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楚青的預感很準,真的是呂悅出事,鬧的還很大。
D市法院立案,受理呂悅的監護人,起訴施暴學生家長索賠一案。
其中一位施暴學生家長收到應訴通知,竟然從D市帶人過來,強逼着呂悅的爺爺奶奶放棄起訴。
呂爺爺脾氣暴躁,估計是沒談好,這些人竟然在醫院裏動手,不但打傷了呂爺爺,還傷了兩名護士。
一路風馳電掣的到了醫院,楚青看到好幾輛警車停在住院部樓前,擰了擰眉,解開安全帶迅速開門下去。
大堂門口站着四名警察,見她要進去,不由分說的攔下。
“我們是雲海日報社的,6樓6-21號床的患者,是我們的新聞當事人。”程紹元拿出證件,客氣說明情況。
警察的臉色稍有緩和,楚青已經沖了進去,利落摁下電梯上行鍵。
“楚青……”程紹元跟上,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視線瞟向窗外,低低的壓着嗓音。“專題已經出街,你不用繼續跟了。”
楚青扯了扯唇角,轉過頭,似笑非笑的倚着牆,雙手徐徐環起。“後悔了?”
程紹元讓她看的有些不舒服,想到她爸,旋即挺起脊背。“你想太多了。”
“那你慌什麽。”楚青傾身過去,戲谑挑眉。“堂堂主編,接了電話設備都沒帶就沖過來,別告訴我,呂悅又是你家親戚。”
程紹元臉色微變,看她的眼神十分無奈。“能不踩人痛腳麽。”
“能啊,你踩我痛腳的時候可沒絲毫憐憫。合着就許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還不許我亮亮爪子,嗯?”楚青輕笑。正好電梯降下,玩味的眼神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及時讓到一旁。
程紹元讓她噎得話都說不出來,額頭青筋高高跳起,咬牙沉默下去。
電梯升到6樓,走廊裏好幾個警察來回穿梭,整層樓都靜悄悄的,只有呂悅住的那一間門外圍滿了人。
楚青跟程紹元交換了下眼神,跟警察說明身份,艱難擠進人群。
病房是單人的,房門緊閉,透過門上的小窗,能看到地上落有不少血滴。
滕逸這會正一籌莫展的蹲在地上,側對着房門,跟躲在床底的呂悅說話。
呂悅蹲的位置靠裏,看不太清狀況,不過她腳邊不停的有血淌出來,應該是受了傷。
滕逸好像非常着急,一頭一臉都是汗,額上筋脈畢現,身上的白色襯衫後背幾乎全部濕透。楚青看了片刻,拍拍程紹元的肩膀,抿緊了唇線退出去。
“楚青姐……”林妍妍從人群裏冒出來,抓着她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
楚青左右看了一圈,不巧遇到熟人,遂友好的沖對方笑了笑,壓低嗓音跟林妍妍打聽呂悅的情況。
“功虧一篑。”林妍妍眼眶發紅,停住腳步委屈撲進她懷裏。“她竟然拿發卡割脈,那麽鈍的發卡,得是用了多大勁啊。”
“別哭,現在是什麽情況?”楚青臉色發沉,心悸的感覺湧上來,壓都壓不下去。
本以為遠離了D市,呂悅便不會被打擾,到底還是躲不開。
“發卡還在她手裏,她不肯出來。滕醫生沒來之前,我跟李助理沒法說服她,也治不住她。”林妍妍哽咽出聲。“是我疏忽,不該沒問清來人的身份,就讓對方進病房。”
“跟你沒關系,七八個大漢,你攔也攔不住。”楚青拍着她的背,安慰一番,掉頭往回走。
來的路上,程紹元說了來人的身份,別說是她,就是醫院的保安都在估計也攔不住。
這個施暴學生的家長,在D市就帶人去二院鬧過,這會又跟到雲海,怕是打定了主意不賠錢還要倒打一耙。
回到病房門外,楚青擠到程紹元身前,透過小窗戶眯眼看了片刻,拿起手機給滕逸打過去。
“讓門外的人都散開,你自己進來。”滕逸嗓音發啞。“要快,她堅持不了多久。”
“好。”楚青應了一聲,把電話挂了,将他的話轉述給程紹元。
過了半分鐘,圍在門外的人都被驅離,滕逸過來開門,神色異常疲憊的沖她點頭。
病房被砸的亂七八糟的,牆上濺了許多血滴,看着十分的恐怖。
楚青踢掉高跟鞋,把臉上的口罩摘下來,繞過床尾在另一側緩緩蹲下。“呂悅,還記得姐姐麽?”
