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的不舒服,人家臉一拉脖子一揚,弄你個摸不着。昨晚他請工行信貸科長吃飯,小夥子起初拿把着不肯來,後來讓一位副市長打電話,人家才給了面子。到酒店才發現,科長一激動帶了五個人,有同學,有朋友,個個都是好拳好酒之人。五個人圍攻他一人,大有将他灌翻灌死之勢。車光輝本不善飲,平日場面上應酬,大多帶一兩個助手,好賴也能撐一陣子。昨兒個慘了,孤軍奮戰,六個人八瓶五糧液,他連命都豁上了,人家才到興頭上。幸虧一位“眼鏡”借着酒興嚷着去唱歌,車光輝才沒當衆出醜。
他們去的是河陽城名氣最大的“萬紫千紅”娛樂城。老板娘徐虹原是河陽賓館的領班,後來提拔成二輕公司副經理。二輕系統倒閉後,徐虹下海辦了這家娛樂城,靠着豐富的社會關系和獨特的經營風格,“萬紫千紅”在競争火爆的娛樂業中脫穎而出,成為河陽最顯檔次的娛樂城。
車光輝是這裏的老主顧,徐虹自然不敢怠慢,忙把他請進單間。見他滿臉褐紅,全身酒氣,說話舌頭都大了,徐虹吩咐服務生拿來冰鎮啤酒。車光輝有個獨特的解酒方法,就是白酒喝大後再往肚子裏猛灌冰啤酒,以毒攻毒,酒很快會減下去。這個法子是他多年陪領導陪出的。
喝完四瓶冰啤酒,車光輝想躺一會,徐虹忙着張羅別的客人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見隔壁有人發火,車光輝硬撐着走過來,見客人對服務不滿意,嚷着換。大堂解釋了很長時間,不好換。客人不依,跟大堂吵了起來。
車光輝忍不住了,啪地一摔瓶子:“能唱就唱,唱不成買單!”
信貸科長怔住了,大約沒想到車光輝會發火,目光成了綠色,臉因驚訝而變形。啪的一聲,他也學車光輝那樣摔了酒瓶:“撤——”
工行這條路,因為一個小姐給堵死了。車光輝再找信貸科長,小夥子牛氣十足,理都不理。他賠着笑臉去找行長,行長倒蠻客氣,說只要下面沒意見,他個人很支持河建的。行長有行長的難處,金融系統改革後,信貸實行了終身負責制,信貸科長的意見還不能不當回事。
繞了一個大圈子,皮球又踢到小科長手裏。
車光輝請了一大堆人,給信貸科長說好話,哪知人家就一句話,河建信用差,沒辦法扶持。
熱,燥,待哪兒都難受。天氣破壞着人們的心境。
老城裏人黃風照舊邁着吊兒郎當的步子,天天來到廣場,坐在竹椅上,奇奇怪怪跟塌鼻梁男人說,河陽城怕保不住了,他天天聞到一股怪味兒。塌鼻梁男人見喝茶的人越來越少,生意寡淡得撐不下去,說一把火把這破城燒球掉算了,免得天天悶在火爐子裏遭罪。黃風的大女婿,黃大丫的男人葉開,那個自命不凡有點孤僻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狗屁作家,兩天前突然住進醫院,黃大丫捎來口信,讓二丫去醫院幫幾天忙。二丫鼻子一歪,好像她巴不得大丫男人患個絕症。這話讓黃風心寒!自個含辛茹苦拉大這兩只鳥簡直是罪孽,忤逆之子不可教!不過他僅僅是心寒而已,并沒強迫二丫去醫院。
黃風無奈的傷感裏,河陽城又一家企業關門大吉。這家跟黃風歲數差不多的糖廠做了兩年的破産準備,終于實現它的目标,兩千號工人被掃地出門,走時連一袋白糖都沒拿上。黃風想不明白,難道現在的人連白糖都不喝了嗎?據說下崗工人們正在策劃一場陰謀,黃風聽了有點窩火,這世界本來就夠亂的了,居然還有人想再燒一把火。燒吧!把這破城燒得幹幹淨淨。
茶社裏,瞎賢抱個三弦子,哼哼咛咛唱賢孝。不用細聽,黃風就知道瞎賢唱的是罵馬仲英的《打寧夏》,幾個老婆子不願聽,嚷着讓瞎賢唱《白鹦哥盜桃》。黃風很悶氣,再一次傷感地憶起文老先生來。聽文老先生說書,才叫享受啊,可惜再也聽不到了……
這天下午,車光輝又請農行信貸科的賈科長吃飯。賈科長是個沒有架子的人,很年輕,二十六歲,未婚,戴副金邊眼鏡,說話還有幾分腼腆。坐了沒多久,賈科長的話多了,饒有興趣地談起了河陽幾家大企業。車光輝并不插話,裝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賈科長大學是學經濟的,看問題便帶了自己的角度,他不止一次地提起河化,提起酒廠,說這兩家企業本可以做強做大,可惜太急于求成,盲目擴張,貪大求全,典型的粗放式經營。
