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你說話真溫柔,我都聽不清你在說什麽。”
花花姑娘:“……”
傅聞君一扭身坐在凳子上,眼睑一搭,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風華,無人瞧得見他眼裏的風采,倒是一直站在他身側的淩辰注意到了。
那分明是難掩的笑意。
淩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若有所思,同時心裏也湧起了些許擔憂,夕晚這丫頭,心思單純,什麽事都表現在臉上。然而這也是她惹人喜愛的一點,她的天真善良,她的心無城府,玄參愛的不就是夕晚的這一點麽?
可現下一瞧,怕是玄參無甚希望了。
如果可以,他寧願夕晚喜歡的是玄參。玄參和他一樣,會寵着夕晚,處處讓着她。
可是聞君……
誠然聞君比玄參優秀,然則他擔憂的也是這點。雖說他與聞君相識多年,可有時他仍覺得自己瞧不清這位好友。
他可以對所有人都溫和有禮,也可以對所有人都冷血無情,他的冷血無情總是掩在那些溫和的背後。不可謂不是笑裏藏刀,綿裏藏針。然而更駭人的是,這刀這針他永遠都藏得妥妥當當的。
私下裏,他也欣賞他随性的一面,他從不會以主子的身份去苛責府裏的人,這也是他府中人之所以會爬上他的頭頂作威作福的原因,梅蘭竹菊四姐妹便是如此。
當然,他的縱容也只對被他護在羽翼下的人,旁人若想近一步倒不如去登天了。且聞君和他一樣護短,甚至比他還要護短。
他想起那日佳瑤向他彙報那位教書的女先生是如何對待夕晚而夕晚又是如何雙倍還回去的。”
此刻想想,若是換做傅聞君,他又會如何?
在商,他由衷的欽佩他處理事務的鐵腕手段,他可以毫不留情的處理掉所有阻礙他的一切人事物,且不留餘地,做事更是果決淩厲,滴水不漏嚴絲合縫進退得宜。他亦是個極有耐心之人,倘若他想做一件事,絕不吝啬時間,只勢必一網打盡,絕不給對方反撲的機會。
這樣的人,他适合夕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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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晚固然淘氣可愛,甚至失憶後的她愈發的古靈精怪了。然誰又能肯定,聞君對她不是一時的興趣所致?
有一點他倒是可以肯定,夕晚若真與聞君共結連理,是絕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的。
可如果夕晚喜歡這個男人,那麽……
耳邊聽着那位姑娘與傅聞君的對話,淩辰心神早已遠游他方。
“我們此番前來便是為此,”傅聞君淡淡道:“你且說說吧。”
美人一笑,坐在桌前,端起酒杯淺酌,優雅妩媚中帶着無盡的風情萬種。
“有半個月餘了,那夜有人潛進這裏欲對當時的花魁也就是姐姐舞葉行不齒之事時被我們發現,我們姐妹聯手重創了來人,之後便未再傳出又有哪家姑娘遇害一事發生。因此我們姐妹猜測或許那賊人便是風流子,只可惜未能瞧清他的相貌。”
“你姐姐現今如何?可有不妥之處?”
美人羞澀一笑,連花兒都羞紅了臉:“歌花替姐姐謝謝公子關心,姐姐無礙。”
“最近可還有別的事發生?”
歌花柔聲道:“除了風流子一事,再有便是莫家莊莊主六十大壽以及退位讓賢一事,還有聞人莊遭江湖各大門派質疑,要重新比武以此來推選出新的武林盟主……”
美人英雄互動,這廂兄妹也不甘示弱。
小唯瞧見便宜哥哥一臉的擔憂及懊惱,心下不禁生疑。莫不是便宜哥哥瞧上了這位花花姑娘,一來擔憂傅聞君跟他搶,二來懊惱自己沒有先發制人在佳人面前風采翩翩一番以致被傅聞君捷足先登,如今落了個被佳人冷落一旁的下場?
