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薛易掙紮抗拒了片刻, 大概腦袋總算是重新運轉了起來,也看清了楚澤玉的臉:“小……小玉……你、你怎麽在這?!快走!我、我去求尊者……”他是低沉的嗓音, 現在卻尖銳得近乎刺耳。
“我們都沒事了!小雪你看看周圍!你看看周圍!”
“周……我……”薛易一直瞪得大大的眼珠子, 總算是朝左右挪動了一下,他看見了三個陌生人,還發現自己現在是在天空上——他不在瀾波道宗, 不在那個華麗又可怕的宮殿裏,不在天韶尊者的身邊了……
意識到這一點,薛易整個人直接癱了,汗水瞬間就把衣裳浸透了,呼吸甚至都有一瞬間的困難。還沒等他問到底怎麽回事, 楚澤玉已經把他的腦袋給摟在懷裏死死按住了:“小雪……沒事了!沒事了!我、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從薛易被帶走之後就沒掉過眼淚的楚澤玉, 這時候終于是哭了,還是那種特醜的,跟孩子一樣的嘶喊着的哇哇大哭。
楚澤玉一哭,淩秀秀更忍不住了, 站在邊上,跟楚澤玉比着嚎啕。
“別哭,別哭,我沒事了, 沒事了。”鬧得薛易還得反過來勸他們倆。
楚澤玉被他這麽一勸,不但沒好, 反而哭得更兇了:“小雪!你別忍着!你哭啊!哭出來就好了啊!”
“師兄!你笨啊!你忍着幹什麽啊!”淩秀秀一邊打着哭嗝,一邊抹淚。
薛易無措了,他是被吓得厲害,而且……那變臉是真疼,但除此之外,也就是剛睜眼,鬧不清狀況的時候,不太好,緩過勁來就沒什麽了——他靈根被毀的時候就暈過去了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可是看楚澤玉和淩秀秀這樣,慢慢的,薛易心頭的酸澀不知怎麽也跟着越來越重,忍不住一起大哭起來。
“辭久……你這是找了三個哭包?”李濱程啞然。
“還是小孩子呢,愛哭愛鬧正是活潑的時候,挺好。”
這樣子好像是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上的大哭,也沒持續多久,三人相繼冷靜下來後,便一頭躺倒,直接睡了過去。不過,原本哭的時候顧辭久還是抱着薛易的,等這躺下就變得泾渭分明了。
入睡的過程中,三人都幾次被噩夢驚醒,不過一睜眼看另外兩人安好,就各自重新閉眼了。等一覺醒來,三人看似是都徹底無恙了,但楚澤玉跟薛易……
系統【enmmm……宿主,楚澤玉跟薛易怎麽看起來就像是普通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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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澤玉【他們不是嗎?】
系統【宿主,在桃夭秘境和剛才,你也都看到了他們是怎麽相處的,那是普通師兄弟嗎?難道……是因為他以為薛易已經被人這樣那樣了?所以嫌棄?】
顧辭久【不知道。】
系統【→_→宿主你不準備告訴他們真相嗎?】
顧辭久【不準備。】
系統【……QAQ】
【你不要瞎操心了。】顧辭久總算是良心發現一回,幫系統解釋【你不能感知旁人的感情變化,我能。楚澤玉确實有在裝,但那不是嫌棄或者惡心,而是他內疚。我把最重要的事情做了,免去了他們倆之間最大的悲劇,剩下的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ω)好的!宿主謝謝解釋!】
就這麽着走了半路,迎面就碰到了出來找他的段少泊。
顧辭久【系統,膽子肥了?】系統絕對知道段少泊的行蹤,可就是一點消息都沒漏。
系統原來還高興呢,一聽顧辭久這麽說,頓時膽子就縮了【QAQ宿、宿主你也沒問啊。】宿主沒問的事情,除非是設定中強制命令系統必須說的,否則系統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告知給宿主。
【呵呵】兩聲輕笑,系統正覺得自己要涼了呢,卻聽顧辭久的語氣突然就溫和了下來,【謝謝你給我的驚喜。】
系統【(OДo)呃……不謝。】
“師父。”待與三人介紹了段少泊,薛易當即跪地拜師。
段少泊點點頭,示意薛易起來,遞給了他一塊玉:“我身上也沒什麽好東西,這玉你戴着,可以暖身。”他與顧辭久在外游歷了一百多年,總也有些好東西,這玉便是其中一種,無名,卻是在一處陽穴中發現尋常人碰一下都要燙傷了,對薛易卻正當用。
“多謝師父。”薛易結果,果然指尖碰觸到這玉石的瞬間,就有一股暖流流過,真是舒暢得很。
段少泊給另外兩人也另有寶物,給林秀秀的是一枚代步之用的小傀儡,形如翠鳥,不用的時候小巧可愛可作為賞玩之用。淩秀秀也是個心大的姑娘,如今已經是徹底恢複了往日活潑的樣子,雙手捧着這個小鳥,笑得見牙不見眼:“謝謝師兄!”
