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
陽氣是活人的特權。
它對于地府幽鬼、陰生之物的殺傷力難以量計，影響深遠。
陰陽相生相克亦是天道真理之一。
斬鬼師近百年的歷史一直在精研陽氣的多種運用，為陰陽行當提供更多便利。
然而——
世人陽氣大多平平，不多不少，勉強夠照亮幾十年的陽間路，而陰氣卻是無窮盡的，生于大地，散播空中，盤桓在地上和地下廣大的空間。
陽氣旺的人不少，但是旺到明越這種地步的，一輩子未必見得着第二個。
相同這一層，翟丹摸着手中火符，心下恻然。
人得多黴得落灰、幸運得發光，才能同時長出陰陽眼和絕強的陽氣體質啊。
後邊明越打碎一小塊朱砂，磨碎，乖乖等學姐喊符。
翟丹：“……”
翟丹覺得這明越學妹就是個十萬瓦的陽氣燈泡，一碰就炸。
空中的火符餘威仍在，若是不加以阻止，這小小田景軒的樓鬼物靈好不容易聚的陰氣估計會被燒光，翟丹考慮着王陽明的話，沖明越擡擡下巴：
“學妹，來三道聚陰符。”
“好嘞。”明越爽快道。
同時那頭，周靜仁對應白琳琅，下達同樣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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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越和白琳琅幾乎同時提筆。
毫無疑問，明越手速更快——
聚陰符的圖樣相比較火符好畫很多，明越眨眼功夫拍給學姐兩張，翟丹得意看一眼周靜仁，将手中符紙排向空中——
符紙吹着陰風呼啦啦升上去。
背後，耳朵靈的大一生們踮腳伸脖子，争相競睹明越的聚陰符。
顏峻立在人群最後整理秩序，心中預感平平。
班長清楚記得明越手臂上的咬傷。
能用生血絞殺一個學院吊死鬼的人，估計陰氣弱得一勺都裝不滿。
她能畫出什麽好陰符？
果不其然——
狂風中，黃紙被火焰點燃，嗤一聲響，符紙冒出灰色煙霧，虛弱地籠罩火焰，沒兩秒就被燒了個幹淨，像是對着火放了個屁，眨眼不見。
明越：“……”
翟丹：“……”
周靜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翟丹：“……滾！”
白琳琅也驚訝望向明越。
周靜仁的笑不帶什麽深刻含義，單純笑話老同學：“丹姐啊，我不問你這聚陰符為何往天上貼不往地上貼，單說您家這符紙——這是對着風放了個屁嗎哈哈哈哈。”
這話成功引得後面一堆看戲後輩哄堂大笑。
明越滿臉通紅。
翟丹也面色不好。
王陽明在前頭畫樓鬼的原型，準備采進院史裏，聽到後面喧鬧轉過身來，冷聲斥道：“肅靜，記不記得考場紀律！”
說完他轉頭看一眼翟丹：“翟丹，回去惡補聚陰符詳細功效和用法。”
“給明越試一遍大一所學過的陰符。”
“之後記錄各個陰符發揮的功效比例，半個月後我要看到你的分析報告。”
翟丹：“……”
人在陣前坐，鍋從天上來。
明越趕緊舉手，把鍋攬過來：“老師，我這種會扣分嗎？”
王陽明不置可否，冷聲說：“考場允許說話嗎，擺正态度，畫符出不來效果就牢牢實實低分。”
明越：“......”攬鍋計劃，失敗。
明越讪笑，“謝謝老師。”
她歉疚看一眼學姐，決定回頭請學姐吃飯。
前排五名同學全部前進一步，開始畫符。
白琳琅的陰符效果很不錯，被周靜仁拍在地上，他解釋：
“不要覺得抓樓鬼斬陰魂，就全都用陽符不用陰符了。”