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
小唯搖頭,這花花姑娘瞧上第一眼她就不喜歡,若然做了她嫂子,她豈不天天郁卒的吃不下飯?
是以,她懷着無比強大的母性心腸欲對便宜哥哥推心置腹好言安慰一番。
水汪汪的大眼睛,淚花閃爍,籠煙似的眉霧氣蒙蒙。
小手握住大手,“哥,節哀。”
這是葉家小唯淩家二姑娘想了許久方想出的安慰人的話,雖然簡短,但不可謂不是精辟。她以為所有安慰人的話皆凝縮在了這兩個字裏。正所謂,凝縮便是精華。若是那人懂,定會感動的無以複加淚流滿面繼而對她感激涕零外加每天三炷高香。
唔,抱大腿這種技術活就免了。
她不是羞澀,她是怕癢……
淩辰先是被妹子的眼睛煞道,是以他滞了滞;後聽聞那句“哥,節哀”,他愣了愣;再然後他順着妹子的視線瞧見那位花花姑娘後,他默了。
他以為他就是一天十二個時辰不眠不休的默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這幾句話也是于事無補了。
他以為他得做點什麽,否則他真的會瘋掉的。
頃刻間,大手反手握住小手,更不論所謂的于理不合了,他使勁兒的攥在手裏。
小唯那張好看的臉好看眼好看眉在瞬間皺成了一個香噴噴的還流着油的包子。那流出的油是二姑娘的口水,她疼的流口水了。奸詐的哥哥,他點了她的啞穴,她叫不出來。
所幸這一大一小的兩雙手是在桌子底下較勁兒的,是以,沒人瞧得見。
就在淩辰欲再使點勁的時候,突然他覺得自己的手先是一股鑽心的疼接着——麻了。多虧他定力好,才沒失态的叫出聲。
然後,小唯逃出生天了。
她旁若無人的搓着通紅的手,心裏恨恨的咬牙切齒,一張臉十分郁卒憤慨。
為毛哥哥感激人的方式竟是此等的與衆不同?難道是自家哥哥一時控制不住對她猶如大浪淘沙般的感激之情,繼而激動到難以自制,以至于失了手上的力道?
她私以為,如是。
擡眼一看,她大哥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莫家莊
她看着淩辰的手,“怎麽了?”她沒瞧出不妥啊。話一出口,才知自己的啞穴已被解開。
因此,淩辰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除了傅聞君,誰打得過他。只是這厮下手可真真絲毫不留情。
淩辰內心苦叫連連,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小聲道:“沒事,手麻了。”
“耶?我這麽厲害,能讓大哥手麻?”語氣是驚奇驚喜的,只是聽在淩辰耳裏卻是驚悚的。
能讓大哥手麻?這!叫!什!麽!話!
淩辰狠狠吐出一口氣,望着停下交談的一對佳人英雄,他泰然自若接過話茬:“适才姑娘說除了風流子一事,再有便是莫家莊莊主六十大壽以及退位讓賢一事……”
小唯閑閑打斷:“這些在路上時我們便已聽說,就沒有別的了?”
被人打斷與心上人的對話,歌花很是不悅,但心儀之人在前她也不便表現出有多不滿,只一聲“公子”聽得人極是心疼,如狂風暴雨下懸崖邊那一朵飽受風霜摧殘的小白花般,像是承受了莫大的委屈,無限惹人心憐。
小唯暗暗搓了搓張牙舞爪的雞皮疙瘩,心道,好一個我見猶憐。
這不,有人行動了。
淩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微斥:“夕晚。”
小唯聳聳肩,繼續搓手。
淩辰毫無兄妹愛的諷刺:“瞧瞧歌花姑娘,再看看你,這才是知書達理名門閨秀。”
小唯很想提醒自家哥哥,這裏是花樓,并非什麽豪門大院。花樓是名門嗎?花樓裏的姑娘是閨秀嗎?
哥,你是在幫我諷刺這位姑娘嗎?
