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畫皮(十六)
刑罪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元殊就是兇手, 那蕭也現在跟他在一起可能會有危險。
他匆匆挂了電話, 出了書房朝玄關處走。
“你去哪裏?”
清明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含着些許睡意。刑罪從衣帽架上取下外套, 邊穿邊說。
“回去睡覺, 我去趟醫院。”
“醫院?是不是蕭也出事了?我跟你一起去。”
說着衣服也不換,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刑罪無奈, 一手扯過他胳膊。壓低聲音:
“沒事,我就去看看。聽話,回去睡覺。”
清明回頭看着他……
五分鐘後,清明還是坐在了副駕駛座上。剛才從刑罪口中得知元殊具有重大嫌疑, 他卻不以為然, 縮在副駕駛上,侃侃而談。
“如果元殊就是兇手, 在警方還沒查到他頭上之前,他為什麽不走?還公然出現在醫院, 甚至在警方的視線中。他這麽做,完全是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好吧, 姑且認為他這麽做存在抱着僥幸心理的可能, 亦或者是想要挑釁警方…可這操作是不是太過冒險了?再說, 以目前我們所掌握的線索來看,最多判定他具備嫌疑, 根本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元殊就是兇手。”
“還有,你說你查案就查案, 幹嘛偏等我睡下,一個人偷摸着查?”
說完後,半天也沒等到刑罪的回應。清明側過頭,就見刑罪陰沉着臉,周圍的溫度與車外相比,高不了幾度,頗有些滲人…清明一根筋瞬間繃緊,他自然清楚刑罪冷面相待的原因。
清明游刃有餘的開啓了他油腔滑調的功底:“不理人了?敢問我犯了何罪或者說錯了何話,讓官人冷眼相待?”
刑罪仍舊冷着臉不說話,清明絲毫不慌張,看向窗外。此時是淩晨兩點左右,馬路上車并不是很多。這時,後方駛來一輛中巴車,因為要超車,車速略比他們快一些,清明原本只是百無聊賴的瞥了他一眼。只見那位中巴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平平無奇。他的雙手本放在方向盤上,突然空出一只手,摳着鼻子,畫面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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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師兄,你快看那…”
這次刑罪終于肯開口了:“你就不能安靜會?” 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
清明全然無視,自顧道:“我就是想告訴你,那司機大哥開車竟然摳鼻孔,太特麽危險了。”
“……”
眼看刑罪臉色依舊不好,清明故意籲了口氣,打開車窗,涼風瞬間灌入車內,明明很冷,可他硬着頭皮吹了一會。
刑罪按下按鈕,車窗又緩緩阖實。
“你再鬧,信不信我現在把你丢出去?”
清明就等他這句話,只見他下一秒嘴角勾起,開口道:
“你舍得麽?”
“下次你可以多作妖,必要的時候我會采取武力鎮壓。”
清明故作郁悶道:“哥哥,昨兒晚上你在床上可不是這番嘴臉啊。在做的時候,是誰一口一個明仔,一個寶貝的叫的那麽歡?我可告訴你,你留在我身上的那些印跡還沒消下去,現在翻臉不認人了?還要家暴了?那我這算不算遇人不淑?”
刑罪被他一番沒羞沒臊的話堵的一時間沒話說。
“唔…看你心疼我那小樣…賊招人。你就說你不想我大冬天在外喝冷風吃尾氣不就行了。心疼我就是心疼我,偏冷着一張臉做什麽…不過,還挺可愛的。師兄,是不是想要我哄你啊?”
刑罪覺得,對于清明這種沒羞沒躁喋喋不休的人,沉默永遠是擊敗他們最好的方式。于是乎,他繼續冷着臉,就是不說話。
“還生氣啊?那你說說我怎麽賠罪才能平息哥哥的怒火?”
“從明天開始,必須穿上給你買的秋褲,做得到嗎?”
清明擺了擺頭,“要不您…還是繼續生氣吧?”
刑罪淡然道:“做不到的話,以後自己睡!”
清明暗自咬牙,在心底腹诽,刑罪這招倒是狠。一招制敵,直擊要害,簡直是喪心病狂!想必是看穿了自己就稀罕他這麽個“大暖爐”
妥協當然是要妥協,可話依舊要說的漂亮。
“師兄的愛心秋褲,我當然要穿,那以後每天你幫我穿可好?”
……
到了醫院,病房裏果然空空如也。刑罪伸手摸了摸床,沒人任何溫度,這次刑罪反而又不急了。清明瞥見枕頭下有個筆記本……
刑罪道:“被子折的很整齊,蕭也應該不是被強行帶走的,看樣子是自願。去找醫院相關負責人調取醫院所有出口錄像,看看能不能查到他們什麽時候出去的。”
恰好這個點有護士來查房,年輕的女護士見病房裏突然站着倆大帥哥,又看病床上沒人,有些不好意思問:
“病人去哪裏了,怎麽不在床上?你們是家屬嗎?”
