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嫉妒是種可怕的東西,衛欽一直認為自己不會落入俗套,但事實證明,有些事并不像想象當中那樣美好。
他怔怔地站在店門前,透明玻璃門将彼此分隔成兩個不同的世界,門裏是柔和的燈光,一雙緊緊相擁的身影,刺得衛欽眼睛生疼,他站在如墨的黑暗中,披着清冷夜色,突然開始無所适從起來。
衛欽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去,在門外的黑暗裏等了很久,直到店內熄了燈,兩人手牽手走出來時,他已經冷得快要沒有知覺了。
沈燼南發動機車,小丫頭笑着坐在他身前,毛茸茸的小腦袋蹭着男人胸膛。
“你和我一起回家嗎?”
沈燼南搖搖頭:“送你回去,我還有事要做。”
景純乖巧地點了點頭:“那,你什麽時候會回來呀?”
他抿唇思忖片刻,說:“很快。”
“很快是多快呀?”
沈燼南不滿地用下巴抵在她腦袋上,冷哼了聲:“問這麽多幹什麽,臭丫頭,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再問我可就對你不客氣了。”
景純領教過他的“不客氣”行為,聽到後,連忙捂緊嘴巴不再亂說話了。
拉風的機車載着親密的二人,在夜色中拂塵而去,轟鳴聲漸行漸遠,車燈很快變成一個黃豆大小的斑點,在盡頭的轉彎處消失不見。
衛欽從陰影裏走出來,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頭。
景純在家門口和沈燼南道別,怕他又消失很久,見不到面,她破天荒地主動了一回,踮起腳尖,在男人嘴角“啵”地親了一口。
“我會想你的,早早回來。”
沈燼南寵溺地揉揉她腦袋:“知道了,天涼,快進去吧。”
Advertisement
景純點頭,乖乖地合上房門,最後只剩一條窄仄的縫隙時,她露出一雙大眼睛,楚楚可憐。
“沈燼南,最喜歡你了!”
說完,景純飛快關上房門,“噔噔噔”的腳步聲跑遠了。沈燼南低着頭,摸摸鼻子,忍俊不禁。啧啧啧,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麽可愛的小東西,真想把她捏巴捏巴,捏成一只大白兔奶糖,然後吃進肚子裏去。
景純跑回卧室,用被子蒙着臉,羞得耳根通紅。
還沒等她緩過勁兒來,就聽到了敲門聲,她以為是沈燼南不走了,興奮得從床上一躍而起,三步并兩步地跑出去,拉開門一看,滿臉的喜悅都僵了幾秒,瞬間消散。
“衛欽……”
衛欽明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變化,心瞬間揪了一下,有種難以言狀的窒息感湧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景純迅速整理好心情,隐藏起自己的失落,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呀?有事嗎?”
衛欽不說話,默默看着她,回想着不久前她和沈燼南的親密行為,就有種無名之火燒了起來。
“你吃飯了嗎?”衛欽問。
景純愣了一下,說:“吃過了。”
“我還沒吃。”衛欽說完,便自顧自地走進屋裏,“可以幫我做點兒吃的嗎?”
景純連忙點頭,并沒有多想,穿戴好圍裙就跑進了廚房,從冰箱裏取出菜和配料開始準備。
聽着廚房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衛欽心口堵得難受,兀自在客廳站了片刻,輕輕走進去。
景純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動靜,邊忙活,邊大聲詢問:“你怎麽沒有吃飯呢?都這麽晚了,吃東西對胃也不好,是不是叔叔阿姨又忙得沒有回家給你做飯呀?你會熬粥,就不要這麽懶嘛,好歹……”
話還沒說完,她只覺得背後忽然一暖,有堵溫暖的肉牆輕輕地貼了上來,腰間被兩條有力的手臂環繞着,逐漸用力,将她整個帶入懷中,男生清隽的下颌落在她肩窩裏,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悶着聲,叫了一句她的名字。
“景純。”
景純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右手還握着菜刀,僵硬地頓在半空,整個人都緊緊地繃了起來,好像要斷掉。
“衛……衛欽,你……放開我行嗎?這樣不舒服。”
男生閉阖着雙眼,對她央求的語氣置若罔聞,雙臂仍舊在不斷發力,試圖把她更緊地擁入懷中。
景純腦袋裏繃緊的那根弦已經快要到達極限,她放下菜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是平靜的。
“衛欽,放手。”
他不動。
“算我求你,放手好嗎?衛欽!”