歌花羞澀一笑,羞澀的極是得體到位,“公子過獎了,淩姑娘傾城之姿……”
未完的話被傅聞君接過:“嗯,材貌雙全。”
歌花完美的笑立時有些僵硬。
小唯抽了抽嘴角,貌她不缺,可才呢?後來她問他,他将她一望,說,我說的是廢材的材。
小唯回以得體一笑。
“謝謝。”
非常的得體的一笑,唯一的缺憾便是沒有羞澀,這讓傅聞君很是遺憾,而他的遺憾表現亦是非常明顯,小唯又抽了,她想到了那天王緘和佳瑤的小情話。
彼時,她沒度量的将才貌雙全這四個字認為是他在諷刺她;可沒多久,她便明白了,是她小氣了。只是,她明白的有些憋屈加郁結,也更加見識到了屬于商人的奸詐與圓滑。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蛋,還好啊,柔嫩細滑,跟塊豆腐似的。
果然,便宜哥哥瞧上了那位花花姑娘,她得做點什麽。
要不,讓便宜哥哥娶了她算了?哦呵呵呵,她太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了!
瞅了美人兩眼似是能掐出水來的白嫩臉蛋,小唯捏了捏自己的臉,想了想,手下一使勁,如玉脂白皙光滑的臉蛋多了兩道指甲印。
她疼的呲牙咧嘴。腦抽了她,幹嘛狠勁的掐自己,還真希望能掐出水來啊!
淩辰看到自家妹子自殘的舉止,有些呆滞,他嘴角抽蓄,“你這是作甚?”
“唔,哥,我很醜嗎?”
那哀怨的明眸醞釀着兩泡水,好像只要有人說她醜那兩泡水立刻就能淹死那不會說話的人似的。
淩辰捏捏額角,便是醜他也不敢說出來,更遑論他的妹子一點也不醜。
“我家小妹美若天仙,豈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得上的。”
小唯頓時眉開眼笑,在那兩泡水的洗禮下,清淨如水的黑白眼睛更顯明亮。
“大哥,雖說做人要誠實,但你也不要這麽誠實嘛,多少含蓄點,人家都不好意思謙虛了。”
淩辰:“……”他能收回剛剛說的話麽?典型的沒心沒肺,得了便宜還賣乖。
門扉再次響起,小唯想着,這次肯定又是個美人,傅聞君這厮豔遇不淺啊。後又想,若是來的是個半老徐娘也不錯,吓一吓傅聞君;再不濟來個敬業的姑娘也行,她倒想瞧瞧他會如何應付。
小唯一臉興致勃勃,對于鄰家哥哥将要被調戲的一事她很是樂見其成,且若是可以,在她能力尚足的情況下她很願意煽風點火敲敲邊鼓打打下手。
決不收勞務費。
想法固然美好,然而現實卻很殘酷。
是以,當敲門的人進來後……誠然,是小唯惡毒了。
她與兄長小聲咬耳朵:“大哥,你長得也挺帥的,真的,非常的風度翩翩英俊潇灑,可這歌花姑娘怎麽就不正眼看你一眼呢?”
身為男人的尊嚴被挑破了一角,淩辰微微不悅,斥道:“不許胡說。這裏的點心不錯,嘗嘗。”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小唯嘴裏。
某人瞧見這一幕,眼底微微波動,鳳目輕阖。
“公子。”聲音溫柔平靜卻也不乏見到故人的喜悅。
小唯對這聲音無絲毫的反感,反倒想仔細瞧瞧這女子的長相。
和歌花一樣的衣着打扮,不愧是一對姐妹花。雖沒有歌花的妩媚動人風情萬種,卻有着另一種別樣的韻味,那種感覺很溫柔,尤其是如墨的長發由一根簡單大方的玉簪斜斜的簪住,如此更讓她添了一股在這紙醉金迷的地方少有的清爽之息。
“小舞。”
這一次她家鄰居傅聞君竟親自起身走了過去。
呦呦呦呦,她家鄰居那雙乍看溫和實則透着冷峻、漠然的鳳目居然還布上了些微暖的意。
會是男配咩?