床底靜悄悄的,呂悅的呼吸輕的幾乎聽不到。
“別怕,姐姐和滕逸叔叔一起保護你。”楚青放軟了嗓子,慢慢爬進床底。
呂悅受驚,瞪着大大的黑眼睛,目光直勾勾的望過來,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楚青沖她笑了,艱難的沖滕逸做了個OK的手勢,繼續朝她爬過去。“相信姐姐,那些壞人再也不會來了,警察蜀黍就在門外。”
滕逸附和一句,悄然推動病床。
楚青在距離她大概五十公分的位置停下,溫柔沖她伸出手。“把發卡給姐姐。”
呂悅不說話,一直死死的咬着下唇,臉色發白的盯着她看。
她拿着發卡的手抖的很厲害,薄薄的發卡彈片壓進皮膚,血順着鈍鈍的邊沿一滴滴往下落。
楚青有點想吐,只好又往前挪了挪,努力不讓自己的吐出來。“妍妍姐給你買的發卡很漂亮,是不是還買了新衣服和新書包?”
呂悅眨了眨眼,眼皮沉沉的往下耷拉。
“滕逸!”楚青壓低嗓音吼了一句,出其不意的伸手去搶她手裏的發卡。
滕逸猛的一使勁,将病床推出去一段距離,動作飛快的幫忙。
發卡的邊沿磨的很鈍,大力拉扯之下,卻還是劃破了楚青的手。
将發卡奪下,呂悅也暈了過去。
滕逸一把将她抱起來,扭頭往門外跑。醫生和護士接過呂悅放到床上,一邊給她止血,一邊往電梯送。
“老程,你跟文博跟上去。”滕逸虛脫一般,吩咐程紹元一句,轉身折回病房。
楚青還趴在地上,黑色的發絲在地板上散開,沾了不少的灰和鮮血,化了淡妝的臉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
“楚青?”滕逸過去将她扶起來,眉峰擰緊。
李文博給程紹元打電話,他沒料到她會跟過來。
低下頭,感覺她抖的有些厲害,下意識望向她的手。
剛才搶發卡的時候,她的手除了拇指另外幾根手指都被劃破了,傷口很深。
“受傷了怎麽不說!”滕逸低低的吼了句,抱起她飛快往外跑。“護士,幫忙處理下傷口,她的手破了。”
“別着急,過來把她放這。”護士站裏很快有護士推了張椅子出來,跟着拿起擺在臺面上的消炎藥水,給她清理傷口。
剛才發生的事,值班護士也吓的不輕,給她止血的時候,手都隐隐有些抖。
“最好到急診開個破傷風的針,她的傷口有點深。”護士包紮完畢,下意識的抹了把汗。“去吧。”
楚青沒多少反應,像似沒有任何痛感,呆呆木木的坐着不動。
滕逸謝過護士,抱起她闊步往電梯廳走去。
她身上的白色春裝染了血,顏色刺目。經過三次催眠,他原本以為情況已經好轉,看來還是不行。只要遇到刺激,她的反應依舊強烈。
到急診開了藥單,滕逸把她抱出去,輕輕放在等候區的椅子上,輕聲安撫。“在這等着我,我去拿藥。”
楚青木木點頭,目光沒有焦距的望着自己的腳。
滕逸悄然嘆了口氣,扭頭去繳費取藥。
他一走,楚青頓時軟綿綿的滑下去,冷汗一層層的冒出來。
周圍人來人往,各種聲音充斥耳畔,鼻端聞到強烈的消毒水味,還有濃濃的血腥味。
她縮在椅子上,生無可戀的看着頭頂的天棚,腦子裏全是呂悅看自己的眼神。
怯懦的、委屈的、仇恨的,種種情緒交織,最後只剩一片空茫。
那是對生的絕望,對人世的厭倦。
“楚青姐?”迷惘中,林妍妍帶着鼻音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跟着她便被扶了起來。
“我沒事。”楚青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身心俱疲的閉了閉眼。“醫生怎麽說?”
“還在搶救,我不放心你所以下來看看。”林妍妍看到她的手受傷,“嗚嗚”哭了起來。“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傻姑娘,都跟你說了,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以為你是超人啊,來一個擋一個,來倆擋一雙。”楚青眼底恢複神采,好笑打趣。“把醫院淹了可是要被起訴的。”
林妍妍羞紅了臉,又哭又笑的把眼淚擦了,伏在她身上不起來。
楚青錯愕,身體下意識的繃緊。她沒什麽交心的朋友,也不曾被人如此依賴,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沒事,小林你通知下文博,盡快辦理手續準備轉院。”滕逸拿了藥回來,見林妍妍抱着發僵的楚青,眉頭依稀舒展。
看得出楚青的神智已經恢複過來。
“嗯,我馬上上去。”林妍妍紅着眼眶站起來,偷偷沖楚青眨了眨眼,扭頭往外跑。
楚青松了口氣,禁不住搖頭。
這麽可愛軟萌的小姑娘,做朋友似乎也不錯。
“好一點沒有?”滕逸繞過椅子坐下,自然而然的拿起她受傷的手。“這幾天不要碰水,三天後過來換藥。”
楚青側眸,別有的深意的瞄了他一下,傾身逼近過去,距離很近的盯着他眼睛。“滕逸,我其實有病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