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
田景軒鬧鬼事件的邏輯梗概,明越心中有大概想法,同時她明白王陽明的用意。
鬼因心有不甘而生怨力,怨力過強則越界幹擾陽間,聚成怨鬼越界執法事件。
只有了解生怨的機制,才能更好的一擊必中、一發制敵。
這就是王陽明的用意。
田景軒這塊地皮本身是寶地,上世紀居住過一批抗/日愛國華僑,多年為國服務積善行德,蘊養的人傑地靈,後續幾十年出了好幾個院士,小區也一直是考金大專業戶;
十幾年前金陵大學建新校區時,越了不少層級才占便宜得了這塊地,本身是打算招攬海外人才做青椒【注】,在房地産大潮鋪天蓋地時,給年輕教師們一個安身之隅,作價便宜市場幾倍做安置房的。
然而,事與願違。
當初的新校區遠在邊郊,荒得百裏無人煙,房價是市中心老校區教員房的十分之一——
也許心高氣傲也許向往城市中央,青椒們表達了強烈的反抗意願,非要老校區的教員房做安置,不然不教書,也不願結款,導致工程爛尾,修地不倫不類。
這事兒,金大本身也折了不少資源財産,還不落好,極損聲譽和運勢。
當時僵持了一年多,最後還是身價比較富裕的一些老教授盤下了田景軒不少房子,和一些青年教師做了交換,給他們折現,才勉強做完了工程。
按理說,這事兒就該了了,可是——
明越想到剛才坐地鐵時,看到車載廣告:【二號線新起點天壇站,期房最低價三萬八起】——
那荒涼到鳥不拉屎還在修的天壇站都已經房價騰飛到這個地步了,不知道田景軒這臨金大不遠、教育醫療齊全的房産,得翻幾十倍。
青椒:“……”
田景軒:“十年前你看不起我,十年後你攀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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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越不知道青椒會不會懊惱後悔,有沒有在這十幾年間鬧過,她只知道最近田景軒爆出過新聞:
大批量單位房産戶權低價轉讓金大青年教師,天天搬家擾民,惹得無房戶在網上大罵,還被網民質疑是不是金大網結金陵市有關部門暗通款曲,占市場的便宜。
金大: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
金大:為什麽又拉我出來鞭屍,心裏苦。
如果田景軒有物靈,明越覺得這物靈非把那些老青椒捶死不可。
惡心好幾道,延綿十幾年,毀了田景軒先傑英靈數代人累就的威名,讓寶地成為輿論野戰地——
就為了錢。
樓盤生鬼不找他們就怪了。
明越想着剛才那個控訴鬧鬼言辭激烈的年輕老師,心中搖頭。
筆試開始,第一排五個同學表現出明顯的分層,明越站在第五個,看旁邊四名一臉茫然,心道這是連田景軒事件手機都沒查就過來考試了的‘硬通貨’,夠爽氣。
三位是白琳琅。
排在第一位的安雪茹她看不見,明越也不想看見,她深吸氣,提筆就寫,朱砂印在黃紙上,不是寫咒符而是講故事,怪異得很。