小舞?應該就是歌花的姐姐舞葉了。她不由得好奇起來。
“适才歌花都跟我說了,你可有不适。”
舞葉淡淡笑笑,溫柔婉約。“謝公子關心,小舞無礙。”
小唯很想跟自家哥哥說一聲,哥,這才是你妹子的榜樣知道麽?
舞葉掃視一圈,最後視線定格在小唯身上。
她走至小唯身前,溫和道:“初時我還奇怪公子怎得喜歡上吃這些東西了呢,卻原來是為姑娘準備的。”她将整整一盤的鴨爪放在小唯面前。
小唯難得臉皮薄,紅了臉,真丢人,這麽大人了還愛吃這個,滿手油膩膩的。
“你們怎麽一眼便看出了我是女人?”郁悶。
傅聞君面色平平靜靜的,鳳目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笑意。淩辰斜睨了她一眼,帶着鄙夷,她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舞葉指着她的脖頸,溫和笑道:“姑娘并無喉結。”
小唯:“……”她怎得忽略了這點。十分郁悶的她随手掏出袖口裏的折扇一頓猛扇,直扇的頭發也跟着飛揚跋扈起來。
傅聞君跟大哥肯定早就瞧出來了,卻無一人告訴她,虧她還得意洋洋的“□□”呢。敢情在一樓時,那笑得別有深意的老鸨就是在笑這個。
舞葉瞧見小唯手裏的折扇,她神色一怔,眉眼一垂,回首看了傅聞君一眼,後者神情淡然,轉着手裏的酒杯笑而不語。
歌花自是也瞧清了小唯手裏的折扇,美麗的容顏霎時慘白,笑容凝固在臉上,滿心滿眼的震驚!
舞葉抿了抿唇,微微一笑:“許久未見到公子了,我與妹妹先行下去為大家準備些酒菜,再好生聊聊最近發生的事。”語畢拉着猶在怔愣的歌花出了屋子。
走廊處,歌花雙目通紅聲音顫抖,她雙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聲音尖細:“姐姐,公子的折扇在那個女人手裏……”
庭院,長廊,假山,石水,水塘,湖泊,處處雕梁畫棟流光溢彩。
莫家不愧是商界的霸龍,啧啧啧,瞧瞧人家的府邸,簡直就是兩個淩府!不對!是三個!四個!或許更大!
趁着傅聞君與淩辰拜訪莫家莊莊主的空當,小唯帶着佳瑤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嘴裏一個勁兒的啧啧贊嘆。
佳瑤無奈道:“小姐,您別這樣。”不了解她家小姐脾性的人還以為她們沒見識呢,多丢人哪。
“回頭我也要讓大哥在府裏建一條小湖。”就在她的院子裏,這樣在夏天的時候她就可以盡情的泡在水裏了。
佳瑤一盆冷水潑下:“您就別想了,咱們淩府并不像別的達官顯貴那般愛招搖,一座府邸劈成了兩半不說,主人沒幾個仆人也不多,府裏的屋子是一間一間的空着。老爺與夫人過慣了簡樸的生活,不喜奢侈。因此在住進府邸的時候就特地交代了,不要太鋪張浪費。”能省則省,省到最後半個府邸都賣出去了。
小唯扁了扁嘴,沒好氣道:“爹娘真讨厭。”
佳瑤好笑:“小姐若真想在自己的院子裏建一座小湖倒也不是沒有法子。”大少爺這麽疼小姐,只要小姐別總是那麽教人崩潰,一座小湖算什麽。
小唯搓着雙手谄媚,笑得好不猥瑣:“佳瑤,我的好妹妹,你怎麽就那麽那麽的漂亮呢。瞧這細皮嫩肉的,再瞧瞧這手感,啧啧啧!怪不得王緘那小子對你愛不釋手的……”
愛不釋手?這沒心沒肺的主子到底在說些什麽呢?