“草木生長于大地，需要陰氣遠勝于陽氣，明越那火符不好好管的話——等她燒完，這田景軒的幾百畝地皮全要枯死。”
白室長：“……”
白室長表示非常想找本子記下來，可惜考試中難以踐行。
周靜仁拍拍手：“來，學妹，三道聚陰符，用大朱砂。”
白琳琅趕緊點頭。
二十分鐘後——
第一批五名學生，除了白琳琅還陪着明越苦熬，其餘三名全都被連續十幾道符的要求快速逼退。
第一桌被淨口神咒逼退。
第二桌被火符難倒。
第四桌被靜心咒ko。
随後，第二批五人組上前，成色不如第一批，一共五輪喊符，全部下場。
明越和白琳琅還各自占着桌子，奮筆疾書。
兩人仿佛憑空光芒萬丈，人群中最閃耀的崽。
陰風呼嘯，第三批五人組接着補上。
二十分鐘後，除了君蔚然，其餘四人全部遭遇畫符不利，黯然下場，金元寶一臉憤慨沖室友喊：“君哥，加油啊！”
君蔚然冷漠比ok手勢。
旁桌明越沒忍住餘光瞥他一眼，心中小鹿亂撞。
此時，明越旁邊的記分牌已經翻到了27，白琳琅19。
君蔚然望着兩個同學，露出一絲笑容，對應的研究生還沒開口，他就已經提筆畫了一張淨口神咒，遞給前輩。
研究生：“……”
研究生眼角一抽，“學弟手速真快。”
君蔚然點頭：“淨口神咒方便學長清口淨心，再吟誦畫符都能夠上一層樓。”
“應該的，學長不客氣。”
這招實在是高标，效果拔群，又不同于明越超快手速，用另一種更具策略思維的方式，吸引了全場注意。
學長：……誰客氣了。
君蔚然身姿挺拔，氣質和聲音都很冷淡，說話的樣子引起光罩外不少大媽啧啧出聲:
“小夥子真帥啊。”
“是啊，這是不是現在小丫頭最喜歡的那種酷哥？”
“哎呀，咋生的，考得上金大還長的好看又精神！”
明越聽着君蔚然說話，覺得耳朵發癢，剛想搓搓耳垂，胳膊被人一撞，白室長暗含警告蹬她一眼，左臉寫着‘別發春’右臉寫着‘你少來’，生怕明越心思飄散耽誤了考試。
明越：“……”
砰。
心中小鹿撞死了。
明越回個啵啵，比口型：“室長你最愛我了。”
白琳琅：“……”
白琳琅表示不想和沙雕說話，并向你扔來一塊朱砂，想砸死你。
負責君蔚然的研究生學長沖周圍兄弟炫耀晃晃手中符紙，“淨口神咒噢。”
“八神咒之一呢。”
其餘研究生：“……”
好好一場抓樓鬼行動，被這幫子逗逼搞得像是選美。
周靜仁發出一聲響亮嗤笑。
翟丹撇嘴。
兩人同時對後面小盆友說：“學妹，來道淨口神咒。”給對家開開眼！
明越：“好嘞，馬上來！”随後撸胳膊挽袖子開始畫，活像個上菜廚子。
白琳琅：“……”
白琳琅開始腦門子出汗。
淨口神咒這段數，不僅僅是小超綱，這簡直超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咒文課本四年一冊，大一現在還沒學完十分之一，君蔚然這厮他娘學的夠快啊！白琳琅背後出虛汗，心中懊惱。
旁邊明越又是一筆畫成。
又是一筆，白琳琅簡直不想看了，焦躁逼得她眼淚都快要冒出來，手中毛筆顫抖，血紅朱砂暈成難看一團——
我，我是真的沒記住淨口神咒。
白琳琅在心中冷酷清醒地說道，眼淚在眼眶打轉。
她不想輸給明越，不想輸給這個一學期都在插科打诨的明越。
“布谷布谷。”
旁邊明越小聲學布谷鳥叫，蹭蹭将自己畫好的淨口神咒給白琳琅看。
“......”白琳琅紅着眼眶瞪她。
明越使勁眨眼，姿态滑稽，滿臉寫着一個意思：快抄啊快抄啊。
白琳琅：“……”
剛才一腔激憤被明越這泡冷尿瞬間澆滅，白琳琅哭笑不得，眼淚順着眼眶流下來。
媽的。
我才不要抄你的。
白室長高冷想着，像只小傲嬌，吸吸鼻子向周靜仁打報告說寫不出符咒，潇灑推開桌子，下場。
