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跟那女人是什麽關系,她一點也不在意;她不會主動去問,這跟她無關。只是,沈致傑一再告訴她他沒女友,萬一他說謊呢?情況不就更複雜?
從化妝間出來,倪予晨面向鏡子洗手,走向一旁扯掉紙巾擦手,再眯眼審看鏡中那張白淨卻疲累盡顯的臉龐。
初期懷孕讓她看來精神不濟,這陣子太多事需要處理讓她心煩不已,時不時,整個人格外憔悴。
那女人倒是很漂亮,舉止優雅,外型可愛,而且外貌至少比她年輕四、五歲,和沈致傑看來合适、登對。倪予晨向來不喜歡和他人比較,可是自己的心思偏往那方面想。
萬一女人發現她懷孕不知做何感想?一切都怪她太沖動,始料未及。
現在,她只能多做補救措施,把周遭傷害降到最低。
原本她打算想清楚未來,心态準備妥當,先好好處理家人情緒、朋友負面的觀感,再主動和沈致傑約見面,畢竟,下決心承擔未婚懷孕需要很大的勇氣,得一個人度過漫長的孕期,接受他人異樣眼光,這些已夠辛苦,她可不想再把沈致傑的生活弄得一團糟。
然而,她的決定勢必還是會影響他,他将不得不面對,就不知他反應如何?
倪予晨輕聲嘆氣走出化妝間,迎面差點撞上沈致傑。
“呃。”她吓了一跳,他反應很快,先握住她手臂,以防她跌倒。
“遇見了,連招呼也不打,當真不認識我?”沈致傑黑眸冷諷,語調雖淡漠,卻飽含壓抑,中間洩露隐約怒意。
倪予晨鎮定後,安靜凝視他,內心忽然有難解的怨慰,為什麽是她一個人得獨自承受這些?
“不然呢?S先生你好,剛那位一定是你女友吧?怎麽不介紹給我認識?恐怕她還不知我們在香港——”她沒辦法把話說完,冷冷瞟掠他。
沈致傑緊抿雙唇,傲慢笑了。“何必這樣,你很介意?”
她苦笑一下,接着發出冷漠哼聲。“你說沒女友的,就知道不該相信你。”
“有差別嗎,你在乎?”沈致傑漠然打量她,她一身休閑,淺藍色九分牛仔褲配寬松白T,他看不出她懷有身孕,只覺得她神情憔悴疲倦,不知哪不對勁。
就這樣相互對視良久,他直直望進她眸底,她緊抿雙唇,不言不語,發現憂傷脆弱即逝。
“怎麽了?”他低聲問,莫名沖動,舉手将她頰邊垂落黑發挽至耳後。
“我沒事。”她別開視線,揮掉他的手,冷淡地說:“別碰我。”
“真的沒事的話,你妹為何假扮你來找我?”他沉聲問,黑眸瞳仁變更深,緊盯她不放,眸光充滿疑惑。“她問我有沒有做保護措施,什麽意思?你,是不是懷孕了?”
“嗄?”她心髒震了一下,睫羽不安輕眨,怪妹妹多事,只會替她惹來更多麻煩。當下第一時間,倪予晨選擇扯謊:“不确定,MC晚來了。”
沈致傑緊蹙濃眉,俊逸面容罩了一層寒色。“所以,真的有可能懷孕?”
“我說了不确定。”
“怎麽不去看醫生?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需要。我自己會處理。”
“處理是什麽意思?”沈致傑語氣銳利地質問她。
“有時候會不準時,我說不确定,會去看醫生了。”到底還要我怎樣?
當下,倪予晨顯得不耐煩,靜瞟他一眼,一副他問太多、管太多了。
沈致傑沉默着,不吭聲,最後,倪予晨說:“聽着,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你也別幹涉我。就這樣,好嗎?”
不确定、不需要、不當一回事、不在乎、不可能……就這樣,好嗎?