佳瑤:“……”她臉漲得通紅。
“呵呵……”驀地一聲低沉的笑聲傳來。
小唯聽到笑聲,下意識轉身望去。
一位二十五歲上下的青年緩緩向她走來,對她拱手作揖:“在下莫傲,因有事途徑此處,實非有意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見諒。”
不是吧,又一個看穿她真正身份的人?古代的人不都是雌雄不分的麽?就像那個為父從軍的花木蘭。
☆、。。。到底誰是女配?
一身錦衣華服,如墨的發用發簪簪起一半,另一半散于肩上。五官剛硬深邃與他渾身散發出的氣勢般,似萬仞千山。雙眉斜飛入鬓,瞳仁黑似墨,深若潭,仿佛要将人深深的吸進去一樣。
總體來說,是個美男。
唯一讓她感到反感的是那兩道墨黑的眉,眉宇間隐隐透着一股狂傲。那雙眼睛銳利如獵鷹,孤高桀骜。不可一世的狂傲,那種勢必要把人踩在腳下的狂傲。
小唯突然想到那個清隽溫和随性的傅聞君,不知那個永遠都是一副平和模樣的傅聞君與這狂傲的人對上——誰輸誰贏?
摒棄這些小心思,她大大方方的還禮:“公子客氣了,此乃莫家莊,我們主仆卻如此随意,是我們失了禮節,小女子深感抱歉。”
莫傲微笑道:“姑娘客氣了。明日便是家父六十壽辰,姑娘遠來是客,我莫家理當款待姑娘。可如今卻讓姑娘獨自一人,是莫傲的疏忽。如姑娘不介意,不若由莫傲為姑娘牽路引見如何?”話語間無不透露着一股狂傲的自負,眼眸閃爍着意味不明的光芒,頓時讓小唯有一種身為烤鴨的錯覺。
小唯皺眉,但仍溫和笑道:“令尊六十大壽且又是莫家新一代莊主繼位之大典,往來嘉賓無數,莫公子身為莫家子孫想必定是極為忙碌的,小女子實不敢叨擾。”
佳瑤垂首不語,不知在心底盤算些什麽。
莫傲輕輕一笑,也不糾纏。
“姑娘如此蕙質蘭心,在下多謝姑娘體諒,既然如此,莫傲便先行過去了,姑娘大可不必拘束,若有需求,可随意召喚府中侍婢。”
“莫公子請便。”
莫傲拱手作揖,走了幾步又回頭,似笑非笑:“對了,還未請教姑娘芳名呢。”雖是詢問,語氣卻勢在必得。
小唯還未說話呢便聞佳瑤喚道:“傅公子。”很是驚喜,似是松了口氣。
傅聞君?他不是在大廳麽?
她回首望去。
一身竹青色錦衣長袍,那人款步走來,身後是層層疊疊飛檐翹角的曲折回廊與錦簇繁花。他墨發飛舞,衣袂生風,飄若竹葉,似是那府中的一片翠竹出現在了她的眼前般,臨風莞爾,綠葉素榮,一眼望去,竟是說不出的雅致蕩漾。
直到那人走來,走進她的身,對她說:“該回去了,淩辰在等着呢。”連呼出的氣息都是雅致的翠竹清香。
小唯閉了閉眼,将将回過神來,暗暗吐出一口氣。
是她的錯覺麽?今天的翠竹葉子似乎有些淩厲,像是刀劍般。她有些困惑,這傅聞君一向平和,怎得如今貌似有點不太高興啊。
誠然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溫潤,面上也無絲毫不悅,但她就是知道。還有還有,他沒瞧見莫傲嗎?在別人的地盤上這麽嚣張似乎不太好吧?
