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刃(二)
第二天,崔景峯同謝浔拿着方來事先替他們整理好的資料,去了林大同生前幹活的工地,找到平日裏常和李大同賭錢喝酒的那幫狐朋狗友。
兩人掏出警員證,崔景峯将眼前的三人掃了一遍,他眼神雖不如刑罪那般犀利,卻很直接。三人面面相觑,被他的眼神盯的不自在,也不知是不是帶了粗布手套,手心出了一層汗。
謝浔先開口,“耽誤你們些時間”
“警察同志,我...我這也沒幹違法犯罪的事情啊” 其中一人說完,另外倆人随即便應和:“我也是,我雖沒讀過什麽書,但也知道犯法要坐牢吃槍子。”
崔景峯直接開門見山:“林大同你們都認識吧,他死了,是被人殺害的...十月七號那天,林大同有沒有來工地?”
三人一聽林大同被殺了,愣住了。
其中一人說道:“林大同被...被人殺了?”
謝浔道:“你們不知道林大同死了?你們沒看新聞啊?”
“哪有時間看那玩意兒”
“怪不得他最近都沒來上工,工頭都打算把他開了。”
“你們最後一次見林大同是什麽時候?” 崔景峯在說話的同時不忘觀察每個人的眼神與表情。
“十月七號那天他還上工了,下班後,我本還想找他喝酒,他說有事不去,我就叫他倆和我一起去了。”男人指着其他兩人說道
“對對,不過說來也奇怪,平時叫他喝酒,沒見他不去過...反正後來他就沒再來過工地了。”
“你們那晚喝到了幾點?”謝浔問道
“大概晚上十點多吧,因為第二天還要幹活,我們就散了。”
崔景峯問:“那晚你們大概幾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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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男人抓頭想了想,“大概十一點多就到家了吧。”
另一男人道:“我和他住一個地兒,我們大概也是這個點兒。”
崔景峯:“之後呢?”
“肯定是洗澡睡覺啊,我們又沒婆娘,除了睡覺,還能幹啥?”
“你們在哪兒喝的酒?”崔景峯問道
“我說...你們該不會在懷疑我們殺了林大同吧,他林大同還欠了我們錢,把他殺了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謝浔道:“哎,我們只是例行公事,如果你們依實回答,我們會一一證實,排除你們的嫌疑。”
那人掂量了下,開口道:“...就在工地附近的一個大排檔裏喝的酒,我們常去,那裏的老板應該認識我們。”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個頭戴黃色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扯着嗓子朝他們這叫喚:“你們仨不幹活了!老子這邊人手不夠你們還偷懶。”
三人一聽,扭頭就走開了。謝浔見狀想要上去攔住他們,崔景峯叫住了他。
“瞎子別追了,他們與案子無關。”
瞎子這個稱呼是刑罪給謝浔起的外號,因謝浔的名字和金毛獅王謝遜同音,那謝遜雙目失明,索性就給謝浔叫成了瞎子。
謝浔道:“我看這三個人嫌疑很大,剛才他們還說林大同欠了他們錢,說不定是林大同想賴賬,于是三人一氣之下合夥把他殺了。這林大同一米七八的個子,體重好歹有個一百四十斤,這三人聯手将屍體丢到下水道,簡直是綽綽有餘…”
崔景峯道:“既然這樣,他們為什麽不直接找個更隐蔽的地方把屍體埋了?”
謝浔:“可能是他們當時殺了人,太慌亂了,在運屍的過程中剛好看到了正要維修的下水道,然後...”
崔景峯忙打斷他,“他們剛才都沒說謊,應該和案子無關。”
崔景峯在大學時候曾修過三年行為主義心理學,此著名流派創始者美國心理學家華生是他的偶像。他平日裏喜歡研究這些方面的書籍,加之他觀察能力強,單憑一些微小的動作判斷人的心理對他來說不算難事。同他共事五年多,刑罪很信任他的辦案能力,也是刑罪向上級推薦崔景峯為副隊。
謝浔拍了拍崔景峯的肩膀說道:“不過至少縮小了林大同具體死亡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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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罪獨自一人來到李大同家,平時偵查案件他都會帶上崔景峯,而今天例外。
入眼一片舊式的集體居民樓,順着門號很容易就找到林大同家...防盜鐵門是左右移拉的老式防盜門,上面鏽跡斑斑的有些年頭了。刑罪掃了眼,發現門沒鎖,看來有人在家。他敲了敲門,無人回應,又接着敲,立身等了好一會,門打開了,露出一張稚嫩的臉...
隔這兩扇門都沒減輕孩子與生俱來對陌生人的恐懼,男孩大大的眼睛滿是警戒,他将門掩着,小手緊緊地攥着門框,絲毫沒想讓刑罪進屋。
刑罪難得将語氣放的随和,“你媽媽呢?”
男孩緊抿着嘴,烏黑的大眼直直的看着刑罪,搖了搖頭。
“我是你媽媽的朋友,有事找她,能讓我進屋嗎?”
男孩一聽是媽媽的朋友,眼中少了幾分懼憚,卻仍然猶豫,“可是媽媽不讓我給陌生人開門…”
“叔叔是專門打壞蛋的警察,”
孩子眼裏一亮,“我喜歡警察,我以後長大了也要當警察。”
刑罪嘴角微微揚起,繼續低聲溫柔的說道:“那,可以讓警察叔叔進來嗎?”