給楚澤玉的是一個只有核桃大小的看不出材質的小院子,這就是一座随身攜帶的宅子。
“謝過師叔。”楚澤玉也道謝。
段少泊送好了禮,就跟顧辭久到一半說話去了。
楚澤玉看着他倆,眼中掠過一絲羨慕,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薛易,看在薛易看他的時候,趕緊扭過頭來,于是沒看見薛易眼中的痛苦。倒是淩秀秀把兩個人的舉動都看在眼裏,可是當着這麽多師長的面,她又不好多說,只能幹着急。
總算,到了劍宗了,方劍仙對着他的師侄(顧辭久)伸出了手:“這次出門這一趟,不用太感謝。”
顧辭久笑了笑,把早就準備好的謝禮拿了出來:“多謝掌門師伯。”一大壇子的蜂蜜,若他給瀾波道宗的那個是小號的,這個就是大號的,足有五倍還得多。外加一個儲物袋,裏邊是整理好的各種桃夭秘境的特産,顧辭久還特意多說了一句,“這儲物袋當初買的是能裝活物的,但也只能裝一年左右,師伯記得早些拿出來吃掉。”
方劍仙滿意的點點頭,贊了一聲:“大善!”
李濱程對着他掌門師兄背後龇牙咧嘴,回來一臉肉疼的看着徒弟:“給他那麽多做什麽?你自己可留夠了?”
“夠的,師父。”
“那就好。唉……主要是你與少泊的雙修大典就是這幾年了,你也得攢點好東西啊。”他壓低聲音道,“劍修啊,大多都是餓死鬼投胎啊。”
李濱程絲毫不在意把自己一塊說進去……
一路到了李濱程的山頭,三人看着劍宗的情況,雖然臉上寫滿了“啊,劍宗是真的窮!”但并沒有嫌棄,就是一種從大城市到了小山村的感慨和新奇。
“你徒弟也住我山頭上?”李濱程問。
顧辭久和段少泊齊齊瞪大眼睛看他:“那是自然啊。”
“你們啊,真是一點常識都不知道。為什麽各門各派的修士都是過了金丹就要有山頭,修為越高山頭越多?”
這一問不但顧辭久和段少泊搖頭表示不知道,楚澤玉三人也湊過來聽了。
“那可不是為了排場、面子,而是靈氣需要。那就跟一山不容二虎一樣,一座山上的吃食,養不活兩只老虎。修士也是,築基期的修士有點靈氣就能修煉,修為越高,需要的靈氣就越多,你如今是化神了,一個吐納需要的靈氣,就夠一個築基期的小修士吸納十幾二十年的。”
顧辭久點頭是點頭,但還是反駁:“可是師父,咱們劍宗……山就是山,又不是靈脈。”
劍宗這大片區域,靈氣的濃度都是平衡的,包括掌門在的那個山頭,也都是一樣的。他們這裏靈氣密集的就倆地方,一個磨劍石,一個孕劍池。所以,修士們修煉都去那,渡大天劫去磨劍石,閉關去孕劍池——顧辭久和段少泊自己琢磨,這種區分大概是磨劍石更加暴躁而且要是渡劫過不去直接散在那裏也方便,孕劍池比較內斂适合參悟。
這兩個地方的下頭,也确實是數十條大靈脈聚集的所在,就是常年被劍意侵染,這些靈脈裏頭的靈氣只有劍修能使用了。另外靈脈彼此之前也形成平衡,如天然形成的劍陣一般,動都不動,所以也就沒有把它們分割出來賞人一說了。
“即便都是山,但為師一個人還無妨,再多一個你,兩個化神幾口氣就把靈氣吸光了,他們小的如何修煉?”
“……”顧辭久沉思半晌,他沒急着回話,而是與段少泊對視一眼,然後這才拉着李濱程到了一邊,“師父,你這麽不想我倆跟你在一塊住着啊?”
“你小子也知道啊?”李濱程沒否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顧辭久。
“……”顧辭久眼睛亮了一下,“師父啊,怎麽?有誰要來,我麽不方便住了嗎?”