男生驀地笑了一聲,目光黯然地擡起頭,忽然壓低聲音憤恨地說道:“為什麽?為什麽他可以,而我不行?!”
景純被他吼得縮起脖子,眼眶瞬間變濕潤了。
“衛欽你這是幹什麽呀?放開我,你放開我!”
她掙紮起來,起初只是下意識的反抗,最後演變成劇烈地想要逃脫,這令衛欽實在無法接受,只能更用力地抱着她,一遍遍在她耳邊低語。
“景純,我喜歡了你十五年。人生能有幾個十五年啊?為什麽你就是看不到呢?你跟着他,得不到幸福的,你相信我好不好?這麽久了,你就信我一次行嗎?”
景純此時已經聽不進去他說的任何話了,現在她只想趕快逃走,她害怕事情失去控制。
砧板上,切了一半的蔬菜七零八落,景純使出渾身力氣想要掰開他桎梏住自己的雙手,卻只是徒勞,于是她只能拼命地扭動身體,在緊得幾乎要窒息的枷鎖中,一點點消磨着彼此的耐力,可是終究抵不過,她渾身虛脫無力地貼着衛欽的身體滑坐在地,他則抱着她一起,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仍舊不肯松手。
一通歇斯底裏的掙紮過後,景純大口大口喘着氣,粘熱的汗從額頭滴落,全身的骨頭都是酸痛的。
她從沒想到,衛欽這樣的人,始終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會做出這種舉動。她以為已經和他說明白了,也明确表示過自己的心意,可沒想到,事情兜兜轉轉還是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景純不想傷害他,從來都不想。
“衛欽,對不起……”她捂着嘴,低聲啜泣,眼淚從指間的縫隙裏滲透出來,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我也曾拼命質問過自己,為什麽不能正視你喜歡我這個事實,為什麽不能好好地跟你在一起,明明我們已經認識了十五年,人生的确沒有太多的十五年可以浪費,你是我的整個青春啊……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衛欽,一開始我沒打算愛他的,真的……有些東西好奇怪,不明不白地就發生了,毫無蹤跡可尋……如果重新來一次,我一定會努力向你靠攏,但最後的結果我不敢想,因為我一定一定還是選擇沈燼南,我不知道為什麽。所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很怕……”
衛欽緘默不語,只是緊緊地抱着她,将臉深深埋在她肩窩,一片潮熱。
有些事,說也說不清楚,可偏偏就是想聽一個兩全其美的答案。
若真的可以兩全其美,誰又會願意看到兩敗俱傷的局面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衛欽慢慢松開手,站了起來。
他的表情悲傷極了,好像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渾身的力氣都被一雙無形之手抽幹,只留下一具幹巴巴的軀殼,不複往日的神采奕奕,再不是那個溫暖倜傥的少年。
景純心如刀絞。
天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阿婆,她就只有衛欽,他就像是對自己不離不棄的親人,無法割舍,更無法傷害。
可是她的的确确傷害了他,雖然看不到傷口,也了無痕跡,但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是舉着一把鋒利的匕首,在衛欽的心上劃下一道又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明知道很痛,可她還是這麽做了,仿佛是一匹冷血的白眼狼。
衛欽緩緩擡起手,柔軟的指腹掠過她紅腫的眼睛,為她擦幹眼角的淚花。
“景純,我知道你不想傷害我的,我都知道。”他聲音格外溫柔,酥得叫人心疼,“可是,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能把你交給他。你不要怪我。”
說完,他收回手,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離開。
景純茫然無措地凝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喉嚨似被一塊兒巨大的秤砣堵住了,拼盡全力也沒能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只聽得外面傳來一聲沉悶的閉門聲,緊接着就是一片詭異的寂靜。
他不原諒自己。
這個念頭,令景純無比絕望。
……
一夜的輾轉反側,接近黎明時分,景純才堪堪睡熟,卻不到兩個小時就又被噩夢驚醒了,于是她索性不睡了,洗漱完畢後,前往甜品店。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剛走出樓道口,她就看到小區對面的那棵老樹下,立着一道清隽的身影。
她假裝沒看見,兀自向前走去。
衛欽快步追了上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兒?”
景純眉頭緊蹙,說:“甜品店。”
衛欽松了口氣,放開她,笑道:“那我送你。”
“不用,沒幾步路,我騎自行車過去。”
景純拒絕他後,加快步伐向前走,可衛欽不依不饒,緊緊跟在她身後,看這架勢,似乎是不肯罷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