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滕逸搖頭,話湧到嘴邊還沒來得及說,楚青就站了起來,光着腳走向一名從外面進來的男人。
對方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上穿着白襯衫,搭配灰色領帶黑色西服。手裏拎着一只包,斯斯文文的長相,臉上帶着一副金邊眼鏡。
楚青不知跟對方說了什麽,對方往他這邊望過來,目光複雜看了片刻又淡淡移開,繼續跟她交談。
“賠償金大概這個金額,你準備一下起訴材料,回頭我把警方查到的證據資料給你。”楚青慢慢張開五指,揚了揚手。“告到她服為止。”
趙遠揚眉,不動聲色地又看了一眼滕逸,視線回到楚青臉上。“你圖什麽呀?當聖母拯救世界,還是覺得生活太平淡搞點刺激。”
楚青低頭,瞄一眼自己狼狽的樣子,目露嫌棄。“我被人坑了。”
趙遠笑笑,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別過她擡腳往內科門診走去。
楚青聳了聳肩,折回去拿走滕逸手裏的藥袋,自己交到護士站。
打過針上樓穿回自己的鞋子,楚青一言不發的找到等在手術室門外的程紹元,簡單說了下午休息的事,直接走人。
滕逸蹙着眉,心底隐隐湧起不安。
“她怎麽了?”程紹元也覺得古怪。
“在門診樓遇到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然後就這樣了。”滕逸同樣一頭霧水。
“她的前男友,正恒律師事務所的首席律師。”程紹元苦笑搖頭。“她沒事,就是可能近段時間不會見你。”
滕逸怔了下,感覺有點不太舒服。
呂悅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終于脫離生命危險。
下午情況穩定下來,滕逸将她和她爺爺一塊轉到另外一家醫院,并讓程紹元盡快針對上午的事進行報道。
楚青走了之後電話都沒有一個,他打過去她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沒法不擔心。
程紹元也摸不準楚青到底是怎麽了,電話打到楚家才知道她回家了。
“應該沒什麽事。”滕逸放下心,留在醫院等呂悅蘇醒。
程紹元急着趕稿子,呆了片刻告辭離開
——
楚青連着幾天都住在爸媽家這邊,下了班就上網查有關被欺淩後會出現的心理障礙,一邊等趙遠的消息。
周五一早,趙遠來電話,說是法院已經立案,問她如果對方提出和解,她是否同意。
“不同意,這個官司必須打,侵犯隐私,還給我造成了精神傷害,哪那麽容易和解。”楚青抿了下唇,邀他中午一起吃飯。
趙遠答應的很爽快,約好了地方她便把電話挂了。
那天在醫院,看到呂悅自殺,她忽然特別的讨厭滕逸,讨厭程紹元。
說不上來為什麽,就是讨厭。
尤其是程紹元。
從D市回來,她就一直懷疑自己有病,而不是單純的情緒低落。
她那晚在窗邊坐了好幾個小時,期間無數次想要跳下去,無數次的想,用刀子割開大動脈,會不會很疼。
這種念頭她常常有,其實她轉學後就不怎麽好好讀書了,經常懷疑自己,否定自己,一路磕磕絆絆,大學也念的其爛無比。
畢業後的工作,是爸爸托關系找的。同事偶爾跟她開玩笑,說她不用努力也能擁有別人辛苦拼來的一切,她也理所當然的如此覺得。
只是,她依舊不開心,時常情緒低落不知如何面對爸媽,于是就不停的找男朋友。
見過兩次心理醫生,兩次都很明确的說,她沒病。
滕逸也說她沒病,可她在他眼中,還是看到了憐憫。
那是他看着呂悅的時候才有的眼神。
所以,她特別反感程紹元的關心,反感解文斌隔了這麽多年,還假惺惺的想要跟自己道歉。
而且,她幾乎可以肯定,滕逸曾給她做過催眠。
第一次看到呂悅要跳樓的時候,她特別特別的難受,就好像看到曾經的自己,深陷痛苦無法自拔。
再次看到她割脈,她的反應是惡心。
非常非常的惡心。
滕逸其實一直把她當病人看,然而她根本不需要他的這種可憐!