一直以來一直很有氣勢的李濱程臉紅了一下:“說什麽呢。”
就這眼睛斜朝上瞟的心虛樣兒,明擺着這就是讓顧辭久說中了啊。
——他和段少泊剛剛拜師的時候,李濱程明擺着是個新手師父,教徒弟都是簡單粗暴的。可慢慢的他找出感覺來了,等到段少泊也成就金丹,還讓顧辭久拐走之後。說着不要徒弟的李濱程就又帶回來了倆,且相比之下,那就細心仔細多了。明擺着是他已經喜歡了帶孩子……不,帶徒弟,喜歡了熱鬧了。
顧辭久又想了一會,試探的問:“乂木劍尊?”
“咳咳!你自己知道就完了,還說出來作甚?你羅師叔性格腼腆,你跟你師弟……你剛來的倆徒弟……不合适。”
“行,師父,徒弟明白了。”雖然乂木劍尊怎麽想怎麽都跟腼腆不搭調,但師父說是啥就是啥呗,“之前在掌門面前,師父怎麽沒說?”
“你掌門師伯是個大嘴巴,跟他說什麽說?”李濱程哼了一聲。
顧辭久雖然覺得還是不大對,但是也沒必要刨根問底:“師父,弟子祝師父早日出嫁。”
“嗯,好……混小子說什麽呢你!”
師徒倆鬥了會嘴,轉回來了。
段少泊對着李濱程也笑着拱了拱手:“恭喜師父。”
三人組一看,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也都道了一聲恭喜。
李濱程老臉一紅,原來徒弟們都看出來了:“師父也恭喜你。這些年為師在一邊看着,總算是沒一開始那麽不放心了。不過,你跟你師兄可是沒剩幾年能準備了,都準備好了嗎?”
段少泊臉也紅了:“謝師父,已是都準備好了。”
“行,你們去吧。怎麽還呆着不動啊?”
“那個……師父,我新山頭在哪啊?”顧辭久問。
衆人:“……”
顧辭久讓衆人就在這呆着,他自己去找掌門,結果掌門還沒在,問掌門的弟子們,也沒人知道顧辭久的山頭在哪,只告訴他們,掌門跑到孕劍池外邊的閉關之處去了。再找過去時,就看見掌門蹲在某個洞府的外頭,眼巴巴的看着一處洞府的大門,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掌門,而像是……等老婆的傻小子。
被人看了個正着,掌門也不在意:“還以為你們要住在你師父那呢。”
“師父嫌我們太礙眼。”
掌門怔了一下,笑了:“你的山頭暫且沒立,你自己看喜歡什麽地方,就在什麽地方立山吧。”他拿出來了一面一寸長的小旗子交給了顧辭久,這令旗能讓他借助護山大陣的威力,在劍宗的範圍內拉起一座山來。
“多謝掌門。”顧辭久剛要走,掌門突然叫了一聲:“等等!”
“?”
“辭久……你說你有法子……讓你師弟別再愛你嗎?”
雖然掌門這個問題比較怪異,但顧辭久沒從他身上感覺到惡意:“我現在去鬼混,然後說不跟他做道侶了,他大概……會很傷心吧?”這麽一想,顧辭久眼前浮現的,就是段少泊雙眼含淚,弄得他那雙大眼睛亮晶晶的模樣——他那眸中含星的漂亮樣子,此刻想起來,顧辭久卻一點都不喜歡了。
“這……是我沒說明白,就是讓他稍微有那麽一點點的不愛,不是徹底的不愛。”
“不可能吧、愛或者不愛哪裏還能一點點的算?又不是吃食能論斤論兩的,要多少切多少。”
“唉……是呀,不可能的。打擾你了。”
顧辭久行禮,離開的時候才總算是把前後結合起來,想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他師叔倪小槿修的是情絲劍意,這就是再明白也不過的有情劍,請越深劍意越強。可他們劍修,現在是修為越高死得越快。
倪小槿去了一趟瀾波道宗回來就閉關……顧辭久雖然是不知道後來在大殿裏頭發生了什麽,但他看見了倪小槿舞劍,曼妙華美情誼綿綿。那一場劍舞,大概也有關系。
走出幾步的顧辭久又回來了:“大師伯,不管如何,師叔能撐下去,就一定有希望。”
兩百年就看見了一個渡劫的劍尊,但顧辭久絕對不信就那一個劍尊接近渡劫。劍宗必定是有法子,盡力壓制劍修的修為的。
“辭久……”方劍仙可不是傻子,瞬間就明白了什麽,可是他并沒追問什麽,“借你吉言。”看起來就像是把顧辭久的話當做了一個尋常的安穩。
顧辭久第二次告退,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原著裏,劍宗的掌門不是方劍仙,而是曲岩,這一位是方劍仙的第六個徒弟,是位人如其名,如岩石一般寬厚穩重的師兄。他的劍意名重峰劍意(不是沉重,是崇的音。)。原劇情中,他率領劍宗,築起堅壁力戰群魔,最終慘烈戰死。
可他剛剛戰死,楚澤玉就帶着自己的人馬到了,擊殺魔族四大天魔,又把自己後宮中的魔族聖女推出來,封為魔族女王,他自己則為王夫。将魔族牽往極北之地,畫地為牢。
他跟魔族聖女還生了個人魔混血兒,立為魔帝。
就這種虛假的和平,即便沒有楚澤玉帶着快四千人飛升,世界毀滅的後續,等他一飛升,這世界也是立刻大亂。可原劇情就能寫成人魔友好,無論仙凡都對楚澤玉大家稱贊。
可能不用打仗,不用丢掉性命,能夠太平度日真的确實讓許多人都很感激吧?可這對比之下,那些死在抗魔之戰中的修士都成了笑話,且死得越慘烈,也就越可笑?
