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問題,這店小二前途堪憂吶有木有。
她手邊是一錠明晃晃的銀元寶,店小二手邊則是幾兩碎銀,相比之下較為寒碜了些,不過這也正好刺激了他的賭性。
司徒三兄弟與王緘齊齊看向這邊。
司徒老二搖頭:“倘若淩少在的話,這丫頭少不了又是一頓被收拾。”
司徒老大眼睑一垂,輕輕一笑:“那可未必,淩少若是看見了,這兄妹二人指不定誰收拾誰呢。”
“……”
一直以來,貌似都是淩辰被氣個半死卻又無可奈何。
“請問,有位著名的畫家,為何他不用這只手作畫?”小唯狡黠的晃着自己的左手。
店小二嗤笑,這問題太簡單了!一雙眼睛膠在銀元寶上怎麽都拉不回來。
“因為那是左手。”除非那畫家是左撇子。說着就要伸手去拿錢。
“錯!”小唯很幹脆的一掌蓋住銀元寶。末了又提醒,“這可是腦筋急轉彎,要想猜對,你就要想旁人所不能想。”
有了一次大意的教訓,店小二慎重的抓耳撓腮,不過還好,他還有兩次機會呢。
“因為那畫家不會用這只手作畫。
“錯!”
小唯嘴裏嚼着花生米,心情愉悅的看着那個要抓狂的店小二。
“因為那個畫家根本就不會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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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紛紛轉首,看向別處,就連掌櫃的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盡給他丢人。
可憐的店小二,都語無倫次了。
不會作畫的能叫畫家麽?
小唯露齒而笑,一雙白牙明晃晃的可勁兒刺激人,就在小二哥興奮的要伸手拿錢時,只聽她唇齒清晰說出一個十分刺激人的字兒:“錯!”
“……我耳背。”小二哥垂死掙紮,一只手不放棄的緩緩移向那令人銷魂的銀子。
“铿”的一聲,小二哥成了鬥雞眼,他冷汗淋漓的看着自己手指縫裏的那把閃閃發光的刀刃。
而這廂,小唯的神色也有些呆滞。
她看看自己的手,再瞅瞅那把還在晃悠悠的匕首,怎麽這麽準?
這把匕首是大哥給她用來防身的,之所以拿出來也就是想削個蘋果吃。可是那小二哥不規矩的手讓她一個沒控制住,這匕首就飚過去了。
不能怪她,她也是很愛財的。
小唯眨眨眼,眨掉眼裏的呆滞,拔掉那把匕首,學着電視裏看到的古惑仔比劃着修剪手指甲,語氣溫柔似水。
“我來公布答案吧,”她晃晃自己的左手,道:“因為這只手是我的。”
小二哥絕倒。
無視小二哥抽蓄的嘴角,芊芊玉手夾起他手邊的碎銀放在銀元寶上,一雙清明如水的明眸笑眯眯的,只道長而濃密的睫毛,顫巍巍的。
很顯然,那是得瑟的。
“好了,我們來出第二道題。”
小二哥淚了,他能拒絕不?
出這些問題的人太尼瑪抽象了!
但是很顯然,小唯對他能回答對壓根沒抱什麽希望。
記得有一回她用這招詐了葭露那小丫一個月的早飯,急的那小丫恨不得生撕了她!想着想着突然有些傷感,也不知道那丫頭和未晞現在怎麽樣了。
彼時的小唯尚不知,在不久以後,就在這個時空,她竟然會見到白葭露。
原來,這個世上是有輪回的。
他們這些人兜兜轉轉纏纏繞繞即便過了數個輪回依舊彼此牽絆着。
一刻鐘後——
明眸掃視一圈,小唯無語的看着客棧裏笑得天翻地覆的幾人,尤其是司徒小三,那叫一個血盆大口,就連店老板也很沒老板愛的笑的合不攏嘴。
這麽幾個人裏也就沉穩的司徒老大司徒垣還好些,雖然也是忍俊不禁,但好歹不像司徒小三那樣,整個人倒在地上就剩一條腿還挂在凳子上了。
……有這麽好笑嗎?她不過是無聊而已,笑點也太低了。
幾輪下來,小二哥輸了不少的錢,但又不願放棄,畢竟小唯放在桌面上的那錠銀子可将近他一年的工錢呢。
最重要的是,他還輸了好多錢!