車光輝不便評頭論足,心裏惦着貸款的事,就想賈科長能直接點。賈科長偏不,他對河建似乎興趣不大,話題始終在別的企業上。車光輝只好耐着性子,聽他津津樂道,指點江山。心裏卻想,賈科長這話未免偏頗,俗話說,不穿新鞋不知道腳痛。大道理誰都會講,可做企業有做企業的難,單是跟政府還有銀行的關系,沒幾把刷子你就刷不下來。私營企業都如此,何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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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深處,車光輝是敬重陳天彪跟胡萬坤的,有次他還開玩笑說,要是我有你們一半能耐,這河陽城的錢,怕是都讓我掙了。當然,敬重是一碼事,競争又是另碼事,雖說不是同行,競争卻是明顯的。這陣聽賈科長評頭論足,車光輝心裏忽然又多出另一種況味,大家都是苦命人啊。
等菜上來,車光輝再也不說什麽,一個勁恭敬着賈科長:“吃吧吃吧,多吃點。”
黃二丫已做好晚飯,等父親黃風溜達回來一道吃飯。
九月的燥熱讓黃二丫難以忍受,毫不通風的屋子簡直像是大蒸籠。樓房住習慣了,在這破蒸籠裏做飯就像把自己烤進去一起蒸。炒菜時她一次次想起樓上的日子,心裏湧上難言的酸楚。
大丫男人住院的消息也讓她不安,不過又覺得解氣。
她的心處在一股難以言狀的痛苦中,說不清是為大丫,還是為那爛鳥男人。這陣兒她平靜下來,覺得為葉開那種爛鳥男人擔心不值。
憑什麽,他是我什麽人?一想大丫帶信讓她去醫院陪護,心裏的氣便騰地蹿上來。虧她說得出口!
她穿一件很短的背心,一條寬松的短褲,拿把扇子,坐在門口的小凳上。酷熱難耐,扇出來的盡是熱風,汗從脖頸上流下,鑽進背心。胸脯上黏糊糊的,難受,索性掀開背心,将飽滿的胸晾出來,讓熱風吹幹乳房的汗漬。
太陽從西天完全消逝的時候,黃風邁着松松垮垮的步子回來了。二丫不知道,黃風終究還是擱不下大丫那只爛鳥,去了醫院。他在醫院足足待了半個小時,直到大丫拉着哭腔把葉開的情況一五一十說完,才憤憤離開。一層不祥之兆開始籠罩他的心,他愈發感到會有什麽更大的災難降臨,他被自己可怕的預感折磨着,一步三嘆,昏然無力地走了回來。一進院就瞅見衣不遮體的二丫,怒恨恨“呔”了一聲,訓斥道:“你再想怎麽活,羞恥總還是要的,你是黃門之後,不是街頭的風塵浪女。”教訓了一半,忽然嘆氣道:“你們還嫌堕落得不夠啊!”
二丫忙整整衣衫,道:“天太熱,我涼涼風兒。”
“成何體統!”
晚飯吃得寡而無味。食畢,黃風躺破竹椅上,二丫佯裝殷勤要給他扇扇子,他怒怒地瞪一眼,二丫的手縮了回去。除了丫兒,黃風不允許大的兩只鳥給他盡啥孝道,只要不惹他心煩就謝天謝地。
“你收拾收拾,去醫院替換一下你姐,不争氣的東西,讓人又氣又憐。”
“我不去!”二丫背過身子道。
“呔!羞死你先人,這話你也說得出口!”黃風一傾身子,臉上的肌肉抽搐起來,眼裏一股子怒。
“我就不去,我還以為她這輩子一直樂到頭呢。”
“放屁!”黃風怒不可遏,罵出兩個髒字,覺自己有些失态,複又躺下,瞪着屋頂,頹喪地說:“你們鬧吧,你們這樣鬧,遲早都要遭報應的……”
二丫笑笑,她居然在這時候笑了!她的這一笑讓黃風無比心寒。
天黑時分,三兒隔着院門叫二丫,二丫考慮都沒考慮,換了件T恤,跟三兒走了。
大丫拖着疲憊的身子,在走廊裏傻呆呆地巴望。她還沒吃飯,早起到現在,只填了一塊面包。今天葉開又做了一次全面檢查,上上下下跑了五個來回,CT、B超、心電圖、驗血、驗尿,能做的幾乎全做了,結果還沒出來。醫生肅穆的表情裏,大丫隐隐預感到不祥。
她很害怕,男人一直好好的,不抽煙不嗜酒,沒任何不良嗜好,怎麽就突然流起鼻血了呢?那麽大一攤。現在血雖是止了,可男人明顯垮了,雙目深陷,面色蒼白,人軟得像根面條兒。
老公公還沒來,打了幾次電話,一直說忙,監獄有個犯人跑了。犯人跑了是多大個事,比你兒子的命還重要?大丫真是要氣死了,關鍵時刻指望不上,算哪門子爹?大丫有種舉目無親的感覺,平日不曾有的苦衷一股腦兒全來了,父親黃風倒是來過,可多一分鐘也不願留,說是讓二丫來替換她,二丫這死女子,能指望上?
