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三天後,厲辭帶着林铮去見沈燼南,地點約在一家冷清的地下酒吧。
抛卻恩怨是非暫且不談,三人落座,沈燼南開門見山。
“你缺錢對嗎?”
林铮一愣,沒敢看他的眼睛,沉默半晌後,低低地“嗯”了聲。
“挺缺的。”
“那我給你一份賺錢的買賣,需要嗎?”沈燼南從口袋中掏出一只文件袋,兩根手指壓着袋子,緩緩從桌面推了過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铮,“之前你對景純做過什麽,我不想再提,我本可以直接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但如果你能完成這件事,我可以給你一筆錢,然後送你出國,永遠都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林铮脊背一僵,表情變得格外難看。
“你想讓我做什麽?話說在前頭,這些年我的确混得不怎麽樣,什麽龌龊事都幹盡了,但作為人的基本底線還是有的,小偷小摸這種,我可以,再難一點兒的,可能我沒辦法……”
“所以你選擇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是嗎?”沈燼南根本不同他多講,目光如刃,冷冷地直視前方,“我說到做到。”
林铮僵直的背彎了下去,雙肩軟趴趴地垂着,仿佛虛脫一樣。
“沈燼南,我不是你,我沒辦法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沈燼南聽笑了:“在我看來,你敢對景純下手,就已經遠超過傷天害理了。我最後問一遍,做,還是不做?”
林铮悶着頭,一語不發,直到沈燼南即将耐心盡失的時候,才艱難地點了點頭。
“做。”
沈燼南雙眸淺眯,起身,低低地說:“所有細節,都在這個文件袋裏,你帶好,回去再看,如果沒有問題,那就按照裏面的要求去做,以後我們都只用郵件聯系。”
話畢,他提步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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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铮默默将文件袋收進懷中,随即擡頭,今天第一次認真看着沈燼南。
“有個問題我想問問你。”
沈燼南腳步停頓,回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沈燼南,以前的事,你恨我嗎?”
“不恨。”沈燼南嘴角動了動,良久,醞釀了一句話,“希望你也一樣不要恨我。”
林铮一愣,沒理解他這是什麽意思,想要繼續開口,但沈燼南已經不打算再給他機會,斷然轉身離去,走得異常堅決。
當初福利院的那場大火,沈燼南一人替他們頂罪,從沒說過一個恨字,但沈燼南心裏很清楚,這是他們欠自己的,他從不是個無私的偉人,當時決定那麽做,一部分處于兄弟情,一部分是為了以後遭遇困境時,可以讓他們替自己還這筆債。
如果林铮沒有綁架景純,那麽,他也一定不會做到如此絕情的地步。
卡座裏,厲辭看着林铮,不知該說些什麽,畢竟雖然他們三人曾經很有交情,但這麽多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他不想插手他們之間的事,欠沈燼南的那份人情,他一直在努力償還。
氣氛很沉悶,而兩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卡座斜後方,一個頭戴棒球帽的年輕男生在沈燼南離開後,也很快消失不見了。
半小時後,厲辭和林铮在酒吧門口分道揚镳。
“祝你一切順利。”厲辭點了根煙,靜靜抽了一口,說,“以後我們可能都不會再見面了,有些話,我還是覺得該在分別前說清楚比較好。當年我的确一時糊塗,和你幹了那種事,這麽久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欠沈燼南太多太多,雖然你生活不如意,但我以為,至少你的心情會和我一樣,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那個女孩兒下手,你不明白,她是沈燼南的命。”
林铮默然。
“我沒想那麽多。我只是很缺錢。”
“所以,保重。”
厲辭吐出一個軟綿綿的煙圈,沖他笑了一下,轉身遠去。
兄弟一場,就此別過,也算有個交代。
寒風漸漸利起來,林铮将兩手插進口袋裏,躲了躲站得有些麻木的腳,慢慢往街道盡頭走,轉彎時,餘光中閃過一道黑影,不等他反應,這個不速之客忽然猛力朝他撞了過來,力氣極大,他又毫無防備,所以整個人就直接撲倒在地。
“喂,你幹什麽?!”
林铮感到一雙手在拼命往自己的衣服裏抓,他一個激靈,掙紮着要坐起來,而不速之客的動作實在太快了,等他直起身子大口喘息時,那只揣在懷裏的文件袋已經易了主。
林铮擡眼,看清了面前人的臉龐,并沒有什麽印象,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遇到了扒手。
“把東西還給我!臭小子,別逼我揍你!”