“莫公子,家兄還在等我,失陪了。”
莫傲勾唇一點頭,又面向傅聞君,意味深長道:“想必這位便是與淩、許兩家合作壟斷了南方大半個商界的傅府大少傅聞君傅公子了吧。”
小唯笑,她還真不知道傅聞君居然這麽有名氣。她只知道他有錢,嫁了他絕對是大少奶奶的命。
唉,貪財的姑娘傷不起啊。
傅聞君的溫潤謙和,莫傲的狂傲肆意,不可謂不是針尖對麥芒,兩人絲毫不想讓。
小唯夾在中間……表示很興奮。
“莫公子客氣,能越過衆人一躍成為莫家下一任莊主,想必莫公子更有過人之處。”這小丫就這麽興奮?興奮的希望他與旁人掐架?
小唯又笑,她碰到的盡是些大人物。
莫傲眼裏驟然精光一閃,這人從未見過他,卻一眼便認出自己,着實不易。且自己比對方年長數歲,按理說,在氣勢上該是更勝一籌。
這傅聞君不過二十上下,原該還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如今照面,此人氣勢上非但毫無青澀稚嫩反而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優雅清寒,相處久了,那種氣質反而會讓人不敢冒犯于他。
心底冷哼一聲,莫傲淡淡一笑:“傅公子年紀輕輕便在商界上獨霸一方,莫傲佩服。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們彼此切磋一番如何?”
這莫傲也太心急了吧,繼位大典在即,這人不想着如何在人前好好表現一番反倒來找客人的晦氣?
傅聞君瞟了一眼一直面帶微笑的小唯,大方得體,溫婉賢淑。嗯,若是淩辰在,怕是要痛哭流涕了,淩家二小姐終于開始懂事了。
“莫公子相邀,本不該相拒,無奈今日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倒教莫公子失望了,不如改日吧。”
莫傲也不強留,他道:“既然如此,就不耽誤傅公子了,幾位請便。”左右是在漓城,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傅聞君淡淡颔首,對小唯道:“走吧。”
他隔着自個兒的袍袖握住小唯的手。
“亂跑!”
小唯:“……”
莫傲望着幾人離去的背影,突然一笑。
“出來。”
盛開的瓊花後方,走出一位美麗的女子。
女子銀白色绫羅綢衫,青絲飛揚。身側是盛開的瓊花,花大如盤,潔白如玉,晶瑩剔透,襯的原本就很是美麗的女子更加宛如天仙。白皙細膩的手指輕微拂過花盤,指甲上塗抹着粉色系的丹寇瑩白靓麗。
“三哥,以此看來,妹妹的希望似乎很是渺茫呢。”
莫傲似笑非笑:“我倒沒曾料到淩辰竟有個如此調皮的妹妹。雪兒,你說呢?”
莫韶雪微微一笑:“打從我知道父親邀了傅聞君來莫家莊時,便開始揣測父親的用意。其實父親的用意并不難猜,不過是想結個姻親罷了。”
“你是不會坐以待斃的。”莫傲道:“來,跟三哥說說你都打聽到了什麽?”
狹長的丹鳳眼輕挑,莫韶雪淡笑道:“大哥,淩辰的妹妹,淩夕晚,她曾在般若鎮揚言此生非傅聞君不嫁呢。”
“哦?”莫傲趣味十足一笑:“有意思。”
莫韶雪微微昂首,淡淡笑笑:“關于傅聞君,打聽來的不過就是那些個你們商人之間對他的評價,再有也只是些瑣事。不過今日倒是有些收獲,這傅聞君興許是有了傾心的女子呢。”
“依你所言,我是沒有機會了?不單單我,你也沒有了?”莫傲撫了撫袖尾,墨瞳輕眯着,細看之下盡是算計。
“原本我對這種聯姻的事極是反感,但倘若對方是傅聞君,倒也不是不行。”莫韶雪微微垂首,擺弄腰間雲帶上的顆顆白玉珍珠。狹長的丹鳳眼瞬間變成了狐貍眼,眼尾上翹似含了秋水般的極近妩媚妖嬈。
“你這丫頭。”莫傲微笑道:“我要去大廳,你自己琢磨琢磨吧。三哥知道你不是個沒有主見的人。”
望着莫傲離去的背影,莫韶雪擡首,狹長的丹鳳眼微勾,淡淡笑笑,笑容雖淡,卻極是美麗。
莫家的人,又有幾個是沒有主見的?