樓道裏亂哄哄的。吵,煩,大丫快要煩死了。
又等了半小時,二丫還沒來,大丫餓得堅持不住了。
病房裏陪護的黑臉男人又在滿樓道跑,一會兒叫這,一會兒吼那。他的女人也是同樣的病,到現在血還沒止住,這陣兒突然昏迷了過去。黑臉男人像個包工頭,咋呼得非常兇,可醫生護士都不理他。後來大丫搞清楚了,男人不是包工頭,是鄉裏一個村的村長。聽說,這種怪病已經蔓延到了鄉鎮,有村子已經死了人。大丫心裏咯噔一聲,天呀,這可咋好?
“姐——”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丫兒的聲音。大丫扭頭一望,果真是丫兒。
“丫兒,好丫兒,只有你疼姐啊。”大丫一把攬住丫兒,眼裏的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一雙手亂抖着,不知是要擁抱妹妹還是要捶自己快要爛掉的心。反正,她是傷悲着了。
得知大丫還沒吃飯,丫兒急了:“姐,你快去吃,空餓着肚子可不行。快去吧,這裏有我呢。”
吃飯的時候,大丫想起很多事,想起小時候姐妹們打打鬧鬧的諸多場景。尤其跟二丫,可是沒少紅過臉,撕破衣服抓爛臉是常有的事。有次更猛,就因二丫偷了她胸罩,兩人惡語相向,她詛咒二丫長一對癟奶子,沒人摸。二丫詛咒她的奶長籃球那麽大,天熱了,嘭一下爆掉。吵着吵着,動手了,兩人別處都不抓,偏抓對方胸,結果那次二丫比她狠,她兩個奶子上清晰地留下了十道指甲印。
大丫的胸脯狠狠疼了一下,嘴裏忍不住就罵,死二丫,将來有你好受的!
13
二丫徹夜未歸。
她的心情壞透了。
昨夜跟三兒看了一場電影,一部美國片,很抒情,演員演得也夠大膽。電影院裏人很少,三兒乘勢摟緊她,從T恤中伸進手,慢慢竄向她的胸。二丫想阻止,銀幕上火辣辣的歡愛場面卻讓她變得有點猶豫,她被美國人感動了,身體本能地有了反應。三兒見狀越發膽大,一只手在她身上恣意地游走,最後竟伸向她下面。
“到我屋裏去吧……”出了影院,三兒帶着央求的口吻求二丫。
二丫有種意猶未盡的迷醉感,涼風一吹,腦子稍稍有點清醒,身體的起伏也中止下來,但一想回去又要受父親的白眼,心一橫便答應了三兒。
昨晚他們做了愛。一進門三兒便瘋了般抱住她,三兒有些日子沒碰二丫了,影院裏的刺激已使他欲火難耐。他一口一個姐,叫得二丫平靜下去的心情又沸騰起來。
三兒的屋子又髒又亂,床上堆滿了髒衣服,臭皮鞋、爛襪子、啤酒瓶扔的滿地都是,一股子黴味熏的二丫想吐。二丫忍住了,她的身體被三兒抛起來,扔到了床上。三兒利索地扒了衣服,撲了上來。
走在回家的路上,二丫的心情說不出的凄涼。這種凄涼感昨晚就有了,半夜醒來,三兒裸着身子橫陳在床上,他的睡相實在難看,難看得二丫都不敢目睹。嘴角殘留着一汪涎水,鼻子歪着,鼻孔裏堵塞滿液體,打出的鼾地瓜一樣在床上亂滾,攪得二丫心氣難平。怔怔地瞅了會三兒揮發着酸臭味的身子,二丫突然就哭了起來。我怎麽能這樣,我怎麽能這樣?她一遍遍問自己,簡直要把自己的心給問翻了。
二丫幾乎是從三兒那逃出來的,天還沒亮透,她便逃在了路上。她怕三兒一醒又要纏她,她發誓再也不理三兒了,她還沒淪落到讓三兒這樣的人欺負。昨晚她感覺就是讓三兒欺負了,她甚至想到強奸這個詞,要不她怎麽能睡在這樣一個醜陋無比一無是處的男人懷裏?
她想家,想自己的男人。家這個字眼這一刻有了太簡單太實在的含義,那就是能供她幹幹淨淨洗個澡,痛痛快快哭一場。可是擡頭四顧,哪兒才是她的家?