小唯低頭默默凝視扯住自己衣擺的小二哥,她抖了抖,手上攥的緊了些。她仰天長嘆,目光悲憫:賭博害人不淺吶。
于是她良心建議字字鄭重:“遠離賭博,珍愛生命!”
小二哥将手邊的碎銀統統推向桌子正中央,雙目圓睜,什麽也不說,只死死地盯着她手裏的元寶和碎銀。
好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這情況,她要是不從了這小二哥,搞不好他還會“殉情”呢。
于是,她毫不猶豫的去為自己建造寶塔。
“請聽題:小花從五樓跳下,為什麽會沒事? ”小唯老神在在的拍拍他的手臂,“你慢慢想吧。”
她走到客棧門口,眼前雨水猶如斷了線的珠子在屋檐處形成一幕水簾,街上一個鬼影也沒有。
自打吃了早飯便不見傅聞君與大哥的蹤影,這麽大的雨,兩人能去哪兒?
……還一起?大哥是要做她的情敵麽?
果斷不能想耽美啊!心塞塞滴。
“小姐,您在看什麽呢?”真不知小姐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打哪兒來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家小姐原也就古靈精怪。
“沒看甚麽,就是在想大哥他們去哪兒了,怎麽還不回來?”這都快午飯了。
佳瑤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家小姐,難不成小姐真的假戲真做了?就是不知傅公子是個什麽心态,稍後一定要問問王緘。
她再一次感嘆自己的忠心可表。
☆、灼灼清華
小唯望着那浩楚天地。
未久,大雨滂沱中,模糊不清的看見有人朝客棧的方向走了過來。
迷蒙的雨霧裏,那人撐着一把油紙傘,步子不急不躁,從從容容,就那麽閑庭信步般的漸漸走進她。
他信步與青石板大道上,左右是飛檐翹角的房屋樓閣,身後是一望無垠的天地,周圍是宛若燕子呢喃的迷蒙雨絲。
隔着水簾望去,那人漸漸走近,她瞧見他撐着一把墨着夏日水蓮的油紙傘,雨水打在傘面,水花四濺。
驀地,腦子裏自動自發的跳出一句話:“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小姐,您說什麽?”
小唯淡淡一笑:“沒甚麽,你瞧那走過來的人可是傅聞君?
佳瑤望過去:“嗯,是傅公子。”除了傅公子,誰有那等風采。
她說完瞧向自家小姐,卻見小姐瞧着外面,眉色平淡,讀不懂,摸不透。
如今的小姐與失憶前雖無甚不同,性子一如既往的張揚,可有時在無人時卻總會流露出莫名的感傷,那感傷不濃不厚,卻會教人舍不得移開眼,總想上前詢問一番,去為她做些什麽。
這樣的小姐讓她看不透。
小唯靠着門框,直至雨霧裏的人走至她身,就連說出的話都帶着薄涼的水氣。
“這麽大的雨,在瞧甚麽?”
那語氣似面前珠圓玉潤的水珠軟軟的墜落在心底的最深處,涼涼的,癢癢的。
垂首的她低低一笑,卻不知自己在笑什麽。
“嗯?”淡淡的音色。“在笑什麽?”他問。
小唯左右瞧了瞧,将視線定在來人身上,道:“傅聞君,我大哥呢?”
