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微光
周日的晚訓改成了月例會，總教練劉岱對整個游泳隊的訓話時間。這個雷打不動的活動，有點像班主任開班會，不過劉總口才好，談吐又幽默，雖說免不了唠叨，大家聽着絲毫不覺得膩煩。薇曼就不太喜歡徐莉教練的小組訓話時間，徐導別的什麽都好，就是講話總一個調，沒有抑揚頓挫，偏又設在周六下午，叫人聽了怎麽不昏昏欲睡。
大家心知肚明，何奈跟原來的教練處不下去了，這次例會的內容該是上面決定下教練組的重新排列組合。
最後的結果，是劉岱親自來帶何奈。還多了個消息，隊裏請了美國俱樂部的華僑歸國來做特別指導，參與幾個突出或有潛力隊員的訓練計劃拟定。
何奈站在第一排的邊上，全程半低着頭看地。他穿件寬松的白毛衣和黑色運動褲，雙手插兜站的随意。薇曼站在第二排，目光不時情不自禁地飄向他。而何奈站立的姿态，甚至側臉的神态，都如石化般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這個月份裏，熟識何奈的人都覺察到了他的變化。他原來是多有棱角多張狂的人，張狂到常常不顧及其他人的感受。這一陣後他忽地沉默了起來，用格外标準的方式待人接物，弄得大家都挺不習慣。
某種銳利的、意氣風發的東西已經看不出了。
或是被打磨的光滑剔透，抑或，是深藏進了心的某處角落。
公布特別指導的名單，何奈沒争議地排在第一位，主攻中長距離。薇曼不久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這是她意料之外的。畢竟并沒有世錦賽名次遠剩餘她的梁瑜或湯湯。
散會後她跟湯湯驚詫地講自己的種種不可置信，湯湯笑她太不自信，還跟她有板有眼地分析，劉總講“突出或有潛力”，“突出”顯然指的杠把子何奈，指導來的直接目的就是協助劉總完成何奈的恢複與加強訓練，争取明年奧運會有好的成績，畢竟奧運會才是大頭；而“有潛力”，就是隊內沒有根基，但是有苗子的項目選拔，自己和梁瑜的項目歷史根基都不錯，算不斷有頂級水平接班人的，所以很自然會選到薇曼。
薇曼聽得呆了，她對湯湯崇拜地說，你将來肯定能當體育總局局長，管底下一片人，潛臺詞聽得這麽溜。
那是。湯湯嘚瑟地挑了下眉毛。
回味了一番，薇曼想，不過真的已經不止一個人講自己不自信了，之前省隊的梁教練如此，現在的徐莉教練如此，連跟自己不練一個項目的湯湯竟然都用那個詞總結她。
省隊裏梁導語重心長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裏回蕩：薇曼，你很自律肯練，這很好，但要想在真正的大比賽裏有頂尖的發揮，心态必須調整，先自信起來。
也許，是因為自己總習慣于把期望調的低一些，害怕自己失望吧。
那一夜她莫名會想起晚上例會公布特別名單的時候，原以為自己可以想忘就忘的，結果聽到他的名字念出的一刻，還是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只是，和之前單純的小鹿亂撞，已經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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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上午改成了統一體能狀況測試，當然重點是拿特別名單中人的新數據給新教練做訓練計劃用。助教們鋪開一張大表，挨個指示着做各種檢驗身體狀況的動作，挑剔地打着分數。測試的時候，簡直是泳隊的福音。
間歇裏大家讨論着特邀來的指導。據從教練那裏求了些內情的人說TA在洛杉矶的水上游泳俱樂部做教練十多年，手下帶過令任一個對游泳懂點皮毛都會咋舌贊嘆的名将。
湯湯聽的興奮，撲在薇曼的背上晃着她的肩講：“她帶過Jessica呢，那可是100自世界紀錄的天才！薇曼，茍富貴，勿相忘啊！”
薇曼笑着說“別鬧，十萬八千裏的事”，心裏卻也滿是期待。
沒辦法，日複一日的訓練實在沒什麽特別可言，在泳隊裏食堂添了西紅柿雞蛋面這樣一點小事，都能被當成談資說上半天。
更何況，新任的指導有“美國”“俱樂部”“名将”這樣的光環籠罩，想不期待都困難。
就在那個被大家的期望與私語暖到火熱的下午，他們見到了新任的指導。不過因為飛機慣常的晚點與路上的堵車耽誤從一點拖到了下午陸上訓練結束後的五點。
她和薇曼的想象有無盡的契合，也有無盡的意想不到。
“大家好，我是潘楠。訓練期間叫潘導，私下的話，叫楠姐就好。”
薇曼沒想到她很美，是不同于那些泡在泳池裏的姑娘的成熟性感。最簡單的白T恤和仔褲穿在她身上，因為眉眼的媚與身材的經營，都跟大家——特別是徐導這樣的中年女領隊拉開了差距。但這種美是給人好感的，跟……她看到的何奈那個叫高琳的前女友的所謂性感，不一樣。
那大抵是性感與騷浪的區別吧。薇曼想。
其實從鏡子裏、從大家的眼神和話語裏知道自己有個還不錯的樣貌後，再去承認別人的美多少有些困難。薇曼自認不算什麽心胸狹窄的人，但依舊擺脫不了女性之間那點虛榮和企圖心。她越發能理解金庸寫射雕第一卷裏，黃蓉聽聞關了個美人就冒着危險非要一見的橋段了。
講話的時候薇曼站在潘楠的斜對角，潘楠用混雜港臺腔和老北京兒化音的，奇特的普通話做着狀況分析和計劃安排。訓練計劃這種時常有變化的事情，薇曼向來都不太聽，等着實際練再去執行就好。
她注意到潘楠眼角細長的傷疤。很淡，因為潘楠的膚色不白，所以若非全神關注不會察覺。她發現潘楠的手肘處也有幾道疤痕，不過要嚴重的多了。
這麽多傷，莫非她以前也是運動員？還是，跟萩野公介一樣從自行車上摔下來的結果？
她探尋地看着，胡思亂想着疤的由來，不自覺出了神。潘楠的眼睛毒的很，很快就發現了她的游離，嘴裏講着話不停，眼神已經盯在薇曼臉上。湯湯從側面碰了她一下，薇曼才回過神來，撞上潘楠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那天夜裏薇曼和湯湯在宿舍找各種關于潘楠的資料看，然後簡直被裏面耀眼的經歷與學生的名字閃瞎了眼睛。薇曼一點都不懷疑，她會讓何奈，甚至讓更多人成為一樣熠熠生輝的傳奇。
你一定要成為更好的人。在努力的過程裏忘了不開心的事。深夜躺在床上，她悄悄對自己說。
作者有話要說： 2016.9.14，終于收到了第一個讀者的評論，小月表示灰常開心吶^_^今天多放送一章給大家，一定會努力寫文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