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裁縫鋪其實挺大的,好幾百平方,同時容納一百號人在裏面轉悠都不是問題。
可這群大兵來勢洶洶,進來就跟土匪似的,不分青紅皂白把裏面的人往外面使勁兒推。
池大太太手中拿了一塊布,喜滋滋的要過來拿給池槿秋看。被一個大兵一下推翻在地,還伸腿踢了她一腳,嘴裏不幹不淨的罵着:“老/婊/子,還不快滾回你的老窯子去?下面要是癢了,爺晚上去你那好好的松松。現在趕緊給爺滾!”
池大太太本是細皮嫩肉,嬌養之身,那大兵個頭不小,一腳狠踹在她的腰上,當即疼得叫出了聲,眼淚在眼眶裏不停打轉。
“娘/太太!”池槿秋和秀秀同時站起身沖到池大太太面前,一同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後,池槿秋想也沒想,運起力量異能集中在腿部,而後彎曲伸展,用出十足的力氣,狠狠揣那大兵一腳。
只聽“哐當!”一聲,那大兵竟然被她踹到裁縫店鋪木門上,直接把門破開,再狠狠摔落在地!
裁縫鋪面衆人驚呆了,全沒想到一個看似瘦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姑娘家,居然能将一個個頭近一米八,體重約一百六的大男人,直接一腳踹飛出去!
待衆人反應過來,五十個大兵把池槿秋圍成一圈,手中的長/槍齊刷刷對準她,一個長官模樣的軍官走過來,橫眉怒目道:“這是哪來的鄉下野丫頭?!敢對我們204團的大兵出手,你活膩歪了!”
“長官見諒,我們是鹿兒莊池家的。”池大太太一看這麽多兵圍着女兒,吓得魂飛魄散,忍住腰痛,費力的給那軍官下跪磕頭,“小女不懂事沖撞了各位軍爺,還請長官大人大量,放小女一把!日後池家做牛做馬,全憑長官做主。我們一定好生孝敬各位軍爺!”
饒是被末世磨練成心硬冷漠性子的池槿秋,看見平時喜歡打扮得一絲不茍,身上穿得幹幹淨淨的池大太太,此刻滿臉淚水,素雅的旗袍上印着一雙黑漆漆的大腳印,纖弱的雙膝跪在冰冷的青磚地面上,一下又一下,狠狠撞擊着額頭給那軍官磕頭。
她那細嫩的皮膚很快被磕的血流不止,順着額頭流到面部,将那早上精心化的精致妝容染得面無全非,看起來格外猙獰狼狽。
池槿心頓如刀割,眼眶一下紅了,彎腰将池大太太扶了起來,直直盯着那個軍官說:“你們欺人在先,我護母在後。你們若要追究責任,将我拖走便是!只是我萬萬想不到,國難當頭,老百姓兢兢業業供養的子弟兵,不但不上戰場保家衛國,反而在老百姓面前狐假虎威!随意踐踏!我就算被你們弄死,我也會帶一群罔死的孤魂野鬼,挨家挨戶,一個又一個的向你們讨命!”
她的表情扭曲陰狠,說話間,兩道森冷乖戾的目光一一掠過在場每一個大兵。
明明是個不足為懼的小丫頭,可所有大兵被她那種眼神表情看得心裏發怵,不敢與之對目。生怕長官發怒,真把她弄死後,她真找一批孤魂野鬼來向自己索命。
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們還是十分忌憚鬼神之說。要是被害之前有諸多怨氣,死後一定會變成惡鬼,把害死她的人,全都弄死!他們可不想受牽連。
一時間,整個裁縫鋪鴉雀無聲。
“秋兒,你別說了!”池大太太拉了拉池槿秋的手,示意她別再開口。女兒從小到大都是個說一不二的倔脾氣,池大太太無可奈何,心道都怪自己沒教養好,才會出今天大禍。
不就是被人踹了一腳麽,那點傷,她養幾天就好。現在女兒一出頭,眼前這些軍爺那麽兇,女兒要是被拉走,鐵定會沒命啊!
她備孕近十年才生了池槿秋一個女兒,池槿秋就是她的眼珠子,她的命!她決不能看她有事。
池大太太着急的眼淚又湧出來,剛想繼續下跪磕頭求情,一道軟糯的聲音響起來:“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我若今天把你拿下,青石鎮的老百姓還以為我這個團長太太是有多仗勢欺人呢。”
聲音落下,一個身穿大紅色旗袍,面容姣好,年紀在二十五歲上下,手裏抱着一只通體雪白獅子狗的女人進門來。
她先上下打量了池槿秋一圈,然後用白皙的手指摸了摸懷裏的狗頭,這才慢條斯理的問那個軍官:“劉營長,我聽說鹿兒莊兩個多月前和土匪對打,有個池三小姐,單槍匹馬追了土匪頭子大半夜,自己一個人把土匪頭子給弄死了。現在咱們鎮門口挂的土匪腦袋,可是她的結果。這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啊!你敢惹?”
