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拒絕
何奈覺得自己想明白了感情這件事,至少是自以為明白了。代價是之前不算成功的戀愛與反叛弄下的不好的名聲。他想到了那個時候常望着自己發呆的女孩,那個面容清秀待人溫和坦誠的女孩。她溫和的特別。也可能是因為湯湯這樣和男隊員一樣飙髒話的女漢子的襯托吧。
但她可能不再是自己的了。
崔啓給他好好補了補課,這兩個月以來錯過的各種泳隊瑣事。崔啓說到梁瑜在追薇曼,有事沒事就上去搭讪,還陪她出去逛街看了電影。這事隊裏熟人都知道,只是現在還瞞着王導和徐導罷了。
阿瑜應該是認真的吧,不過他居然會追女孩,還能陪逛街看電影,我還以為他生活裏除了游泳沒別的呢,畢竟外訓休息的時候還在看比賽視頻。崔啓有點感嘆地講。
他只聽着,不搭話,心裏卻五味雜陳。
當天訓練結束後他磨蹭了半天,體育館裏除了教練和工作人員就剩了他和薇曼兩個人。薇曼走到出口的時候他攔住她,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算她的什麽人呢。自己又不是什麽成功的情感導師,還能掌個舵護個航什麽的。
他只輕聲說,我聽說你在跟他交往,是麽。
話說出口的時候甚至連梁瑜的名字都沒有提起。
她愣了一下,唇角勾出一個微笑的弧度,“這與你沒有關系”。
他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說話,他一向自認有三寸不爛之舌的。半晌他冒出來一句,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薇曼只搖頭,說師兄,這與你們的過節無關。
他敏感地察覺到了稱呼的差別。正語塞間,她淡淡來了一句,梁哥對我很好,但我們沒确立什麽關系,師兄你放心吧。
薇曼瞥見潘楠收拾了本子,匆匆往這邊走,變轉身跑開了。潘楠走過來時只看到她的背影。何奈愣了一下,低頭叫了聲“潘導好”,也快步走了出去。她猜出了事情的端倪。
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回不來了。
她搖搖頭,慢慢地走進夜色裏。她一向享受夜晚,在暗色裏她總可以沒有拘束地想到很多東西。睡前躺在床上的時間她的思維尤其活躍,常常在半睡半醒間忽地來了靈感,跳起來在床頭櫃的紙巾上劃拉幾筆對訓練對隊員的新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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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楠回家的路上想到自己在美國的時候。
她大學畢業後,在水上俱樂部從小助理做起,一步步向上爬成了最年輕的教練,又帶出了幾個世界冠軍的好成績。
然後她收到劉岱的郵件,希望她回國填補泳隊教練的不足,保護好最有希望的運動員。
不過,沒多少錢給她。
那三天裏劉岱給她打了五通國際長途,字字句句那樣懇切,她想自己沒有理由拒絕。
潘楠願意拿出違約金解約,可自家俱樂部不幹,攔着她甚至用各種明裏暗裏的語言威脅。她其實能理解,不少人巴不得何奈就此毀掉。對頭的俱樂部,也早就想打壓她這個利益争奪者。
她仍舊固執地堅持,兩周後解了約,結果在一個夜裏買水果回家的路上被人在街上暴打。她試着說理,試着反抗,大聲地呼喊“Help me”,可是對方人太多了。最後她只好抱着頭蹲在馬路旁,有血流進嘴角,腥鹹的味道讓她難受。連同剛剛嘶喊扯到喉嚨的那種幹疼。
疼痛從頭上手上蔓延開來,一直到麻木。
肚子很痛。後來她感到有溫熱的液體順着腿一直流到了腳踝。
她想,快點結束這一切吧。
最後人們散去,留下抱着頭不出聲的她和地上那盒散落的,成了粉紅的果泥的草莓。她跌跌撞撞沖到馬路上攔了車去醫院。身上有青一塊紫一塊的印記,還有慢慢變成暗色的血。一路上那司機都沒開口說一句話,不知是被她吓到還是不屑于說。
她從醫生的口中得知自己流産了,真是諷刺,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孩子,強大的工作壓力下她早就習慣了月經不調的生活,大多數月份都要往後挪個幾天。
瘋子,活該。她用力罵自己,突然掉了眼淚,只覺得這個寒冬裏自己格外凄涼。
眼角和手肘各縫了幾針。兩天後她出院,拎着包辦完手續走出來。樓道上有人用譏諷的語氣跟同伴說這是不是紅燈區的女人服務的不好結果被客人打了,幾個人哈哈大笑。
她突然就忍不下去了,拿出同歸于盡的架勢沖那個中年男人破口大罵,把他吓得連連後退沒敢說話。沒有回應,她竟覺得罵的不夠爽,有點失落地一個人轉了頭往外走,大家自覺地讓出條路來,用複雜的眼光看着她。
回到公寓後她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樣子,眼角的傷格外吓人。她慶幸自己不屬于疤痕體質,傷疤慢慢會淡掉的,只是那需要時間。
偌大的房子裏只剩下她一個人。外面下了茫茫然的雪,她靠在沙發上發呆,一周前她剛剛在這裏同Jason聲嘶力竭地喊,you fool get out of my room, back to New York, leave me alone。架勢與剛剛在醫院的破口大罵頗為相似。
哦對了,那天還掀了客廳的一個小書架,他們當初一起逛街買的。組裝式的書架四分五裂,厚重的書和雜志散落在地上。
她想自己真發起火來還是很精神病很吓人的,能真的趕走談了五年的男朋友,也能吓退醫院裏的發福中年男。
她那麽愛他。曾經他們一起去紋身店,在身上紋了彼此的名字。她還想過要紋上她跳舞的樣子。但單純的愛在她這裏敵不過其他實際層面的事情。
她必須回國,而那裏沒有給Jason這個Krump舞者的生路。她的父母堅決反對她同那個黑人在一起,他們稱他為黑鬼,用常見的“有他沒我”的方式要挾。她能根據這個想象到其他人的态度,光在LA就夠受的了。她沒有那個勇氣,跟所有的一切作對。
對大洋彼岸自己的國,她有求必應,又全力以赴。她願意扔掉自己本來在乎的東西。
而國度這種東西,當真是命裏注定的。
回國後的第一周還算順利,手底下何奈是當之無愧的天才,幾個小将各有各的潛力在。一開始總忍不住用英文飙髒話,慢慢學會了把damn和shit改成此處更通用的SB或者問候親人。新官上任,隊員至少在面上也還算聽話,劃組完成動作沒幾個人偷懶。
不過馬上就要外訓了,那是個大考驗,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吃得消新的訓練強度。聯系好的新外教真是業內出名的“魔鬼”。
她終于想着往事走到家裏,扔下包放冷水洗臉,覺得透骨的冰涼。她又想到剛剛在出口見到的一幕,心裏竟然有些羨慕,不管能不能成,這些小孩還是有資本有膽量去談個戀愛的,不像自己這樣廢物,常覺得自己離不開男人,又沒那個力氣與心氣開始新的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 楠姐是我私心蠻喜歡的人物呢~另,祝親愛的讀友們中秋快樂^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