一連串否定。為什麽他就不能放下倪予晨,去過自己的生活?他身邊的人向來仰賴他,他母親、朋友、客戶、女友、事務所員工,甚至連他父親近幾年半退休,将事務所大小營運、所有權交付給他。
倪予晨絕不是他該在意的女人,她不是那“對的人”。
夜晚,九點,沈致傑在健身房練體能和肌耐力,原本打算放空腦袋,然而,當他在跑步機運動半小時,發現腦袋全繞着一個女人打轉,他覺得不是很妙。
當下,他決心扭轉那種什麽都不能做的窘态,停止跑步機,扯掉正播放U2歌曲的耳機,用手機撥了幾通電話。
健身教練走過來對沈致傑問他為什麽不練了,他跟他說了幾句話,就拿着浴巾去沖澡,然後再回到辦公室,打了幾通電話,繼續工作,一直到深夜他才開車回家,結束這一天。
隔了約一周,沈致傑終于拿到等候已久的報告。報告內容當然是有關倪予晨。他請事務所調查員去做調查,想知道她最近都在做什麽。結果,證實她曾出入婦産科,也留下看診記錄,詳細的資料報告裏沒有,只知道護士确定她每隔兩周準時看診,已拿到媽媽手冊,通常這間接表示她有心生下小孩。
最近一次看診,她并非獨自前往,有她媽媽陪同,卻不見江克森。這很怪。法律界同仁都知道她和江克森在一起,江克森當初在高中、大學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材生,沈致傑和江克森同屆、也同校過,怎可能不知。
他要調查員詳細記錄她公開的生活,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懷孕,打算怎麽處理。江克森始終沒在報告裏出現,這不太尋常,兩人感情可能生變,純屬合理推斷。
這樣一說,她可能懷了他的孩子,雖無法證明,然而,這也是合理推斷。
沈致傑若有所思地阖上檔案夾。黑眸深沉,颔部肌肉微微一抽,預示他正煩躁不安。
這女人到底要漠視他到什麽程度?打算告知他嗎?報告載明護士記錄她的看診時間,早在他們上次相遇,她已看過婦産科。
那時她懷有身孕卻對他扯謊,一堆謊言。他們之間飽含多少欺騙?他苦澀的想,他們扯謊的部分比誠實的還多,以致他一點也不了解她;而她看來也不想了解他;那晚沖動的行為,現在被迫得付出代價。
萬一她懷了他的孩子,消息曝光,唉,可能是一顆不小的震撼彈,在他周遭恐怕掀起不少波瀾。
其實他還沒有當父親的準備,也許是他多想了,孩子不是他的,這不無可能,她的一切和他無關——真的無關嗎?他如何能知道答案?
香港那一夜am l2:00
飯店房間的燈幾乎全熄了,光源很暗,僅剩入口玄關處有盞鵝黃色的燈亮着。
激/情中,他們唇粘在一起,緊張的呼吸全混在一起,汗水淋漓肢體相纏,赤裸相擁。結束之後,大約過了五分鐘,看似短短五分鐘,卻似漫長,兩人陷入無語,安靜等待呼吸變緩。
空調冷氣将身體熱汗吸幹,倪予晨手臂起了雞皮疙瘩,側翻身,順手拉了白色被單蓋上。
沈致傑倒是仍覺得熱,半靠着她的背,唇親密貼在她耳畔;他其實想下床喝點東西,但心知結束後随即下床,女生會覺得男生不夠體貼。
不知她心思,光源太暗,她又将半張臉埋進枕頭裏,他怎樣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覺得她出奇安靜。
“要不要喝點東西?”将垂肩的長發撥開,輕啄她裸肩,低聲問。
她黑睫輕眨,眼眸傭懶,半托腮側過臉凝視他,仿佛想看清楚什麽。
“你呢,想喝什麽?”