他語帶揶揄:“你大哥在路上英雄救美,被人留下了。”
“英雄救美?”她笑:“怎麽個英雄救美,跟我說說。”
“路上遇到一位姑娘沒有打傘,你大哥瞧見了便送那人回去了。”
“就這麽簡單?”她還以為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呢。不過想想也是,這小鎮上統共也沒多少人,能發生什麽事。
“依我大哥的性子,他肯定會直接把傘留給那姑娘的,怎麽就會送她回家呢?”
“那女子說什麽也不願因她而教恩公淋雨,你大哥無法,那女子又一副柔弱無助的樣子,便送她回去了。”他收起傘。
小唯笑:“大哥就愛招蜂引蝶。”
他失笑,眉眼染上雨水,長到連小唯都要嫉妒的濃密睫毛上,一滴水珠落盡清朗的鳳目。他直覺閉上眼,耳邊是吃吃的笑,像是有人捂住小嘴發出的細細碎碎的笑聲。一向淡然從容的俊臉惹上一抹赧然,聽到這笑聲,心下諸多無奈。
小唯嘴角帶笑,裝作沒瞧見他的窘迫。
“我大哥玉樹臨風風度翩翩風流倜傥英俊潇灑,那女的怕是看上了他,就是不知這一去安不安全。萬一那女的用強的……”
傅聞君瞄她一眼:“淨胡說。”
她吐了吐舌:“嘿嘿,我說着玩的,就算那女的用強的,我大哥那麽厲害還怕一個女人?笑話。”她又問:“那女的長得如何?”美不美?
雨傘立在門旁,傅公子慢條斯理道:“雨太大,沒瞧清。”
小唯翻了翻白眼,騙鬼去吧!
“我要回房換件衣服。”他撣撣有些潮濕的廣袖。
話落,突然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聲音炸了開來:“我知道答案了!我知道答案了!”
客棧裏的人紛紛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店夥計雙目通紅異常亢奮:“我知道答案了,答案就是……”
小唯默然無語,憋了這麽久就想出了這麽一個答案?
傅聞君掃她一眼,她無害一笑:“事實證明,這個小鎮上的人真的是很淳樸。”
店夥計因輸光了錢也沒能猜對一道題,更別提小唯拿出的那錠銀子了。他心神悲痛,就連為小唯他們上菜時也是昏昏然然的,還差點打翻了一盤菜。
客棧裏人不多,只有寥寥幾個,淩辰問道:“這家小二怎麽了?起初我們來時多有精神,我還打賞了他呢。”
傅聞君手上一頓,繼續吃飯。
小唯吃鴨爪吃的津津有味,還順手夾了一個放在她哥碗裏:“大哥,來,嘗嘗,這鴨爪不辣的。”
傅聞君嘴角微勾,如墨似漆的黑眸掠過極淡的笑意。
被人戳中痛點,她哥不悅了。打從那次被這丫頭設計吃了個巨辣無比的鴨爪後,他就開始對一切爪子極為敏感。夾起那只鴨爪丢回小唯碗裏:“是不是因為你?”
小唯又夾了一筷子竹筍放在她哥碗裏,一臉無害的讨好道:“來來來,大哥,多吃點,這樣身體才能長的壯壯的,然後為我找個漂漂的嫂子,再為我造只萌萌的侄女。”
“……”淩辰有時候真想拍死這個磨人精:“問你話呢!”
小唯嘆氣,吃個飯還要被審問。
手上太過油膩,抓起放在凳子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只是這抹布怎得這麽滑溜?
她低頭一看,然後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難怪如此滑溜,這哪是抹布啊,這分明就是人家的衣服啊!!!
“怎麽了?”頭頂溫溫潤潤的聲音,聽起來并無絲毫不悅悅,倒是摻着一絲笑意。
毋寧死不擡頭!
她明明記得手邊是她放的抹布怎麽就變成人家的衣服了呢?
淩辰來回巡視一個埋首在桌邊的妹子,還有一個一直垂首望着他家妹子頭頂的兄弟,這倆人是要鬧哪樣?
