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滕逸被她的問題驚到,眼底閃過一抹警惕,臉上卻浮起如沐春風的笑,否定她的說法。
楚青垂着腦袋,雙手無意識的絞在一起,手背骨節凸起分明。
淩亂的發絲垂下,遮去她大半張臉,肩頭隐隐有抖動的痕跡。
“你沒有病,昨天那樣的情況,誰碰到都會害怕。”滕逸把報紙放下,輕輕掰開她的手握進自己的掌心。“警方已經約談班瀾,處理結果很快會出來。”
楚青徐徐擡起頭,張了張嘴,沉默下去。那雙眼黯淡的如同蒙了灰,空空的不帶半分情緒。
滕逸眯起眼,傾身吻了下她的額頭,拉她起來。“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走吧。”
楚青遲鈍點頭,聽話的跟着他上樓。
進到書房,楚青在躺椅上坐下,神色恹恹的閉上眼。
滕逸開了音樂,讓她把藥吃了,搬來椅子坐到她身邊,開始給她做催眠治療。
楚青按照他的指示,做了兩次深呼吸便進入催眠狀态。
滕逸繼續說了片刻,感覺到她已經放松下來,輕聲給她暗示。“告訴我現在看到了什麽?”
“很黑,什麽都看不到。”楚青的嗓音顫顫的,身體開始發抖。
“別怕,自己把床頭燈打開。”滕逸含笑繼續。“天快亮了,媽媽在廚房準備早餐,你要自己起來刷牙洗臉,不然會遲到。”
楚青“嗯”了一聲,身體再次放松。
她賴在床上,好半天才眯着眼爬起來,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去方便洗漱。
爸爸很忙,每天天不亮就出門,上學從來都是媽媽送。
早餐很美味,是媽媽早起給她蒸的豆沙包,雞蛋那麽大一個,還有她最愛的烤腸和豆腐粥。
吃完換上媽媽給她新買的裙子,她安靜坐着,讓媽媽給她梳漂亮的辮子。
滕逸留意到她唇角翹了起來,進一步對她暗示。“寶寶今天真漂亮。”
“那是因為媽媽漂亮。”楚青接了一句,完全沉浸在滕逸特意營造的情景裏。
滕逸握住她的手,根據從解文斌那了解到的情況,逐步讓她進入被欺淩狀态。
楚青不意外的恐懼起來,身子顫抖蜷縮,呼吸變得急促,額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水。
“別害怕,你可以做到的。”滕逸放柔了嗓音,調動她的情緒,暗示她提前進入反抗狀态。
楚青的反應開始變得強烈,嗓音也漸漸變得拔高。“我不叫豬皮青,不準碰我的新裙子!”
她重複數次,另外一只手在空中不停的揮舞,好幾次都險些打中滕逸的臉。
如此持續了大概十分鐘,滕逸結束欺淩狀态,讓她放學跟媽媽手牽手回家,之後開始暗示她做作業睡覺。
楚青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身體也放松到最佳狀态。
滕逸安靜等了兩分鐘,開始暗示她已經長大,直接進入呂悅班主任跳樓一事。
楚青依舊很自責很內疚,她的雙手無意識的攥緊拳頭,喃喃出聲。“對不起,對不起……”
差不多的時候,滕逸結束催眠,但是并沒有喚醒她,而是讓她自然入睡。
她真的累壞了,不多會就進入了夢鄉。
滕逸的視線在她筆直的雙腿上停留數秒,起身去客房取來薄毯給她蓋上,輕手輕腳的下了樓。
進入催眠狀态的時間比他預估的要快,楚青成年後一直在不斷的暗示自己沒病,這種自我暗示性很強的人,往往更容易被催眠。
擡手看了下時間,滕逸給李文博去了個電話,關心呂悅的情況。
環境的改變,有時候會讓人感到緊張,但也會讓人感到放松,呂悅的狀況是後者,目前正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她是中心成立一年來,所接觸到的,首位受到傷害最嚴重的受害人。
針對她心理幹預的過程會非常漫長,愈後還需要定期跟訪。
挂斷電話,他下意識的瞟了眼天棚,眉頭依稀蹙起。
導師曾說催眠的效果因人而異,像楚青這種情況,他也沒有十分的把握,能讓她恢複正常。
——
楚青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是在滕逸的書房裏,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小時候被欺負,夢到媽媽每天都送她上學,夢到爸爸很忙。
但太過真實的場景,又讓她覺得那似乎不是夢。
出了會神,楚青精神十足的坐起來,看到自己的手機擺在矮櫃上,下意識拿過來解開鎖屏。
她的微博一直沒更新,轉發報社的那條公開聲明底下,評論好幾萬。
點開,發現自己的個人信息已經删除,剩下的全是譴責她言論。
總有些人,喜歡把性格交給星座,把思想交給輿論,把真相交給爆料。
擺出一副世人皆醉他獨醒的樣子,一邊振振有詞嫉惡如仇的指點江山,一邊歲月靜好哀怨自憐的感嘆,聽了很多大道理卻過不好這一生。
這他娘的能過好就怪了。
楚青不屑的發出一聲輕嗤,退出微博,饒有興致的參觀滕逸的書房
跟客廳相同的風格,白色灰色,清冷又幹淨。窗前擺着一臺高倍數的天文望遠鏡,做滿整面牆的書櫃是淺灰色的,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
踱步過去,發現很多書都和心理學有關,唯獨其中一個格子,單獨擺了一只素色的花瓶,邊上有幾張合影。
拿起其中一張端詳片刻,楚青下意識勾起唇角。
果然是從小就帥。
把照片放回去,相框後邊忽的然落下張紙條。楚青微微蹙眉,彎腰把紙條撿起來,發現上面備注的內容,是照片拍攝的時間。
他又不是明星,至于這麽虛榮麽?