晚上爸媽回老家吃喜酒,楚青在天香園呆的無聊,于是驅車回彙景。
洗過澡,林妍妍打電話過來,說呂悅想見她,問她有沒有時間去一趟。
“我在外地出差,要過一段時間才回去。”楚青含笑拒絕,挂斷電話,端着紅酒走到窗邊,靜靜的望向遠處。
中午跟趙遠吃飯,她試了下,還是不能接受他主動碰自己。
當初在D市,滕逸說呂悅長大後,有可能會産生嚴重的社交恐懼症,并影響交友和擇偶。
現在想想,那句話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
楚青喝了口酒,随手把酒杯放到一旁,回房換了套衣服,下樓拿車去酒吧。
格調很高的一家慢搖吧,主要客戶群是城中的白領階層,環境相對高雅。
楚青在吧臺坐下,點了一杯瑪格麗特,意味深長的沖調酒的圖爾斯笑。“有些日子沒來了,怎麽樣,有沒有帥哥介紹給我?”
“你得了吧,還用我介紹。”圖爾斯搖頭,含笑把酒推過去。“你這麽長時間不出現,肯定是又找到男朋友了。”
“沒有,最近感覺有點累,不想招桃花。”楚青端起酒杯,輕抿一口,若有所思的問:“有個很隐私的問題,可不可以問你?”
“如果是想問我最近約了多少個妞,我還真沒答案。”圖爾斯俯身,雙手平放着支在吧臺上,意味深長的勾起唇角。“別的可以回答。”
楚青挑了挑眉,笑了。“你跟那些妞約的這麽頻繁,就沒想過長久?”
“大小姐,你還真是天真。”圖爾斯給自己拿了杯酒,低頭輕抿。“交女朋友需要花錢花時間,約呢,去繁從簡達到生命的和諧就可以了。”
還真是新鮮的說法。楚青聳了聳肩,餘光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嘴巴下意識張大。
滕逸?他怎麽會出現在這?
聽林妍妍說,他最近天天都在醫院陪着呂悅,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麽。
“你男人?”圖爾斯仰頭把自己的酒喝光,似笑非笑的又給了她一杯。“你的眼光一直很不錯,怎麽忽然喜歡上大叔了。”
楚青白他一眼,收回自己的視線,假裝沒看到滕逸。
然而滕逸已經看到了她,抿着唇,一步一步靠近過來。
“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圖爾斯執起她的手,在手背輕輕落下一吻,小聲揶揄。“我看到了他眼底的嫉妒。”
楚青嗤笑,抽回自己的手,若無其事的端起酒杯。
滕逸抿緊唇線,沉默走到她身邊坐下,點了一杯教父。
“好巧。”楚青淡淡的打了個招呼,擡高下巴,沖正在調酒的圖爾斯抛媚眼。
“最近有點累,所以過來放松放松。”滕逸單手支颌,手肘支在吧臺上,大大方方的看着她。“為什麽不回我電話。”
整整一個星期,她沒接過他的電話,也沒回過他的短信。
若不是知道她請假在家,他真擔心她自殺。
“為什麽要回?”楚青勾唇,輕嘲的口吻。“你難道不覺得,遠離神經病,是最理智的選擇麽。”
“我說過你沒病。”滕逸按了按眉心,眼底險些噴出火來。“你躲着不見我,就是因為你懷疑自己有病?”
楚青笑了笑,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喝幹,丢了個飛吻給圖爾斯,背上包,利落跳下吧椅往外走。
她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走出酒吧,手臂意外的被攫住,力道驚人。楚青回頭,微微仰起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滕醫生,你這是幹嘛?我們好像不是很熟。”
滕逸危險眯起眼,太陽穴突突的跳起來。
她已經知道自己有病……
楚青牽了牽唇角,拿走他的手,擡腳走下臺階。
代駕把車開過來,楚青坐進去,報上彙景的地址,疲憊眯起眼。
她對他是有感覺的,這種感覺跟任何一個前男友都不同,可他對她是沒有的。
就像圖爾斯說的,在滕逸眼中,跟她其實跟約別人沒什麽區別。
無非是生理上欲望。
回到彙景,楚青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懶洋洋的躺到窗邊的美人榻上。
林妍妍又來電話,很是關心她。
“我能有什麽事啊。”楚青翹起唇角。“你的服務時間是不是快結束了?我記得是200個小時,有空的話明天陪我去游泳。”
林妍妍支支吾吾片刻,推辭說她得準備工作面試的事,沒法陪她一塊去。
楚青也不勉強,聊了一會把電話挂斷,無聊拿起手機刷微博。
滕逸的微博一直有更新,往下翻了許久,全是有關心理學的問答,撇了撇嘴随手把手機丢開。
快十點的時候,門鈴響起。
楚青端着酒杯晃過去,看到是滕逸,遲疑了下,伸手把門打開,卻不讓他入內。“有事麽滕醫生?”
“有事。”滕逸握住她橫在門上的手,硬擠進去重重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