王陽明抽空回頭看一眼,催促呵斥道:“快點寫,來現場都不先查查,幹什麽吃的。”
幾個研究生已經等着她們了,明越頭也不擡,下筆如有神,行書寫的賞心悅目,眨眼紅字覆滿黃紙,刷拉翻過。
沒一會刷拉又一張。
幾個研究生對視一眼,研二的翟丹走到明越前面。
白琳琅也寫得不慢。
從昨天晚上開始明越死纏爛打糾着大三生一起組隊掃醫學院開始,白室長就在心中深刻糾正對明越的認知,同時唾棄自己長達半年的不長眼。
明越哪裏是個瞎眼貨,她分明是膽大心細,大智若愚。
明家人果然是不一樣的,迷妹白琳琅心中點頭,既被明越的廢柴表現克服四個月後,她再次被明越的機敏反向克服,其間“倒戈”操作行雲流水,一點不打臉。
但是白家女兒也是有小驕傲的,今天的咒文筆試她是抱着十分的信心和準備來迎戰——
然而——
“嘩啦。”
白琳琅筆一停,熟悉的聲音。
她接着寫。
沒一會,“嘩啦。”
白琳琅:“……”
白琳琅想起了通識考試坐在明越旁邊,被那挂逼速度統治的時候。
她停筆轉頭,果不其然看到明越将兩張黃紙交給研究生,對學姐露出笑容。
白琳琅:“……”
周圍陰風呼嘯,吹的衣服成破布,白琳琅卻平白從明越的笑容出看出了浩蕩的自信,像萬裏陽關。
她筆尖一頓,墨點染紅紙張讓她回神,心中警醒,趕忙接着寫。
研究生翟丹快速看一遍明越寫的田景軒事件經過,暗道夠齊全,八卦事實具備,還有可讀性。
翟丹面上沒有表示,點點頭收下,領着明越往前走,站在更靠近樓群的位置,那裏還有一排桌子,陰氣更強勁了,吹的人長發成雞窩。
“學妹準備好,”翟丹帶上手套,整個人氣勢大變,染血的陽氣蒙在手套表面,“我是研二的翟丹,王老師的學生,負責靠外的三棟樓清掃,麻煩學妹按照我的指令畫符。”說完,她轉過身去,撿了根鋼筋,嚴陣以待。
明越:“……”
明越趕緊點頭,眼神止不住往鋼筋上溜達。
樓鬼不比人鬼,地皮生怨生靈,那麽這片土地都會幫着這個樓鬼欺負斬鬼師。
奈何人不能雙腳離地生活,這會搞得狼狽不堪,滿地黑霧陰氣亂冒,飛速上竄——需要首先讓陰氣沉降,明越快速轉腦子,在翟丹喊出“沉氣符”同一秒,她一筆成符,幾乎話落,她就遞了黃紙上去。
飛速,神快。
紙上的朱砂痕跡清晰,一氣呵成,毫無間斷。
翟丹:“……”
翟丹沉默望着送到手上的符紙,沒忍住問了句:“學妹,這是你一筆畫的?”
明越點頭,提筆落筆,眨眼又畫了一張遞給翟丹。
直面沖擊的翟丹:“……”
旁邊幾個研究生:“……”
倒不是說一筆畫符多麽不可思議,事實也确實是一筆畫成功力更強,但是符文對于筆畫粗細,畫出形狀大小都有要求,斷續臨摹反倒比冒險一筆畫符達到的更高百分比功力的概率更高些——
所以,斷續臨摹是更流水線的做法。
然而,今天,翟丹看到了除了導師之外、另一個一筆畫符。
翟丹:“你練過啊?”
明家女兒今年入學,封靈院不說人盡皆知,但稍微留心的人都會耳聞。
同樣,明越平時課堂表現麻麻也不是秘密。
翟丹:我實名懷疑靈院本科養了一群瞎子(拍桌)。
明越誠實回答:“家裏符紙很多,小時候學過畫畫。”
聞此,翟丹臉色更奇怪了。
明越誤以為翟丹覺得自己畫的不好,趕緊補刀:“學姐你別生氣,我這學期實操課上的不好,耽誤學姐的事情了,對不起。”
“我保證,下一張符一定比這個還快!”