終于小唯默默擡首,尴尬的打着哈哈,聲若蚊蠅:“怪不得滑溜溜的,傅公子,你家的綢緞莊生意肯定興隆,財源廣進財運亨通……”雖然有些語無倫次,卻還不忘把“罪證”推回去。
傅公子輕聲道:“無礙的,洗洗就好……”
小唯不淡定了,她小聲那是不好意思,他傅聞君怎麽還這麽小的聲音,搞得好像他倆之間有什麽奸情似的。只是她不知道,傅公子後面未完的話讓她更加不淡定了。
“……你來洗吧。”
扶着桌沿的手一滑,她一個踉跄差點倒在地上。
“小心。”
小唯笑比哭還難看,不要這樣好麽?她會春心蕩漾的。
聽妙谛提起過正牌淩夕晚,她們二人都非心甘情願交換靈魂的。雖然現下的靈魂是自己的,可她的靈魂卻是強行進入這具軀體。若然真要留在這裏,定要找個她看得上眼的,這傅聞君這般的柔情似水,難保她不會半推半就的從了他。
淩辰終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你倆在做什麽呢?當我不存在呢!”
小唯淚奔了:哥,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為了你妹子的名聲,咱能小點聲不?
淩辰板着臉:“夕晚,你是不是戲弄那店小二了?”
小唯眼觀鼻鼻觀心,說的很是誠懇,當然,也很是無辜:“我跟他玩猜謎語的,他的錢都輸給我了。”
她将事情的始末全數倒了出來,淩辰好氣又好笑。
靜靜聆聽這一切的傅聞君,似漆如墨的鳳目深若寒潭,教人瞧不清眼底的神情,清濯的面容隐隐柔和,只微勾的唇角似流光劃過。
小唯下意識的看向他,同一時刻,他亦漫不經心地瞟向她。
妙谛的一笑,桃之夭夭,帶着桃花的妖孽味兒。
而傅聞君,她想到的唯有一個詞——灼灼清華。
傅聞君的平和溫潤與随性,是所有人對他的評價,小唯也是這麽認為的。
不久以後咱們的小唯姑娘才明白,人是有兩面的,而這位傅公子屬于“妖孽”的那一面,只在她面前展示。
小唯沖店小二招了招手,後者有些後怕,但想想自己輸的錢,又有些不甘心,遂往前邁了一步。他再又想想自己身上已沒什麽錢了,遂又後退了一步。如此前進後退好半天都沒挪動地兒。
小唯一拍桌子,店小二哭喪着臉快步奔過來:“公子,您有何吩咐?”
小唯掏出贏來的碎銀又推推她哥,她哥無語,掏出些碎銀遞給她。她将銀錢遞給店小二:“現在沒什麽事了,外面的雨也小了,你既是這鎮上的人,必然曉得哪兒有賣瓜子的。去給本公子買些瓜子來打牙祭,餘下的錢當是跑路費。”
店小二有些不敢置信,小唯佯裝生氣:“怎麽?不想去?信不信我贏得你脫褲子?”
這話出自一個姑娘家之口委實不妥,幸好此刻她是男裝打扮。
倒是淩辰好看的一張臉瞬間黑了,傅聞君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如老僧入定。
這話太有威脅性了,店小二抓起銀子便向外跑。
悲了個催的,她好不容易贏來的錢就這麽就沒了,想起神情就病恹恹的,連她最愛的鴨爪都引不起她的食欲了。
淩辰汗顏:“怎麽了?”
她望着兩人,眼淚汪汪:“我肉疼……”
傅聞君:“……”
她哥:“……”
☆、番外:佳瑤
佳瑤遠遠瞧着她的主子,如今的小姐對她比以往還要好,唯一不同的則是小姐不再和她分享心事,自打失憶後,她很久都不曾與小姐同床共枕秉燭夜談一起聊着她們喜歡的那人了。
難道一個人失憶,忘掉的不止是前塵往事,還有對另一個人的感情麽?