衛欽壓低了頭頂的棒球帽,動作迅速地拆開文件袋,在裏面飛速翻找起來,根本無視了他的警告。
林铮見他并不逃跑,心覺疑惑,踉跄着從地面跑起來,一把揪住了對方的衣領。
“喂,你想幹什麽?!”
衛欽猝不及防,手裏的文件袋應聲掉落,零散的紙張從袋子裏滑了出來,中間夾着一張張畫面模糊的照片,他幾乎一眼就認出,那是景純的父親。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他怒目望着林铮,指着地面的照片,“那個沈燼南要你去做什麽?”
林铮覺得莫名其妙,彎腰一把撿起文件袋,重新揣回口袋,冷冷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沈燼南想讓你做什麽?理由又是什麽?”
林铮不願多生事端,轉身要走,被衛欽一把攔了下來。
“喂,我在問你話,回答我!”
“你想知道什麽,就自己去問沈燼南,我什麽都不知道。”林铮甩開他的手,向後退了兩步,保持距離,“另外,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勸你最好不要亂插手別人的事,那對你并沒有多少好處。”
說完,林铮向地面啐了口唾沫,暗罵一聲,匆匆轉過街角消失不見。
衛欽站在原地出神很久。
幾天前的晚上,從景純口中得知了沈燼南的身份後,他就一直無法說服自己,他沒辦法接受景純和那樣的男人在一起,無論如何,他要調查清楚沈燼南的事情,而切入點就是林纖。在他的百般威逼利誘下,林纖最終妥協,告訴他了一些有關沈燼南的事情,但再詳細的她也說不清楚,便報出了厲辭家的地址,讓他有什麽想問的,大可直接上門去問,不過一定要得到景純的同意。林纖以為自己這麽做,也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對景純和衛欽兩人負責,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就在今天,衛欽居然悄無聲息地一路跟蹤厲辭到了這裏的酒吧,好巧不巧,聽到了沈燼南和林铮的對話。
此刻,衛欽的心情格外複雜,他有種強烈的不安,關乎景純。
……
傍晚時分,沈燼南将機車停在了老舊小區的大門前。
不得不承認,在他和景純相識的這短短幾個月時間裏,自己很開心,是那種無跡可尋的開心,找不到源頭,也看不到終點,只要那小丫頭待在自己身邊,他好像就能真正感受到,什麽才是活着的感覺。
沈燼南從沒想過,這種生活來得如此輕易,又去得如此迅速。
他心中第一次有種難以言說的無力感。
景純的父親。
為什麽偏偏是她的父親呢?
沈燼南忽然握緊拳頭,狠狠一拳砸在身旁那棵老樹的樹幹上,一聲悶響,他的手指關節便滲出了絲絲鮮血。
如果去做,那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如果不去做,那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這個問題始終困擾着他,難以抉擇,好像無論怎麽做,做什麽,他都陷入了死循環,看不到他們兩人想要的出路。
太陽逐漸從天邊沉了下去,幹澀的餘晖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快要下雨的樣子。
就在沈燼南即将發動車子駛離時,不遠的前方,一名頭戴棒球帽的男生張開雙臂,面無表情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沈燼南,對嗎?”衛欽語氣沉沉的,問道。
沈燼南沒搭話,而是挑起一側眉峰,自上而下将他打量一番,笑了。
“找我有事嗎?”
衛欽蹙眉:“你不問問我是誰?”
“你是誰,這個問題很重要嗎?”沈燼南笑得更自在,“既然你攔了我的路,那一定是有話要說,我只需要聽就可以了,而不是追問。”
衛欽一愣。
果然,這男人比自己想象當中的還要霸道難對付,怪不得景純被他迷得七葷八素,大概小姑娘們天生就對這類男人沒有抵抗力吧。
這麽想着,他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和學校裏那些圍着景純轉的男生們不一樣,但我也并不覺得你有多了不起。”他深呼一口氣,盡量掩飾自己在這種強力情敵面前的尴尬與怯懦,“景純和我從小就認識,我了解她所有的喜好,而在那段最黑暗的時光裏,我從沒有一天缺席過她的生活,就算論資排輩,好像也輪不到你才對吧?所以我今天來找你,希望你別再打擾景純了,行嗎?算我求你,把她還給我。”
話音落盡,風聲輕輕萦繞耳邊,伴随着男人淡漠的回應——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