明越：“……”
周靜仁：“……”
周靜仁揪頭發：“學妹！學妹你回來，要不我換道符紙——哎呦！”話還沒說完，腦袋上就被翟丹狠狠拿朱砂塊砸了一下：“閉嘴吧你，坑的人家學妹還不夠？”
周靜仁捂着腦袋唉唉叫喚，“翟丹你好意思說我！”
四五六三批五人組很快上了又下，明君二人還在場上，各有千秋。
空中拉着長線挂滿了低階符，陰氣風暴在符紙囚籠中蠢蠢欲動，王陽明也不管，任由大一學生畫一些低級咒文，旁邊寫生本上留了不少樓鬼的畫像——
最後一批人上場，顏峻作為班長維護秩序，也跟着這一組上來。
明越友好沖他招手。
顏峻笑了笑，在明越驚訝的目光中，走到她旁邊的桌子，提筆開始畫符。
周靜仁手下輪換了好幾個學生了，旁邊翟丹屁股穩如千斤頂，牢牢坐住明越一個，穩得周靜仁嘲諷都懶得嘲諷了。
這回顏峻一來，周學長頓時來了精神：“哎呦，18級的小班長來了。”
顏峻低頭問好：“靜仁學長好，勞煩學長照顧了。”
周靜仁擺手：“客氣客氣，先來道淨口神咒。”
顏峻：“......”
顏峻被學長這仿佛八神咒是街邊破爛的語氣逗笑了，沒說什麽，磨碎朱砂，提筆畫符，手速之快讓周靜仁好好領略了一把一小時前翟丹的震撼。
左顏峻，右明越。
兩人同時彎腰低頭提筆。
周靜仁覺得自己都要看不清這倆貨的手腕動作了！
周靜仁：“……”
一對兒人型打印機。
淨口神咒送上，顏峻欠身表示感謝學長，不等周靜仁吩咐，接着低頭畫——周靜仁眼神盯着他，發覺顏峻畫的正是他腦海中剛才在想的儲氣符！
周靜仁摸下巴：“學弟，你……”你難道是我肚裏的蛔蟲？
顏峻低頭回答：“學長見笑了。”
“我是18級信息系學生，掌握信息分析預判、制定策略，這是我的職責。”
周靜仁：“......”
本科同樣是信息系的周靜仁被怼的沒話說。
信息系的職責确實在于此，可是——草，老子二十三，你才十八/九好嗎？
非要讓我直面少年人的睿智殘酷做什麽！
老年人周靜仁無理取鬧地想道。
一場驚心動魄的咒文筆試共歷時兩小時被王教授準時喊停。
明越同學一戰成名，第一批上場，最後一批下來，英名冠三系！
段數堪稱大一王者！
被告知成績延後發布，大一生被轟小雞一樣趕上了地鐵，也不讓他們看這遮天蔽日的樓鬼究竟該如何收複——王教授看小崽子們走了，才推推眼鏡，沖幾個研究生說：
“好了，開始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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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周靜仁翟丹等人腰酸背疼回了學校，迫不及待和同輩研究生分享今日見聞。
[@周靜仁：親人們啊，人家總說金大本科學生厲害，我原來不信的]
[@翟丹：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附議。]
[@翟丹：學妹學弟真迷人！]
［@周靜仁：真香！］
沒一會，靈院研究生群中冒泡：
[@原野：你倆搞串串，我們金大本科寶兒們又咋招你們了？]
[@西城恩：丹姐，大仁哥，你倆好酸噢哈哈哈哈，別欺負我們本科小寶貝嘛]
周靜仁表示嚴正抗議：
[@周靜仁：誰欺負他們了？]
[@周靜仁：來，讓我給你講講下午18級的咒文筆試]
[@翟丹：保證勁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