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景純很不喜歡這種被監視的感覺,雖然衛欽并無惡意。
一路,兩人都很有默契得沒再開口,衛欽始終跟在她斜後方,像名守護公主的騎士。
正月十五過去後,年味兒逐漸淡去,街道上起早貪黑的工作狂們開始多了起來,景純在前方走得很吃力,時不時地就要回頭看他一眼,最後終于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你要這樣一直跟着我嗎?”
衛欽也停下來,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嗯。”
景純表情十分為難:“可我不喜歡這樣。”
“沒關系,我不會打擾你,你想去哪兒,想幹什麽,都可以,當然我不允許你見沈燼南,這是唯一的要求。”
景純蹙眉,兩條好看的細眉揪了起來,氣道:“衛欽,你沒有權利要求我的。”
他并不理睬她的抵觸情緒,只堅持自己的想法:“有沒有權利無所謂,我就是要這麽做,除非你說,為了沈燼南,你可以不惜對我做任何事,包括從此成為陌生人,甚至,你希望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衛欽!”她陡然張大眼睛,氣得兩手發抖,“你明知道我做不出那種事,你明知道!”
“所以你得接受現實。”衛欽毅然決然地走上前,牽起她的手,用力握進掌心,“現在我要追你,景純,你無論如何也要給我這樣一個機會,就當是那些年我對你照顧有加的回報吧。”
他牽着她向前走,景純愣了一瞬,立刻掙紮起來。
“我不要,衛欽,你別讓我對曾經那段時光失望好不好?”
衛欽沒有松手,忽然一個發力,将她整個拽進了懷中,用力抱住。
“我只要一個機會,算我求你,行嗎?”他聲音低低的,有些沙啞,帶着毫不掩飾的央求,“給我個機會吧。”
景純無計可施地任由他擺布,除了警告和質問,她再也想不出可以讓他死心的辦法,于是她意識到,曾經以為任何事都非常單純的那個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迷失了,或許是在更早的時候,那個為自己跑前跑後又倍加照顧的男生,早就讓她明白,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要麽是出于利益,要麽是出于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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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有所屬,卻同時力不從心。
這世上大概沒有比自己更壞的女孩子了吧。
……
衛欽不允許景純見沈燼南,但林纖自然是可以随便見的。
本是寒假期間,林纖在家裏窩着大吃大喝,不想出門,卻耐不住景純的一再邀請,只好收拾一番從床上爬起來赴約。
林纖以為她是邀請自己去逛街購物,沒想到,景純把見面的地點定在了之前她們一起去的那個酒吧,簡直讓林纖大吃一驚。不過好在是下午,又剛過了新年,酒吧裏冷冷清清的,播放着柔和的樂調,倒有種到了茶社的錯覺。
景純先到,給兩人各點了一杯酒精濃度很高的飲品,坐在最角落的卡座裏,時不時地伸頭往門口的方向眺望。
很快,林纖風塵仆仆地趕來了。
“哎,你這……”她瞪着桌子上的兩倍高濃度,不自覺地蹙起眉頭來,“出息了啊,我的純,你什麽時候也學會喝這種酒了?跟你家沈燼南學的?”
景純笑了笑,沒搭話,示意她坐下。
林纖心覺奇怪,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慢吞吞地在她對面坐定,思忖片刻後,問道:“說吧,找我什麽事?看你這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受誰欺負了?”
景純憋着嘴,滿臉的黯然神傷。
“衛欽。”
“昂?”林纖沒聽懂,又問了一遍,“誰?”
“衛欽。”
“不可能。”她想也沒想就否定了,“誰會欺負你,衛欽絕對不會,拜托,我又不是傻子,衛欽怎麽可能欺負你?說,他怎麽欺負你了,是打了你一頓,還是怎麽着?”
景純捂着臉,聲音十分痛苦:“林纖,你說,我到底該怎麽辦呢?”
她一邊哀嘆,一邊講事情和盤托出,聽得林纖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衛欽真那麽說?這不可能啊……這怎麽可能呢?他不像是會說那種話,做那種事的人啊,我一直覺得他特別溫和,每時每刻都恨不得圍着你轉,把你捧在手心裏,生怕不小心磕了碰了,其實我很早就特別羨慕你的……”
景純在林纖面前藏不住情緒,她需要發洩,而林纖就是她最忠實的聽衆,還順帶扮演了軍師的角色,為她出謀劃策。
然而這回,她的軍師有些力不從心了。
“林纖,那你說我該怎麽辦?要和他從此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嗎?還是說,我盡全力躲着他比較好?”