幾步遠的丫鬟匆匆走來要扶她,被她揮手摒退。
她雙手覆于身後,步履散漫,悠閑惬意。
“本想瞧瞧這與我在容貌上齊名的淩夕晚到底生的是怎樣的美若天仙呢,豈料她竟是一身男裝。”
回去的路上,小唯好奇問道:“大哥,這一大早的莫家的人就把我們請了過去,難道他們不該留我們在莫家做客嗎?”
淩辰放緩了腳步,小唯也慢下了步伐,兄妹兩人跟地下黨接頭似的嘀咕着:“我們今日把為莫老莊主祝壽送的禮物送上時,聽那莫老莊主的意思似是有意要與傅聞君結為親家。”妹妹,你怎麽看?
小唯恍悟:“原來如此!這是好事啊,娶個白富美他可以少奮鬥好幾年呢,幹嘛要拒絕。”真是沒腦筋的孩子。
“什麽白富美?”
小唯鄙視:“說你孤陋寡聞你還不承認,告訴你吧,白就是皮膚白;富就是錢多;美就不用我再解釋了吧。”
“鬼話連篇!”淩辰手指一彈,小唯呲牙咧嘴揉着額際。
淩辰快步跟上傅聞君,小唯看看身側的佳瑤,:“佳瑤,怎麽一直不曾見到王緘?”司徒三個被遣去了聞人莊,送上他們保得镖。
佳瑤答道:“幾天前傅公子便遣他回去了,說是有事交代他去做。”
小唯垂眼笑笑,笑得意味深長。誰說她心無城府來着,她只是不想與人耍心機而已,那樣多累。
倒是傅聞君,光是那雙迷離中帶着老謀深算的丹鳳眼便知他不是個善茬。表面溫和,實則內心極是冷血,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
好比對她,明明并非全然無動于衷卻還真就狠得下心來利用她。他就那麽有把握她不會介意?還是說他原本就不擔心會被她發現?
或者,被她介意?
她從來都不以為當日司徒琛的一聲“淩姑娘”是無意之舉。
小唯默了默,在他眼裏,她真有這麽無知?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開了新文,忙着存新文種田文的稿子,再加上工作忙,所以忽略了更文,瀾珊表示請罪,來來來,瀾珊躺下,來打吧_(:зゝ∠)_
跟我念:珊珊你壞~(づ ̄3 ̄)づ╭?~
☆、莫女相邀
回到客棧,淩辰囑咐:“最近又是評選新的武林盟主,又是莫家的事,這兒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你跟佳瑤回房間去,莫要随意走動。”
“哦。”對自家哥哥這種三天兩頭的耳提面命,小唯早已麻木,她沒精打采地應道。
淩辰嘆了口氣:“等這事一過我們就回去,回去的時候你想去哪兒就跟大哥說,咱們好好玩一次。”
“真的!”小唯眼睛一亮,開始盤算着讨價還價:“無論我想去哪兒玩都行?”
淩辰好氣又好笑:“真的,大哥何時騙過你。”
“那家裏怎麽辦?”連個總管都沒有,萬一招賊了呢?
“出門的時候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擔心。”
小唯頓時笑成了一朵花:“謝謝大哥。”聲音無比甜美谄媚,她的鄰家哥哥觑過來一眼。
“那你要聽話,大哥還有事要做,不能總帶着你,你自己要當心。”
小唯行了個滑稽的軍禮:“遵命!”
淩辰咬牙無奈作罷。
待小唯走後,淩辰問道:“聞君,這幾日你是怎麽了,好像有心事?”