自打小姐失憶後,從未主動詢問過玄參少爺,即便是她想說,小姐也會四兩撥千斤的淡淡轉開話題。
玄參少爺走之前特地尋了她,讓她好好照顧小姐,他會每隔一段時間便寄一封信,讓她到程家去取。
她去了,意外的,她碰到了那位名為楚薄荷的姑娘。
當時程大夫夫婦外出問診,家裏只有楚姑娘一人。
暖暖的陽光下,楚姑娘一人坐在一棵桃花樹下,微微托着腮,似在沉思。
佳瑤看着那棵桃花樹,一樹的繁華,落英缤紛。
她記得,小姐尤愛桔梗,可如今,獨愛合歡。
她走過去,楚姑娘似是早已料到她今日會來,對她微微一笑。
那一笑如同她的人,溫婉賢淑,沒有任何敵意。她也注意到石桌上擺放着兩封信箋。
一封書寫着:父母親啓。
另一封書寫着:晚妹桔梗親啓。
筆畫游走龍蛇,纏綿悱恻。
她拿過屬于小姐的那一封,封口處幹淨平整。這表示它并未被人拆封過。
她瞧向楚姑娘,後者亦回望着她。
她聽到楚姑娘說:“師兄寫給師叔的信我看了,師叔說讓我回信給師兄。”她說這話時,視線一直望着一個地方。佳瑤知道,在那個方向,種着一大片的桔梗花。
“淩姑娘失憶一事,我并未如實相告。”
她明白,這是楚姑娘的私心。如若玄參少爺知曉了,必定會不遠萬裏趕回來。畢竟,小姐不止失憶,連帶着她對玄參少爺的感情亦統統忘了個幹淨,獨留他一人在思念。
而這位楚姑娘,不想玄參少爺知道。
她看着楚姑娘,後者雖未明說,但那眼底的掙紮與情意讓同為女子的她明白她是何意。
她拿着那封信回來,卻在回來的路上看見了小姐,小姐和傅公子在一起,相談甚歡。她尾随着,瞧見小姐與傅公子一起來到河邊,小姐險些栽進河裏,傅公子攬着她走向岸邊。
楊柳依依,細雨迷蒙下,碧波蕩漾的河面上倒映出一雙親昵的人影。
她看着手中的信,至今她仍記得小姐收到玄參少爺的第一封信時開心的樣子。那時的小姐高興的哭了,每天晚上都要細細的咀嚼每一個字,品味着那每一個字裏的深情蜜意。
玄參少爺歸期不定,小姐早已及笄,待嫁之齡,便夥同她這個丫鬟設計如同鄰家大哥哥般的傅公子。
如小姐所料,再也無人上淩府提親了。而小姐,每天守着那封信等着玄參少爺歸來。
可如今,這讓小姐心心念念的信,怕是再無那般重要了。
她拿着信回了淩府,猶豫着該怎麽辦。猶豫不決間,信被大少爺看到了。她詢問該如何?并将小姐之所以會說非傅公子不嫁的緣由和盤托出。
不一會兒,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後,招呼都沒打就攀上了那棵梧桐樹,望着隔壁傅府的一切。
那一雙晶亮亮的眼睛,碎碎流轉,似天上星辰灑滿天地間的每一泓清泉。
大少爺說:“順其自然吧。”
迄今為止,她手上,已有三封信。
那不只是信,更是玄參少爺對小姐的情意。
她拿在手上,如千金重,似萬仞千山壓在身上。可是,有什麽辦法,小姐已經不記得了。她淡淡一笑,笑的無奈,轉身走開。
“怎麽了?”王緘問。
佳瑤輕聲道:“不知玄參少爺如今可好。”玄參少爺與小姐青梅竹馬,對小姐的心意整個淩府的人都曉得。如今小姐心裏卻裝了他人,不知玄參少爺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阿瑤,你不了解爺……”
“傅公子是你的主子我自然是不了解。”佳瑤驀地打斷,淡淡道:“但是,若要論起來,說句不敬的話,之于小姐,傅公子比不上玄參少爺。”
她看着王緘:“玄參少爺愛小姐,這是差距。”
一個人再好,倘若他不愛你,那麽他再多的好也抵不上一個愛你的人。
王緘随着佳瑤上樓,到了房間緊緊攥着她的手臂,目光迫切。
“阿瑤,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你答應我!無論以後會如何都不要不理我。”頓了頓,他又道:“我也絕不允許!”語氣堅硬如磐石。
佳瑤看着他,這個男子自打第一次相見便展現了他的霸道。無論她怎樣冷眼相向不理不睬他都不以為意,霸道的決定着一切。霸道到可以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帶着她去見她的父母。
“伯父伯母,我愛你們的女兒,請将她嫁與我。”
這是他對她的父母說的第一句話。
那天她臉漲得通紅,怪他的霸道與不可理喻,惱羞成怒之餘打了他一巴掌,然後說:“我彭佳瑤就是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你!”
