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唇上溫度猶在, 盡快被親的腮幫子疼, 可頭一次被女人親,餘從濂眼神一剎的迷惘,,似不相信, 似在回味, 情緒百轉千回。
池槿秋被他一直這麽直愣愣的盯着, 本來心懷坦蕩,忽然弄得渾身不自在。
剛才親他的勇氣退去大半, 池槿秋微微別過頭, 輕咳兩聲作掩飾,“你老看我幹什麽?該你回答了。”
餘從濂臉色緋紅, 眸色漆黑,“哪有你這樣的,就一點也不害羞麽?”
“什麽意思?”池槿秋怒目, “那可是我的初吻!你要不認帳, 我抽死你!”
“初吻啊……”餘從濂嘴角微勾, 目光深沉, 低低一笑, “真巧,我也是。”
暧昧感油然而生,池槿秋意識到他在說什麽,當即紅了臉,惡狠狠地盯着他道:“你初不初吻, 關我屁事!你身邊每天圍那麽多女人,還在我面前裝純情男,鬼才信你!你少廢話!快說我大哥他們的消息,不然我要動手了!”
得了便宜,餘從濂也不再逗她了,正了正神,一一回答她:“你大哥一條腿被炸沒了,你二哥帶着他走得是靠近江河的野路。當然有日軍在追殺他們,因為你大哥知道一個極為重要的軍情。他們究竟準确在何時回來,我也不知道,只能大概猜測最多兩天。我為何知道他們的消息,因為我們有在東三省的間/諜情報員。”
大哥斷了條腿?池槿秋如遭雷劈,眼圈一下紅了。
她雖然和大哥相處的不多,可她知道,大哥作為一個軍人,最引以為豪的,便是他不靠家裏,不拉任何背景關系,靠自己一雙幹淨的雙手,一副堅硬的身軀,為自己闖出一條路。
他是那麽的要強,明明才二十五歲,不喊苦,不喊累,默然無聲的抗起所有重擔子,有事都是一人抗,能自己解決,就絕不拖累別人。
池槿秋無法想象,這樣好強的大哥,斷了一條腿之後,他是什麽心境,往後餘生,他又該怎麽活!
“你大哥的事情,我很遺憾。”她的表情太過揪心,餘從濂看得于心不忍,安撫道:“戰場瞬息萬變,死傷是随時随地的事,你大哥能活着回來,已經是萬幸。不管有再多的困難困境,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等你大哥回來後,你們好好開導開導他,日子會變好的。”
被他這麽一安慰,池槿秋心裏好受了許多。的确,人只要活着,心病什麽的,可以慢慢醫治。人要死了,連醫治的機會都沒有。
這麽看來,餘從濂雖然行為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嘴上也放蕩個不停,但她每次出事的時候,他總是及時出現幫她的忙,事後也不會計較要報酬什麽的。作為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其實也算不錯。
想到自己之前氣糊塗了糊他包子的事,池槿秋心裏泛起了一絲小小的罪惡感,想跟他道謝吧,又覺得自己是牆頭草兩邊倒,一點自己的立場都沒有。
不道謝吧,人家給自己帶來這麽多消息。雖然這些消息都有些沉重,不過總比了無音訊,不知死活的好。
她還在糾結的時候,餘從濂已經站起身來,從懷裏拿出一只老舊的銀色歐米茄懷表打開,看了看時間。
池槿秋看他:“你趕時間?”
“嗯。”餘從濂合上懷表,“我九點鐘要坐火車去北平任職,早上在家裏聽聞你大哥二哥的消息,本來想讓餘家仆人過來遞消息的。忽然聽說今天是你的生辰,又想着我在上海拿你背了黑鍋,所以臨走前,想過來給你賠禮道歉,順便給你送個成人禮。”
說着,他把手上那枚懷表遞給她:“這枚懷表是我爺爺在我十歲的時候送給我的,那時候我總是在外面瘋玩,時常忘記回家吃飯。我爺爺怕我長期不吃飯會餓壞身體,就把這只懷表送給了我。十五年來,我一直把它戴在身上,提醒自己再忙也要按時吃飯。但現在我要去的地方,忙起來估計飯都記不上吃,所以我想把它轉贈給你。一是提醒你将來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要按時吃飯,二是給你留個念想,免得我一走,你就移情別人。”
“什麽跟什麽啊,我們何時定情過?又何來移情一說。”池槿秋一臉郁悶,拒收懷表,“你爺爺送給你的東西,我怎能要,我又不是傻子,何時吃飯我會不知道嗎?”