“我看看有什麽。”沈致傑俐落下床,拉開冰箱,像打光一般,他那區頓時變得很亮,他身材很好,小腹平坦,沒有多餘的贅肉,手臂和大腿結實,不致擁有贲張過頭的肌肉。
他拿了兩瓶飲料和玻璃杯過來,而她正低垂眼,移開視線,不知是害羞還是擔憂什麽,無意識玩弄手指,還用牙齒咬了一、兩下,這舉動表示她很不安。
他把飲料倒進玻璃杯裏,放在靠近她那側的床頭櫃上,自己則就着瓶口喝起啤酒。
她的是氣泡礦泉水,她半坐起身,喝了好幾口再靠向床頭。這短暫幾秒,兩人沒有對話,很安靜地喝着飲料,甚至連視線都沒接觸,可能感到尴尬,卻什麽都不點破。
這種感覺讓倪予晨憶起大學時看過的法語圖文書,那時她想學第二外國語,所以去上學校開設的基礎法文班。圖文書很簡單,就是講一對男女激/情結束,背對背,沉默抽煙,各自穿衣服,各自做自己的事,然後安靜離開。
表面上看來很成熟、不拖泥帶水,實際上,那種風格的圖畫湊集卻漫着一股淺淺的憂傷。
當時,倪予晨剛滿二十歲,想着她才不要有這種遭遇,一定是沒人愛、很寂寞的女人才會遇到這種無聊的風花雪月,舉止簡直輕賤,感覺一定糟透了。
現在,她三十歲了,并沒有和二十歲的自己想法差距多少,難道真的只是寂寞才這麽随便?這也太糟了。對方也有相同的感覺?
“你會覺得我很輕浮因而看輕我嗎?”本來不打算問的,想故作成熟,就此當作無所謂,可是猶豫許久,最後還是脫口問。
“不會。”他輕瞄她一眼,沒思考就回答,唇角勾出一抹笑,補了一句:“是我誘惑你的好不好。”
沈致傑把責任全攬下了,只想讓她好過一點;她知道實情不是這樣。
“你為什麽不交女朋友呀?”她瞟看他,随口一問,其實內心還是好奇。
沈致傑怔一下,眼神閃爍,淡然說:“忙工作,沒什麽時間。”
“是嗎?”他語氣不想深談,倪予晨沒選擇追究,別開視線,放下床單,離開紊亂的雙人床,徐緩走向浴室。
幾步路的距離,他的目光直勾勾緊跟着她,暈暗光圈裏,她身影窈窕,線條女性化,相當誘人,直到隐沒入浴室裏。
沒多久,浴室傳來沖澡的聲音,沈致傑忽慵懶打起哈欠,有別于先前的溫柔多情、冷鋒機智或是優雅從容,他大口喝掉瓶內的啤酒,徐緩籲口氣,整個人輕松多了。
等倪予晨洗完澡出來,沈致傑才去沖澡。她坐在梳妝臺前梳頭發,從鏡裏看見雙人床鋪整得很幹淨,原本扔在地毯上的衣物如今整整齊齊放置一旁,連她的絲襪都是如此。
她忍不住回首看了好幾眼,再望向緊閉的浴室門,裏面傳來沖澡的水聲,他在哼歌,一整天相處下來,他時不時就在哼U2的歌,那首〈withuwithoutu〉倪予晨唇角輕揚。這男人還真有趣。把桌上傾倒的咖啡擦幹了,把床鋪得這麽整齊,把她的襯衫和裙子折得好好的,是有潔癖哦?
梳好頭發,環顧四周,倪予晨一個人忽然有點呆呆的,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麽。他會不會希望她幹脆回銅鑼灣的飯店?還是該留下來?