男孩沒了剛才的戒備,從門後鑽出。刑罪的手已懸在半空,鐵拉門卻已經被男孩拉開。刑罪挑眉,微微有些驚愕。接着他走進去,屋內雖狹窄但很整潔,幾件簡單的家具,破舊的沙發配上一張掉漆的木茶幾,天花板上吊扇的葉面上鏽跡斑斑,但卻沒有蜘蛛在上頭結網,許是常有人打掃的緣故。
刑罪只是在客廳裏轉了轉,随意看了看,屋主不在,也不好冒然進裏屋。這時,傳來開門聲...
“奇奇,媽媽回來了……”
李麗關好門,轉身的一剎那怔住了。
“刑罪,警局見過。”
刑罪說着,掏出胸前的證件。
李麗剛才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刑警官要來,怎麽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已經抓到兇手了嗎?”李麗道,語氣裏明顯的不悅。
“犯人不是說抓就很抓到的,如果這麽容易,那我這個隊長每天只要坐在辦公室裏喝喝茶,拿拿工資就行了,還用得着登門造訪慰問家屬嗎?
“慰問...”
刑罪淡淡一笑,接着道“...順便問些問題,現在方便嗎?”
“啊,方便,刑警官先等我一下”說完,李麗将剛從超市裏買的菜放到冰箱裏,整個過程刑罪都在原地盯着她,她感覺到背後那雙鋒利的目光,一陣發涼,有股說不出來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她...
“林大同生前有沒有和人結過怨?”
“沒有”
“家裏只住了你們一家三口?”
李麗一聽,冷笑道:“要不然呢?刑警官懷疑我偷男人嗎?”
刑罪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是否還有其他親戚…”
李麗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忙轉移視線。“哦... 沒,家裏一直就只有我們夫妻倆和孩子。”
“最近屋裏是不是大掃除過?”刑罪話鋒倏地一轉,讓李麗沒能及時反映過來。
“啊?”
“這些家具的位置近期都換過吧?”說着,刑罪徑直走到擺放電視櫃子的位置,蹲下身子,修長的手指探過地面一小塊凹陷處。接着,他起身又走到沙發邊,俯身坐下,沙發在他意料之中晃動了一下。
“是,前陣子,我老是咳嗽,老毛病了,吃了幾副中藥就好了。醫生說我這病對粉塵過敏。我看家裏灰塵挺多的,就和大同找了個時間,把屋裏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把一些大件的家具換了位置,好顯得屋子寬敞些兒…”
刑罪沒說話,李麗見他半天沒反應,微微轉過頭,視線卻和刑罪重疊在一起。刑罪雙手插在褲子兩邊的口袋中,嘴角似笑不笑的看着她。李麗慌忙再次将視線轉移...
“多謝配合,不打擾了。”說完,刑罪朝門口走去
“啊..好,不再坐一會嗎?”
刑罪走到門邊,扭開門柄,轉身,淡然補充了句:“還會再來打擾”說完,拉上了防盜鐵門。
從李大同家出來,刑罪直接回了局子。剛進警局大門正巧見崔景峯與謝浔也剛回來,便召集大夥兒開會:
“工地那邊怎麽樣?”
崔景峯:“從林大同那三個工友口中得知,林大同十月七號還去了工地出工,下班就走了。那三人下工去喝酒,喝完就回家睡覺。我讓瞎子去他們喝酒的大排檔問了,沒說假話。後來我也逐一去了那三人家,都有目擊者,核實了他們所說的,初步可以排除三人的嫌疑。”
接着方來說道:“我查了林大同老家是蘇北落兒村的,父母五年前都過世了,就他一個兒子。後來取了一個村的李麗,搬到了宕城,那時剛好碰上人口普查,林大同和李麗私底下花了些錢進了宕城戶口。”
這時,一旁的謝浔插了句話“原來宕城的戶口需要花錢才能入,那我回去得要好好抱着我家戶口本。”
方來無視,接着道:“四年前李麗生下兒子,林奇。李麗在兒子學校不遠的一家服裝廠上班,林大同一直在建築工地上幹活,隔三差五找工友喝酒,賭錢。無犯罪前科,也沒借高利貸,排除高利貸殺人。”
“這林大同也就嗜酒,賭錢,也沒其他不良嗜好,好端端的被人殺了,會不會是情殺?”
謝浔将林大同的嗜好輕描淡寫,方來一聽不屑道:“光是嗜酒家暴就證明林大同沒什麽人格魅力,要錢沒錢,誰看得上,除非和你一樣,是個瞎子!”
方來平時一向不愛說話,更是很少吐槽別人,見他臉色有些難看,崔景峯問:“看來林大同不招我們方來待見啊…”說完,謝浔摸着下巴,很是贊同的點頭。
這時,刑罪開口了:“李大同的确很次,但也不能排除情殺的可能。方來你去調查一下李麗平時接觸的人,以及十月七號到今天這幾天的行動。瞎子去盯着李麗,峯子去林大同家附近問問,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崔景峯:“頭兒,你是懷疑他老婆?”
刑罪:“我今天去了趟林大同家,李麗眼神總是刻意避開我。”
這時謝浔插了句話:“你長得那麽帥,哪個妹子好意思正眼看你。”
刑罪雙手交叉,抵着下巴,饒有興致的看向謝浔,問他“李麗算哪門子的妹子?”
謝浔撓了撓頭,刑罪又繼續道:“林大同家很可能是第一案發現場...李麗稱她對粉塵過敏,甚至要吃中藥。既然如此,就不适合在服裝廠工作。”
謝浔:“那李麗就是在說謊……”
刑罪緩緩起身,“我會請示搜查令...她一個人做不到。”
崔景峯瞬間了然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