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別在意（四）
新年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孫坤一大早就到了律所，結果就看見昨天帶病加班然後燒糊塗了進醫院的男人現在已經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了。
孫坤拎着早點敲開了周大律師的辦公室的門：“你病好了？”
周明凱的臉色還是有一些蒼白，但是明顯得精神好多了，整個人比昨天看着狀态正常多了。
周明凱整理着桌子上的案宗，低低地“嗯”了一聲。
孫坤幹脆往周明凱辦公室裏的沙發上一坐，打開了手裏的早餐袋開始咬三明治。
周明凱冷冷地看了一眼沙發上的神在在的孫坤，皺着眉頭道：“別在我辦公室吃東西。”
孫坤被周明凱恹恹地看了一眼，只能默默地把三明治收起來，他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聽說，陳皎皎回來了？”
周明凱的聲音沒有情緒的起伏，依然還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見他沒有絲毫有趣的反應，孫坤繼續道：“還帶着個小女孩？”
周明凱的臉上終于有了一些表情，他皺着眉：“你怎麽知道？”
孫坤攤攤手：“我當然知道了，昨天司法圈就傳遍了啊，你和陳皎皎那點八卦，簡直就是上海灘連續劇的大瓜。”
周明凱掃了他一眼，吐出了兩個字：“無聊。”
孫坤像是絲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拍拍手站起來：“明天就修年假了，你等着吧，你家老爺子肯定知道了。”
周明凱神色絲毫沒有松動，不置一詞。
周明凱這個男人還真是可以冷淡到這種程度，孫坤表示真的很受傷，于是他決定拍拍屁股離開周大公子的辦公室。
周明凱在他轉身的時候叫住了他：“陳家的法務挂在哪個律所？”
孫坤自然是知道他所言何意，被他一問于是也愣了一下，想了半天回答道：“企天？應該也是企天吧，他們老一輩的不都喜歡和宋智英那個老頭打交道？”
周明凱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對孫坤說：“嗯，出去吧。”
那冷淡的表情仿佛特麽孫坤是個走串門的智障，孫坤立刻委屈巴巴地跑開了。
周明凱昨天一天沒上班，在家裏燒糊塗了還被當事人叫回來加班，年前還有兩個案子沒結，他整理完了年後開庭的資料，然後去和會議室開了個會。
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孫坤拍了拍周明凱的肩：“一起去吃飯？”
周明凱的臉上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孫坤就權當他同意了，回辦公室拎起衣服就準備和周明凱一起出去。
周明凱回辦公室拿了手機，他的助理走過去敲他的門。
周明凱擡起頭看了一眼，示意他說。
小高躊躇了一下，還是如實道：“周律師，白小姐來了。”
周明凱冷淡地穿上衣服，扣上西服扣子：“說我不在。”
小助理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們特麽說你不在當然可以，但是我們事務所只有一扇門啊喂！你特麽要怎麽出去啊周律師！
但是周律師已經平淡無奇地穿好衣服拿好了手機和孫坤一起往門口走去，小助理連忙偷偷跟上湊在門口看，果然看到白小姐從等候區的沙發上站了起來。
然後小高就看到他們周律師皺着那張性冷淡的臉，對那位白小姐說：“我不在。”
？？？？
果然小高看到了那位傳說中周律師的未婚妻氣得七竅生煙。
但是顯然白昭菲小姐如果只是會表演簡單的七竅生煙，她也并不能成功上位成了周大律師的未婚妻，于是她立刻背好包，追着周律師和孫律師一起出去了。
小高回到自己的工位，旁邊的小盧推推她：“看到了沒？那位白小姐？”
小高摸不着頭腦：“怎麽了？”
小盧打開了手機，劃開了手裏的手機伸到她面前。
手機的屏幕上赫然亮着八卦新聞【興睿小公主白昭菲夜會當紅小生胡生修——近水樓臺先得月？】
小高吃驚地嘴巴張了好大，小盧鎖了手機，冷淡地看了一眼追出去的白昭菲的背影：“可不是？正主上趕着來解釋了嘛。”
小盧所言并不錯，白昭菲現在坐在了周明凱的對面，把坐在周明凱身邊的孫坤弄的尴尬得要死，孫坤忐忑道：“那啥，要不我換個桌，你們聊？”
周明凱翻看着菜單，面色如常，對身邊的孫坤說：“坐下。”
吓得孫坤立刻一屁股坐下了。
白昭菲只能自顧自地開始說：“周明凱，昨天的新聞是媒體捕風捉影，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你相信我，我只喜歡你一個人，真的。”
周明凱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他叫來了服務生，點好了餐點，把菜單遞還給服務生。