清明臉上倏忽閃過一抹清澈的笑容:
“我是病人的哥哥,護士小姐姐,能麻煩你帶個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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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像中幾個片段證實了刑罪的話,蕭也同元殊十二點半左右離開醫院,錄像中,兩人表情肢體動作都很正常,還有過一次交談。
“接下來怎麽辦?要繼續找他倆嗎?”
“暫時不用…”
刑罪還未說完,清明沒頭沒尾來一句:“我也覺得他們會回來”
刑罪挑眉:“哦?”
“蕭也如果打算不回醫院,不會将他平時不離手的那本筆記留下,我們就坐等吧…嗯…”
清明突然打了個哈欠,坐到走廊的長椅上,大咧咧的盯着刑罪看。
在确定了元殊的嫌疑後,來醫院的路上,刑罪心裏并非七上八下,相反卻是挺平靜的。元殊為人陰沉,但在蕭也面前卻又放下了幾分冷漠,雖然只是微妙的不易察覺的差異,但還是被刑罪解讀到。而刑罪之所以執意要來醫院,其實是想見元殊。清明說的沒錯,他們還沒有找到元殊行兇的證據,甚至連第二具“屍體”也下落不明。
如果元殊是兇手,他會怎麽處理夏之歆的屍體?以至于警方至今都沒發現。第一案發現場究竟在哪裏?還有則是:元殊将房子賣給宋心晟,這一舉動和本案有關嗎?
這一系列的問題困擾着他,刑罪有些疲倦,他坐到清明身邊,若有所以的阖上雙眸。
清明也困的緊,索性靠在刑罪身上打起盹來。
淩晨六點多,海平線一道金光乍現,朝陽刺破黑夜而開,像是铩羽而歸的勇士,在淺灰藍的天空暈開半邊天。往下,這股耀眼的光芒攜帶着令人向往的溫暖與海平面化為一體。
出生的太陽象征着希望和幸福,自帶一股無形卻神奇的力量,能讓人産生活下去的念頭。蕭也看的有些癡迷,也并不覺得刺眼,仿佛再看久些就能得到幸福和希望。活下去……這是他十幾年來,反反複複對自己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等他回過神來才,才發現自己竟然掉淚了。究竟為什麽會掉淚,蕭也并不想深究答案。
蕭也看着海平面出神,而元殊看着他出神。這一刻,元殊才下定決心給了自己一個結果。
愛讓人趨之若鹜,卻并非是能讓人記住自己的唯一方式。
恨讓人避之不及,卻是最能讓人刻在心裏揮之不去的陰霾。
海水浩浩蕩蕩一波又一波的湧來,蕭也他們帳篷紮營在離海邊還有些距離的沙灘邊上。腳下的沙子還比較幹燥。而現在潮水像是随時随刻都會沖上來。
淩晨八點左右,元殊将蕭也送回醫院,看到長椅上的兩人。
等蕭也進了病房,刑罪直接開門見山道:
“有幾個疑問需要元先生解答,現在有空嗎?”
似乎是有心理準備,元殊淡淡道:
“我跟你們走”
清明不時瞥幾眼前面的車,那是元殊的車。刑罪開的很穩,同前面車保持一個安全距離緊跟其後。
“元殊是不是嫌油多?怎麽選了這條路,要白繞一大圈。直接從成寧路過兩條街再上個高速開三分鐘下高速左轉直走再轉倆彎不就到了。”
刑罪無聲一笑,接着道:“剛才就應該讓你這個人工導航上他那輛車。”
與此同時,元殊觀察到前後還沒車輛開來,于是加快車速,瞬間甩了刑罪他們一大截……刑罪注意到元殊突然加速,然而誰也沒料到接下來的一幕……
只見元殊超速,猛踩油門緊接着驀然轉動方向盤,車頭直面撞向護欄……刑罪反應極快,他猛然踩下剎車。車輪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兩人身體因為慣性向前傾,索性被安全帶箍住。
元殊面不改色,瘋狂的自殺式操作任由車頭撞向護欄。與護欄撞上後,駕駛座上的安全氣囊瞬間彈出,元殊只覺胸腔一陣劇痛,肋骨瞬間斷裂了幾根。然而車并沒停下,護欄受到猛烈撞擊強行改變了車的方向,此時駕駛座嚴重變形,元殊被氣囊死死卡住,車子不受控制斜着在空中旋轉幾圈後,像是玩具一樣,伴随着大大小小的零部件砸落地面。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刺破耳膜,清明和刑罪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