男主人說沒事,你們也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嘛,我也沒多管,就走了。”
“那你聽到他們吵什麽嗎?”
“我就隐隐聽見那女主人在叫罵,說孩子…是廢物什麽的,還有一句什麽…他比你行…具體什麽我也沒聽清。”
這時,刑罪注意到保安室外的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