“沒有的事。”
知他不是一個所有事都會說出來的人,淩辰也不再多問,遂又問了別的事:“那莫老爺子的意思如此明顯,你打算怎麽應付?”又語帶調侃:“我倒是聽說那莫家的人個個是人中龍鳳,尤其是你這未來的夫人之最,那可是個天仙般的人呢,素有‘北方佳人’之稱,與夕晚這個‘南方佳麗’齊名呢。”
“我不想的事,任誰也奈何不了。”傅聞君瞟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有意,不妨一試,我可助你。”
淩辰擺手笑笑,他才不會自讨苦吃呢。雖沒見過莫韶雪,但莫家的人可都不是善茬。
“聞人莊的事呢?”
傅聞君淡淡道:“我們又不是江湖人,管他們作甚。待司徒三人送了镖,風流子的事處理好,我們就回去。”他突然想芳影了,尤其想看芳影和某人掐架的場面。
回到房間的小唯猛地打了個噴嚏:“瑪淡,誰又算計我。”
淩辰搖頭,果然,這就是傅聞君,于他無益的事他的淡漠表現的如此無遺。
“聞君,你做事從不瞞我,可為何這次王緘的去處你卻不告訴我?”
“他回了般若鎮。”傅聞君淡淡道:“我出去走走。”
“聞君!”淩辰快步跟上去。
即便到處都透露着肅殺之氣,可淳樸的百姓還是毫無所覺的過着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傅聞君負手背與身後,一身青衣略帶了些冷意,身邊是欲言又止的淩辰,他覺得他是真的不該跟出來,至少是該加件衣裳。這厮渾身上下散發着寒意,他有些吃不消了。
“公子請留步。”一名黃衣女子出現在兩人前方,聲音淡漠清冷。
也不知這女子是在叫誰留步,但看傅聞君似是沒有搭理的意願,淩辰認命問道:“姑娘有何事?”如果不是為了夕晚,他才懶得理會這些呢。倘若夕晚喜歡的是玄參,他何苦跟個老媽子似的。
黃衣女子道:“我家小姐有請傅公子。”
淩辰再次看向傅聞君,後者還是沒有打算說話的意思,他又認命問道:“請問你家小姐是……”
“莫。”黃衣女子的聲音更顯清冷,明顯是不滿傅聞君的态度。
那黃衣女子倒是有個性,看也不看傅聞君那張俊美到處處勾人的臉。此刻若是小唯在,定要與這女子把酒言歡,好一場唏噓,終于有人能無視傅聞君小臉蛋了,她表示好生的痛快。
淩辰也不看傅聞君了,他打圓場:“姑娘請帶路。”
兩人跟着黃衣女子來到一座酒樓,酒樓布置富麗堂皇之餘倒也不失高雅精致。因最近江湖人多數聚集于此,故一樓甚是嘈雜。
黃衣女子淡淡道:“公子請随我來。”
淩辰道:“我就不用去了,在這裏等着就好。”
傅聞君一言不發的跟着黃衣女子上了二樓。
“小姐。”黃衣女子叩門喚道。
“進來。”聲音清脆悅耳,攜了絲醇厚的酒香。
傅聞君走進去,黃衣女子關上門便也走了出去。
“傅公子請坐。”一身銀白月華衣裳的莫韶雪款款微笑。
不得不說,在容顏上,莫韶雪是得天獨厚的。
唯一能與她相媲美的,唯有君幻。
但是,不可否認的,夕晚的淘氣與調皮是這兩人所比不上的,這也讓夕晚整個人都添了抹旁人難以比拟的色彩。
傅聞君在心裏這樣想着。
他望着那位并未起身相迎且在美貌上不輸夕晚甚至還要在夕晚之上的女子,淡淡道:“不知莫姑娘邀傅某前來所謂何事?”
莫韶雪微笑:“如此美酒佳肴,傅公子何不坐下好好品嘗一番,怎的如此焦急?”
傅聞君紋風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