劉營長是204團旗下的第三營長,平時就會吹牛拍馬屁,什麽正事兒都不幹,頗遭真正打仗的一二營長鄙視。
聽到團長太太說的這話,劉營長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團長太太話鋒一轉,冷聲道:“團長這次被上頭命令去北平支援,本來苦不堪言,沒兵沒武器。沒想到池連長說服團長,在鹿兒莊裏應外合,端了南山土匪窩。不但為民除害,還替團部收繳了大批量的軍用物資。現在團長和池連長在外拼命保家衛國。你們卻在自家地方欺負他的母親妹子,你說說,到底是誰活膩歪了?!”
池大少為人低調,但行為做事,都是話不多說直接幹的狠戾角色。青石鎮的周團長,當年也只是個小小連長,池大少帶着一群學生兄弟投奔他後,他便連連高升,戰績累累。這其中,池大少的功勞是當仁不讓的。
只不過池大少不喜為官,又不愛張揚,外人很少知道他和團長的因果關系。就連池家,也只知道池大少是個空頭不管事的連長。壓根不知道,池大少,其實是周團長隐藏在幕後的左右手。得罪了他,那真的不要命了!
想明白其中關聯,劉營長冷汗都流了下來,一腳踹起被池槿秋踹飛的大兵,也就是他的大侄子小劉二,惡聲惡氣的說:“王八犢子!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打池大太太,我看你是活膩歪了!來人,剁了他踹人的腿!叫他以後還敢胡亂欺負人!”
“大伯,您來真的?”小劉二傻了眼,直愣愣的盯着劉營長,一下大吼起來:“我可是您親侄子啊!我這麽做還是不依您的命令!您怎麽能讓人剁我腿?”
團長太太——黎伊蘭聞言,嘴裏發出一聲冷哼,目光嘲諷的看着他們,“劉營長好本事,底下的親戚兵蛋子一個比一個勇猛。看來下次團長再上戰場,劉營長得跟着去好好保護他了。”
貪生怕死,最怕打仗的劉營長,一聽這話,吓得魂都沒了!不用手下人動手,自己拿着大砍刀,眼睛一閉,在小劉二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斷腿明志。
此時裁縫鋪外站滿了看熱鬧的街坊鄰居,這麽血腥的一幕,吓得衆人都閉了閉眼。至此,鹿兒莊池家在青石鎮出了名頭,再沒有人敢惹池家,找池家的茬。
而在劉營長砍大侄子大腿的過程中,池槿秋和黎伊蘭從始至終都沒轉移過視線,仿佛她們看得不是血腥畫面,而是一場好戲一般。
等小劉二被砍斷腿,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痛嚎幾聲暈過去後,黎伊蘭從座位上站起身,淡淡的看池槿秋一眼,“有空來周家坐坐,陪我聊聊天,喝喝茶。”
“好的,我一定會來。”面對鎮上第一夫人,池槿秋當然不能不給面子,态度謙和的應下,目送團長太太帶着一幫人離去後。讓秀秀留在裁縫鋪裏收拾爛攤子,自己叫來一輛黃包車,帶着池大太太回到家。
等請來的鎮上大夫給池大太太上了藥後,池槿秋把大夫送出去,走去池老爺的房間,認錯領罰。
出乎意料的是,池老爺并沒有責罰她的意思。只是目光沉沉,用那雙歷經滄桑的雙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說:“三兒啊,你長大了。爹護不住你了,以後你大哥二哥不在的情況下,你要保護你自己,還有你母親她們啊。”
“怎麽了爹?”池槿秋眼皮子一跳,“怎麽說起這話來了。”
鹿兒莊一戰後,池老爺被一大群土匪圍住,雖然有好十好幾個村民拼死相護,但池老爺還是受了很多傷。腰部腹部腿部全是見骨的傷痕。
雖然經過家裏人的勸說,池老爺答應跟着全家人從鹿兒莊搬到青石鎮,每天中西醫療不斷,身體看着恢複成正常人樣了。
但只有池家人知道,池老爺內傷太重,恐怕命不久矣。這也是毫無音訊的池家雙雄,突然要決定回來的緣由之一。
望着昏黃燈光下,池老爺那單薄蒼老的身軀,池槿秋沒由來的心裏一酸,鄭重發誓道:“爹放心,女兒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娘和姨娘、嫂姐姐她們的,鹿兒莊我也會替您守祖宗守到最後。到時候日本人來了,我就讓祖宗和他們一起去西天見面!”
本來挺溫情,挺暖心的話,聽到最後那句話,池老爺頓時黑了老臉,怒氣十足的大吼:“祖宗不易,好不容易入土為安。你個不孝女還要送祖宗上幾次西天?你給老子滾!”
池槿秋嘻嘻一笑,三兩步跑回房裏。看到放在桌上的唐刀,笑意漸斂,走過去拿起唐刀,在寬闊的屋子裏比劃起來。
從今天起,她要将在末世常年訓練的體能射擊器械練起來。為了她自己,也為了保護好這群愛她的可愛家人們。等到戰争全面爆發那一天,希望用她微薄的力量,護得他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