楚青挑了挑眉,把紙條放回去,腳步輕快的下樓。
滕逸不在客廳,看了一圈,隐約聽到廚房那邊有動靜傳出來,于是刻意把腳步放的很輕,悄悄溜過去。
他在清洗餐具,身上穿着黑色的T恤,底下是淺灰色的寬大棉質家居褲,背影挺拔修長。
楚青咽了咽口水,出其不意的過去抱住他的腰,揶揄的口吻。“你真虛榮。”
滕逸似乎一點都不吃驚,伸手拿走擺在梳理臺上的手機,漫不經心的轉過身,低頭對上她的視線。“虛榮?”
書房有監控,從她醒來他就知道了。
“難道不是?”楚青嫌棄皺眉,雙手沿着他肌肉緊實的腰往下滑。“滕逸叔叔,你說我要不要給你買一身紅壓一壓。”
滕逸怔了下,繼而失笑。“睡好了?”
“湊活。”楚青眨了眨眼,故意往他身上蹭。“你對我做了什麽?”
“什麽都沒有,你說你累了,就在書房睡過去。”滕逸神經繃緊,及時鉗制她作亂的雙手,俯身親她。“去洗把臉,準備吃午飯。”
楚青收起玩笑的表情,目光倏然變得審視。“為什麽我睡了一覺,感覺像似丢了些記憶。而且我聽說,心理醫生大部分都會催眠,你是不是對我實施了催眠?”
“催眠又不是演電影,說來就來,你都聽誰說的。”滕逸垂眸,目光直直的望進她的眼底。
效果沒有他預期的好,楚青的防備心理有點重。
楚青下意識咬唇,牙齒碰到傷口,頓時疼的抽了口涼氣。“嘶……”
“要不要吃飯。”滕逸忍着笑,松開她的雙手。
“要……”楚青雙手一自由,旋即勾着他的脖子,睜大了雙眼,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你真的沒騙我,也沒對我做過什麽?”
滕逸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抿着唇,忽然而然的矮下身子,将她抱起放到梳理臺上。
楚青挑了挑眉,笑了。“滕逸叔叔,你想幹嘛。”
滕逸傾身過去,輕輕咬了下她的耳朵,嗓音充滿了蠱惑。“你說呢。”
楚青收緊手臂,回給他一個彼此都懂的眼神。
他給她的感覺很純粹,從初見的那個一瞬間到現在,他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着強烈的荷爾蒙,但是又很冷。
那種冷,就像他的手。微涼的溫度,透着淡淡的疏離。
有時候他明明在對自己笑,而且是特別溫暖的那種笑容,但她依然能感覺到,那笑容不具有任何的意義。
就連做的時候他都是游離狀态,無論眼神還是表情,其實都很冷。
恍惚有種他是被她強了的感覺,然而楚青卻迷的不行。
吃完午飯,時間已經快下午兩點。楚青打電話到小區物業,聽說外邊還有人守着自己,不由的撇嘴。
正義真是個好借口。
足不出戶的在滕逸家住了兩天,楚青睡睡醒醒,三天的假期也随之結束。
打電話讓爸爸另外送了輛車過來,她回到樓下,精心打扮一番,一大早就精神抖擻的回報社上班。
程紹元看到她出現,驚的一把将她拉進自己的辦公室。“事情還鬧着呢,主任的意思是讓你繼續休息,等事情的熱度降下去再回來。”
他可不想她再次出現狀況,聽滕逸說起那晚的事,他到現在都有些後怕。
“怕什麽。”楚青踮起腳尖,大剌剌的坐到他的辦公桌上。“警方調查結果什麽時候出?”
“已經出來了。”程紹元搖頭過去,俯身打開抽屜,拿出一份公文遞給她。
楚青接過來翻了翻,跳下辦公桌,徑自開門出去。
回到自己的格子間,同事湊過來安慰,很是同情她的遭遇。
楚青笑笑,坐下剛打開電腦,就見程紹元臉色鐵青的往外跑。
“老大?”楚青直覺是呂悅出事,不由分說的抓起包,拔腿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