沒走幾步,二丫眼裏竟是濕淚橫湧。風從耳邊刮過,撩起她的頭發,她感到自己被抛在茫茫荒野,成了一只喪家狗。
蘇朋被關進了監獄,聽說至少得判五年,出來還得給酒廠還欠賬。父親一提蘇朋,便“呔”“呔”地詛咒,恨不得連她也送進監獄。一些從未考慮過的實際問題忽然就擺在眼前,讓她不知作何選擇。她開始後悔,真不該由着性子跟了蘇朋。
走着走着,雷嘯的影子猛地跳出來,吓她一跳。她止住步子,靜了會神。我怎麽能想他呢,我怎麽能在這時候想他呢?剛把雷嘯的影子趕走,兒子剛剛又跳出來,頑皮地沖她眨眼,怎麽也趕不走。她絕望地蹲下,捂住臉便哭開了。
跟雷嘯離婚後,雷嘯的父母把剛剛接到了老家河南,她連一眼都沒再看見過。剛剛今年八歲了,該上小學三年級,他長了多高,現在是像雷嘯還是像她?
想到這裏她的心猛疼起來,被什麽東西尖銳地捅了一下,又像是被風撕扯着,噬咬着,冰涼的淚水沒頭沒腦瀉下來,浸濕她的臉頰,浸淫她的心……
她覺得父親說得對,她是要遭報應的。
黃風等了一宿,天大亮二丫還沒回來,黃風坐不住了。
不要臉的東西!黃風恨恨地起身,他決計不等了,啥男人都要,真是不知廉恥!
出得門來,黃風擡頭望天,天灰灰的,不見晴,也不見陰。風一吼兒一吼兒,刮得滿鼻子都是糜爛味。黃風亟亟地擺動腳步,像是一刻也不願待在這。
可他能到哪去呢?
這個時候去廣場喝茶,顯然是要遭人恥笑的,黃風還不想讓人嚼牙。在河陽城生活了一輩子,黃風還真找不到啥去處。以前有文老先生,哪怕他昏睡在床上,也能讓黃風安靜下來。文老先生這一死,算是把黃風的去處給死沒了。
去醫院?“呔”!黃風很快消滅了這念頭。那爛鳥就是死了,也不值得他再看一次。這麽想着,他的腳步在原地打起圈兒,像一頭煩怒的獅子,停不下來。
他是多麽的煩這些鳥呀,哪一個都不聽話,哪一個都是自作聰明,結果呢,作繭自縛,被他一個個言中。
他再次想起二丫,想起那個三兒。“呔!”三兒是什麽東西,也配!如果沒記錯,三兒就是那個擔擔匠的後人,下裏巴人。河陽城有條巷子,懷水巷,最初叫壞水巷的,不好聽,又改叫紅星巷,黃風腦子裏還是頑固地把它叫壞水巷。
懷水巷大都是些外來戶,逃難的、躲債的、鄉下懶惰得不想種地的,還有祖祖輩輩做點小買賣的,大約看河陽城能養人,來了就不想走,設法在這兒活下來,慢慢成了氣候。擔擔匠最初是賣老鼠藥的,也賣過一陣針頭線腦,哪個也沒賣長,倒是把懷水巷最有名的風塵女子給拐到了手,後來成了家,在河陽城落戶生子,才有了三兒這一脈。
可那是怎樣的人家呀,一提黃風便惡心。據說有了孩子之後,風塵女子還招懷水巷的男人,就擠在那狗窩一樣的窩棚裏。那個時候的懷水巷真像這個城市的下水道,什麽髒事兒也有。河陽城中心四進院裏的黃風一家少不了要對這些髒事兒嗤之以鼻,當然,那時黃風還小,他是不懂啥叫個髒的,父親決然不叫他邁進懷水巷一步,黃風對懷水巷的鄙視因此而來。那會髒了你的眼,黃風牢牢記住了父親這句話。
一晃眼,當年的懷水巷龐大起來,黃風真是驚嘆它的生命力,據說那裏面的人家都是三五成群地生小孩,生下一大堆便往河陽城趕,他們用生孩子的方式報複着黃風他們,也掠奪着他們,沒想還很成功。誰讓黃風他們一代不如一代呢。
黃風有股子傷感,有股子憋氣。一想自己的女兒跟懷水巷的男人睡覺,他就想一頭撞死。
“呔!”他沖天空惡了一聲。
太陽有氣無力地升起來,照得大地越發迷茫。黃風在貧民窟附近轉了一大圈,一擡頭竟然又停在自家院落前。他恨死自己了,轉來轉去,還是丢不下這破鳥。
他一擡頭,就清晰地看見了破鳥二丫。
二丫就像一個被人蹂躏了一夜的妓女,頭發蓬散,面如枯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