曲岩的時候沒聽說過方劍仙、倪小槿和李濱程,他們都是世界自然誕生的,若是這次的世界毀滅再重啓一回,可能再劍宗裏頭的就不是他們了。但是,這些老一輩的劍修都隕落了,總歸得有個前因後果。劍宗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回去跟師弟商量商量吧。
顧辭久走後沒多久,方劍仙盯着的那個洞府便大門崩裂,紅衣婚妝的倪小槿走了出來:“師兄。”
方劍仙站了起來:“小槿,你去孕劍池下面呆着吧。”
“……師兄,下一次你我再見,是不是就是永別之時了?”
“不,下一次你我再見,就是你我永生相伴之時。”
倪小槿落下一滴淚來:“好,師兄,我等着你。”倪小槿終于是笑了笑,轉身便投進了孕劍池裏!
方劍仙追到池邊,早已不見了倪小槿的身影。
劍宗的很多劍尊,雖有其名,可無論宗門內還是宗門外,總是不別人所見,許多人傳說他們都已經隕落了。其實那些劍尊大多數都還在,就在孕劍池裏,他們在這裏鎖閉六識,陷入最深的沉眠,與死亡無異,能使自身的修為近乎停滞。這也是唯一一個能夠讓他們繼續活下去,等待的方法。
六千年無劍修登仙,沒有一個走到劍尊的劍修認為自己走錯了路!他們的路沒錯!是天錯了!
可是,到底為什麽天會錯?
方劍仙抹了一把臉,看向顧辭久的方向,他們一代又一代的在尋覓原因,他沒有找到,可是有人好像找到了?這也是為什麽,他那麽幹脆的答應下來跟着顧辭久跑去瀾波道宗要人的原因。事有反常必有妖,那位師侄的身上“妖”太多了。
自然,也可能是他想多了,但事已至此,除了與魔族坑蒙一氣,其他的,他什麽都敢試一試!
顧辭久回去,帶了段少泊,還有三人組。
顧辭久:“師父,秀秀不是師妹嗎?怎麽也給我帶着了?”
李濱程:“你說呢?”
顧辭久:“……”我說不想帶,但你也不答應啊。
李濱程:“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明白了,對了!就是不管你想不想,為師都把你小師妹托付給你了,所以你還說什麽呢?”
拱拱手,啞口無言的顧辭久帶着人選地盤去了。
劍宗啥都沒,就地盤大,随便找個還算空曠的地方也就好了:“師弟,你想要什麽樣的山?石頭的?土的?半石頭半土的?對了,還有火山。”
“火山就算了吧。”段少泊趕緊表示火山吃不消,“半石頭半土,再挂一條瀑布?”
“好!”顧辭久一聲應下,将小令旗扔下去後,掐起了法訣。
楚澤玉三人這一路上其實還是稍微有那麽點不放心的,可是現在也都湊了過來,瞪大眼睛看着顧辭久立山頭。
只見小令旗落下去,下面的地面就開始朝上鼓起,可除了這鼓起的一點,就不見周圍地面有任何震動,能看見林間有小鹿安安穩穩的覓食。鼓起的滿滿成了個小山包,又從小山包變成了……大山包,真是極其規整的大山包,就跟凡人吃的窩窩頭似的,最尖的地方還極其的圓潤。一條河水改了流,直接從大山包的這頭上去,越過山頂,從那頭下去,就跟窩頭上刷了一道醬似的。
“不對,該是瀑布……”顧辭久手上法訣變動,窩頭……山包的另外一邊被直直切下來了一大塊,切開的泥土平緩的融入了地面,水流貼着鏡面一樣的山壁朝下流淌。
顧辭久看着自己的大作,覺得面皮有些熱,實在是太難看了!明明他已經很努力的捏了,而且捏出來的明明也很符合他想象的,但怎麽想象中挺好看的美景,現實裏這麽難看?
三人組也有些表情微妙,移山填海的本事是讓人向往,但這成品,也太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