“不懂風情的女人。”餘從濂嘆氣,抓住她的手,把懷表塞到她手中,神情鄭重道 :“我此去北平生死未蔔,是舍了家中的一切去的。你好歹給我留個念想,時常記得給我寫信,我也好給你報平安啊。”
“你好好的大少爺不當,跑去北平做什麽?”手裏的懷表有嬰孩拳頭大小,看起來沉甸甸的,實際拿在手裏光滑輕盈,且刻度清晰,摸起來十分舒服,一看就是純手工制造,價錢不菲。
這時代的手表懷表都是奢侈物品,池家雖然有人戴,但池槿秋是沒有的。
摸着它,池槿秋倒有點舍不得還給餘從濂了,聽他交代遺言似的話語,忽然想起什麽,一臉不确定的盯着他:“你真是間/諜?你要上戰場……呃……截取電碼?”
“你知道的倒挺多啊。”餘從濂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着茶幾上的茶杯,唇邊帶着一個古怪的笑容,“戰場上,大家都拼個你死我活,誰有心情去截取電碼?就算截取了,也是一天一換碼,報的多數內容都是戰況。你覺得,在敵我雙方武器懸殊的情況下,截取這種電碼,有意義嗎?”
“所以,你真是紅那邊的人?”池槿秋一頓,篤定似的看着他,一雙大大的杏眼眸光流轉,美麗的面龐寫滿向往和野心勃勃之色,看得餘從濂格外心動,“你在那邊是什麽職位?需要副手下官或者貌美護士麽?我能挑能打,還會打針,綁繃帶……”
這是想上戰場的節奏啊!餘從濂驚奇不已,又好笑的搖搖頭,“秋兒,我知道你與普通女子不同,你身強力壯,還有些許三腳貓功夫,自保是足夠。但戰場可不是你們女孩兒過家家好玩的,上了戰場,不管你是什麽性別,想活命就得拿命拼搏。我不希望你,還有我的母親姐妹們,有朝一日拿起武器與人拼命,或是自裁。我只想你們都好好的,平平安安做一輩子不愁吃穿的大家閨秀。所以,我義無反顧的踏上保護你們的征途,去北平宛平縣29軍上任教官。”
北平宛平縣?29軍?怎麽這麽耳熟?
池槿秋皺眉,苦思冥想一番,倏然褪盡臉上血色,蒼白着一張臉,艱難的開口:“宛平……挨着……盧溝橋?”
“是。”餘從濂偏頭看她:“那裏離宛平不過半個小時的路程,離青石鎮大概兩個半小時,怎麽,你沒去玩過?”
“沒……”池槿秋恍若游魂,腦海裏只有盧溝橋,29軍血戰守城,卻最終倒在日軍連環炮轟掃射下,震驚全國,聞名全世界的七七事變。
“為什麽要在這時候去上任?”她問,“能不能不要去?”
她心裏惶惶不安,明知道駐紮宛平縣的29軍在七七事變中死傷無數,日軍從打響第一槍起,為了實現全面侵華的目的,早備好一切重型武器,不管29軍如何奮起抵抗,一路直直炮轟進城。餘從濂這時候去上任,那只有死路一條啊!
好不容易,大哥二哥要回來了,為什麽他要眼巴巴的去送死?
池槿秋心裏難受的要命,作為一個知道歷史長河穿越過來的人,她不能做改變歷史,改變這一代人民即将受苦受難的水深火熱生活,已經讓她愧疚難過。餘從濂作為一個她熟悉認識的人,她還眼睜睜的看着他去送死,她絕不允許!
“你不能走!”她一把拉住餘從的手,着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今天是我生辰,我大哥二哥都不在,只有我娘她們給我慶祝,我心裏好難過。既然你說你喜歡我,你就留下陪陪我。等過兩天再走好不好?”
她的表情太過可憐,說到最後已有哭音。餘從濂不知道她聽到盧溝橋怎麽會害怕成這樣,只能将她攬進懷裏,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軍令如山,我作為紅、軍特聘的教官,必須克己遵守,遵從軍令。乖,別哭了。等我回來,我就告訴你,我究竟是什麽身份,又有哪些身份。不過現在我也可以告訴你一個身份,我的确是間/諜,但不是在我們國家,而是在德國。還有,我今年其實二十七歲了,家裏給我謊報了兩年年齡,為得就是讓我好好讀書,但我辜負就他們的期望……”
“……”失望和茫然寫在池槿秋臉上,讓她不知道還說什麽才好。她那長長的眼睫毛還滴着眼淚珠兒,看着楚楚可憐。
餘從濂心疼抱歉,摸了摸她光滑的青絲,說了句“記得給我寫信,替我照顧好我母親,等我安定好,給你寫信。”說完笑着跟她揮手道別,又跟池大太太她們說了一聲,出門坐上他家的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寫信?他還有機會寫信回來嗎?還說喜歡她,他為什麽不為了她留下?騙子,天大的騙子!
池槿秋怔怔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望着手裏還有他殘留餘溫的懷表,忽然一陣淚意泉湧,在地上,掩面哭泣。
為自己的無能,為自己明知災禍在前,卻無法阻止他和那些活着的人死去的無力悲哀。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開戰啦!?汗……女主的大刀已經饑渴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