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碎屍(四)
此時的審訊室內,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掩面咬拳哭的泣不成聲。
都說笑能傳染, 相反悲恸能輕易會讓人産生恻隐之心。
清明從兜裏摸出一包紙巾, 他有輕微的鼻炎, 每年到了天稍微冷的時候就開始鼻塞,流鼻涕。刑罪注意到了這點, 沒事總愛往他兜裏塞兩包軟紙巾。
刑罪這個普通的小舉動,并不是怕清明忘記随身攜帶紙巾,而是他覺得普通的紙巾紙質不夠柔軟,沒擦幾下, 清明鼻尖就紅腫甚至破皮。刑罪絲毫沒猶豫, 買了那種專門給嬰兒用的柔軟紙巾,果斷沒收清明買的那些。
清明只能用着生硬的語句, 适當安撫着劉海濤:
“劉先生,請你節哀順變。畢竟人已經不在了, 生者應該堅強。”
劉海濤原本獨自沉浸在喪妻之痛中。清明不勸還好,一勸反而弄巧成拙。他的話像是劃破暗夜的火苗, 點燃了杜海濤埋在心底的一根□□。下一秒, 劉海濤轉悲為怒。
“堅強?你告訴我怎麽堅強?你說的倒是輕巧。現在我老婆被人殺了, 光是殺了還不夠,連着她肚裏的孩子也沒了。屍…屍體…”
林海濤吼着吼着, 又痛哭起來,哽咽道:“兇手還不給她留個全屍…我他媽要殺了他!”
“我要殺了他!” 劉海濤邊吼邊捶打着審訊桌。
清明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劉海濤幹笑:“理解?你理解什麽?你告訴我你理解什麽!”
一旁的崔景峯提醒他:“劉海濤,你冷靜點!”
清明低着頭, 半晌一言不發。
刑罪一直站在隔壁監控室的那扇單向玻璃前,他的視線如往常一般淩厲,從劉海濤失控那刻起就一直落在想要試圖安撫他的清明身上。這個角度看去,刑罪只能看到清明的側臉,剩下半張臉藏在背光的陰影下,隐晦不明。
審訊室裏此時詭異的安靜,片刻,清明終于再次開口,他冷冷道:
“我了解的,因為…”
“我也失去過至親”
一句話,被清明說的無關痛癢,刑罪聽的卻是心如刀絞。哪怕是自己已經暗自調查過清明,更是知道清明一直隐瞞自己的秘密。可當這個秘密被清明親口說了出來,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刑罪這才恍然,自己原來還是沒辦法釋懷。
他怨清明不夠坦白,他更恨自己無能為力。
刑罪更是第一次感受到“心有餘力不足”這句話的殘忍,直截了當将自己的隐藏的那份珍惜抹殺的一滴不剩。
聽了清明所說,劉海濤臉色也明顯一滞。而與此同時,崔景峯偏頭,目光中帶着一絲探究,打在清明臉上。
崔景峯突然發現,處了半年的同事,自己對他依舊是一無所知。
清明斂起那股陰郁,擡眼重視劉海濤,淡漠道:
“劉先生,你應該不缺我們這點同情。所以,希望你盡可能的給我們提供有利線索,這樣我們也能早點破案,抓到兇手。”
劉海濤緩緩閉上眼,緊接着将整個臉埋在手心中……
一小時後,清明,崔景峯從審訊室出來,又被立刻召集去開會。
據劉海濤所述,他沒有仇家,也從未借過高率貸。所以喬默不可能是遭仇人或者高率貸催債人殺害。因為工作原因,劉海濤平時除了跟同事打交道,私底下,也就偶爾跟兩個高中時就一直保持聯系的鐵哥們聯系。結婚後他跟那幾個鐵哥們聚少離多,重心都放在工作和家庭上。
謝洵道:“頭兒,你讓我去劉海濤的工作單位。我從他同事那裏得知劉海濤這人平時待人和善。工作上遇到糾紛也是主張“息事寧人主義”的方式,私底下跟大家聊天,三五句離不開他老婆喬默。雖然公司裏的人都沒見過喬默,但都知道她的存在。所以這個劉海濤,是大家眼中公認的好男人。喬默遇害的這段時間,劉海濤與往常一樣上下班,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麽不一樣的。”
方來道:“至于死者喬默,公司同事對她印象并不深,朝九晚六,沒有遲到早退的記錄,基本就是隐形人。案發當日,也就是星期三,是工作日,喬默沒去公司,卻并未跟她的主管請假。按照劉海濤所說,喬默準備回娘家,我查了她當天的支出明細,并沒有交通消費記錄。”
清明沉默半晌道:“他們家就一輛車,當天也被劉海濤開去上班了。喬默娘家位于城北永宕,如果回去,她不可能走路,打車去的可能性很大。你們說,兇手會不會是個出租車司機?”
這時刑罪開口了:“這樣調查範圍就更廣了…查了劉海濤家附近的監控錄像沒?”
方來道:“我查了案發當日劉海濤家附近打車點的監控,沒有找到喬默。”
“小區門口的監控呢?”
“小區門口的監控不是公共的,要去小區保安那裏調取。”
刑罪問:“那把斧頭有線索嗎?”
崔景峯道:“我跟謝洵找到賣那把斧子的店家,就在城南華安街一家小型五金店。不過…我問了老板,店裏的攝像頭很早以前就壞了,老板因為生意忙一直沒想起來換。再加上店主對買斧子的人沒有任何印象,所以沒問到任何線索。”
線索斷了,這樣一來,兇手的真正面目依舊是藏在黑霧中的一團迷。
謝洵兩手一攤,“頭兒,接下來要怎麽查?”
刑罪不答反問:“你們覺得…劉海濤跟喬默是對恩愛夫妻嗎?”
崔景峯蹙眉道:“頭兒,你為什麽這麽問?”
“從你們目前了解的這些信息來看,對劉海濤的評價,他是個好丈夫。但是身為妻子的喬默,評價基本沒有。”
“這時,清明突然想起一件事。
“師兄,你還記得金飛昨天說的話嗎?”
刑罪當然記得,他知道清明和自己想一塊兒去了。
這時,謝洵問:“金飛?金飛是誰?”
清明解釋道:“金飛是個紋身店的老板,我跟師兄昨天去了那家店,證實喬默身上的紋身就是在他那裏紋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金飛跟喬默有過一段風花雪月的情史。”
謝洵的關注點沒立刻放到這個突然冒出的紋身店老板——金飛身上。
謝洵揶揄道:
“你跟頭兒還私下加班去查案?啧啧,這叫我們情何以堪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夫妻搭配幹活不累?”
方來和崔景峯還未明白這話的言外之意,還以為只是謝洵簡單的玩笑話。
刑罪斜睨着他:“你有意見?”
謝洵立刻收斂起笑容,識相的閉上了嘴。
清明繼續道:“據金飛所說,他和喬默是去年認識的。我記得喬默那張問卷上的時間是去年六月份,他們談了兩個月。就算他們是六月份确認關系在一起的,那麽七八月份兩人還是情侶關系。然而根據劉海濤所說,他與喬默是去年三月份經朋友介紹認識的,之後兩人迅速發展成男女朋友,更是在六個月之後,也就是九月份結了婚。如果金飛和劉海濤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這個喬默就有問題了。”
崔景峯反應很快,從清明的話語中很快捕捉到了矛盾點。
“喬默跟他丈夫沒結婚前,難道喬默當時腳踏兩只船?”
刑罪摸出一顆糖,默默的撕開包裝。他并沒有正面回答崔景峯這個問題,而是挑眉道:
“我總覺得這個劉海濤隐瞞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