她覺得現在坐計程車回去太晚了,而且沒說一聲就走,這樣好嗎?于是,決定等明天早晨再說。
沈致傑圍了浴巾出浴室,看見倪予晨躺在床上一側,困倦縮成團,像某種輕柔小獸發出均勻鼻息,他哼起歌,整個人很放松。
他不是沒想過她可能會獨自離開,她一直很緊張不安,看起來很想逃離什麽似地倉促走掉,他很高興她最後選擇留下來。
後來,他又喝了一罐啤酒,慢慢等頭發幹了,趁睡意漸襲來才爬上床。
他将她整個人圈摟進懷裏,讓她背部緊貼他胸口,她發出迷糊抗議,輕柔低喃:“怎麽了?”
“沒事。”将她長發撥開,側吻她頸項,她沒醒過來,緊挨他入睡。
沈致傑睡眠很淺,他一直有認床的壞習慣‘,到國外出差照例工作到半夜,累了才睡。他躺下來睡不到兩小時又醒了。她睡得很熟,整張臉放松,發亂掉蓋住半張面容,其餘黑發垂落肩側,在暈暗光線下,依舊誘人。
他慵懶伸展身軀,手肘彎曲撐着腮,側過臉研究她,出于無聊,後來不小心把她吵醒了,她睜開惺忪睡眼有些茫然。
他們短暫打鬧,很輕佻的那種,不知為何,後來他忘了什麽原因,他把她惹火,賭氣說要半夜獨自搭計程車回自己的飯店。
女人因為情緒怎樣跟他鬧別扭,他都有辦法好好安撫她們,倪予晨也不例外。但之後,他們不小心鬧得太過火,她凹凸不平的指甲在他胸口劃了一道淺淺傷痕,雖然向他道歉,但他把她推回床上時,語帶輕佻責問:“把我弄傷了,你怎麽賠償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用力推他厚重肩膀,要他起身,他硬是不肯,仍舊半壓在她雙腿上,只是很小心地沒有把全身重量放在她身上。
“可是我會痛。”低垂眼眸,好整以暇俯瞰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黑眼睛閃熠光芒,濃烈情欲浮蕩其中。
倪予晨揚睫睨了他好幾眼,笑着別開視線,嗔斥:“別鬧了。”
他俯低身軀貼她很近,鼻梁碰觸她的鼻梁,好玩磨蹭着,她輕閉雙眼,他的吻落在她臉頰、下颔……最後,才是雙唇唇瓣。
起初只是輕啄,沒多久愈吻愈深,兩人唇舌糾纏,含咬啃噬,似想吞沒彼此的呼吸。當沈致傑放開她,倪予晨徐緩睜開雙眼,氤氲般,兩人凝眸注視中皆有抹癡迷;他忽地拉她翻身,兩人換了姿勢,由他在下方,而她變成坐在他腿上。
他側過臉輕咬她耳垂,低語了幾句,甜言蜜語拌着潮濕空氣而來,惹她肌膚搔癢;他的手指撫觸她唇瓣,然後順着身體柔滑線條而下,從頸項、鎖骨、胸口直到腰窩,她腰脅凹進去的肌膚柔嫩滑膩,這塊地方的線條特別迷人,他手掌一直停留那裏來回撫觸。
她貼近他,主動深吻他,兩人身軀熱燙,緊密地靠在一起。激/情來得很快,但不像第一次那麽緊張擔心,這次帶着嬉戲讨好的意味,直到激/情難耐才結束。
第二次,沈致傑來不及做任何避孕措施,完全煞不住車,燃燒的情欲沸騰,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令他措手不及。
事後,沈致傑想談,她不知是害羞還是怎樣,目光若有所思垂落,竟在下一秒忽聳肩完全不在意;直到早晨要離開,才那麽不願意地向他承認,他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可能是男女之間最原始的一種。