林纖抓抓頭發,有些為難:“這個……我還真沒什麽經驗之談,畢竟我也沒怎麽好好談過戀愛,所以……可能沒辦法幫到你,不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和他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聊一聊比較好,畢竟這世上,沈燼南只有一個,而衛欽也只有一個。”
景純有所頓悟,點點頭,抓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呼……好!事不宜遲,這兩天我準備準備,就和他嚴肅地聊一次,事情成敗與否,就看我的臨場發揮了!”
“好!來,幹杯!”
林纖氣勢滂沱地為她打氣,兩人又接連要了好幾杯高濃度,直到景純臉色慘白着叫停後,方才罷休。
傍晚的時候,兩人勾肩搭背地從酒吧出來,林纖酒量算好的,所以不怎麽難受,但景純就不行了,頭一回這麽放肆,腦袋早就暈得不知道去了哪裏,林纖不放心,只好先随便找了家街邊攤,要了兩份炒年糕和煮丸子,陪着她醒酒。
東西很快端上了桌,景純捏着一根竹簽,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便利盒裏冒着白氣的煮丸子,紮起來,放下去,又紮起來,又放下去,來來回回好幾遍,看得林纖哭笑不得。
“喂,你到底吃不吃啊?不吃我吃了。”
說着,她作勢就要來搶,景純連忙用胳膊将自己的煮丸子圈進懷中,甕聲甕氣地教訓她:“走開走開,臭強盜!”
林纖無奈扶額。
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丸子沒搶到,反而別說強盜。
景純晃晃悠悠地湊到便利盒前,使勁吸鼻子,然後擠出一個特別委屈的表情:“這個,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家的味道。”
林纖清楚一些過往,所以聽到她這麽說,不免唏噓,索性拽她起來,一路找到了很久之前的那家老牌煮丸子,也就是景純患厭食症期間,衛欽經常買給她吃的那家。
“老板,來一份。”
“好嘞!”
林纖從老板手中接過,紮了一個最大的丸子,對景純說:“啊……”
景純乖乖張口,牙齒咬着一塊兒丸子肉,輕輕一撕,就吃到了嘴裏,剛嚼了沒兩下,就皺起了眉頭。
“唔……怎麽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樣了呢?不香了。”
林纖嘆口氣,拍了拍她肩膀:“你看,以前那麽喜歡的食物,隔了這麽久,最後發現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味,你之所以認定它好吃,大概是因為當時你患了厭食症,所以對食物特別敏感,同時也對提供食物的衛欽特別感激,不過那沒辦法當作是愛情的,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我想,衛欽他總會明白這些道理。”
一番話,令景純徹底釋懷。
也對,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有愧于衛欽,這是她的心結。恩情和感情永遠不能相提并論,他們可以做最好的朋友,但無法跨過那道感情的坎兒。
……
和林纖在公交站分別,景純搭乘末班車回家,車上的燈光很暗,朦朦胧胧的,令人昏昏欲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再睜開眼睛時,公交車已經停了,外面漆黑一片,車廂內空空蕩蕩,連司機都不見蹤影。她覺得奇怪,打開車窗向外望去,四周很陌生,到處都是廢棄的老舊單元樓,應該是一片重建區。
“喂,有人嗎?喂!”
景純向遠處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只有不知從哪裏傳來的幾聲狗吠,令她打了個顫栗。
奇怪,這班公交的終點站應該在甜品店外面的那條正街上才對,怎麽會停到這種鬼地方,難道說,司機迷路了?
她裹緊身上的外套,猶豫了下,慢慢地從半開的車門擠出去,踩在滿是泥濘的路面上,夜晚的風有些刺骨,不消幾下,就徹底将她的酒給吹醒了,四周沒有人煙,景純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不等她反應,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景純。”
她一愣,驀地回頭,難以置信地看着不遠處站着的男人。景正黎比之前見到的時候要蒼老許多,不是外表,而是給人的一種感覺。
景純警惕地向後退了兩步,問道:“你為什麽在這裏?你要幹什麽?”
景正黎難得對她笑了笑,緩緩伸出手,想要走過來拉住她。
“爸爸想帶你去見一見你的親弟弟,畢竟你們也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總不能就這麽六親不認,對吧?”
景純不傻,眼下這種情況,任誰都知道非常不對勁,她一個閃身躲過他的手,用力将他推開。
“你和那個女人的孩子,我一點兒都沒有興趣,如果沒別的事情,我要走了。”
說着,她頭也不回地撒腿就跑,卻沒想到,早有人等候在黑暗中,輕輕松松将她制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