“阿瑤……”
“嗯。”她回過神來,細細打量他。他五官堅毅,一身墨色衣着更襯得他的霸氣。
“緘哥哥,你還記得那次見我父母的事麽?”
王緘撇開視線,臉上微微發窘。
能不記得麽?他敢不記得麽?多年來頭一次被女人打!至今他都記得!更記得他回府後整個傅府瞧他的眼神,尤其是爺,那眼神讓他要多囧有多囧!
當然,他更記得另一件事。
“我只記得你那時說的話。”語氣硬硬的。
佳瑤驀地笑了出來,看來是要翻舊賬了。
水蔥般的手指輕輕撫上堅毅的五官,微微嘆息,嗔怪:“誰讓你頭一次見面就吃人家豆腐的。”
“我那是在救你!”她被蛇咬了,他本着一顆善良的心去救她,何錯之有?!
佳瑤忍俊不禁:“那是水蛇,又沒毒。”用得着他來救。
那蛇無毒,可他卻緊張不已,這份緊張讓當時的她大受震撼,畢竟他們在當時只是陌路人。
王緘微赧,有毒無毒他不知,只知當時瞧見她被蛇咬了心裏突地沒來由地慌了下,想也不想便要去救她。
“那次你走後伯父對我說了句話。”
“叫你不要打她女兒的主意?”
“不是,伯父說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她嘴裏越說不喜歡你就表示她越喜歡你,她說一輩子嫁不出去都不嫁你其實就是在說這輩子非你不嫁。”
佳瑤:“……”
“伯父還說了,瑤兒是姑娘家,面皮薄,不像夕晚那丫頭,壓根不知矜持為何物。”
佳瑤:“……”他爹要不要這麽小氣,無時無刻不想着埋汰小姐。
王緘看着她,柔聲道:“阿瑤,你答應我。”
“好。”佳瑤答應了。
可在後來,她卻失了對這個男子的承諾。
☆、如此流、氓
回到房間,小唯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姿勢很銷魂。未久她家鄰居傅聞君便敲門送來一件衣服,面上十分淡定,似乎這是她應該做的。
望着面前的衣服,她無語,是不是男人都喜歡女人為他們洗衣服?那天在般若山碰到幻幻,聽她說起她都快成洗衣煮飯的婆子了。
這傅聞君……
他倆到底誰抽了?還有衣服洗了之後要曬在哪裏比較安全?
這可是一件極其隐秘的事,一旦被旁人瞧見她為這厮洗衣服,那她豈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洗不清難道不更好?
小唯桀桀笑了。
一刻鐘後。
柳樹飄搖的客棧後院裏,樓下一位唇紅齒白的俊俏小公子揮着小手沖樓上直叫喚。小公子這一叫喚,不消一會兒所有的房客都推開窗戶看他。
其中一人問:“小兄弟,是不知道自己住哪兒了想用這法子來讓家人認領你嗎?”