翟丹:“……”
翟丹勉強順氣,道:“不,學妹你很好。”說完她轉過臉來,和另外幾個研究生對視,露出苦笑。
人都說名校研究生不比本科生成色好,翟丹過往不怎麽受這種言論影響,畢竟研究是自己的,言論是他人的,操心這些不如多搬點磚。
奈何事實的震懾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眼前的明越滿身都是青春少年氣,眼眸明亮,謙虛謹慎不自大,肩膀稚嫩卻堅實,就像是世界未來的樣子。
翟丹今年23歲,她一直覺得自己年華正好,摩拳擦掌報效國家也是正好時候。
然而此刻,看着提筆畫符的明越,翟丹突然覺得心緒難言。
18歲,她才18歲。
千禧年誕生的天才啊。
翟丹嘆口氣,覺得自己這股“年年屆屆人才出,老人拍死岸邊上”的慨嘆頗為無厘頭。
也好,有了好種子,來接我們封靈的擔子,正好替我們掙掙名聲,救我封靈百年名校。
翟丹整理好情緒,正打算接着喊符,手邊有送上來一摞沉氣符,個個圖樣等大一筆畫成,毫不間斷,明越點頭:“兩張肯定不夠的,學姐。”
翟丹:“……”
這厮不是人,是人型直尺圓規吧。
翟丹笑着揉揉明越的呆毛,“謝謝學妹了。”
随即,她擺開符紙,一拍桌子,撚一張風符,火一點化作狂風,帶着十張沉氣符飛上高空,十張符平貼地表,照着那團湧的黑氣沖去,眨眼間黑霧消弭不少,地表重新露出綠色植被,效用驚人。
幾個研究生被吸引,擡頭一看,起哄吹口哨。
“翟丹,符不錯啊!”
“丹姐手速見長!”
“不是我畫的,是學妹。”翟丹并不貪功。
“哎呦這是哪個寶貝小學妹啊,改天哥哥認識一下。”
“周靜仁,你真猥瑣。”
“安靜。”王陽明斥道,擡頭看一眼,心中滿意翟丹和明越的組合,指點道:“不要光畫沉氣符。”
“周靜仁,計分。”
“收到,老師。”周靜仁輕松說。
“好的,老師。”翟丹也點頭,接着吩咐道:“學妹,火符。”
明越掄圓了胳膊,拍出符紙,“要幾張,學姐?”
翟丹看着空中被沉氣符綁住的陰氣團,不保守估計:“三張。”
“好的。”明越左右開弓,眨眼兩張畫完,這一手左手手同時作畫,驚得桌子後面看戲的同級生低聲驚呼。
“明越不是左撇子啊!”
“放屁,她也不是右撇子!”
這炫的。
翟丹:“……”
短時間內遭遇多次暴雷,翟學姐已經感覺不到驚訝了。
此時,十分鐘過去,第一組考試的五名同學,終于走上來了第二人。
翟丹看一眼白琳琅,心中麻木道這位小可愛怎麽也越不過這組第一人了——不,別說這不錯的第二名,整個系可能都越不過去了。
“謝謝學妹。”
翟丹接過明越畫的符紙,同時手中畫風符,将火符送上天空——明越在後面踮腳勾脖子偷看翟丹畫風符。
火符升空,觸及黑氣立刻爆炸!嗤啦陽氣做燃料,轟隆一聲燃起大火,仿佛天降隕石,連帶燃燒了一片其他研究生捕捉的陰氣團,空中連綿金火百米不絕,壯闊美麗。
這巨大聲響吓得在場所有人齊齊一蹦,光罩外吃瓜群衆一頓,呱唧呱唧鼓掌。
啪啪啪啪啪!
瞧啊,放花子了。
看啊,文化人兒啊。
大一生全都被震得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周靜仁喊道:“翟丹你要死啊!我剛記得分被你的火灰兒燒沒了!”
翟丹毫不示弱回喊道:“我哪兒知道去!這就是簡單的火符啊!我還加了風符助燃呢!”
明越:“……”
明越一臉尴尬站在後面。
白琳琅:“……”
白琳琅盯着明越,兩眼放光。
王陽明聽不得學生在後輩面前互噴丢臉,拍桌子:“喊什麽!沒見過陽氣足的人嗎?”随後将翟丹叫過來,低聲吩咐:
“讓明越畫幾張陰符試試。”
翟丹:“……”
翟丹瞬間明白剛才爆炸事件真相,暗吸冷氣,沖老師點點頭。
這哪裏是學妹,簡直是個人型自走爆破儀,翟丹心有戚戚然。
應該放在桌上供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