“只有這樣,沒有其它的了。”倪予晨淡淡地說。
十五分鐘、三十分鐘、四十五分鐘,最後,一小時過了。倪芯恬有點快抓狂,頻頻走到倪予晨辦公室門口,焦躁難耐踱步,準備轉動門鎖,坐在辦公桌後方的韓秘書一臉嚴肅。
“倪律師,不可以喔。”食指輕搖,出言制止。
“喔,難道你都不會好奇?”斜睨他一眼,她眯眼詢問。
韓秘書咳了幾聲,推起無框眼鏡,鎮定說:“好奇當然會,但我們已經答應晨律師不會打擾她們,所以,冷靜、冷靜。真的不行,樓下全家便利店有賣霜淇淋,你可以沖去那裏降溫一下。”
“韓秘書,我這哪需要降溫,我是關心我姊耶。”把頭發挽至耳後,臉頰貼近門,豎耳傾聽。“噢,這隔音也太好了。”真是啥也聽不到。
話剛落定,門忽然開了,吓得倪芯恬後退好幾步,幹脆躲進韓秘書的辦公區,站在他桌旁,順手拿起一只檔案夾,低頭假裝研究着。
江母氣勢驚人地走出,她身高不高,也沒穿十公分以上的高跟鞋,但一臉撲克臉,加上有條不紊的步伐、目中無人的眼神,在在顯示着太後般的架勢。
緊跟在後的則是倪母,舉止一貫優雅從容,神情肅然,透着疲憊。
兩人一前一後往辦公室大門外走去,一路無語,直到門口,江母驀地轉身和倪母面對面,雙眸冷漠,臉龐毫無笑意地說,“既然把話都說清,您送到這裏就可以了,我可以自行去搭電梯。”
“您太客氣了,幾步路的距離,不麻煩的。”倪母回以拘謹微笑,堅持送至電梯。
江母卻無移動的意思,眸光銳利瞟看倪母。
“有件事情還得麻煩倪家多擔待,克森要是還想不通,依舊向倪小姐提什麽領養小孩的話題,倪伯母您這邊要斷了他這念頭,可別輕易答應了。既然孩子和江家無任何血緣關系,領養什麽的萬萬不可。不要說我反對,克森的父親也不可能贊成。我們江家開的是醫院,不是慈善團體,說甚麽都不可能同意。”
“江母放心,我們不會讓您為難。”黑眸掠過一抹無奈,倪母溫和回應。
“唉,出了這事,我想您心裏肯定不痛快,怎麽說未婚懷孕,生父不明,都不光彩。”嘴角往下一撇,語調冷漠,眸光睥睨,隐含同情瞅向倪母。
其實,剛才三人在倪予晨的辦公室對談,倪予晨對自己的行為道歉再三,始終得不到江母一聲原諒。論理,倪予晨沒必要這樣低聲下氣,她和江克森雖交往十年,但連訂婚都不算,感情這事本來就講緣分,總說看在江母是長輩,才會一再道歉。
哪知道江母話鋒句句飽含譏刺,說什麽看清倪予晨這女人,幸好醜聞發生在婚前,否則克森也太凄慘了,不滿說盡,沒留一絲餘地給倪家。
自知理虧,剛才倪母在辦公室內也不好說什麽,忍了又忍,這時終于有些忍受不住,于是,語氣轉強,回應說,“予晨懷孕是喜事,我們倪家不管生男生女都歡迎新生命的誕生,打從心裏只有開心兩字。至于對克森,也只能說抱歉了,婚緣這事總歸是勉強不來的。”
話鋒一轉,倪母忽淺淺嘆氣。
“唉,說來有些感嘆,要不是您一再質疑予晨的生育能力,說不定兩人早早就結婚,自然生自然有小孩,根本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結局。”
“什麽?!您的意思是說,今天這樣的結局是我一手造成的?!”雙手交叉環抱于胸,江母口不擇言說道:“你這話不是欺人太甚嗎?你女兒舉止輕率、毫無道德可言,我看你們倪家家教根本出了問題!”