小唯沖他天真一笑,眉眼生動:“大哥,你要讓我跟你回家嗎?”
“那小兄弟願意嗎?”
“那嫂子願意嗎?”
房客們一哄而笑。
“你在做甚麽?”帶着涼意的聲音微微不悅,從天而降。
終于等到主角了。
小唯随即綻開一抹甜蜜的笑,将早已準備好的濕手往額上一抹,額際的發絲頓時汗水淋淋軟噠噠的,為她平添了抹嬌弱與辛勞,她柔情似水中帶着嗔怪:“傅哥哥,你的衣服洗好了,天也晴了,就曬這兒吧。”
傅聞君由窗口俯視她,她這“額頭一抹”抹的到底恰到好處,水多了會像落水狗,難免作假,水少了樓上一幹看官瞧不清,難免失了她想要的效果。
……不就是讓她洗個衣服麽?
她此刻穿着月白長衫,眉目精致,以一種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溫婉向他柔聲控訴:“傅哥哥,洗衣服好累,比昨晚睡的還累。”
他:“……”
“……”先前因為一句“淩姑娘”暴露了小唯女子身份而被淩辰禁止與小唯接觸的司徒小三,剛溜達出來就聽到這麽一句話。他指着小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被雷劈了一樣。
此刻淩辰就在傅聞君的屋子裏,他是想找後者商量事情,卻未料碰到這種事。本想瞧瞧妹子能有多亂來,是以才未出現。不過依現在看來,若是他再不出現,指不定這妹子還能更胡鬧。于是他朝窗口擠了過去,假意斥責:“夕晚!休得胡說!”
小唯沖他個做了個鬼臉,賊賊一笑:“傅哥哥,你的前襟怎麽開了?”
傅聞君蛋腚理順前襟,斜了淩辰一眼,後者頓時生了一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錯覺,果然不能跟夕晚在一起太久啊。
小唯又道:“傅哥哥,你的前襟沒有理嚴實哦,這樣我會饑不擇食的啊。”
“淩夕晚,你如此流‘氓,日後可怎麽嫁得出去?”傅公子拎起淩辰的後衣領甩手往後一丢。回頭瞪了一眼:這就是你慣出來的好妹妹!口無遮攔!
有這樣的妹妹,淩辰已經無力吐槽。
“嫁出去?!”房客們的心聲。
小唯将他們一一望過,腼腆一笑:“天、朝并不禁止男風不是麽?”
“原來如此!”
小唯往地上一坐,仰頭看向傅聞君,一本正經義正言辭:
“傅哥哥,你此言差矣。緣分這種東西啊,最是不好說了。日後指不定還真有哪個羞射的小男生相中我了呢,他羞射,我流氓,我倆互補。”她說完一挑眉,“怎麽?你有意見。
有房客起哄:“就是啊,那位公子,你有什麽意見啊?”
樓上那個在以後不知是不是“羞澀小男生”的傅公子……目測咬牙切齒。
惡搞得逞,小唯老懷安慰一笑,她起身拍拍屁股,正欲再說話,卻聽到聲聲驚呼,未待她反應過來突然被人提着後衣領直往天上竄。
然後她就像個樹袋熊一樣緊緊抱住大樹。
樹下那位傅公子雙手負于身後,步伐散漫,施施然道:“先在上面呆會兒,何時乖順了何時放你下來。”
小唯望望天空再望望大地,開始飙淚:“傅聞君我去去去去去去去你妹的!”
傍晚時分佳瑤匆匆來報,她不是報給淩辰而是報給傅聞君,她說:“傅公子,目測我家小姐此刻約莫是睡着了。”
“……”
傍晚的小風徐徐吹着,客棧後院裏的一棵大樹下,一位好看的公子站在那裏,他神色清閑。
“淩夕晚,聽說這暮雲鎮的晚霞是這鎮上的一大奇景,不知你可有興趣去瞧瞧?”