白昭菲繼續努力：“你真的要相信我啊，那個男人剛剛簽了我們興睿，她經紀人是我的好朋友，拜托我幫他炒點熱度而已啊…”
周明凱推了推旁邊的孫坤，讓他給自己拿筷子，孫坤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但還是強忍着對對面的女人的惡心拿出了一雙筷子遞給周明凱。
白昭菲看着周明凱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周明凱！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就這麽不如陳皎皎嗎？”
孫坤虎軀一震，這女人是不是瘋了啊，陳皎皎是能随便提的嗎？
果然，周明凱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表情，他微擡眼皮，看了一眼對面忿忿不平的女人，聲音裏冷意刺骨。
“白昭菲，你有什麽資格和陳皎皎比啊？”
……
年前的最後一天，周律師的事務所熱鬧的很，周明凱收齊所有的材料密封入櫃，然後看着邁着大長腿坐在他的沙發上的男人。
“你來幹嘛？”
老實說，陳少季也并不想來，但是昨天陳皎皎回家的時候太過平靜，平靜得讓陳少季有點害怕，所以左思右想，陳少季還是在把他們三個送去滑雪場和路菀彙合之後開車來了這裏。
周明凱站在案桌前，淡漠的伸出手倒了一杯茶，就在陳少季以為他要遞給自己的時候，周明凱一仰頭喝了下去。
行吧。
陳少季只能繼續坐在他的沙發上巴巴地幹坐着。
周明凱放下茶杯，開口道：“我什麽也沒有說，你可以放心。”
陳少季心裏的忐忑放下了一半，但是開口質疑道：“真的？”
周明凱皺了皺眉：“陳少季，你不會說我更不會說，你想太多了。”
男人皺着眉頭的樣子太過熟悉，陳少季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昨天…我以為你會來看陳西西。”
男人的手一頓，但他還是穩住了，只是他自己知道他心裏的顫抖。
沉默了片刻，周明凱才開口，他的聲音像是失去了光澤的崖石：“我…我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麽…”
昨天太晚了，陳皎皎的态度又太過強硬，最終他們還是沒有能得出任何的結論，最終是陳皎皎對他說：“回去吧，周明凱，我真的很累了，陳西西還在等我回去給她洗澡睡覺。”
周明凱嘗試了半天，還是選擇了沉默，然後送她回去。
周明凱垂在身邊的那只手，碰到了身側的大衣邊角，摩挲着求得一點心安。
事實上，他根本沒有勇氣去見那個小女孩。
要他怎麽去和那個小朋友說：“嗨，我是你的爸爸。”
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陳少季的手指摩挲着沙發的扶手，棉麻的質感讓人的心都似乎變成綿綿密密的針腳。
“老實說，周明凱，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特別不喜歡你。”
陳少季第一次見到周明凱，是在那次被陳皎皎發現他被校園暴力後，陳皎皎拉着他的手離開了校園。
給周明凱準備的生日禮物被用來打架了，還腦子一抽風把一個看起來很喪的男孩拉走了，陳皎皎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陳少季跟在她後面漫無目的地走着，一步不離，陳皎皎也不好意思說出“要不你回家吧剛剛我只是神經病了我還有事”這種話。
最後的結果他們兩個在上海的街頭迷路了。
周明凱跳下出租車的時候就看到的時候漆黑的路邊，蹲着兩團肉嘟嘟的東西，其中一個就是一個電話把他這個壽星從生日現場叫出來的小矮子。
周明凱磨着牙對陳皎皎說：“陳皎皎，你特麽最好給我一個很好的解釋。”
然後陳少季就看到陳皎皎露出讨好的笑容對着周明凱——陳少季一直很難想象，陳皎皎會對誰露出那樣的笑容。
那樣想要讨得他的歡心的、那樣卑微又可笑的，笑容。
所以那一刻，陳少季很讨厭周明凱，非常讨厭。
……
周明凱聞言，垂下眼皮，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你看着也很讨厭。”
事實上，周明凱也很讨厭陳少季，在那個夜晚，在自己等了半天也沒有在生日宴上等到小矮子之後，被告知小矮子和一個少年迷路了之後，在跳下車的一瞬間看到那團小東西身後跟着的少年的時候。
他也很讨厭。
陳少季收斂起眉目的張揚，輕點着額頭問他：“所以周明凱，你現在是打算永遠不告訴她了嗎？——即使不會再被她原諒，可能會永遠失去她，你也确定不再告訴她了嗎？”
周明凱冷淡地眉眼有了難得的舒緩，他的聲音帶上了輕笑：“我不會。”
陳少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站起身，這種時候她能做的，也只是對這位前姐夫說一句：“祝你好運。”
周明凱低下頭，擺弄着手裏的茶壺：“借你…吉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