這番話惹惱了倪芯恬,她原本在一旁裝忙,冷不防想上前理論,卻被倪母掃過來的目光制止,她怒氣沖沖站在原地,結果她母親反而更客氣了——
“您教訓的是,我個人會好好檢讨。來,電梯在這,往這走。”
送走江母過後沒多久,倪母獨自回來,這時,倪予晨才從辦公室走出,面色蒼白,眼眶刺痛微微泛紅,之所以沒出來送江母,因為她話講到一半又吐了。
“怎麽樣,好多了嗎?”倪母問。
倪予晨靜靜颔首,然後看向韓秘書,說:“我中午不吃東西,如果可以,我想睡一下,下午兩點前客戶會議再叫我。”
“為什麽不請一天假,你這樣子可以嗎?”倪母憂心忡忡。
“孕吐期沒辦法,撐過就好了。”倪予晨說。
“剛怎麽聽到江克森想領養小孩?是怎麽回事?”倪芯恬突插話,湊了過來,一臉好奇。
這間辦公室空間不大,除了兩間獨立辦公室,還有一間會議室,剩下的都是開放空間,這區全由韓秘書負責,他的辦公桌前方還有一張待客圓桌和沙發椅,另外設有一字型的廚房。
她們母女三人在圓桌這區對話,韓秘書當然聽得到,此時正好奇擡眼注視倪予晨,只見她抿唇苦笑,不言不語,倒是倪母說:“這麽多年感情哪有可能說分就分。克森這孩子很善良,說什麽孩子不是他的也沒關系,小孩他想領養,他還想挽回兩人的感情。他母親這邊當然不可能同意,三番兩次打電話給我說要談清楚。剛才你們都聽到了,話講得很白、很難聽。他家也只是個私人小醫院,我不知道這位夫人怎麽這麽高傲。”
“什麽?領養小孩?”倪芯恬吃驚望向母親,她母親點頭,但表情很沉重。
“不可能的。”倪予晨淡淡說了一句。
一個月前,他們在電話中談分手,兩人心情複雜,思緒紊亂,情緒起伏不定,情感上也無法說斷就斷,心中仍存不舍,但談到最後,她主動提出結束關系。
考慮沒多久,江克森同意她的決定。兩人結束,還算理智平和。
現在,江克森忽然提出複合意願,還想領養小孩,無法輕易割舍多年感情,一心想挽回,這分明不可行。
倪予晨也曾想過,但到底,複合只是不舍舊情,勉強自己做垂死的掙紮。
“我也反對。沒血緣關系,領養什麽的絕對不可以。還沒結婚他母親已經這樣了,現在硬嫁過去,小孩也不是江家的,怎得安寧?根本給自己難看。”倪母難得直率,講得不客氣。
倪芯恬猛點頭,完全不稀罕江家。正想評論,韓秘書忽起身開口:“先生,請問哪裏找?”
順着韓秘書的目光,倪家三個女人齊望門口,倪予晨心震了一下,疲倦雙眸熠過一縷訝然,忽然變得格外緊張,很快走向沈致傑。
“他是誰?”門口那名男子穿着襯衫沒打領帶,模樣英俊不羁,悅母悄聲問倪芯恬。
悅芯恬兩手一攤,直搖頭,美眸盯住沈致傑,輕吐一句:“我覺得不單純。”
“怎樣不單純?”偷觑女兒一眼,倪母小聲問。
“問老姊呀。”和母親交頭接耳,細細瑣瑣說了幾句話,大概就講上次沈致傑秒殺認出她,他和她姊姊是怎樣的關系才會有這樣的觀察力,她苦無證據,只覺得兩人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真的?”倪母左看右看,遠遠觀察沈致傑,擰眉困惑。咦!怎麽一點都沒聽予晨提過?
這時,倪予晨忽轉身望向他們,溫和平靜說:“我和沈先生出去一下,不會太久,等一下就回來。”
沈致傑面容嚴肅,對他們僅禮貌微笑,眼神致意,淺颔首,沒開口說話,随即和倪予晨相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