一刻鐘後——
“你作陪随侍麽?”
傅聞君:“旁人都道我性情溫和良善,對此我深以為然。你且等上一等,待我去囑咐佳瑤一番,今晚莫要忘了給你送床被子。”
“……我下不來。”
“你的輕功一向極好。”
“那你閃遠點兒,莫要砸壞了你。”
被凍得鼻涕橫流的小唯在樹杈上蹦了三蹦,她看了看遙遠的大地媽媽,躍躍欲試。
最後傅聞君恨恨閉上眼,緊緊撈住那個不知死活的瘋子。
就這麽跳下來,怎麽不摔死她!
小唯吃吃而笑跑開,還不怕死的回眸一笑:“寶貝兒,別忘了作陪,不然我點旁人了。”
果然流氓!
暮雲鎮之所以會被稱為暮雲鎮亦是小有原因的。
彼時,小唯正無聊的研究着要不要将暮雲客棧的匾額拆下來,好仔細的瞧一瞧那朵浮雲。
就在她于“一滿好奇之心”與“被鄰家哥哥胖揍一頓”之間來回糾結時,一道清亮有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掌櫃的,一份醬香豬手,一份蔥爆牛肉,打包帶走!”
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研究匾額的小唯姑娘頓時被劈了個外焦裏嫩。
并非這人的聲音有多清亮有神亦非這人從她身邊經過時險些踩到她的險情,而是這人說話的內容!
多麽熟悉的內容啊!以前她跟葭露就會在外面買些飯菜打包回來吃。
她眉眼燦燦的直盯着客棧裏的青年看。
從衣着來看,較為樸素,一身素白長衫罩在身上,身姿雖略顯清瘦卻不乏挺拔。如山巅的一株青松,雖不停的承受着風吹雨打卻依然屹立不倒。一頭墨發高高豎起,另一半靜靜的拂于肩上,幹淨整潔。
當然,這是從背後看。
她也不急,就像那句歌詞裏唱的一樣,我的心在等待永遠在等待~她等着那青年轉過身來。
終于,店小二将打包好的菜色交給青年,其間偷偷觑了小唯好幾眼。
……到底要不要告訴那位清風朗月的公子……你家小受要出牆了。。。
青年轉身,小唯終得見其廬山真面目。
自打見了自家哥哥和隔壁的蘿蔔君後,無論瞧見誰,只要對方是男子,她都會下意識的拿他們來和這兩位男神比較比較。
五官雖不甚突出卻也是眉清目秀,氣質儒雅似學富五車的文士,臉龐帶着不正常的白皙,那絲絲病态的白讓他看起來更似一個文弱書生。
……話說,也更像小受
不濃不淡的眉毛,一雙俊目如同他的氣質般溫和隽秀。素白長衫整潔幹淨,就連衣擺處的那塊補丁看起來也是那麽的自然,好似就該那樣。
小唯眼巴巴的瞅着那書生,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無所顧忌,是以,終于不負她所望,那書生低頭瞅了她一眼。
眼神溫柔親切,氣質儒雅和善,如鄰家大哥哥。
那書生說話了,“公子?”語氣亦是溫柔親切,儒雅和善。
當然,這都是她的個人感覺,正所謂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啊!後來,小唯姑娘終于大徹大悟了,其實這一切都是假象!此人的“歹毒心腸”雖略輸傅聞君一籌,但相比她而言,也絕對夠教人抓狂的!因為後來有一天她與此人再相遇,此人已是暮雲客棧的總管事。
她問他怎得這般沒出息,竟做起了自己最讨厭的行業?不是說君子遠庖廚麽?此人一臉痛恨,可勁兒的吼,就連絲絲病态的白都被憋的染上了抹紅暈:“不是老子沒出息!是你男人口才太好了!”語氣極其憤慨可見有多不情願。